24
梅里维尔很讨厌出海，也不喜欢坐船，或者所有跟船有关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这种态度不太爱国，毕竟这个国家大部分都是由大海组成的，所以就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她真的很讨厌那狭小的船舱、海鱼的腥臭、刺鼻的焦油味，还有整个世界都摇晃不定的感觉。如果是普通人，早就晕得上吐下泻了，但梅里维尔·翰碧斯特夫人绝对不会做出这么不雅的行为，无论怎样也得忍住。
对抗晕船的唯一办法是尽可能待在甲板上，呼吸新鲜的空气。作为一个出身贵族的夫人来说，待在甲板上是很罕见而且很奇怪的，但坚持不懈号——皇后的私人游艇——上的水手们都习惯了。游艇船长，一个叫彼弗曼的老水手，甚至还给了她一件海豹皮外套，以免她被寒冷的海风吹凉。梅里维尔紧紧地用外套裹住自己，往外眺望着大雾的海面，清晨的太阳在低低的云层后时隐时现，透出黯淡的光芒。
“船长，你估计到乐沙巴希塔还要多久？”
彼弗曼一手挠着那茂密的白胡子，一手扶着舵轮。“还有两天吧，夫人。如果天气不好就三天。”
“好的。”这艘单桅帆船走得实在是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因为再大一点的船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到了这种节骨眼的时刻，绝对不能让生物法师知道她们的货物或意图是什么，这关乎生死。
“回程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慢了，夫人。”船长说，“我们现在是逆流而行，回来的时候就是顺流了。”
“非常好。”梅里维尔说，“我们可能要赶着回去。”
“遵命，夫人。”船长点点头，眼睛看着前方的大海。但一会之儿后，她用余光看到船长紧张地瞟了她一眼。“呃，我们的……客人怎么样啦？”
“对于一个被连续两天监禁在船舱里的人来说，算是还可以了。”
“你确定……他没有危险，夫人？”
梅里维尔把目光全放到船长身上。“没有。就跟你认为大海很安全一样，船长。你只管航海就好了，我们的客人就让我来操心吧。”
船长退缩了，说：“好的，夫人。”
那天早晨晚些时候，梅里维尔让休姆装了一大盘食物，和他一起走到下甲板的客舱。游艇的货舱不是很大，因为船内的空间都被切成一个个小客舱，以便皇后和客人一起出游时可以更舒服。
不用说，最大的客舱，也就是皇后的房间，肯定是给梅里维尔了，第二大的客舱给了里希邓特朗。从斯通匹克出发前，梅里维尔在他的门上加了一把锁，不过也就是形式一下而已，因为她知道只要他想，撬开这把锁根本不算什么。不过为了表示诚意，在白天的时候梅里维尔没有把他绑在床上，而他也没有想过要出来。不过他们都达成共识，晚上的时候必须要把他用锁链绑起来。
虽然白天可以在房间里自由活动，但是一想到连续四天都得这样，梅里维尔便觉得没有比这更煎熬的了。在她眼里，这种感觉就跟死了之后还等着要下地狱一样难受。如果她是里希邓特朗，估计现在都想杀人了。可是当她和休姆走到他门前的时候，他们却惊奇地听到房间里传来了他哈哈的笑声。
梅里维尔连忙敲了敲门，问道：“帕斯汀纳斯勋爵，你还好吗？不会是闷疯了吧？”
“不不不，梅里维尔，我没事。进来吧。”他语气还是很高兴。
于是她打开门，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还能让一个处在这种境地的人笑得出来。只见里希邓特朗躺在窄小的床上，手里拿着梅里维尔给他的托里斯顿·巴格沃尔希写的古莉亚·帕斯汀纳斯传记的副本。
“你就是在笑这个？”她点头指了指那本书，“我觉得它很令人伤心啊。”
里希邓特朗放下书，结果休姆递过来的盘子。“谢了，小休姆。”
休姆轻轻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它的内容确实很像悲剧。”里希邓特朗说，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大概是因为这些故事都是我告诉他的。”说完后边开始吃起东西来。
“我能不能理解成你是在掩饰你母亲生平的真相？”梅里维尔干巴巴地说。
“我还能怎样呢？”他咬了一口咸鱼，一边嚼一边思考着。“那些事发生时我还是个小孩，讲出来肯定会很主观啦。没想他居然全都信了，也不去证实一下，活该他被骗。”
“那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他真相呢？”
“因为真相是属于我的。”他举起咸鱼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爸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想要把它从我这里抢走，还让全世界知道？还是免费的？除非让我下地狱吧！”
“所以你才笑得那么开心？”梅里维尔问，“因为你又成功骗了一个人？”
