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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几乎结束了,纹读到。
我们可以从营地看到洞穴。再过几个小时就会走到,我知道那是正确的目的地。我可以感觉到,感觉它在那里……在我的脑海中鼓动。好冷。我敢发誓那些石头根本就是冰做的,有些地方的雪深到我们得挖出一条道路。风随时在吹。我担心费迪克——自从那个雾的怪物攻击他后,他一直没恢复如常,我担心他会一不小心摔落悬崖或是摔入地上的冰隙。可是那些泰瑞司人简直太神奇了,幸好我们带了他们来,因为一般挑夫绝对不可能存活下来,而那些泰瑞司人似乎不介意严寒,他们奇特的代谢让他们有超凡的能力抗拒气候的严酷。也许他们“储存”了体温,好在日后使用?
不过他们不肯谈论他们的力量,而我确定都是拉刹克的错,我不觉得他能完全控制他们。在他被刺前,费迪克担心泰瑞司人会把我们遗弃在冰上,但我不认为会发生这种事。我是按照泰瑞司预言的意志而来,这些人不会因为其中一人不喜欢我就违背自己的信仰。
我最后直接去找拉刹克对质。他当然不想跟我说话,但我强迫他,而他终于爆发,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多痛恨克雷尼恩跟我的族人。他认为我们把他的族人变得不比奴隶好多少,他认为泰瑞司人应该有更好的地位,他一直说他的族人应该有“主宰”的地位,因为他们有超自然的能力。
我害怕他的话,因为我同意其中的部分道理。昨天一名挑夫抬起巨大的石块,然后几乎是轻松地将它抛在一旁。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如此神力。
我想这些泰瑞司人可以变得非常危险。也许我们对待他们的方式并不公平,但像拉刹克这样的人一定得被控制,偏执地坚信所有泰瑞司以外的人都在压迫他。他这么年轻,却已经这么易怒。
好冷。当这一切结束时,我想我要去一个终年温暖的地方居住。布拉克斯提过有这种地方,有岛屿在会创造火的大山南边。
一切结束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会恢复普通人的身份。不重要的人。听起来不错——甚至比温暖的太阳跟无风的天空更好。我实在很厌倦当永世英雄,厌倦进入一个城市总是面临武装和敌意,或者就是狂热的崇拜。我很厌倦因为一群老人的预言而被爱戴和憎恨。
我想被遗忘。默默无闻。对,那样很好。如果有人读到这些话,要知道权力是重担,不要被它的铁链束缚。泰瑞司预言说我会拥有拯救世界的力量,但它们也暗示我同时会有摧毁世界的力量。
我会有能力满足心中的任何愿望。“他会承继凡人不应拥有之权力。”
但是,哲人们也警告我,如果我将力量用于私途,我的自私也会玷污它。
这是人类该承担的重担吗?这是任何人能抗拒的诱惑吗?我现在感觉很坚定,但当我碰触到那股力量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我当然会拯救世界,但我是否还会尝试夺取它?
我在世界重生的前一夜,握着满是碎冰的笔,写下心中的恐惧。拉刹克在看着、恨着我。洞穴在上方。鼓动。我的手指在颤抖,不是因为冷。
明天,一切会结束。
纹急着翻页。小书的背面是空的。她翻过来,重新读最后几句。接下来的一篇在哪里?
