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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洛根皱起眉头。他身处的店铺里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却盖不过他身边蹲着的精灵弓箭手们那鲜明的紧张感。他们小队躲在阴影中,安静地等待敌人出现。
从窗户边的有利位置,洛根几乎可以将渥伦镇广场尽收眼底。那里是商人日常销售货物的场所。通常那里应该是多姿多彩的,满是木桶,板条箱和人群,但如今在透过云层洒下的清晨阳光中,他只能看到前一晚的战斗留下的烟雾和废墟。大雨避免了全镇被火烧毁的后果,但广场上还是有很多建筑成了废墟,焦黑的梁柱上升起阴燃的灰烟。鹅卵石街道上的尸体边散落着碎木头和杂物,那无疑是逃进森林的镇民落下的,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清理。
对庄园的进攻差不多结束的时候,玛瑞克和若婉发疯一样地骑马冲上山来,通知他们军队正在逼近。兰登伯爵当时被一支流矢射伤了,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一反常态地蹦出一连串的咒骂,但洛根却仔细地思索着。拜伦伯爵派的信使带来了有用的消息:篡位者部队的组成。那显然是拜伦的侦察兵在敌人开始进攻前搜集到的信息。
洛根对于伯爵没有自己亲自前来感到疑惑。如果一个精灵姑娘能快马逃离篡位者的攻击,那么伯爵自己也可以。他完全可以派自己的一个指挥官代替他率领手下拖住敌军。不过这世界上好像并不缺少愿意为他人献身的人。他不禁开始琢磨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的话,自己会不会做同样的事情。他仍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加入了反抗军,当初他明明说一旦完成了父亲交给的任务就会马上离开的,但是现在却到了这里。洛根照镜子的时候,常会觉得镜子另一面注视着自己的人如此陌生。他是反抗军的一名副官,王子的密友,命运将玛瑞克丢给他保护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真的只过了三年时间吗?
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
洛根的观点很简单:尽快召集军队把他们藏在渥伦。这样从表
面上看,就是他们洗劫完渥伦之后从海上乘船逃走了。他还建议处死他们的俘虏,免得这些人搅黄了计划,但是玛瑞克立刻否决了。兰登伯爵也不喜欢这个主意。其实洛根早料到他们会反对。于是大部分俘虏被锁在山庄里,无人看管,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结果整个晚上他们都在仓促地重建秩序,组织那些没有得到休息的士兵去面对另一场战斗。小伤被匆忙地包扎好,伤势最严重的在庄园里由一些当地人和随军人员照料。当地人发现传说中可怕的玛瑞克王子毫无处死男子强暴女子的打算之后就变得相当配合了。
若婉组织人手尽力到处寻找躲起来的镇民,向他们保证不会伤害他们,也不会抢夺他们的财物。不少人被带到庄园,但是大部分还是选择继续躲着。那些急需帮助的人得到了一些补给,并被告知在接下来的战斗结束之前不要出来。他们都半信半疑,若婉告诉洛根自己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来。很多人在她的手下经过时甚至都不愿露面。这会让计划更容易出岔子,洛根心里想道。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不乐意见到他们。当夜晚慢慢过去,他们正手忙脚乱地做着准备时,有一小股人现身来到了玛瑞克设置在庄园外面的指挥所。兰登伯爵一开始有些担心,觉得这些人中可能会有刺客,但他们脸上的慰藉与崇敬之情是真诚的。洛根永忘不了玛瑞克当时那一脸的惊恐和无奈,那些人围住他,伸手去摸他,有几个甚至激动得哭了。
洛根知道这些是什么人:那些被奥莱伊人当狗使唤的人。他们被剥夺得一无所有,差点连尊严都不剩,于是唯有在黑暗中祈祷,祈祷有一天费罗登真正的统治者会回来拯救他们。他现在真的来了,不是么?洛根冷酷地看着他们,他心里很清楚渥伦的解放很可能维持不了多久。反抗军很可能遭到迎头痛击,然后狼狈地被迫撤入博瑞克利安森林最茂密的地带,他们在那里是没有可能生存的。