里希邓特朗摇摇头，把一大块面包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拿起书来。等咽下去之后，他才说：“我是在笑书的最后面，老托里斯顿想搞清天堂圆环的方言的那一部分。”
“有那么离谱吗？”
“就算他猜对了意思，但他对方言起源的理论简直是太乱来啦。最好笑的是，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你是不是不怎么把巴格沃尔希先生放在心上啊？”
“他曾经在紧要关头帮过我，而且他至少对平民还算挺关心。所以他还行吧，对于一个富翁来说。”
“那我呢？”梅里维尔问，“难道我是一个不关心平民的富翁吗？”
里希邓特朗的笑容消失了。“我已经不知道怎么看你了。”
“放心好了，我对你的看法也一样。”
他默默地吃了一会儿，“你真的觉得你那个朋友可以……治好我吗？
或者说解放我？那个叫什么来着？”
“我对这个不是很了解。”梅里维尔说，“不过如果卡萨莎没法儿破除生物法师对你的控制，她应该至少可以帮我们了解它，或许还能控制它。”
里希邓特朗的脸暗下来。“我只想摆脱它。”
“我能理解。”梅里维尔尽可能温柔地说，“不过我们可能没得选。”
里希邓特朗闷闷不乐地戳着盘子上的食物，所有兴致都消失殆尽了。“没错。我应该要做好心理准备吧。就把它看成一种该死的病去处理吧。”
“很遗憾，真的。”梅里维尔静静地说，“希望你救出去的女孩对得起你的诅咒吧。”
里希邓特朗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戳着那堆食物，似乎连胃口也跟着消失了。
梅里维尔继续陪着里希邓特朗，不过她待得不久，因为她实在受不了这里。过了一阵，她又回到了老地方，靠近船舵附近的甲板上。这么小的船，她实在没法把那里叫做后甲板。
随着太阳慢慢降落，她吩咐休姆下去，在红眼变身之前把他绑到床上。同一时间，船长也命令水手在船头船尾各点起一盏灯。
一开始，听到梅里维尔说要直接去乐沙巴希塔，中途还不能靠岸的时候，船长就有点不高兴。更过分的是，她还招募了足够的水手以便进行两班倒。诚然，那会让本来就小的船更加拥挤，不过梅里维尔更担心这个危险人物。他在船上越久，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就更大。船长最后还是答应晚上也继续航行，条件是至少要把灯笼亮起。梅里维尔担心这样很容易会被海盗发现，不过彼弗曼在这一点上丝毫不肯让步。
“这片海域很繁忙的，比起被海盗袭击，我们更可能会撞上商船。”他说。
梅里维尔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斯通匹克和新列文之间的航道是去乐沙巴希塔的必经之路，那里船来船往，是帝国最繁忙的航道。再笨的海盗也不会在那里出没吧。
不过这可是该死的大海啊，梅里维尔早就应该想到，它不会让他们顺顺利利的。虽然海盗不敢过来，然而被灯光吸引过来的可不止他们。
梅里维尔手肘托在船舷上，盯着漆黑的海水。她很怕等会儿睡觉的时候会反胃得难以入睡，所以就没睡得太早。她多么希望能有星星啊，起码可以照亮一下眼前的景色。可是一团团乌云把它们都挡住了，就连月亮也只剩下了昏暗的轮廓。
忽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到了船的左舷，发出沉闷的声响，整艘船马上摇晃了起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她问泰贝尔，这艘船的大副，负责晚班的时候掌舵。
泰贝尔没有比梅里维尔大多少，也不像彼弗曼那么有经验。“我……我也不知道，夫人。根据航海图，这附近应该没有礁石，所以我也不知道咱们撞到了什么。”他对其中一个水手说，“马维克，去检查一下。要保证船身没有被撞坏，也不能有东西黏着船。”他又对梅里维尔说，“我们可能只是撞到漂浮物而已。”
梅里维尔探出身子，在黑暗中眯着眼看。
“他妈的发生什么事了？”船长一边爬到甲板上一边问，直接把船长大衣套到睡衣上，然后戴上船长帽。
“有什么撞到俺们了，船长。马维克正在检查损坏程度。”泰贝尔指了指马维克，后者还把身体探出了船外。
就在这时，一条哥布林鲨鱼从海底跳了出来，紫灰色的皮肤在油灯的光照下闪闪发亮。它突出的颚部在鼻尖的地方伸展开，张开血盆大嘴，在跌回黑暗的大海之前，一口把马维克的头咬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那具无头尸体抽搐了几下，眼看着就要往前翻倒。
“别让它掉到海里！”船长大叫，一边冲过去。其他人都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尸体“扑通”一声掉到了海里。
“完了，那么多血，肯定会把所有鲨鱼都引过来的！”船长绝望地说。
“我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吧，船长。”梅里维尔说，“只要我们不把头伸出去，它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那要看它们有多大了。”船长阴森地说道。