沙赛德一定还没翻完最后一部分。她站起身叹口气,伸展四肢。她一口气读完日记的最新一部分,连自己都很惊讶居然办到这等壮举。雷弩大宅的花园绵延在她面前,修剪整齐的通道,枝丫宽广的树木还有静谧的小溪,形成她最喜欢的阅读地点。太阳低垂在空中,空气开始变冷。
她走回通往大宅的路上,虽然冷,但她根本难以想象统御主描述的地方。她在遥远的山峰上看过雪,但鲜少看过落雪,而看到那几回其实也只能算是冰霰。一天又一天地经历这么多雪,冒着遇上巨大雪崩压垮自己的危险……
有一部分的她希望能去看看这种地方,无论有多危险。虽然日记没有形容统御主的整趟旅行,但他提到的一些神奇景象,像是北方的冰原,巨大的黑湖,还有泰瑞司的瀑布,听起来相当惊人。
他怎么不多描述一些景色的细节!她烦躁地想。统御主花太多时间在担忧了。不过,她必须承认,透过这些文字,她开始对他产生某种奇特的……熟悉感。很难将她脑海中的人与造成如此多死亡的怪物串连在一起。在升华之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东西如此剧烈地改变了他?她想要知道。
她抵达大宅,开始寻找沙赛德。她又换回裙装,因为被集团成员以外的人看见她穿长裤总觉得怪怪的,经过雷弩大人的室内侍从官时,她朝他投以微笑,迫不及待地爬上主楼梯,走向图书室。
沙赛德不在里面。他的小书桌边空无一人,灯光熄灭,墨水瓶空空如也。纹有点着恼地皱眉。不论他人在哪里,最好都是在继续翻译工作!她回到楼下去问沙赛德的下落,一名女仆指引她去主厨房。纹皱眉,回到走廊。他去找点心吃了吗?她发现沙赛德站在一群仆人中间,指着桌上的一张清单,低声说话,没注意到纹走入厨房。
“沙赛德?”纹打断他。
他转身。“是的,纹主人?”他问道,轻轻躬身。
“你在做什么?”
“我在处理雷弩大人的食物存量,主人。虽然我被指派去协助你,但我仍是他的侍从官,因此当没有别的要紧事情时,我还是有工作需要完成。”
“你等一下会继续翻译吗?”
沙赛德歪着头:“翻译吗,主人?那已经完成了啊。”
“最后一部分在哪里?”
“我给你了。”沙赛德说道。
“没有啊。”她说道,“我手上的部分在他们进入洞穴前一晚就结束了。”
“这就是结束,主人。日记只写到这里。”
“什么?!”她说,“可是……”
沙赛德瞥向其他仆人。“我想这件事我们应该私下再谈。”他给了其他人最后几道指示,指着清单,然后朝纹点点头,要她一起从厨房后门出去,进入侧花园。
纹愣在原地片刻,然后快步跟上。“阿沙,不会就这样结束了吧?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想我们可以推断得出来。”沙赛德说道,走上花园小径。东花园没有纹常去的花园那么华丽,而是由平滑的褐草跟零星几株灌木丛所组成。
“推断什么?”纹问道。
“统御主一定拯救了世界,因为我们还在这里。”
“应该是吧。”纹说,“可是他将权力占为己有。一定是这样,他无法抵挡使用力量的诱惑。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再写下去?他为什么不继续谈他的成就?”
“也许权力将他改变得太彻底。”沙赛德说道,“或者他只是觉得自己不需要再记录了。他达成了目标,顺利成为永生不死的存在。我想当一个人会永生不死时,似乎就不太需要再写日记流芳百世。”
“这实在……”纹恼怒地咬牙,“这个故事的结局令人很不满意,阿沙。”
他忍俊不禁:“小心点,主人,太喜欢读书的话可是会变成学者的噢。”
纹摇摇头:“如果我读的每本书都这么结尾的话,绝对不会!”
“也许有一点能让你心里感觉舒坦些。”沙赛德说道,“对日记内容失望的不只是你。里面的内容对卡西尔主人也不是很有用,可以确定完全没有提及第十一金属。我感到有点罪恶感,因为从书中受益最多的人是我。”
“可是里面也没有提到很多关于泰瑞司宗教的事。”
“是不多。”沙赛德同意。“可是令人遗憾的真相是,‘不多’已经比我们先前所知要多许多了。我只担心没有机会将这个信息传送出去。我已经将一份日记副本送到我的守护者兄弟跟姊妹们会去检查的地方,如果这份新的知识跟着我一起消失,那就太可惜了。”
“不会的。”纹说道。
“哦?我的贵女主人什么时候突然这么乐观?”
