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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稣雷,我可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迦拉旦蹲在瑞欧汀身旁低声说,声音显得不是太有兴致。

「嘘。」瑞欧汀一边窥探广场边的转角,一边命令。那些流氓已经听说了瑞欧汀把玛瑞西拉入伙的事情,并且认为瑞欧汀打算组织一个自己的帮派。当瑞欧汀和迦拉旦前一天抵达,正要开始寻找新来者的时候,他们发现一群安登的手下已经在等着他们。那场欢迎仪式并不是太令人愉快。所幸,他们并没有在逃跑的时候弄断骨头或弄伤脚趾,但是这回瑞欧汀打算用比较迂回的方法。

「要是他们又在等我们怎么办?」迦拉旦问。

「也许他们已经在那边了。」瑞欧汀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小声一点的原因,来吧。」

瑞欧汀偷偷溜过转角,躲进一条巷子里。每走一步他的脚趾都在发疼,而他刮伤的手掌和手臂上的瘀青也都在隐隐作痛。更别说如影随形的饥饿感,挥之不去。

迦拉旦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有厌倦死亡到我想要舍弃它,然后跑去体验一下纯粹的痛苦,可了?」

瑞欧汀转过头,带着宽容的眼神。「迦拉旦,有一天你会克服你那些宿命论的悲观主义,而整个伊岚翠都会因为这场震惊而倒下。」

「悲观主义?」迦拉旦对着蹑手蹑脚穿过巷子的瑞欧汀质问。「悲观主义?我?杜拉人是最轻松、全欧沛伦中最愉快、最随和的民族了!我们每天都带着——稣雷?你怎么可以在我替自己辩护的时候跑开!」

瑞欧汀忽略高大的杜拉人,他也试着忽略那些尖锐的疼痛。他的新皮鞋给了很大的帮助。尽管迦拉旦先前甚为存疑,玛瑞西的作品确实配得上他夸张的自负。这双鞋子很牢固,鞋底牢靠,又能提供确实的保护,而柔软的皮革——来自迦拉旦藏书的封面——完美地服贴也不磨脚。

在仔细窥视过转角之后,瑞欧汀开始打量着广场。虽然看不见夏欧的手下,但是他们可能就躲在不远的地方。当瑞欧汀看见城门晃动地打开时,他整个人精神一振。今天又有新人抵达了。然而,当伊岚翠的护城守卫推着三个白衣的身形穿过大门时,瑞欧汀吓了一跳。

「三个?」瑞欧汀说。

「霞德秘法是无法预料的,稣雷。」迦拉旦从他身后偷偷潜近,开口说道。

「这可让事情麻烦了。」瑞欧汀不满地说。

「很好。走吧。今天的贡品就留给其他的家伙,可了?」

「什么?就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迦拉旦,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杜拉人说了一些瑞欧汀听不懂的牢骚话。瑞欧汀转过身,安慰地拍了拍那个大个子的肩膀。「别担心,我有个计划。」

「你已经有计划了?」

「我们得快点行动,那三个人随时都可能会踏出那一步,那我们的开场就毁了。」

「杜洛肯!」迦拉旦嘀咕着。「你打算怎么做?」

「不做什么。不过,你呢,必须要散步到广场那边。」

「什么?」迦拉旦问。「稣雷,你又在发疯了。要是我走出去,那些流氓会看见我的!」

「一点也没错。」瑞欧汀笑着回答。「你只要跑得很快就好了,我的朋友。我们可不能让他们抓到你。」

「你是认真的。」迦拉旦的声音里带着持续扩大的恐惧。

「不幸地,没错。现在快点行动吧,把他们引到左边去,我会解决剩下的事情。我们在玛瑞西那边碰头。」

迦拉旦气冲冲地说着些什么。「全世界的肉干也不值得……」但他也任由瑞欧汀把他推出广场外。不一会儿,一阵惊讶的咆哮从夏欧手下躲藏的建筑物那边传出来。那群野人冲了出来,把那三个新来的人抛在脑后,只想要追上前几天羞辱他们的家伙。

迦拉旦朝着瑞欧汀的方向最后一次投出「都是你」的眼神,接着拔腿狂奔,随便挑了一条路把夏欧的手下给引开。瑞欧汀等了他一下,才冲进广场中央,大力喘息着仿佛精疲力尽的模样。