“它们还能长得更大？”梅里维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刚才那条哥布林鲨至少有十尺长。“还能大到什么程度？”
船长从船头看到船尾，然后对梅里维尔说：“比这只船还大。”他把手凑到嘴边，大声喊道：“全员都有！马上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我们要尽快离开这片海域，走得越远越好！马上全满帆，升起三角帆！把所有没用的东西都扔掉！”
整艘船马上躁动了起来。所有的水手，不管早班晚班，全都出来了，办事效率比平常多了一倍，但人多起来未免会磕磕绊绊。梅里维尔知道现在是时候离开，不妨碍水手们办事儿了。可是唯一没有水手的地方，就只有她最不喜欢的甲板下层。
不过就连下去的时候，她都得贴着墙走，好让水手们把餐具厨具搬上去扔掉。
她本想回去自己的房间，但最后她改变了主意，向着里希邓特朗的客舱走去。就在开门前的一刹那，她才想起里面的人不再是里希邓特朗了，而是暗影恶魔。
“出事了吧。”他冷静地说，全身被绑在床上。
梅里维尔听到了甲板上方的呼喊和脚步声“真的啊？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暗影恶魔似乎没听出来她是在开玩笑。“水手们开始乱套了，还有我闻到了你的恐惧。”
“噢是吗，你当然能闻到恐惧了。”她尖酸地说。她对恐惧倒是没什么问题，因为它是一种有用的情感，能帮助一个人生存下来。不过相比起袒胸露乳，她觉得暴露恐惧更可怕。毕竟，她的乳房挺美的。但恐惧就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船身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这一次声音更大，梅里维尔在想是不是因为客舱离海底更近。不管是哪个原因，脚下的地板摇晃起来，她不得不把自己扶稳。她从狭窄的舷窗望出去，但外面实在太黑，除了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尾流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间，窗外暗了下来，只见一条哥布林鲨迅猛地刮过舷窗，吓得梅里维尔本能地把头缩了回来。
“你最好离那儿远点。”暗影恶魔平淡地说，“不然你会引来更多鲨鱼，而它们最终也会突破进来。”
“从舷窗进来？”
恶魔没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动作在铁链束缚下显得很不自然。
“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不看出去，我又怎么知道？”
“你想知道？”说完，他扭动着身体，好让自己把耳朵贴到墙上。他闭上眼睛，专注地听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外面有好多鲨鱼。游得太快，具体有几头不清楚。不过应该至少有五头。”
梅里维尔不确定他是在吓唬她，还是真的能听出来那么多细节。
“有一头体型比其他的都要大，但是行动比较慢。应该就是它们的首领。”
虽然恐惧不断涌上心头，但她还是在提醒自己，这可能只是他故意让她阵脚大乱的把戏而已。
“它来了。”他说。
不过也有可能他并没有在撒谎。“我要去警告船长。”
她刚迈出去一步，暗影恶魔就说：“太迟了。”
游艇被狠狠地撞了下，梅里维尔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她的膝盖撞到床的边缘，身体向前倒在了恶魔的身上。她趴了一会儿，盯着恶魔的双眼。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火红的东西居然会让人如此心寒。
客舱外面，她听到一个——不，两个水手在尖叫。他们被冲击力震到了海里，被小一点的哥布林鲨司撕咬得支离破碎。
“它走远了。”恶魔说，耳朵依旧贴在墙上。
“它要走了吗？”她一边爬起来一边问。
“不是。它只是在腾出空间准备最后一攻而已。”
“最后？”
“通过这一次撞击判断，鲨鱼首领的体型很大，足以拦腰咬住游艇。
然后，它会用被改造过的颚部不断地甩，直到船体四分五裂。”
梅里维尔终于失去了镇定。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不过至少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现在，她只需要考虑所有的因素，并计算出最终的决定。
她打开舱门，看见走廊上有两个水手。其中一人的头部鲜血直流，可能撞到什么东西上了；另一个水手则在帮忙包扎，可是他的手发抖得厉害，一直打不上结。梅里维尔用肘把他推开，迅速地把结绑好，走上了甲板。