“我的泰瑞司人突然变得伶牙俐齿了吗?”纹反击。
“我想他向来如此。”沙赛德微微欠身说道,“这就是他无法成为优秀侍从官的原因之一,至少他大多数的主人都是如此认为。”
“那他们一定是笨蛋。”纹诚恳地说道。
“我也这样想,主人。”沙赛德回答,“我们该回大宅去了,雾来时最好不要被别人发现我们人在外面。”
“我才正要进雾里去。”
“有许多花园工人不知道你是迷雾之子,主人。”沙赛德说道,“我想这个秘密应该要守住比较好。”
“我知道。”纹转身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明智的决定。”
两人走了一阵子,享受东花园的低调美丽。这里的草皮修剪得很仔细,以美观的行列排着,偶尔出现灌木丛点缀。南花园相当壮观,有小溪、树木、罕见的植物,但东花园有其独特的平和气氛——简单的宁静感。
“沙赛德?”纹低声开口。
“什么事,主人?”
“一切都要改变了,对不对?”
“哪件事?”
“所有事。”纹说道,“就算一年后我们没有全死光,集团成员也会继续其他工作。哈姆应该会跟他的家人团聚,老多跟卡西尔会去计划别的冒险,歪脚会将店租给另一组人马……就连我们花了这么多钱的花园,也会属于别人。”
沙赛德点点头:“很有可能。不过如果事情顺利,也许明年此时将会是司卡反抗军统治着陆沙德。”
“也许吧。”纹说道,“但即便如此……一切还是会改变。”
“这就是生命的本质,主人。”沙赛德说道,“世界必须改变。”
“我知道。”纹叹口气说道,“我只是希望……其实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沙赛德。我喜欢跟其他成员一起相处,我喜欢跟着卡西尔训练。我很爱周末时跟依蓝德一起去参加舞会,也很爱跟你一起在花园中散步。我不想要这些事情改变。我不想要我的生活回到一年前的样子。”
“不需要的,主人。”沙赛德说,“一切可能会变得更好。”
“不会的。”纹低声说道,“已经开始了。卡西尔暗示我的训练即将结束。之后我进行练习时,得自己来。至于依蓝德,他甚至不知道我是司卡,而且我的工作是要尝试摧毁他的家族。就算泛图尔不是借由我的手垮台,其他人也会拖垮它。我知道珊·埃拉瑞尔在计划某些事情,但我无法找出她的计划细节。
“不过,这只是开始。我们面对的是最后帝国。我们可能会失败,说实在的,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结果。我们会奋斗,会带来一些好事,但无法改变太多,而存活下来的我们必须耗费终生躲避审判者。一切都会改变,沙赛德,而我无力阻止。”
沙赛德宠溺地微笑。“那么,主人……”他低声说道,“就享受你现有的吧。我想未来会大出你意料之外。”
“也许吧。”纹说道,并没有被说服。
“啊,你得要有希望啊,主人。也许你是该有一点好运了。在升华前,有一族人叫做‘阿司塔西’。他们声称,每个人一生下来的恶运是有限的。因此,当坏事发生时,他们觉得自己真是走运,因为在那之后,人生只会更好。”
纹挑起一边眉毛:“听起来有点白痴。”
“我不觉得。”沙赛德说道,“其实阿司塔西人蛮先进的,他们的宗教跟科学息息相关。他们认为不同的色彩代表不同的运气,因此对光线跟色彩的描述很详细。所以,对于升华前的事物是什么样子,大多都是透过他们所得知。他们有一个色谱,运用它来描述天生最深的蓝色跟植物深浅不一的绿色。
“无论如何,我觉得他们关于运气跟命运的哲学相当优秀。对他们而言,贫困的生活代表即将来临的好运。这宗教可能很适合你,主人,因为你会知道自己的运气不可能一直差下去。”
“我不知道……”纹怀疑地说道,“照理说,如果厄运是有限的,那好运不也有限吗?每次发生好事,我就会担心快将好运用完了。”
“嗯。”沙赛德说道,“我想这是个人观点的不同了,主人。”
“你怎么能这么乐观?”纹问道,“你跟卡西尔都是这样。”
“我不知道,主人。”沙赛德说道,“也许我们的人生一直比你的轻松。或者只是我们比较愚蠢。”
纹没接话。两人继续并行,绕回大屋,完全不赶时间。“沙赛德。”她终于开口,“那天晚上,你在雨中救了我的那天,你用了藏金术,对不对?”