当然,兰登伯爵弄到了一艘船,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让玛瑞克逃离。那是一艘可以载下好几个人的单桅船。洛根觉得伯爵这是白费功夫。玛瑞克要被打昏了才会被拖上船。若婉除非是拖着被打昏的玛瑞克才有可能上船。
广场周围的房子里也都躲着反抗军,不过洛根看不见他们。玛瑞克躲在对面一座废弃的面包房里,他觉得他隔着其中一扇窗子能看见玛瑞克的金发。他们在不到两小时前才全部确定了最后的躲藏地点,洛根和他手下的精灵没有一个有时间睡觉。尽管他们筋疲力尽,却仍在紧张的情绪作用下保持着清醒。他觉得如果敌人再不赶快出现的话,这种气氛就很难再忍受了。
幸运的是,敌人无意让他们失望。
天上开始飘起濛濛细雨,第一队骑士向渥伦挺进了。他们是跨着马、身披重甲的武士,紫色的束腰外衣异常显眼,和他们手下的普通士兵有很大区别。洛根甚至从老远就能认出皇家饰章——金光灿灿的半个太阳。一看到他们出现,他便用手紧紧捏住自己的弓上的箭。
还不到时候,他告诉自己。不过快了。
他们很谨慎地提防着来自暗处的袭击,但是这让洛根感到安心。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搜查房屋。他们预期会遭到正面攻击,最少会在街道上遭遇抵抗。目光所及处空无一人这个事实让他们保持警觉,呆在自己的马上,但是他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没关系。也不需要持续很久。他们需要的只是让篡位者的人马尽可能多地进入镇子。
更多的骑士慢慢走向了广场,洛根当即看到一个新面孔:一个穿着黄色法袍的黑皮肤老头。他有着长长的白色胡须,他的举止说明他习惯于发号施令。看来是一个法师。他身边的骑士都披着金色的斗篷,缀有华丽的羽毛饰品,被更多的骑手前呼后拥着。他们显得有些担忧。那些反抗军哪里去了?他能看到他们在互相询问。是时候进行计划的下一阶段了。
几个人影从建筑中跑出,偷偷朝骑士团跑近。骑手立刻掉转马头拔出宝剑,准备迅速展开反击。但那些人影却恐惧得尖叫起来,面对刀剑畏缩不前。他们是穿着破烂衣服的平民,有一些身上还溅有血迹。骑士们很快意识到了这伊点,于是放松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放下武器。敌人阵线中响起喊叫声,于是平民们被抓住,带到了广场中央,那法师和他手下的指挥官面前。
那是三个女人和一个老头,洛根只能认出他们中的一个。那个扎着栗色卷发,脸上沾满煤灰的年轻姑娘正是若婉。她自告奋勇来扮演这个被洛根认为是高风险的角色。她的父亲差点就不同意,但是若婉坚持要这样做,她说洛根不该是唯一一个为了计划拿命去冒险的人,说这话的时候还朝他看了一眼。而他则紧紧盯着地面。最后,伯爵松口了。玛瑞克声称他记不得上次看到若婉穿套裙是什么时候了,不过这次是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套裙。
眼下,她跪在那个黑皮肤法师面前,他观察着她和其他逃出来的人。他们都是本地人,两个渔夫的老婆和一位老木匠,他们一直恳求玛瑞克让他们帮点忙。洛根坚持应该只派若婉一个人。万一其中一个傻瓜背叛他们呢?他们只需说出反抗军藏在建筑里,或者在压力之下崩溃穿帮。但是玛瑞克的信心却不可动摇。让他们帮忙,他说,这会让若婉显得更加可信。伯爵也同意,于是现在洛根紧张地注视着,琢磨他们到底是不是傻瓜。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渔夫的老婆和那个老头都跪伏在那法师的面前,害怕得恰如其分。洛根能清晰地听到他们啰哩啰嗦地抱怨着反抗军攻击他们,然后又逃走了,但是他们一点也没有泄露计
划。事实上,他们听着确实像是在努力告诉法师任何一切他们知道的事情。若婉低着头,但是什么也没说。
“闭嘴!”法师怒吼道,平民们立刻闭上了嘴再度伏在地上。黑皮肤法师朝身后的指挥官们瞪了一眼,后者正在脱下他们的头盔,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忧虑而是暴躁。如果胆小的反抗军真的逃走了,那么他们根本无仗可打。“现在,你们中的哪个——只准一个!告诉我反抗军是怎么逃走的!”