上面简直是一团糟。只见一些水手在东奔西跑，忙着把一些东西固定住，而其他人都被吓没了魂，只能怔怔地看着远处那头巨型怪物划开水面，拐了一个大弯又对准了他们。船长喊破了喉咙让大家准备撞击，但一个人都没有动。在船的四周，正常体型的哥布林鲨依然不断地冲出海面，竭尽全力把船员拖下水。而在远处，她终于看到了鲨鱼首领那扇紫黑色的鱼鳍。它已经调转了头，正准备向他们冲过来。
“情况有多坏，船长？”梅里维尔冲着船长大喊。
彼弗曼的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从脑袋里蹦出来。“情况有多坏？”
他尖叫道，“多坏？我们他妈的都死定了！情况就这么坏！”
梅里维尔本还想了解船身的损坏程度，不过现在明显已经没有人可以汇报了。船长，包括绝大部分船员，现在都已经帮不上忙。留给她的选择不多了，而且只有一个选择有可能成功。
她赶回暗影恶魔的房间，他依然被铁链束缚着，依然很淡定，但多了一点得意，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你能杀了它吗？”梅里维尔问。
“没什么是我杀不了的。”恶魔说。
“如果我放了你，你能以皇帝仆人的荣誉发誓，不会杀了我或船上的任何人吗？”
“如果你放了我，我今晚就只杀哥布林鲨鱼。我以荣誉发誓。”
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但她已经别无选择了。于是她把哨子咬在嘴里，迅速地解开了暗影恶魔身上的铁链。
他把铁链抖开，慢慢地、慵懒地站了起来，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
一个奇怪的想法在梅里维尔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也许她还没来得及吹响哨子，暗影恶魔就能把她杀了。
不过这时他说：“我需要武器。枪，匕首，矛，什么都可以。”
梅里维尔继续把哨子咬在齿间，伸手示意他出去走廊。他们一走出房间，她就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就在几米外。当他打开门，看到自己的旅行箱后，他看上去很满意，但却没有笑。他从箱子里抽出一把左轮手枪和几把飞刀，然后转过身对着梅里维尔。
“有长矛或长枪吗？用来对付那头大的。”
她指了指甲板上面。她之前肯定看到一把。
暗影恶魔点点头，两人又跑到走廊。上楼梯的时候，梅里维尔让他走在前面。她不知道船长看到他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等她上了甲板之后，她发现船长根本就没留意。
她拿下哨子对船长大喊道：“我们要一把矛！”
船长不解地盯着她。
“找到了。”暗影恶魔说，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尖头金属棒。
“它又来了！”一个水手尖叫道，“扶稳！”
所有人，包括梅里维尔立即抓住最近的东西，或趴到甲板上。而暗影恶魔则利索地爬上桅杆，一直来到摇晃不定的顶端。
在撞击之前，那头巨型鲨鱼张开大嘴，残暴地撞到了船上。即使抓稳了，但剧烈的冲击力还是把很多水手震到了船外。鲨鱼用力闭合嘴巴，锐利的牙齿又嵌进船身好几尺，被咬碎的木板发出了雷鸣般的破裂声。紧接着，它就像暗影恶魔说的那样，开始旋转着嘴巴，先是把船头狠狠地砸到水上，然后是船尾，像一个跷跷板一样来回砸。在猛烈的破坏下，游艇发出一阵阵哀嚎，水手们也开始坚持不住，一个个被甩到海里，成为小鲨鱼的大餐。
梅里维尔抬起头，只见暗影恶魔还站在桅顶上，专注地看着那条巨型鲨鱼。过了一会儿，鲨鱼停了下来休息，他抓住时机，高高跃起，伸出长矛一击插到了它的头部。
他双脚落到鲨鱼背部，紧紧握住插进去的长矛，以免从光滑的紫色皮肤上掉下来。巨鲨抽搐了几下，便松开嘴巴，慢慢地开始下沉。
海水很快漫到他的脚踝，几条小鲨鱼跳起来向他袭击。但他立即抽出飞刀，稳稳地命中了它们的喉咙，几条鲨鱼应声而落，摔到了海里。
游艇逐渐漂离下沉的巨鲨，暗影恶魔后退几步，然后向前冲，利用长矛作为撑杆，在巨鲨完全沉没之前向游艇纵身一跃。他一手抓住船舷，另一只手则抽出手枪，对着另外一条小鲨鱼的脸门就是一枪。小鲨鱼还不死心，用尽最后的力气跳出水面，向他袭击。暗影恶魔对着它又开了一枪，然后翻身跳到了甲板上。
整艘船顿时安静下来，水手们都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同时又明白到也正是这个人刚刚救了他们一命。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脸上渐渐露出解脱的笑容，所有人都开始欢呼起来。
然而还没欢呼多久，刺耳的枪声又让大家安静下来。恶魔打完了剩余的四发子弹，在梅里维尔把哨子放到嘴里的同时，把船长和三个水手杀死了。
“我是死神。”他说，把空手枪扔到甲板上，“死神是没有荣誉的。”