沙赛德点点头:“是的。那个审判者全神贯注在你身上,所以我能溜到他身后拿石头砸他。我那时比一般人强壮许多倍,因此我的攻击让他撞上墙,我猜也让他断了几根骨头。”
“就这样?”纹问道。
“你听起来很失望,主人。”沙赛德发现,微笑地说,“你以为会是更刺激的过程,是吗?”
纹点点头:“因为……你很少谈藏金术,所以让它显得更神秘吧,我想。”
沙赛德叹口气:“实在没有什么事情能瞒着你,主人。藏金术真正独特的地方,在于储存与取得,你一定早就猜到了。其他的力量其实跟你能从白镴和锡得到的没有差太多。有几种比较奇怪,例如让藏金术师更胖,或改变他的年纪,但这些并没有什么战斗上的用途。”
“年纪?”纹突然全神贯注,“你能让自己变得更年轻?”
“其实不是,主人。”沙赛德说道,“记住,藏金术师的力量必须来自身体,举个例子,他可以花好几个礼拜让身体老到看起来感觉比实际年龄大十岁,然后可以在同样时间内使用储存的年纪,让自己在同等时间中显得年轻十岁。在藏金术中能量必须守恒。”
纹想了片刻。“你使用的金属种类重要吗?”她问道,“像是镕金术那样?”
“当然。”沙赛德说道,“金属决定可以储存什么。”
纹点点头,继续前进,想着他说的话。“沙赛德,我能拿一点你的金属吗?”她终于问道。
“我的金属,主人?”
“某个你用来储存藏金术的东西。”纹说道,“我想试着烧烧看,也许这样能让我使用它的一些力量。”
沙赛德好奇地皱眉。
“有人试过吗?”
“我相信一定有。”沙赛德说道,“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实际的范例。也许我去我的记忆红铜意识中找找的话……”
“为什么不让我现在试试看?”纹问道,“你有基本金属做成的东西吗?某样里面没储存什么太贵重内容的东西?”
沙赛德停下脚步,手举向他撑大的耳垂,取下一只很像纹耳朵上戴着的那个耳针。他将耳针后方的塞子递给纹:“这是纯白镴,主人。我在里面存了一些力量。”
纹点点头,吞下小块。她碰了碰她的镕金存量,但耳针塞子的金属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行为。她尝试性地燃烧白镴。
“有感觉吗?”沙赛德问道。
纹摇摇头。“没有,我……”她话没说完便打住。是有东西,某种不同的东西。
“怎么样,主人?”沙赛德问道,不寻常的急切出现在他的声音里。
“我……可以感觉到力量,阿沙。很隐约,不是我所能掌握的,但我敢发誓体内有另一种力量,只有在我燃烧你的金属时才会出现。”
沙赛德皱眉:“你说很隐约吗?像是……能看到存量的影子却摸不到?”
纹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这就是尝试用另一名藏金术师的金属时的感觉,主人。”沙赛德叹口气说道。“我早该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你不能动用这力量,因为它不属于你。”
“噢。”纹说道。
“别太失望,主人。如果镕金术师能从我的族人身上偷取力量,我们应该早就知道了。不过这仍是个相当聪明的想法。”他转身,指向大宅,“马车已经到了。我想我们的聚会迟到了。”
纹点点头,两人加快脚步走向大宅。
 
真奇怪,卡西尔一边暗自心想,一边偷溜过雷弩大宅前面的阴暗中庭。我得偷溜进自己的家,好像要攻击某个贵族的堡垒一样。
不过这是无可避免的,他算是受自己的名声所累。盗贼卡西尔已经够显眼了,反叛煽动者跟司卡精神领袖卡西尔更是恶名昭彰。这当然不会阻止他继续夜夜散播混乱,他只是得更小心。越来越多家族搬出城市,而强盛的家族益发多疑。某种程度上这代表操纵他们会变得更容易,但在他们的堡垒附近窥视则变得非常危险。
相较之下,雷弩大宅几乎是无人守护。当然会有警卫,但没有迷雾人。雷弩得低调些,太多镕金术师会让他过分显眼。卡西尔贴着阴影,小心翼翼地绕到建筑物的东边,然后反推一枚钱币,来到雷弩大人的阳台。
