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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莎士比亚,别把 抑扬格五音步诗 吐到我脸上,哟

  我们都走到窗前往下张望,到处都没有皇帝的身影。我们有几个战友站在下方的环岛上,正带着困惑的表情朝上望着我们。

  “这是个小小的警告吗?”杰米叫道。

  他身边已经没有能让他用闪电袭击的敌人了,他和狩猎者科瓦尔斯基现在正毫发无伤地站在散落了一地的彩色玻璃碎片中央。

  “康茂德在哪儿?”我问道。

  狩猎者耸耸肩。“我们没看到。”

  “你说什么?”我追问道,“说真的,他刚从这扇窗户飞出去。”

  “不,”雷奥纠正道,“是‘李特’[1]让他从这扇窗户飞了出去。我说的对吧?你刚才的步法太完美了,老兄。”

  李特点点头。“谢了。”

  他俩像好哥们儿一样互相碰了碰拳头,仿佛之前那些天从来不曾处心积虑地努力杀死对方。他们这一点倒挺适合当奥林匹斯神的。

  “好了。”塔莉亚说。她那一绺被我的太阳耀斑晒成灰色的头发看起来还挺有魅力的。“我觉得我们得彻底搜索这一带。要是康茂德还在外面的什么地方……”她目光顺着南伊利诺伊街望过去,“等等,那是梅格吗?”

  街角有三个卡波斯正走过来,他们把梅格·麦卡弗里举在头顶,仿佛她在玩无板冲浪[2](或者说是无板冲“桃子”)。我差点直接跳出窗户去接她,幸好我及时想起来,我不会飞。

  “记忆宝座。”我对埃米说,“我们现在就要用!”

  我们和卡波斯在驿站的门厅会合了。其中一个桃子看来是把多多那圣箭从梅赛德斯车的驾驶座底下取出来了,现在正把它叼在嘴里,活像海盗的某种唇环。他把圣箭交给我。我一时不太确定是该感谢他还是该诅咒他,不过,我还是把那支箭插回箭袋好好保存起来了。

  约瑟芬和雷奥从一个小房间冲出来,两人搬来了曾经被我背在背上的那个记忆宝座。他们把宝座放在一条还在冒烟的波斯地毯正中。

  桃子们小心翼翼地把梅格放在宝座上。

  “卡里普索,”我说,“笔记本?”

  “准备好了!”她得意地扬起了手中的小拍纸簿和铅笔。我认为她肯定能成为一个很出色的高中生,她真的很擅长做课前准备!

  我跪在梅格身旁。她的皮肤铁青得厉害,呼吸极其不规则。我双手捧起她的脸,检查了一下她的眼睛。她的瞳孔收缩得很小。她的意识似乎正在消失,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留在我身边,梅格,”我恳求道,“你现在跟朋友们在一起了。你在记忆宝座上。说出你的预言吧!”

  梅格猛然坐直了。她双手紧握椅子两边,仿佛被强烈的电流吸住了一样。

  我们全都退得远了一点儿,围着她形成了一个半圆,看着黑烟从她口中喷出来,萦绕在她腿上。

  她开口了,幸好不是特罗弗尼乌斯的声音——只是一个低沉单调的中性声音,很适合充当德尔斐神谕的声音。那声音说:

  记忆造出的话语付之一炬,

  在新月爬上魔鬼山峰之前。

  变形术大王面临艰险境遇,

  直至填入台伯河尸体万千。

  “噢,不。”我喃喃道,“不,不,不。”

  “怎么了?”雷奥赶忙问。

  我瞟了一眼卡里普索,她正在奋笔疾书。我说:“我们得准备一个更大的本子。”

  “你在说什么?”约瑟芬问,“预言这不是已经说完——”

  梅格抽了一口气,继续说:

  可向南是现在的太阳轨道,

  穿黑暗迷宫去往炙热死地

  要把迅捷白马的主人寻找

  夺下他的字谜言者的呼吸。

  我都有几百年没有听过这种形式的预言诗了,尽管我对这类诗很熟悉。我恨不能阻止神谕的诵读,别让梅格继续受罪了,可我对此无能为力。

  她一个激灵,念出了第三个诗节:

  西方宫殿必是莱斯特去处;

  农神之女找到她古时根底。

  偶蹄者引你前往不知之路,

  穿你敌人的靴子走上小径。

  最后,恐怖达到了最高峰,她喷出了两行押韵对句:

  三者皆已知,活至台伯渡,

  那时阿波罗方可尽情捷舞。

  黑烟散尽。我冲到梅格身边,及时接住了颓然倒下的她。她的呼吸变得规律多了,体温也恢复了。感谢命运三女神,预言的邪气已经驱走了。

  雷奥第一个打破沉默。“刚才那是啥?预言买一送三大促销?这诗怎么有这么多行啊!”