梅里维尔吹响了哨子，暗影恶魔便晕倒在地上。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她知道自己这种态度不太爱国，毕竟这个国家大部分都是由大海组成的，所以就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她真的很讨厌那狭小的船舱、海鱼的腥臭、刺鼻的焦油味，还有整个世界都摇晃不定的感觉。如果是普通人，早就晕得上吐下泻了，但梅里维尔·翰碧斯特夫人绝对不会做出这么不雅的行为，无论怎样也得忍住。
对抗晕船的唯一办法是尽可能待在甲板上，呼吸新鲜的空气。作为一个出身贵族的夫人来说，待在甲板上是很罕见而且很奇怪的，但坚持不懈号——皇后的私人游艇——上的水手们都习惯了。游艇船长，一个叫彼弗曼的老水手，甚至还给了她一件海豹皮外套，以免她被寒冷的海风吹凉。梅里维尔紧紧地用外套裹住自己，往外眺望着大雾的海面，清晨的太阳在低低的云层后时隐时现，透出黯淡的光芒。
“船长，你估计到乐沙巴希塔还要多久？”
彼弗曼一手挠着那茂密的白胡子，一手扶着舵轮。“还有两天吧，夫人。如果天气不好就三天。”
“好的。”这艘单桅帆船走得实在是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因为再大一点的船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到了这种节骨眼的时刻，绝对不能让生物法师知道她们的货物或意图是什么，这关乎生死。
“回程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慢了，夫人。”船长说，“我们现在是逆流而行，回来的时候就是顺流了。”
“非常好。”梅里维尔说，“我们可能要赶着回去。”
“遵命，夫人。”船长点点头，眼睛看着前方的大海。但一会之儿后，她用余光看到船长紧张地瞟了她一眼。“呃，我们的……客人怎么样啦？”
“对于一个被连续两天监禁在船舱里的人来说，算是还可以了。”
“你确定……他没有危险，夫人？”
梅里维尔把目光全放到船长身上。“没有。就跟你认为大海很安全一样，船长。你只管航海就好了，我们的客人就让我来操心吧。”
船长退缩了，说：“好的，夫人。”
那天早晨晚些时候，梅里维尔让休姆装了一大盘食物，和他一起走到下甲板的客舱。游艇的货舱不是很大，因为船内的空间都被切成一个个小客舱，以便皇后和客人一起出游时可以更舒服。
不用说，最大的客舱，也就是皇后的房间，肯定是给梅里维尔了，第二大的客舱给了里希邓特朗。从斯通匹克出发前，梅里维尔在他的门上加了一把锁，不过也就是形式一下而已，因为她知道只要他想，撬开这把锁根本不算什么。不过为了表示诚意，在白天的时候梅里维尔没有把他绑在床上，而他也没有想过要出来。不过他们都达成共识，晚上的时候必须要把他用锁链绑起来。
虽然白天可以在房间里自由活动，但是一想到连续四天都得这样，梅里维尔便觉得没有比这更煎熬的了。在她眼里，这种感觉就跟死了之后还等着要下地狱一样难受。如果她是里希邓特朗，估计现在都想杀人了。可是当她和休姆走到他门前的时候，他们却惊奇地听到房间里传来了他哈哈的笑声。
梅里维尔连忙敲了敲门，问道：“帕斯汀纳斯勋爵，你还好吗？不会是闷疯了吧？”
“不不不，梅里维尔，我没事。进来吧。”他语气还是很高兴。
于是她打开门，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还能让一个处在这种境地的人笑得出来。只见里希邓特朗躺在窄小的床上，手里拿着梅里维尔给他的托里斯顿·巴格沃尔希写的古莉亚·帕斯汀纳斯传记的副本。
“你就是在笑这个？”她点头指了指那本书，“我觉得它很令人伤心啊。”
里希邓特朗放下书，结果休姆递过来的盘子。“谢了，小休姆。”
休姆轻轻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它的内容确实很像悲剧。”里希邓特朗说，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大概是因为这些故事都是我告诉他的。”说完后边开始吃起东西来。
“我能不能理解成你是在掩饰你母亲生平的真相？”梅里维尔干巴巴地说。
“我还能怎样呢？”他咬了一口咸鱼，一边嚼一边思考着。“那些事发生时我还是个小孩，讲出来肯定会很主观啦。没想他居然全都信了，也不去证实一下，活该他被骗。”
“那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他真相呢？”
“因为真相是属于我的。”他举起咸鱼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爸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想要把它从我这里抢走，还让全世界知道？还是免费的？除非让我下地狱吧！”
“所以你才笑得那么开心？”梅里维尔问，“因为你又成功骗了一个人？”