这一次若婉抬起了头,看上去紧张但保持着镇定:“他们坐船走的,先生。”
“什么船?你到底在说什么,女人?”
“有很多的船,他们开过来把人接走了。”
“撒谎!”他怒吼着,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洛根在一瞬间险些从他躲藏的地方跳出来,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若婉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她表演得很成功,正害怕地捂着脸朝那法师卑躬屈膝,但是洛根很清楚她是装出来的。“所有的船几天前就开走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法师先生。”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真的有船!我不知道是谁的船!”
法师勃然大怒,举起手想要再次打她。但是其中一个骑士指挥官走上前来对他耳语了几句,分散了他的注意。他俩交谈了一阵,法师看上去还是很不开心,但是不再怒气冲天。等指挥官一离开,法师就叫喊着向仍在慢慢朝镇子里来的下令。他们说的是奥莱伊语,但是洛根能猜到他们的用意并暗自微笑起来。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相信卑微的反抗军王子宁可逃跑也不愿战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年老的法师转过来再次看着若婉。“站起来。”他命令道。她迟疑地站起身来,努力掩住破烂的套裙,眼睛一直望向别处。
“形容一下这些船。”他厉声说道。
“它们很大。”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在船帆上有一幅图案,像是某种金色的野兽。我……没有靠近去看。”
“金色的野兽?是雄龙么?”
“我想是吧,法师先生。”若婉低下头,“他们没有呆很久。”
法师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洛根几乎可以看到这家伙在脑子里算计些什么。金色的雄龙是遥远的北方国家卡拉布里亚 4的标志。反抗军和卡拉布里亚之间结盟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也足够让他好好琢磨一下了。
奥莱伊指挥官们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然后转向法师悄声说着什么。他迟疑地点了点头,接着喊出了更多的命令。洛根同样能猜透其中的大意。放下警戒。搜集镇上的补给。派人去庄园。如果他像他们一样迫不及待地要冲进镇子,他也会发出这样的命令。骑士们看上去已经放松了不少,他们一边用外语交谈着,一边开始分散。很多人已经在往广场里走,要去取补给车搭帐篷。
用不了等多久了。
法师满意地转向若婉。他脸上挂着淫笑伸出一只手。魔力在他周围聚集,包含能量的空气噼啪作响,让其他平民害怕地从他身边踉跄退开。若婉站在原地抬起了头,那些能量朝她涌去。像藤蔓一样把她盘绕起来,将她举得离开了地面紧紧束着。她没有挣扎,脸仍然绷得像石头一样镇定自若。 
4安提梵的旧称,已弃用。
法师靠近了一些,将她套裙胸口上方的一些泥土拂去。若婉在他的碰触下畏缩了一下,引得他兴奋地睨视着。“哎呀呀。”他赞赏地说道,“对于一个平民小杂种来说长得可真不赖,是不是?反抗军走时没有带上你真是可惜。”
他伸手去摸若婉一边的胸脯,她朝他脸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法师困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擦去脸上的唾液。卷着若婉的能量藤蔓收紧了。她愤怒地吸着气,但仍然没有挣扎。
“真勇敢。”他说,语气中混合着兴致和轻蔑,“也很火爆。我对此可是一点都不介意。”然后他几乎是漫不经心地反手给了她一耳光。“但是你要学会规矩一点。”他吃吃地笑着。
法师搓着手从若婉身边转开,然后他忽然震惊地盯着自己的胸口。一支箭从那里穿了出来,暗红色的血在他的黄色法袍上扩散开来。他转身无助地望着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奥莱伊骑士,就在他们恐惧地无声对视着的时候,又有两支箭朝法师飞来。一支从他身边擦了过去,另一支扎进了他的喉咙。他的喉咙咯咯作响,徒劳地抓着那支箭倒了下去。