  “这是首十四行诗,”我说,内心仍然感到难以置信,“求诸神可怜可怜我们吧,这是首莎士比亚式十四行诗。”

  我原本以为多多那给我的五行打油诗就够糟糕了。可这首不折不扣的莎士比亚式十四行诗,严格遵守ABAB的押韵规则,以对句结尾,还是五步抑扬格[3]。只有特罗弗尼乌斯岩洞才能干出这么恐怖的事来。

  我回忆起跟威廉·莎士比亚的多次争论。

  “比尔[4],”我说,“没人会想听这种诗!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这也算一种节奏?”

  我是说,真实生活中,没人这样说![5]

  嗯……我刚才写的那句话就是五步抑扬格。这玩意儿还会传染。呸!

  塔莉亚把她的弓挂到肩上。“那是一整首诗?可它分为四个部分啊。”

  “是的,”我说,“十四行诗是最矫揉造作的预言诗,由多个悲情的部分组成。我得说,这类诗没一首写得好。”

  梅格开始打鼾了。

  “我们稍后再对我们的厄运判决书做句法分析吧,”我说,“应该让梅格去休息——”

  我的身体在这一刻支撑不住了。我要求它做的事太多,现在它要反抗了。我侧身倒下,梅格滑下来压在我身上,我们的朋友都跑了过来。我感觉到自己被轻轻抬了起来,不由得模糊地想,我是在“无板冲桃子”,还是宙斯把我召回了天界?

  随后我看到约瑟芬的大脸笼罩着我,就像拉什莫尔山[6]上的某个总统。她正抱着我走过走廊。

  “这一个要送去医务室,”她对她身旁的某个人说,“之后呢……噢哟。他真得好好洗个澡才行。”

  一个梦都不做地睡上几个小时,醒来再洗个泡泡浴。

  虽然这不是奥林匹斯山的生活,我的朋友,不过也很接近了。

  临近傍晚时,我已经穿上了既不冷冰冰又没沾上洞穴生物粪便的干净衣服。我的肚子里装满了蜂蜜和刚烤好的面包。我在驿站里乱逛,在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帮忙。一直有事情做挺好的,这能让我不要老是去想黑暗神谕的那首诗。

  梅格在一间客房里好好地休息,警惕的桃子、桃子还有桃子负责守卫她。

  阿耳忒弥斯的狩猎者们在照料伤员,伤员人数太多,驿站不得不把医务室扩大了一倍。大楼外面,大象利维娅在帮忙清理街道,把坏掉的车子和各种残骸从环岛上移走。雷奥和约瑟芬整个下午都在收集青铜龙范斯塔的碎片。他们告诉我,范斯塔是被康茂德本人徒手撕成碎片的。幸好,这件事在雷奥眼里与其说是悲剧,不如说是个小麻烦。

  “没事儿,老兄。”我向雷奥表示慰问的时候,他说,“我可以很轻松地把他拼回去。我重新设计过他,好让他像一套乐高玩具那样,天生适合快速组装!”

  他继续去帮约瑟芬的忙了。约瑟芬正在用吊车把范斯塔的左后腿从联合车站的钟楼上拔出来。

  而卡里普索呢,她瞬间爆发出一股操纵空气的魔力,召唤了好多风精灵把玫瑰窗的彩色玻璃碎片重新装回去,然后由于耗费了太多精力突然倒下了。

  萨——拉、杰米和塔莉亚·格雷斯在搜索附近的街道,寻找康茂德留下的蛛丝马迹,可这个皇帝就那样不见了。我想起多年前我在赫米塞和帕台农跳下悬崖的时候是怎么救下她们的——把她们化成了光。像康茂德这样的伪神也能对自己做类似的事吗?无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都有一种感觉,我们之前见到的并不是我的老哥们儿新海格力斯生命的最后一刻。

  夜幕降临时,有人请我去参加为狮鹫爱洛伊丝举行的小型亲友追悼会。此时在驿站的所有人本来都想为她的牺牲致哀,但埃米解释说,出席者太多的话会让阿贝拉尔情绪比之前更低落。所以,狩猎者科瓦尔斯基在鸡舍帮忙孵蛋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爱洛伊丝的蛋在战斗开始前就被转移到鸡舍了),我跟埃米、约瑟芬、乔吉、卡里普索一起到屋顶上去了。悲痛的鳏夫阿贝拉尔默默地看着卡里普索和我——我们算是狮鹫的荣誉家人,因为那次去动物园的营救任务——把爱洛伊丝的遗体轻轻放到果菜园里的一块空置苗床上。

  狮鹫死后的重量轻得惊人。他们的灵魂离开之后身体会自动干燥,只剩下皮毛、羽毛和空心骨架。我们退到一边,而阿贝拉尔则走向他伴侣的遗体。他抖抖翅膀,最后一次轻轻把自己的鸟喙埋进爱洛伊丝的颈羽中。然后他高高昂起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鸣叫——这叫声仿佛在说:我在这里,你在哪儿?