里希邓特朗摇摇头，把一大块面包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拿起书来。等咽下去之后，他才说：“我是在笑书的最后面，老托里斯顿想搞清天堂圆环的方言的那一部分。”
“有那么离谱吗？”
“就算他猜对了意思，但他对方言起源的理论简直是太乱来啦。最好笑的是，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你是不是不怎么把巴格沃尔希先生放在心上啊？”
“他曾经在紧要关头帮过我，而且他至少对平民还算挺关心。所以他还行吧，对于一个富翁来说。”
“那我呢？”梅里维尔问，“难道我是一个不关心平民的富翁吗？”
里希邓特朗的笑容消失了。“我已经不知道怎么看你了。”
“放心好了，我对你的看法也一样。”
他默默地吃了一会儿，“你真的觉得你那个朋友可以……治好我吗？
或者说解放我？那个叫什么来着？”
“我对这个不是很了解。”梅里维尔说，“不过如果卡萨莎没法儿破除生物法师对你的控制，她应该至少可以帮我们了解它，或许还能控制它。”
里希邓特朗的脸暗下来。“我只想摆脱它。”
“我能理解。”梅里维尔尽可能温柔地说，“不过我们可能没得选。”
里希邓特朗闷闷不乐地戳着盘子上的食物，所有兴致都消失殆尽了。“没错。我应该要做好心理准备吧。就把它看成一种该死的病去处理吧。”
“很遗憾，真的。”梅里维尔静静地说，“希望你救出去的女孩对得起你的诅咒吧。”
里希邓特朗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戳着那堆食物，似乎连胃口也跟着消失了。
梅里维尔继续陪着里希邓特朗，不过她待得不久，因为她实在受不了这里。过了一阵，她又回到了老地方，靠近船舵附近的甲板上。这么小的船，她实在没法把那里叫做后甲板。
随着太阳慢慢降落，她吩咐休姆下去，在红眼变身之前把他绑到床上。同一时间，船长也命令水手在船头船尾各点起一盏灯。
一开始，听到梅里维尔说要直接去乐沙巴希塔，中途还不能靠岸的时候，船长就有点不高兴。更过分的是，她还招募了足够的水手以便进行两班倒。诚然，那会让本来就小的船更加拥挤，不过梅里维尔更担心这个危险人物。他在船上越久，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就更大。船长最后还是答应晚上也继续航行，条件是至少要把灯笼亮起。梅里维尔担心这样很容易会被海盗发现，不过彼弗曼在这一点上丝毫不肯让步。
“这片海域很繁忙的，比起被海盗袭击，我们更可能会撞上商船。”他说。
梅里维尔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斯通匹克和新列文之间的航道是去乐沙巴希塔的必经之路，那里船来船往，是帝国最繁忙的航道。再笨的海盗也不会在那里出没吧。
不过这可是该死的大海啊，梅里维尔早就应该想到，它不会让他们顺顺利利的。虽然海盗不敢过来，然而被灯光吸引过来的可不止他们。
梅里维尔手肘托在船舷上，盯着漆黑的海水。她很怕等会儿睡觉的时候会反胃得难以入睡，所以就没睡得太早。她多么希望能有星星啊，起码可以照亮一下眼前的景色。可是一团团乌云把它们都挡住了，就连月亮也只剩下了昏暗的轮廓。
忽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到了船的左舷，发出沉闷的声响，整艘船马上摇晃了起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她问泰贝尔，这艘船的大副，负责晚班的时候掌舵。
泰贝尔没有比梅里维尔大多少，也不像彼弗曼那么有经验。“我……我也不知道，夫人。根据航海图，这附近应该没有礁石，所以我也不知道咱们撞到了什么。”他对其中一个水手说，“马维克，去检查一下。要保证船身没有被撞坏，也不能有东西黏着船。”他又对梅里维尔说，“我们可能只是撞到漂浮物而已。”
梅里维尔探出身子，在黑暗中眯着眼看。
“他妈的发生什么事了？”船长一边爬到甲板上一边问，直接把船长大衣套到睡衣上，然后戴上船长帽。
“有什么撞到俺们了，船长。马维克正在检查损坏程度。”泰贝尔指了指马维克，后者还把身体探出了船外。
就在这时，一条哥布林鲨鱼从海底跳了出来，紫灰色的皮肤在油灯的光照下闪闪发亮。它突出的颚部在鼻尖的地方伸展开，张开血盆大嘴，在跌回黑暗的大海之前，一口把马维克的头咬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那具无头尸体抽搐了几下，眼看着就要往前翻倒。
“别让它掉到海里！”船长大叫，一边冲过去。其他人都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尸体“扑通”一声掉到了海里。
“完了，那么多血，肯定会把所有鲨鱼都引过来的！”船长绝望地说。
“我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吧，船长。”梅里维尔说，“只要我们不把头伸出去，它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那要看它们有多大了。”船长阴森地说道。