“现在!立即进攻!”那是玛瑞克的吼声,他高举着宝剑从面包房的窗口跳了出来。他身边的弓箭手已经开始向骑士的前阵放箭,更多的人紧跟在他身后。其余的反抗军也突然迅速行动起来,涌出藏身的地方冲向广场。
计划不是这样的。太早了!玛瑞克你这混蛋!洛根咒骂着。他用力一挥手,指挥身边的“暗夜精灵”开始行动。他们开始朝集合起来的敌军放箭,努力保护发疯一般冲向若婉的玛瑞克。其中一个全副武装的武士趁玛瑞克经过时转身向他刺去,但是洛根干脆利落地一箭射中他头盔下方的空隙处,放倒了他。
在突如其来的混乱中,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在广场外面响起。洛
根很确定那是兰登伯爵在冲击敌军后胁,不让广场里的敌人得到接应。敌军是不可能全部进入渥伦的,所以他们计划把尽可能多的人引进来,然后切断他们的防线,堵住那条通向广场的狭窄街道。
他们等待的时间够长了吗?洛根小心地注视着玛瑞克,他在混战中终于靠近了若婉。她已经从咒语中解放了出来蹲在地上,玛瑞克靠近过去丢给她一把剑。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剑深深扎进倒在地上痉挛那个法师的胸膛里。她甚至把自身的重量压在剑上,导致血从法师的口中涌出,他发出痛苦的呻吟。玛瑞克有那么一刻盯着若婉,似乎被吓到了,但很快就不得不去对付忽然从后面冲向他的两名骑士。
“掩护王子和若婉女爵!”洛根对他的手下大喊。更多的箭飞了出去。若婉跳过去攻击其中一个进攻玛瑞克的骑士,但是玛瑞克对付另一个还是有困难。那名骑士相当厉害,轻易就卸下了玛瑞克的剑击。有一两支箭击中了他,但都没能让骑士慢下来。他突然加速接近玛瑞克,然后把剑从王子的侧面深深扎了进去。玛瑞克挣扎着推开了对方,然后虚弱无力地倒了下去。
“玛瑞克!”若婉惊恐地大喊。
她一脚踢开了正在和她战斗的骑士,朝弄伤玛瑞克的那个冲了过去。她的剑重重砍在骑士的盔甲上没起到效果,当他转身面对她的时候,她旋身一剑划过对方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另一个骑士从若婉身后冲来,她要转身面对他已经来不及了……只看到他被几支箭同时射中。其中一支射中了他的脑袋侧边,他还没碰到她,就倒到边上去了。
她没有停顿,立刻转身冲到受重伤躺在地上的玛瑞克身边。若
婉试图帮他站起身来,但是他没有动弹,当她托起他的盔甲检查伤势时,粘稠的鲜血立刻染红了她的双手。若婉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她无助地四下张望。但是她能看到的,就只有周围激烈进行的战斗,还有更多的反抗军涌向广场。
洛根一脸苦相地把弓丢到一边拔出剑来。“掩护我。”他对“暗夜精灵”小队下了命令,然后跃出窗户冲进了街道。
在那之后战斗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但是玛瑞克自然对此毫无知觉。当他终于在自己的帐篷里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威廉姆的魔法治愈了他最严重的伤口,但这位法师还是尖锐地指出玛瑞克差点就流血至死。如果不是洛根和若婉捂着他身侧的伤口把他从战斗中心抢了出来,他基本就死定了。
“这么说若婉没事?”玛瑞克问道。
威廉姆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上次看到她还活得好好的。等您离开以后我再给他检查一次?”伯爵点点了头表示同意,法师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他们没能如愿将足够多的骑士困在城镇广场,这主要是因为玛瑞克的提前进攻。至少兰登伯爵是这么严厉提醒他的。不过伯爵也没法太严苛地指责玛瑞克保护自己的女儿。最后,这场动乱被证明是有效的。另外两名法师也被杀了,困在广场的骑士被击溃了。兰登伯爵故意放开了主要道路,让他们有机会逃走,而不是等渥伦外面的大部队强攻。所剩无几的指挥官们逃走后会一门心思要跑得远远地重整队伍。伯爵让他们离开,并派尽可能多的弓箭手放箭驱赶他们。
“他们会回来的。”伯爵严肃地告诉玛瑞克,“但是我们有时间准备。这一次我们有选择了。”
“什么样的选择?”