「他往哪条路走?」他尖锐地质问那三个一头雾水的新来者。

「谁?」其中一个最后鼓起勇气问。

「高个子的杜拉人!快点,他往那边走了?他有解药啊!」

「解药?」男子惊讶地问。

「当然。那非常的稀有,不过应该够我们几个人用,如果你告诉我他往哪边去——你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那个新来的人抬起摇晃的手,指着迦拉旦跑走的方向。

「走吧,」瑞欧汀催促着。「如果我们不快一点,可就永远追不上他了!」接着他开始狂奔。

那三个新来的人愣了一下,接着瑞欧汀那种急迫的气氛感染了他们,他们也跟了上去。于是,那三个人的第一步都是向北,决定他们是夏欧手下的猎物。其他的流氓只能烦躁地看着三个人全部跑走。

◇◇◇◇

「你会做些什么?」瑞欧汀问。

女子耸耸肩。「我叫玛芮,大人。我只是个普通的主妇,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技艺。」

瑞欧汀哼了一声。「如果你和其他的主妇一样,那你可能就是这里最有才能的人。你会纺织吗?」

「当然,大人。」

瑞欧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呢?」他问下一个人。

「李尔,是个工匠,大人。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帮忙建盖我主人的农庄。」

「搬砖头吗?」

「一开始,大人。」男子说。他有着一双大大的手掌和一种工人特有的坦率脸庞,但他的眼神锐利而聪敏。「我花了许多年和老工匠学习,希望主人能送我去学艺。」

「你以学徒来说,年纪太大了吧。」瑞欧汀留意到。

「我知道,大人,但这是个希望。没多少农人能有希望,即使只是个简单的愿望。」

瑞欧汀再次点头。这个男子讲起话来并不像是个村农,但也没有多少亚瑞伦人样貌。十年前,亚瑞伦是个充满机会的地方,大部分的居民都有受过一些基本教育。许多人在他父亲的宫廷里抱怨,教育破坏了农民认真工作的意愿,选择性地忘记自己在十年前也同样只是一群「农民」。

「好了,那你呢?」瑞欧汀问最后一个人。

第三个新人有着强壮的肌肉和一个显然被打断过十几次的鼻子,他用迟疑的眼神看着瑞欧汀。「在我回答之前,我想要知道为什么我得听你的。」

「因为我刚刚才救了你一命。」瑞欧汀说。

「我不明白。另外那个人怎么了?」

「他几分钟以后就会出现了。」

「但是……」

「我们并不真的在追他。」瑞欧汀说。「我们是在让你们三个远离危险。玛瑞西,麻烦解释一下。」

艺术家立即把握住表现的机会。他用夸张的手势说明他两天前的惊险逃亡,仿佛他陷入生死边缘的危难,而瑞欧汀即时出现拯救了他。瑞欧汀微笑着,玛瑞西天性夸张。艺术家的声音抑扬顿挫,有如精心撰写的交响乐章。听着这个男子的故事,几乎连瑞欧汀都相信自己曾做了那样伟大高贵的行为。

玛瑞西以瑞欧汀值得信赖的宣告作结,并且鼓励他们全都听从瑞欧汀的指示。最后连那个有着鹰勾鼻的粗壮男子也都专心聆听。

「我的名字是沙欧林,灵性大人。」男子说。「我是个军人,在依翁德伯爵的私人军团中服役。」→文·冇·人·冇·书·冇·屋←

「我认识依翁德。」瑞欧汀点头说。「他是个好人。在他获得头衔之前,自己也是个军人。你大概受过良好的训练。」

「我们是全国最优秀的士兵,长官。」沙欧林骄傲地回答。

瑞欧汀笑着说:「在我们这个可怜的国家里,要成为最好的士兵并不难呢,沙欧林。但是,我认为依翁德的军团不输任何国家的军队。我向来觉得他们是充满荣誉、纪律与作战技巧的军人,就和他们的指挥官一样。赋予依翁德头衔,大概是艾敦最近少数做的几件聪明的事。」

「就我所知,大人,国王并没有什么选择。」沙欧林笑着说,露出缺了好几颗牙齿的大嘴。「依翁德透过把军队租借给王室,累积了一大笔财富。」

「这倒是真的。」瑞欧汀笑了出来。「那么,沙欧林,我很高兴你加入。有像你这样熟练的职业士兵在,会让我们觉得在这里安全得多。」

「任凭大人指挥。」沙欧林说,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以我的剑向你宣誓。除了祈祷之外,我对宗教仪式知道的很少,而且我不知道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会赞扬依翁德大人的人,在我的观念里就是好人。」