“它们还能长得更大？”梅里维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刚才那条哥布林鲨至少有十尺长。“还能大到什么程度？”
船长从船头看到船尾，然后对梅里维尔说：“比这只船还大。”他把手凑到嘴边，大声喊道：“全员都有！马上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我们要尽快离开这片海域，走得越远越好！马上全满帆，升起三角帆！把所有没用的东西都扔掉！”
整艘船马上躁动了起来。所有的水手，不管早班晚班，全都出来了，办事效率比平常多了一倍，但人多起来未免会磕磕绊绊。梅里维尔知道现在是时候离开，不妨碍水手们办事儿了。可是唯一没有水手的地方，就只有她最不喜欢的甲板下层。
不过就连下去的时候，她都得贴着墙走，好让水手们把餐具厨具搬上去扔掉。
她本想回去自己的房间，但最后她改变了主意，向着里希邓特朗的客舱走去。就在开门前的一刹那，她才想起里面的人不再是里希邓特朗了，而是暗影恶魔。
“出事了吧。”他冷静地说，全身被绑在床上。
梅里维尔听到了甲板上方的呼喊和脚步声“真的啊？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暗影恶魔似乎没听出来她是在开玩笑。“水手们开始乱套了，还有我闻到了你的恐惧。”
“噢是吗，你当然能闻到恐惧了。”她尖酸地说。她对恐惧倒是没什么问题，因为它是一种有用的情感，能帮助一个人生存下来。不过相比起袒胸露乳，她觉得暴露恐惧更可怕。毕竟，她的乳房挺美的。但恐惧就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船身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这一次声音更大，梅里维尔在想是不是因为客舱离海底更近。不管是哪个原因，脚下的地板摇晃起来，她不得不把自己扶稳。她从狭窄的舷窗望出去，但外面实在太黑，除了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尾流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间，窗外暗了下来，只见一条哥布林鲨迅猛地刮过舷窗，吓得梅里维尔本能地把头缩了回来。
“你最好离那儿远点。”暗影恶魔平淡地说，“不然你会引来更多鲨鱼，而它们最终也会突破进来。”
“从舷窗进来？”
恶魔没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动作在铁链束缚下显得很不自然。
“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不看出去，我又怎么知道？”
“你想知道？”说完，他扭动着身体，好让自己把耳朵贴到墙上。他闭上眼睛，专注地听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外面有好多鲨鱼。游得太快，具体有几头不清楚。不过应该至少有五头。”
梅里维尔不确定他是在吓唬她，还是真的能听出来那么多细节。
“有一头体型比其他的都要大，但是行动比较慢。应该就是它们的首领。”
虽然恐惧不断涌上心头，但她还是在提醒自己，这可能只是他故意让她阵脚大乱的把戏而已。
“它来了。”他说。
不过也有可能他并没有在撒谎。“我要去警告船长。”
她刚迈出去一步，暗影恶魔就说：“太迟了。”
游艇被狠狠地撞了下，梅里维尔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她的膝盖撞到床的边缘，身体向前倒在了恶魔的身上。她趴了一会儿，盯着恶魔的双眼。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火红的东西居然会让人如此心寒。
客舱外面，她听到一个——不，两个水手在尖叫。他们被冲击力震到了海里，被小一点的哥布林鲨司撕咬得支离破碎。
“它走远了。”恶魔说，耳朵依旧贴在墙上。
“它要走了吗？”她一边爬起来一边问。
“不是。它只是在腾出空间准备最后一攻而已。”
“最后？”
“通过这一次撞击判断，鲨鱼首领的体型很大，足以拦腰咬住游艇。
然后，它会用被改造过的颚部不断地甩，直到船体四分五裂。”
梅里维尔终于失去了镇定。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不过至少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现在，她只需要考虑所有的因素，并计算出最终的决定。
她打开舱门，看见走廊上有两个水手。其中一人的头部鲜血直流，可能撞到什么东西上了；另一个水手则在帮忙包扎，可是他的手发抖得厉害，一直打不上结。梅里维尔用肘把他推开，迅速地把结绑好，走上了甲板。