伯爵慎重地考虑着。“森林里的小路形成了天然的狭道。”他说道,“我们很容易就能守住。篡位者要召集起更大的部队强攻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找到足够多的船让军队沿着海岸离开了。”
玛瑞克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船?我们从哪里弄船来?”
“我们可以雇来……有必要的话也可以自己造。渥伦最不缺的就是木材和渔船。”
玛瑞克琢磨着这个消息:“这么说……这个镇子是我们的了?”
伯爵点点头:“目前是的。”
尽管伯爵的语调里蕴含着警示,玛瑞克还是倒回枕头上微笑起来。他们解放了一个镇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从奥莱伊人手里夺回了费罗登的一小部分。他想知道梅格棱王现在会说什么,他该怎么向皇帝解释这种耻辱。就玛瑞克所知,皇帝可能会给国王加派一打的骑士团,把渥伦踏平,以此来昭示帝国的强大。
这想法可真让人沮丧。
“尽管我们希望国王的左右手瑟福瑞会是被杀的法师之一。”伯爵皱起眉头,“但似乎我们还没有那个运气。死掉的三个法师都不符合我们线人提供的情报特征。这些都是新近从奥莱伊法环派来的人。”
“至少这代表费罗登法环信守了承诺。”玛瑞克指出。
兰登伯爵点点头:“当然。”
玛瑞克忽然高兴了一些:“洛根呢?他还好吧?”
“受了点伤,但是不严重。”伯爵叹了口气,“你真的把他气坏了,他还发誓要拧断你的脖子。但是他在威廉姆赶到之前一直都守着你。还有,在我们确认你不会死掉之后,才得以把若婉从你身边拉开。”
“我能说什么呢?我有一群好朋友。”
伯爵皱着眉头观察了玛瑞克好一会。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考虑之后没有说出口。他淡淡地微笑着:“要不是你提前行动,天知道那个法师会对若婉做些什么?你可能救了她的命,玛瑞克。我想她是知道这点的。”
“她也会为了我这样做的。”玛瑞克耸耸肩膀。
“当然。”伯爵放弃了努力。他给玛瑞克讲了许多杂事:在渥伦发生抢夺事件的报告,尽快为民众重建秩序的紧迫性。他还提出派出信使向其他的费罗登贵族宣布渥伦的独立,不过说到那里时,那些细节已经由于疲惫而显得模糊不清了。玛瑞克身侧的伤口在抽痛,还没等他意识到,他就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最后兰登伯爵笑起来,告诉玛瑞克说自己会亲自处理剩下的细节。他让玛瑞克好好休息,然后离开了帐篷。
有一会儿玛瑞克听到人们在庄园的庭院里搭其他帐篷的声音,就在他的帐篷旁边。他觉得偷听他们聊天打趣、讲粗俗笑话、不时开怀大笑挺有意思的。最终他们意识到自己就在王子的帐篷外,于是开始嘘对方小声点,不知不觉嘘声也越来越大,最后总算让他们都静了下来,离开去搜刮之前在码头看到的一家废弃酒馆的酒窖。玛瑞克有点想和他们一起去,但是他可能根本没法从床上爬起来。这样才最好,他心想。他很可能只会让那些人紧张。
寂静又给他带来了睡意。他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醒了过来。巨大的帐篷投下深深的黑影,他身侧伤口的抽痛远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一个身影手中拎着一盏闪烁的提灯,悄悄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正是提灯投下的黑影惊醒了他。
玛瑞克眨着朦胧的睡眼,有那么一会他觉得灯光后面似乎可以看出一个女人曼妙的身影。“若婉?”他不确定地问道。
但是等人影进来之后,他清楚地看到那根本不是若婉。站在入口的是那个精灵信使卡翠尔,她已经梳洗干净换上了新的衣物。玛瑞克觉得那提灯的光亮让她在阴影中几乎显得超凡脱俗,她金色的发卷散落在肩膀周围,像是一个在夜间拜访他的纤灵仙子。
“我……若是打扰了您我很抱歉,大人。”她犹豫不决地说道。她绿色的眼睛飘忽不定,不去看玛瑞克,他意识到自己除了绷带以外,就只盖着床上的厚毛毯了。“我不该再来烦您。”她用手遮住提灯,准备要退出去。
“不,等等。”玛瑞克坐了起来轻声说道。当然他不能完全起身,于是扯起毛毯盖住了自己。他的脸红了,同时对女精灵的犹豫不决心存感谢。
她回头望着他,紧张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他发现自己很欣赏她那身朴素的白裙凸显出来的曲线。“看来有人给你找了衣服穿?”他问道,“那些人没有伤害你吧?”