瑞欧汀紧紧抓住沙欧林的肩膀,忽略这个头发斑白的士兵根本没有剑可以向人宣誓。「我怀着感谢接受你的保护,朋友。但是我得警告你,你所承诺的可不是个容易的担子。我在这里急速地累积敌人,而这也需要相当的警戒,才能确保我们不会遭到突然的攻击。」

「我明白,大人。」沙欧林热切地说。「但是,以上神之名,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我们呢,大人?」建筑工李尔问。

「我有个伟大的计划需要你们两位。」瑞欧汀说。「抬头看,然后告诉我,你看见什么。」

李尔抬起头望向天空,他的眼里有些迷惘。「我什么也没看见,大人,我应该要看到什么吗?」

瑞欧汀大笑。「什么都没有,这就是问题。这栋房子的屋顶一定是好几年前就坍塌了。除此之外,这也是我能找到最大也是保存最完整的建筑物。你的训练中该不会也包括盖屋顶的经验吧?」

李尔微笑。「的确有,大人。您有材料吗?」

「这就是麻烦之处了,李尔。伊岚翠所有的木头不是已经折毁就是腐朽。」

「这是个问题。」李尔明白地点头。「也许我们可以把木头烤干,然后混以黏土……」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工作,李尔、玛芮。」瑞欧汀说。

「我们会尽全力去尝试的,大人。」玛芮肯定地说。

「很好。」瑞欧汀带着赞许的点头说。他的风采举止,再加上他们的不安,让他们很快就听从瑞欧汀的指示。这不是忠诚,还不是。幸运地,时间会让他获得他们的信任,就像是获得他们的许诺一样。

「那么,玛瑞西,」瑞欧汀继续。「请向我们的新朋友解释一个伊岚翠人的情况。我不希望李尔从屋顶跌下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摔断他的脖子不会让痛苦终止。」

「是,大人。」玛瑞西说,并且打量着新来者的食物,它们就放在比较干净的地板上。饥饿已经在影响他了。

瑞欧汀谨慎地从供品中挑选了几样,然后对其他人点点头。「把它们平分并且吃掉。保存食物也没有任何好处,饥饿感会立刻产生。你最好在饥饿感开始让你变得贪嘴之前先吃饱。」

四个人一起点头,接着玛瑞西开始解释生活在伊岚翠里的限制,并且分配那些食物。瑞欧汀看了一会儿,接着开始思考。

「稣雷,我哈麻会爱上你,她总是抱怨我没有好好运动。」瑞欧汀抬起头,看到迦拉旦大步走进房间里。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瑞欧汀边说边露出笑容。「我正开始担心呢。」

迦拉旦哼了哼。「把我推出广场时,怎么没见你担心啊。我看你对鱼钩上的虫都比对我好,可了?」

「噢,但你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鱼饵。」瑞欧汀说。「更何况,这件事成功了。我们获得了那些新来的人,而你也看起来毫发无伤。」

「像这种话很有可能会惹得那些夏欧的走狗非常不高兴。」

「你是怎么摆脱他们?」瑞欧汀问,递给迦拉旦他为杜拉人预留下来的一块面包。迦拉旦看着面包,接着把它掰成两半,并拿一半给瑞欧汀,瑞欧汀却抬起手婉拒。

迦拉旦耸肩,一副「好吧,你想挨饿随你」的样子,并开始嚼着面包。「跑进一栋楼梯坍塌的房子,然后从后门跑掉。」他满口东西地解释。「我丢了几颗石头到屋顶上,在夏欧的手下跑进来时。在你那天捉弄他们之后,他们就自以为我躲在屋顶上啦。他们说不定还站在那边等我呢。」

「干得漂亮。」瑞欧汀说。

「某人没有给我多少选择。」

迦拉旦继续安静地吃着面包,一边听那些新来的人在讨论他们的「重要职责」。「你打算对所有人都这样说?」他小声地问。

「说什么?」

「那些新来的人,稣雷。你让他们都相信自己非常重要。就像玛瑞西那样,鞋子是不错,但可不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瑞欧汀耸肩。「人们在觉得自己重要的时候,会工作得更认真。」

迦拉旦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才又开口。「他们是对的。」

「谁?」

「那些其他的流氓。你在开始组织你的帮派。」

瑞欧汀摇摇头。「迦拉旦,这只是计划最微小的一部分。没有人在伊岚翠成就任何事情,他们要不忙于争夺食物,要不就是哀叹自己的悲惨命运。这座城市需要一个目标。」

「我们是死人,稣雷。」迦拉旦说。「我们在受苦之外,能有什么目标?」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每个人都相信他们的生命已经结束,就因为他们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通常是个不错的指标,稣雷。」迦拉旦挖苦地说道。