卡西尔轻轻地降落,然后朝阳台玻璃门偷窥。窗帘紧闭,但他可以辨认出多克森、纹、沙赛德、哈姆,还有微风站在雷弩的书桌边。雷弩本人则是坐在房间远处的一角,没有参与讨论。他的契约虽然包括扮演雷弩大人,但他不希望过度参与计划。
卡西尔摇摇头。杀手要潜进来实在太容易了。我得确保纹继续睡在歪脚的店里。他不担心雷弩,坎得拉的天性使他根本无须担心杀手的刀剑。
卡西尔轻敲门,多克森慢慢走来,拉开门。
“他终于在众人的惊叹中出场了!”卡西尔宣告,大步进入房间,一撩将迷雾披风甩到肩后。
多克森哼了哼,关起门。“你真是让人眼睛一亮啊,阿凯。尤其是你膝盖上的灰烬脏污。”
“我今晚得爬过一段路。”卡西尔说道,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有一条废弃的水沟直接穿过了雷卡堡垒的外墙。他们居然没把它填起来。”
“我想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微风从书桌边说道,“你们这些迷雾之子大多数骄傲到不屑爬行,我很惊讶你居然愿意。”
“骄傲到不屑爬行?”卡西尔说道,“胡说八道!我认为我们迷雾之子骄傲到不屑谦卑地爬来爬去,要爬当然要爬得很有尊严。”
多克森皱眉,走到桌子边:“阿凯,你的话完全不合理。”
迷雾之子讲话不必合理。”卡西尔高傲地说道,“这是什么?”
“你哥哥传来的。”多克森说道,指着书桌上的一张大地图,“今天下午它被塞在教义廷送给歪脚修的一张桌子的断桌脚里。”
“有意思。”卡西尔说道,浏览地图,“我猜这是安抚站的名单?”
“的确是。”歪脚说道,“这实在是个大发现,我从来没看过一张这么精细、详尽的城市地图。它不止标出三十四座安抚站的位置,甚至还有审判者活动的位置,以及各部单位关心的重点区域。我没太多机会跟你哥哥共事,但我得说他真是个天才!”
“真难相信他跟阿凯有血缘关系,是吧?”多克森笑着说道。他面前放着一本记事本,正在上面列出所有的安抚站。
卡西尔哼了一声。“沼泽也许是天才,但是我长得比较帅。这些数字是什么?”
“审判者的搜捕行动跟日期。”哈姆说道,“你会发现纹的集团密屋被列在上头。”
卡西尔点点头:“沼泽是怎么偷到这种地图的?”
“他不是用偷的。”多克森边写边说道,“地图上有张字条。据说是上圣祭司给他的。他们对沼泽相当器重,想要他研究整个城市布局后建议在哪里设新的安抚站。教廷似乎对家族战争有点担心,所以想要派出额外的安抚者控制情势。”
“我们应该要把地图塞在修好的桌脚里面送回去。”沙赛德说道,“今天晚上聚会结束后,我会尽快抄下它。”
以及背下它,让它成为每个守护者的一部分,卡西尔心想。你停止记忆,开始授业的日子快要来临了,阿沙。我希望你的族人已经准备好。
卡西尔转身,端详着地图,的确如微风所说的那么厉害。沼泽能将它送出是冒了天大的风险,甚至有点太冲动了,而里面的情报……
我们得赶快把它送回去,卡西尔心想。可能的话,明天一早。
“这是什么?”纹轻声问道,俯身指着大地图。她穿着贵族仕女的洋装,一件漂亮的连身衣服,只略比舞会礼服简单一点。
卡西尔微笑。他还记得,过去穿着礼服的纹看起来笨拙到了极点,但她似乎越来越喜欢洋装了。她的行动还是不完全像是贵族仕女。她很优雅,那是猎食者的灵动优雅,而非贵族仕女刻意摆出的姿态,但礼服现在似乎很适合纹,而这跟剪裁毫无关系。
唉,梅儿,卡西尔心想。你总是想要一个由你教导、游走在贵族仕女跟盗贼之间的女儿。梅儿和纹会喜欢彼此的,因为两人骨子里都藏着不按牌理出牌的想法。如果他的妻子还在世,在如何扮演贵族仕女这件事上,也许她能教纹一些甚至连沙赛德都不知道的事情。
当然,如果梅儿还活着,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我一定不敢。
“你们看!”纹说道,“其中一个审判者日期是新的——上面标的是昨天!”