“没有,大人。您来得正及时,还像故事里那样穿着亮闪闪的盔甲。”她朝他微笑着,与他目光相接,然后她又羞怯地移开了目光。接着,她好像是刚刚才注意到他腰腹部的绷带:“哦,不!这是真的!他们说您伤得很重,但是我没想到这么重!”她像是无意识地靠上前来,用白嫩的手碰触他的绷带。
她看上去充满了担忧,但是玛瑞克的脊背还是随着她的碰触僵硬了一下。当她立刻跳开的时候,他的脸更红了。
“噢,实在抱歉,大人,我不该……”
“不,不。”他马上说道,“不需要道歉。如果你没有及时赶来的话,我们也不可能有时间备战。我们都欠你的情。”然后他有些茫然地停顿了一下:“但是……我得承认我实在没搞清楚你为什么来这里,我的帐篷里。”
她局促不安地站着回望他,然后慢慢露出了笑容。他觉得她的笑容看起来无比温暖而真诚。“我……我必须亲眼来看看,大人。我祈祷那个救我命的勇士不会死掉,但是我得要确定……”
“我没事,卡翠尔。真的没事。”
她的眼睛忽然闪出喜悦的光芒:“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玛瑞克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困惑:“难道我不该记得么?”
“我只是个精灵,大人。你的人民……大部分人民不怎么注意我们。他们能看到我们,但是不去注意。我母亲一辈子都给一个人类当女佣。他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然后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向王子倾诉,露出惊恐的神色深深行了个礼,“噢,天啊……我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不该……”
他笑了起来,并抬起一只手打断她的话:“没关系。我当然还记得你。我怎么可能忘记呢?你是如此的美丽。”
她停住了,微微歪着脑袋注视他。她的精灵眼睛在火光中闪烁着醉人的光芒:“您……觉得我美,大人?”
玛瑞克不太清楚该怎么回答,不过他知道他不想收回那句话。他突然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尴尬的感觉几乎占据了他。卡翠尔缓缓地走向前,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她把提灯放在他床边的箱子上,然后在床沿坐下。
他们的脸相隔不到一寸。玛瑞克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但还是没法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连她的气味都那么令人陶醉,像一朵少见的花朵,只在最黑暗的花园里怒放。那芳香甜美、诱人,怎么闻都闻不厌。
她伸出手,一根修长的手指静静从他的绷带一直向上滑到他的胸口。他的皮肤在她的碰触下打着颤,他吞了一口唾沫。在寂静的黑暗中,这是仅有的声音。
“我愿意和您呆在一起,大人。”她轻声说道,“如果您肯要我的话。”
他眨了眨眼睛,朝下望着毛毯,再次脸红了。“我……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有恩于你。”他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是说,我不想看上去好像……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卡翠尔把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阻止他说下去。他抬头看着她,发现她眼睛正在长长的睫毛下注视着自己。“你没有,大人。”她严肃地回答,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请……别这么叫我。”
“你没有。”她重复道。
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就好似被吸引到了一起,然后玛瑞克吻了她。她的皮肤和他想象中一样柔软,她在他的触摸下渐渐融化。