「我们不是,我的朋友。我们要说服自己,我们可以继续过下去。霞德秘法并没有造成这里所有的痛苦,我在外头也曾经看过失去希望的人,他们的灵魂就和广场上那些可怜的家伙一样枯萎衰落。如果我们能够让人们重拾希望,那怕只有一点点,而他们的生命就会整个改观。」他强调着「生命」这个字,并且直直地看着迦拉旦的眼睛。

「其他的帮派不会坐视你夺走他们所有的供品,稣雷。」迦拉旦说。「他们很快就会对你厌烦。」

「所以我要准备好对付他们。」瑞欧汀指着他们身边的巨大建筑物。「这里应该会是个不错的运作基地,你觉得呢?它在中间有着开阔的空间,后面则有许多小房间。」

迦拉旦眯着眼睛看着上方。「你应该要挑间有屋顶的房子。」

「是,我知道。」瑞欧汀回答。「但这间符合我的要求。我还在好奇它原本是栋什么建筑呢。」

「一座教堂。」迦拉旦说。「科拉熙教堂。」

「你怎么知道的?」瑞欧汀惊讶地问。

「有这个感觉,稣雷。」

「伊岚翠里怎么会有科拉熙教堂?」瑞欧汀问。「伊岚翠人就是自己的神。」

「但他们是宽大而仁慈的神祇。伊岚翠中应该有一座巨大的科拉熙礼拜堂——最美丽的科拉熙礼拜堂,是为了象征与泰欧德人民的友谊而建的。」

「听起来有点奇怪。」瑞欧汀摇着头说。「一个宗教的诸神替上神建造礼拜堂。」

「就像我说的,伊岚翠人是很宽大的神祇。他们并不在意人民是否敬拜他们,他们对自己的神性很有信心。直到灾罚降临,可了?」

「你看起来懂得不少嘛,迦拉旦。」瑞欧汀留意到。

「什么时候懂得多也是罪过了?」迦拉旦气愤地说。「你一辈子都生活在凯依城里,稣雷。也许你不应该问为什么我懂得这些事情,你应该要问为什么你不懂。」

「有道理。」瑞欧汀说着并瞥向一旁。玛瑞西依旧专注于解说伊岚翠人充满危险的生命。「看来他短时间内不会结束。来吧,我想做些事情。」

「会需要跑步吗?」迦拉旦痛苦地问。

「除非他们发现我们。」

◇◇◇◇

瑞欧汀认出了安登。这不太容易看清楚,霞德秘法带来了深刻的转变,但瑞欧汀向来对认脸颇有天赋。这个自称是伊岚翠男爵的人是个矮小的男子,有着可观的大肚腩以及明显是假造的长胡须。安登不太像是个贵族,当然,在瑞欧汀认识的贵族中,也没有几个人真的仪态高贵。

不管如何,安登并不是个男爵。在瑞欧汀眼前的人,坐在一张黄金制的王座上,统御一群满脸病容的伊岚翠人。他以前叫做塔安。在霞德秘法选上他之前,他曾是凯依城最有名的雕刻家之一,但他并非贵族的血脉。当然,瑞欧汀的父亲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贸易商,直到他有机会登上王位。在伊岚翠,塔安显然也把握了这样的机会。

对塔安来说,在伊岚翠的这些年似乎不好过,这个男子毫无条理地向他的手下胡言乱语着。

「他疯了吗?」瑞欧汀问,蹲在他们用来窥探安登宫廷的窗户旁。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对抗死亡的办法,稣雷。」迦拉旦低声地说。「传言说,安登是清楚决定要把自己变成疯子的。他们说在他被丢进伊岚翠时,他环顾四周然后说,『我没有办法清醒地面对这一切。』在那之后,他自称自己是伊岚翠男爵,安登。并且开始下达各种命令。」

「然后有人跟随他?」

「有些人。」迦拉旦低声地说,并且耸耸肩。「他也许是疯了,但是这个世界也差不多。起码,在被丢进伊岚翠的人眼中,这个世界没有比较正常,可了?安登是一种权力的来源。更何况,他有可能在外面是个男爵。」