  随后他便腾身飞起,消失在低矮灰暗的云层彼端,爱洛伊丝的遗体随即化为尘土。

  “我们今后要在这块苗床上种猫薄荷。”埃米擦掉脸颊上的一滴泪,“爱洛伊丝喜欢猫薄荷。”

  卡里普索用袖子擦擦眼睛。“那挺好的。阿贝拉尔去哪儿了?”

  约瑟芬的视线扫过整片天空。“他会回来的。他需要一些时间。狮鹫蛋还需要好几个星期才会孵化,我们会替他好好照料那枚蛋的。”

  一想到狮鹫父亲和狮鹫蛋从此就要在这个世上相依为命了,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不过,我知道他们在驿站还有一群最亲的亲友可以依靠。

  这场短暂的葬礼期间,乔治娜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看我,手里摆弄着什么。是个娃娃?我真的没怎么注意。现在,约瑟芬拍了拍她女儿的背。

  “没事的,宝贝,”约瑟芬鼓励她,“去吧。”

  乔治娜拖着脚走向我。她穿着一条干净的连身裤,穿在她身上要比穿在雷奥身上合适多了。她刚洗过澡,一头棕发更蓬松了,脸蛋也更粉红了。

  “我的妈妈们说你可能是我爸爸。”她小声说,眼睛没有看我。

  我哽住了。漫长的岁月中,我曾经无数次经历类似的场景,可作为莱斯特·帕帕佐普洛斯,我感到比以往更加不自在。“我——我可能是,乔治娜。我不知道。”

  “哦。”她把手里那件东西举起来——是一个用烟斗通条做的娃娃——塞进我手里,“给你做的。等你走的时候带它一起走。”

  我认真看着这个娃娃。它的做工很简陋,只是一个用铁丝和彩色绒毛做成的接近姜饼人的小人形,关节处卡着不少胡须……噢,天哪。这就是那个曾经砸在康茂德脸上的小人。我猜它在康茂德冲向窗户之前掉下来了。

  “谢谢你,”我说,“乔治娜,如果你今后需要我,如果你想聊——”

  “不,我很好。”她转身跑回去躲进约瑟芬怀里。

  约瑟芬亲了她头顶一下。“你做得很好,宝贝。”

  她们转身朝楼梯走去。卡里普索朝我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随后跟了过去。屋顶上只剩下了我和埃米。

  有好一会儿,我们默默无言地站在苗床旁边。

  埃米把自己那件银色的旧狩猎者外套披在身上。“爱洛伊丝和阿贝拉尔是我们在这儿最早认识的朋友,我们刚来驿站的时候认识的。”

  “我很遗憾。”

  她的灰发在夕阳下的光泽像钢铁一样。她的皱纹更深了,面容也更加疲惫。她作为凡人还能活多久呢……二十年?对于天神而言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然而,我不再为她放弃了我赐给她的神性这件事感到气恼了。阿耳忒弥斯显然早已理解了她的选择。弃绝一切感情的阿耳忒弥斯认为埃米和约瑟芬值得在一起慢慢变老,那么我也该接受这一点。

  “你在这里建立了好东西呀,赫米塞。”我说,“康茂德是毁不掉它的。你的损失是可以修复的。我嫉妒你。”

  她挤出一丝微弱的笑容。“我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阿波罗大人。”

  阿波罗大人。这个头衔不适合我。它就像一顶我几个世纪以前戴过的帽子……某种又大又不实用、头重脚轻的东西,就像比尔·莎士比亚经常戴的那种伊丽莎白时代的老式帽子,是用来掩饰他的秃头的。

  “你怎么看那个黑暗神谕?”埃米问,“你明白它的意思吗?”

  我看着一小团狮鹫羽毛在泥土上滚过。“有几句懂,不是全都懂。也许足够安排下一步计划吧。”

  埃米点点头。“那我们最好把朋友们集合起来,我们可以在餐桌上聊。况且——”她轻轻戳了我胳膊一下,“那些胡萝卜也等着有人来给它们削皮呢。”

  [1] 此处是雷奥的玩笑,用“是李特(Lityerses-ly)”与“说真的(literally)”谐音。

  [2] 无板冲浪指不借助冲浪板,只用身体的冲浪方式。

  [3] 五步抑扬格指一行诗有五个音步,其中每个音步都是轻音在前重音在后的组合。下文阿波罗说的“滴答”就是一个抑扬格音步,但中文无法表现轻重音区别。

  [4] 比尔是威廉的昵称。

  [5] 这句话的原文符合五步抑扬格的特征,译文难以表现。

  [6] 拉什莫尔山俗称总统山,位于南达科他州,以在整个山体上雕凿出华盛顿、杰斐逊、罗斯福及林肯四位总统的巨型头像而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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