上面简直是一团糟。只见一些水手在东奔西跑，忙着把一些东西固定住，而其他人都被吓没了魂，只能怔怔地看着远处那头巨型怪物划开水面，拐了一个大弯又对准了他们。船长喊破了喉咙让大家准备撞击，但一个人都没有动。在船的四周，正常体型的哥布林鲨依然不断地冲出海面，竭尽全力把船员拖下水。而在远处，她终于看到了鲨鱼首领那扇紫黑色的鱼鳍。它已经调转了头，正准备向他们冲过来。
“情况有多坏，船长？”梅里维尔冲着船长大喊。
彼弗曼的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从脑袋里蹦出来。“情况有多坏？”
他尖叫道，“多坏？我们他妈的都死定了！情况就这么坏！”
梅里维尔本还想了解船身的损坏程度，不过现在明显已经没有人可以汇报了。船长，包括绝大部分船员，现在都已经帮不上忙。留给她的选择不多了，而且只有一个选择有可能成功。
她赶回暗影恶魔的房间，他依然被铁链束缚着，依然很淡定，但多了一点得意，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你能杀了它吗？”梅里维尔问。
“没什么是我杀不了的。”恶魔说。
“如果我放了你，你能以皇帝仆人的荣誉发誓，不会杀了我或船上的任何人吗？”
“如果你放了我，我今晚就只杀哥布林鲨鱼。我以荣誉发誓。”
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但她已经别无选择了。于是她把哨子咬在嘴里，迅速地解开了暗影恶魔身上的铁链。
他把铁链抖开，慢慢地、慵懒地站了起来，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
一个奇怪的想法在梅里维尔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也许她还没来得及吹响哨子，暗影恶魔就能把她杀了。
不过这时他说：“我需要武器。枪，匕首，矛，什么都可以。”
梅里维尔继续把哨子咬在齿间，伸手示意他出去走廊。他们一走出房间，她就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就在几米外。当他打开门，看到自己的旅行箱后，他看上去很满意，但却没有笑。他从箱子里抽出一把左轮手枪和几把飞刀，然后转过身对着梅里维尔。
“有长矛或长枪吗？用来对付那头大的。”
她指了指甲板上面。她之前肯定看到一把。
暗影恶魔点点头，两人又跑到走廊。上楼梯的时候，梅里维尔让他走在前面。她不知道船长看到他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等她上了甲板之后，她发现船长根本就没留意。
她拿下哨子对船长大喊道：“我们要一把矛！”
船长不解地盯着她。
“找到了。”暗影恶魔说，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尖头金属棒。
“它又来了！”一个水手尖叫道，“扶稳！”
所有人，包括梅里维尔立即抓住最近的东西，或趴到甲板上。而暗影恶魔则利索地爬上桅杆，一直来到摇晃不定的顶端。
在撞击之前，那头巨型鲨鱼张开大嘴，残暴地撞到了船上。即使抓稳了，但剧烈的冲击力还是把很多水手震到了船外。鲨鱼用力闭合嘴巴，锐利的牙齿又嵌进船身好几尺，被咬碎的木板发出了雷鸣般的破裂声。紧接着，它就像暗影恶魔说的那样，开始旋转着嘴巴，先是把船头狠狠地砸到水上，然后是船尾，像一个跷跷板一样来回砸。在猛烈的破坏下，游艇发出一阵阵哀嚎，水手们也开始坚持不住，一个个被甩到海里，成为小鲨鱼的大餐。
梅里维尔抬起头，只见暗影恶魔还站在桅顶上，专注地看着那条巨型鲨鱼。过了一会儿，鲨鱼停了下来休息，他抓住时机，高高跃起，伸出长矛一击插到了它的头部。
他双脚落到鲨鱼背部，紧紧握住插进去的长矛，以免从光滑的紫色皮肤上掉下来。巨鲨抽搐了几下，便松开嘴巴，慢慢地开始下沉。
海水很快漫到他的脚踝，几条小鲨鱼跳起来向他袭击。但他立即抽出飞刀，稳稳地命中了它们的喉咙，几条鲨鱼应声而落，摔到了海里。
游艇逐渐漂离下沉的巨鲨，暗影恶魔后退几步，然后向前冲，利用长矛作为撑杆，在巨鲨完全沉没之前向游艇纵身一跃。他一手抓住船舷，另一只手则抽出手枪，对着另外一条小鲨鱼的脸门就是一枪。小鲨鱼还不死心，用尽最后的力气跳出水面，向他袭击。暗影恶魔对着它又开了一枪，然后翻身跳到了甲板上。
整艘船顿时安静下来，水手们都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同时又明白到也正是这个人刚刚救了他们一命。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脸上渐渐露出解脱的笑容，所有人都开始欢呼起来。
然而还没欢呼多久，刺耳的枪声又让大家安静下来。恶魔打完了剩余的四发子弹，在梅里维尔把哨子放到嘴里的同时，把船长和三个水手杀死了。
“我是死神。”他说，把空手枪扔到甲板上，“死神是没有荣誉的。”
梅里维尔吹响了哨子，暗影恶魔便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