「他不是,他是个雕刻家。」

「你认识他?」

「我见过他一次。」瑞欧汀点头说。然后他转头看着迦拉旦,眼神里带着好奇。「你从哪里听来关于他的流言?」

「我们可不可以先退进来一点,稣雷?」迦拉旦要求。「我可不想参与安登的模仿审判秀,并且在其中被处决。」

「模仿?」

「每件事情都在模仿,除了斧头是真的。」

「嗯,好主意。我已经看到我想看的了。」

两个人往后退,没多久之后,他们就在离大学的几条街之外,迦拉旦这才回答了瑞欧汀的问题。「我和人们聊天。稣雷,这就是我取得情报的方法。就算这城市绝大部分的人都是霍依德,但还是有清醒的人能和别人讲话。当然,就是我的嘴才会招惹到像你这样的人。要是我那时候别多嘴,我可能还坐在我的楼梯边上享受阳光,而不是像这样偷偷摸摸跑来侦察这个城市最危险的人之一。」

「也许。」瑞欧汀说。「但你也不会有那么多乐趣。你会被你的无聊绑死。」

「我可真该感谢你解放了我呢,稣雷。」

「不客气。」

瑞欧汀边走边想如果安登来找他该如何行动。瑞欧汀没多久就适应了伊岚翠崎岖而布满烂泥的街道,他持续疼痛的脚趾是个极佳的动力。他也开始习惯那些灰暗的墙壁和污垢,这件事本身远比城市的脏乱更令他介意。

「稣雷,」迦拉旦终于还是开口询问。「为什么你想见安登?你不可能会知道你认识他。」

瑞欧汀摇摇头。「如果安登在外面曾是个男爵,我一定会立刻认出他。」

「你确定?」

瑞欧汀十分肯定地点头。

迦拉旦在接下来的几条街都不再说话,然后突然明白地说:「好了,稣雷,我并不是很擅长那些你们亚瑞伦人非常重视的符文,但除非我错得离谱,『灵性』的符文是瑞欧。」

「是。」瑞欧汀迟疑地说。

「那亚瑞伦王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做瑞欧汀?」

「是没错。」

「然后你在这里,稣雷,宣称你认识亚瑞伦所有的男爵。你显然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而且你那么习惯下达命令。」

「你可以这么说。」瑞欧汀说。

「最后,你自称『灵性』,很可疑对吧,可了?」

瑞欧汀叹气。「我应该要挑个别的名字,对吧?」

「杜洛肯在上,孩子!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亚瑞伦的王储?」

「我曾是亚瑞伦的王储,迦拉旦。」瑞欧汀更正。「在我死去的那一刻,我就丧失了我的头衔。」

「难怪你那么惹人讨厌。我花了一辈子躲开那些王族,结果却遇见你。该死的杜洛肯!」

「噢,安静点。」瑞欧汀说。「我又不是真正的王族,我们家族成为王族还不超过一代呢。」

「够久了,稣雷。」迦拉旦绷着脸说。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开心点的话,我父亲不认为我适合当个统治者。他想尽各种办法让我远离王位。」

迦拉旦哼了哼。「如果是艾敦认可的统治者,那一定是令人发指的家伙——不是有意冒犯,但是你父亲是个白痴。」

「我不在意。」瑞欧汀回答。「我相信你会让我的身分继续保密。」

迦拉旦再次叹气。「如果这是你的希望。」

「我是这样希望。如果我想改善伊岚翠的话,我需要他们追随我是因为他们认同我的行为,而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爱国的义务。」

迦拉旦点点头。「你起码应该告诉我的,稣雷。」

「是你说我们不应该讨论彼此的过去。」

「也对。」

瑞欧汀顿了顿。「当然,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迦拉旦猜忌地看着他。「代表什么?」