多克森瞄了卡西尔一眼。
我们早晚都得告诉她的……“那是赛隆的集团。”卡西尔说道,“一名审判者昨天晚上攻击了他们。”
纹脸色一白。
“我应该要认得这个名字吗?”哈姆问道。
“赛隆的集团原本计划跟凯蒙一起骗倒教廷。”纹说道,“意思是……他们可能仍然有我的踪迹。”
我们探入皇宫的那天晚上,审判者认出她,想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幸好这些非人类的怪物让贵族很不安,否则我们得担心是否该派她去舞会。
“赛隆的集团。”纹说道,“是……像上次那样吗?”
多克森点点头:“没有幸存者。”
一阵不安的沉默,纹看起来很不舒服。
可怜的孩子,卡西尔心想。不过他们也只能继续。“好吧,我们要如何使用这张地图?”
“上头有教廷对于家族守卫状况的记录。”哈姆说道,“这很有用。”
“不过审判者的攻击似乎无迹可寻。”微风说道,“他们可能只是跟着信息走。”
“我们要避免在安抚站附近太活跃。”多克森放下笔,“幸好歪脚的店大多数都在贫民区,没有离任何一个站很近。”
“我们不能只是躲避这些站。”卡西尔说道,“我们得准备好歼灭它们。”
微风皱眉:“这么做太冒险了。”
“想想那会对敌人造成多大的打击。”卡西尔说道,“沼泽说每一个站至少有一名安抚者跟一名搜寻者。这里有一百三十名教廷迷雾人,他们一定在整个中央统御区招募才能聚集到这么一大组人。如果我们能同时拔除他们……”
“我们绝对杀不了这么多。”多克森说道。
“如果用剩余的军队就可以。”哈姆说道,“我们把军队藏在贫民窟里。”
“我有更好的主意。”卡西尔说道,“我们可以雇用杀手队。如果派出十组人,每组负责消灭三个站,那几个小时之内就可清除掉城里大多数的教廷安抚者跟搜寻者。”
“不过我们得协调时间。”多克森说道,“微风说得对。一个晚上杀那么多圣务官是大事。审判者用不了多久就会展开报复。”
卡西尔点点头。多克森说得对,协调时间是重点。“你能不能研究一下?找找合适的对象,但要等到我们确定好时间再给他们安抚站的地址。”
多克森点点头。
“很好。”卡西尔说道,“说到士兵,哈姆,他们情况如何?”
“其实比我想的还要好。”哈姆说道,“他们在山洞里受过训练,所以已经颇有能耐,而且他们认为自己是军队中比较‘虔诚’的一群,因为他们没有跟随叶登,违背你的意志去打仗。”
微风一哼。“靠这种方法来忽略他们因为策略错误而失去的四分之三的人真是方便。”
“他们是好人,微风。”哈姆坚决地说道,“那些死了的也是,不要说他们的坏话。无论如何,我担心像现在这样藏匿军队,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彼此躲在哪里。”卡西尔说道。
“我还有个问题。”微风说道,坐在雷弩的书桌椅中,“我知道派哈姆德去训练士兵的重要性,但是,为什么还要强迫多克森跟我去拜访他们?”
“他们需要知道领袖们都有谁。”卡西尔说道,“如果哈姆因故缺席,需要有别人来下命令。”
“为什么不是你?”微风说道。
“就为我忍耐一下吧。”卡西尔微笑说道,“这样对大家都好。”
微风翻翻白眼:“为你忍耐一下。我们最近好像经常这么做……”
“就这样吧。”卡西尔打断他,“纹,最近贵族有什么消息?你有发现任何跟泛图尔相关的有用信息吗?”
她停顿片刻。“没有。”
“下个礼拜的舞会将会在泛图尔堡垒举行,对不对?”多克森问道。
纹点点头。
卡西尔盯着女孩。如果她知道些什么,会告诉我们吗?