帐篷外面,若婉默不作声地冷冷望着里面的灯光熄灭。她穿着一件露肩丝绸红裙,是卡拉布里亚产的。卖这件衣服给她那个尖脸女人当时指出若婉穿这件显得过于强壮了,因为她的肩膀太厚。但是丝绸贴着皮肤有一种奢华的感觉,和她平时穿的皮甲和金属甲完全不同。所以她没有理睬那个女人买了下来,可那之后她从来就没机会穿它。
现在她后悔穿了这件套裙,后悔来到这里,但她还是站在黑暗中,感觉自己挪不开步子。
附近有一个看守瘫坐在地上,轻轻打着呼噜睡得很熟。若婉恼怒地摇着头,很想把那人踢醒。如果来找玛瑞克的不是那个女精灵而是一个刺客怎么办?但连续作战让他们都累坏了,无疑那个守卫到岗时已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应该原谅这个不知名的看守一时的失职,但能原谅的只有他而已。
当她听到帐篷里面传来第一声隐隐约约的呻吟时,终于迈开脚步走了。也许那只是她的想象,但是无论如何,她觉得自己不能呆在原地了。我不想听到这个,她对自己说道,寒意攥住了她的心。
她脚步很轻地在帐篷间穿梭。很多人就睡在地上,有的甚至倒在别人身上。到处都是啤酒的味道。在奥莱伊人溃不成军地逃进森林之后,庆典就进行了很长时间。尽管抢掠是不允许的,但他们还是忍不住任凭手下去搜刮镇子酒馆的啤酒桶和葡萄酒。在连着两场胜利之后,他们有理由庆贺一下。
之前若婉就看着他们喝酒,但是没有参与。她所能想到的只是把剑扎进那个法师的身体。狂怒压过了她的理智,她只想让那个法师痛苦。难道她的生活中除了鲜血就再无其他了吗?于是她去找玛瑞克,想要……想要……
你根本没用脑子想,她责难着自己。那真是个糟糕透顶的主意。
她从帐篷堆里钻出来,来到庄园庭院里一块没有被占用的地方。若婉在这块空地上慢慢停下脚步。她深沉地呼吸着夜晚的空气,在月光照耀下僵直地站立着。她感到恶心,有点想直接把那件套裙从身上扯下来,撕成碎片。她想要继续朝前走,离开庄园的范围,消失在森林躁动的阴影中。
“若婉?”
她循声猛地转过
去,看到洛根正朝她走来。他身上扎着绷带,穿着一件朴素的长袖衬衣和一条皮裤,在这里看到她似乎令他相当困惑。最后他停了下来,用那双令人不安的眼睛望着她。那种眼神一如既往地使她颤抖。
“真的是你。”他语气谨慎地说道。
“我睡不着。”
“所以你……就穿上一件漂亮套裙出来散步?”

她没有回答,交抱双臂瞪着地面。然而洛根没有离开,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即使不抬头看,她也能感觉到那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森林的阴影似乎在召唤她,但她无视了那令人发狂的呼唤。
“你看上去很美。”他说道。
若婉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痛苦地吸了一口气开口说:“别这样。”她的抗议虚弱无力。
洛根阴郁地点了点头,好久都没有说话。风从庄园外墙的石缝间呼啸吹过,月亮高挂在头顶洒下银辉。很容易就可以无视掉庭院里驻扎的军队,无视掉几十米开外那些睡在帐篷里的士兵。他们孤零零地伫立在黑暗中,一道裂缝横在他们中间。
“我不傻。”他平静地说道,“我见过你看着他的那种眼神。”
“你注意到了?”她的语调显得苦涩。
“我知道你被许给他了。我知道你会成为他的王后。”他朝前靠近,握住她冰冷的手。她苦着脸转头不去看他,这使得他表情越发忧伤地看着她。“从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些。三年了,我一直试着让自己接受木已成舟,但是……我还是没法停止思念你。” 
“停下!”她抽回手嘶声喊道。洛根注视着她,他的眼神显得异常痛苦,但是她必须无视,必须。她从他的身边退开,愤怒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看在上帝份上,别这样。”她恳求道。
洛根那深受打击的表情搅乱了她的心。她按捺住痛苦转过身说:“让我一个人呆会。不管你有什么念头……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擦干眼泪,又一次真心希望自己穿着盔甲而不是这轻
薄无用的套裙。“我不能……我不会是那个女人。”她那粗率的语调表明她决心已定。
若婉跑开了,她的背影显得僵硬,红色的裙摆在她身后飘舞。她没有再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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