「现在你知道我的身分了,你也应该告诉我你过去的身分,这样才公平。」

迦拉旦隔了很久才回答,几乎要回到教堂前他才开口。瑞欧汀放慢了步伐,不想因为抵达目的地而打断他朋友的叙述。他不需要担心,迦拉旦的宣告又短又直接。

「我是个农夫。」他草率地说。

「农夫?」瑞欧汀原本有着更多期待。

「还拥有一片果树。我卖掉我的田地,买了一座苹果园。我以为这样会容易一点,因为你不必每年都把树重新种一次。」

「那是这样吗?」瑞欧汀问。「我是指有比较容易吗?」

迦拉旦耸肩。「我这么以为,不过我认识几个麦农会为了这件事情跟我争论到太阳下山。可了?」高大的男子若有深意地看了瑞欧汀一点。「你不相信我说了真话,对不对?」

瑞欧汀微笑,对他摊摊双手。「我很抱歉,迦拉旦,但你就我来看实在不像个农夫。你是有那样的体格,但是你看起来太……」

「聪明?」迦拉旦问。「稣雷,我见过许多农人心智敏锐到可以用他们的头来割麦子。」

「我并不是怀疑你。」瑞欧汀说。「但不管聪明与否,那些人的感觉都像是没受过教育。而你是个博学之人,迦拉旦。」

「书本,稣雷,是很奇妙的东西。一个有智慧的农夫会利用时间读书,如果他住在像杜拉丹那样的国家,那里人人自由。」

瑞欧汀挑了挑眉。「所以,你打算坚持这个农夫故事?」

「这是真的,稣雷。」迦拉旦说。「在我变成伊岚翠人之前,我是个农夫。」

瑞欧汀耸耸肩。也许。迦拉旦可以预测下雨的时间,还会一些非常实际的东西。可是,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一些他还不愿意分享的事情。

「好吧,」瑞欧汀体谅地说。「我相信你。」

迦拉旦简短地点个头,他的表现像是非常高兴这件事情可以就这样结束。不管他在隐藏些什么,总有一天会揭露出来的。于是,瑞欧汀趁机问了一个自从他抵达伊岚翠第一天就想问的问题。

「迦拉旦,」他问。「小孩都在哪里?」

「小孩?稣雷。」

「是呀,如果霞德秘法随意挑选,这里的小孩应该和成人一样多。」

迦拉旦点头。「是,我也见过连路都不会走的婴儿被丢进伊岚翠的城门里。」

「那他们都在哪里?我只看见成人。」

「伊岚翠是个残酷的地方,稣雷。」迦拉旦小声地说,当他们踏过大门走进瑞欧汀残破的教堂。「孩童没有办法在这里撑多久。」

「是,但是……」瑞欧汀自己停下来,当看见某个东西飘进他的视线里,他吃惊地转身。

「一个侍灵。」迦拉旦说,注意到这个飘浮的球体。

「是。」瑞欧汀说,看着侍灵从开敞的天花板缓缓地飘下来,在两个人之间慵懒地旋绕。「看到他们这样在城市里飘荡,真的很令我难过。我……」他停下来,眯起眼睛仔细地看,希望能够分辨出这个奇怪而沉默侍灵的中心符文。

「稣雷?」迦拉旦问。

「上神慈悲!」瑞欧汀低语。「这是埃恩。」

「侍灵?你认识他?」

瑞欧汀点点头,张开他的掌心。侍灵飘起来,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上一会儿。接着它又飘开,像是一只粗心大意的蝴蝶。

「埃恩是我的侍灵。」瑞欧汀说。「在我被丢进这里以前。」他现在可以看见埃恩中心的符文了。那个文字看起来……很衰弱。他不规则地发着光,文字的好几个部分都显得非常晦暗,就像……

就像伊岚翠人皮肤上的污点。在埃恩漂浮的时候,瑞欧汀发现到。侍灵沿着教堂的墙壁飘浮,直到他因为撞上去弹起来。这个小光球盘旋了一下,像是打量着墙壁,接着又往另一个方向飘走。侍灵的动作看起来很笨拙,仿佛埃恩无法让自己在空中维持笔直的移动。他偶尔会猛然一动,接着继续缓慢、晕眩地打着转。

瑞欧汀的胃揪在一起,看着他朋友现在的模样。他在伊岚翠的时候,一直不敢去想埃恩的事情,他知道当主人被霞德秘法所选中的时候,侍灵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他一直假装——也许是希望——埃恩不被霞德秘法所摧毁,就像是偶然会发生的特例。

瑞欧汀摇摇头。「埃恩以前非常的睿智,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生物,不管是人或是侍灵,像他那样深思熟虑。」

「我……很遗憾,稣雷。」迦拉旦严肃地说。

瑞欧汀再一次摊开他的手掌,侍灵依旧尽职地靠上来,就像是他过去对还只是个孩子的瑞欧汀时那样,一个还不明白侍灵当个朋友比当个仆人更有价值的孩子。

他还认得我吗?瑞欧汀纳闷,看着侍灵突然在空中歪斜了一下。或者他只是对那个手势感到熟悉?

瑞欧汀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侍灵悬浮在他掌心上方片刻,便对这里失去了兴趣,再一次飘走。

「我亲爱的朋友。」瑞欧汀低语。「我以为霞德秘法对我已经够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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