她迎向他的注视,但他什么也读不出来。
臭小妞的说谎经验太丰富了。
“好吧。”他对她说道,“继续找。”
“我会的。”她说。
 
虽然卡西尔很疲累,却发现睡意迟迟不肯出现。不幸的是,他不能在走廊间乱走,因为只有某些仆人知道他在大宅里,名声所累,他必须尽量低调。
名声。他叹口气,靠着阳台栏杆望着白雾。就某方面而言,他做的事情连自己都担心。因为他的要求,其他人没有明白地质疑他,但卡西尔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仍然介意他日渐大噪的声名。
这样最好。我可能不需要这些……但如果真有需要的那一天,我会很高兴自己当时不怕麻烦,多做了这些准备。
门上传来轻敲声。他好奇地转身,看到沙赛德将头探入房间。
“真抱歉,卡西尔主人。”沙赛德说道,“可是有守卫告诉我说,他可以看到你站在阳台上。他担心你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卡西尔叹口气,远离了阳台,关上门,拉上窗帘。“阿沙,我实在不适合低调行事。以盗贼而言,我真的不太擅长躲藏。”
沙赛德微笑,准备要退下。
“沙赛德?”卡西尔的询问令泰瑞司人停下脚步,“我睡不着,你有新的提议给我吗?”
沙赛德深深地微笑,走入房间:“当然,卡西尔主人。最近我一直在想,你应该听听看‘班内特之实言’。班内特人是一个高度文明的民族,住在南方诸岛上。他们是勇敢的航海家,专业的堪舆者,最后帝国至今仍沿用的某些地图就是班内特探险家所制。
“他们的宗教被设计成在一次出海多月的船舰上亦能贯彻。船长也是牧师,而且必须先接受神学训练才能担任领导职务。”
“看来也不会有太多叛变。”
沙赛德微笑:“那是个好宗教,卡西尔主人。它着重于探索新知。对这些人而言,绘制地图是神圣的义务。他们相信,当知晓、了解整个世界并为其编纂完整地图之后,人类终将能找到和平与和谐。许多宗教都有教导这样的理念,但鲜少有如班内特一族这样,能够执行得这么好的。”
卡西尔皱眉,靠着阳台窗帘边的墙壁。“和平与和谐。”他缓缓地说道,“我现在并不是在寻找这两样东西,阿沙。”
“哦?”沙赛德说道。
卡西尔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你能不能……再跟我说说法拉族的事?”
“当然。”沙赛德从卡西尔的书桌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
卡西尔摇摇头。“我不太清楚。”他说道,“对不起,阿沙。我今天晚上的心情有点奇怪。”
“我想你的心情向来有点奇怪。”沙赛德略带微笑地说道,“不过,你挑了一个有意思的教派询问。在统御主的主宰下,法拉族比任何其他宗教都撑得更久。”
“所以我才会问。”卡西尔说,“我……我需要了解他们为什么能维持这么久,阿沙。他们为什么能一直奋斗下去?”
“我想,是因为他们最有决心。”
“可是他们没有领袖。”卡西尔说,“统御主的第一次出征就消灭了整个法拉宗教教会。”
“噢,他们是有领袖的,卡西尔主人。”沙赛德说道,“的确都已经死去,但仍然是领袖。”
“有些人认为他们的信仰不合理。”卡西尔说道,“失去领袖应该让人民溃散,而不是让他们更坚决地走下去。”
沙赛德摇摇头:“我认为人们比你说的还坚韧。我们的信仰往往在最应脆弱的时候却最坚定。这就是希望的本质。”
卡西尔点点头。
“你要我继续为你解说法拉的事情吗?”
“不了,谢谢你,阿沙。我只是需要被提醒:在环境绝望时,仍然有人会奋斗下去。”
沙赛德点点头,站起身:“我想我了解你的意思,卡西尔主人。祝你晚安了。”
卡西尔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让泰瑞司人退下。
大多数的泰瑞司人不像拉刹克那么激进,但是我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信他的。他们是单纯的人,不是哲人或学者,而且并不懂为何自己一族的预言会说永世英雄是外来人。他们只看得见拉刹克指出的事情——就是他们是更优秀的民族,应该有“主宰”的地位,而非屈服于他人之下。在这样的热情跟恨意面前,就连善良的人都能被欺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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