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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鬼影站在只有一个房间的密屋里。这房间当然是非法的。公民禁止这种东西的存在,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可以不对任何人负责,不受人观察。幸好,禁令无法阻绝这种东西的存在。
只是让这种房子更昂贵而已。
鬼影的运气很好。他几乎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燃烧的建筑物上跳下,手中还握着六个镕金金属瓶,边咳嗽,边流血,记不得怎么回到自己的密屋。他应该死了。就算没有被烧死,他也可能被出卖。如果这家非法小旅社的老板发现鬼影是什么样的人,从哪里逃出来,奖金的诱惑必定令人难以抗拒。
可是鬼影活了下来。也许密屋中的其他盗贼认为他被抢了,或者他们根本漠不关心。无论如何,他都还站在房间前方的小镜子前,脱下了上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伤口。
我还活着,他心想。而且……觉得蛮不错的。
他伸展四肢,转着手臂。这伤口的痛楚远少于应有的程度,在阴暗的光线下,他可以看到刀伤如今已经结痂,开始愈合。白镴在他的腹部中燃烧,与熟悉的锡火一同奏出美丽的和谐乐章。
它是不该存在的东西。在镕金术中,不是拥有基本的八种力量之一,就是拥有全部十四种,单有或全有,永远不会只有两种。可是鬼影尝试燃烧别种金属时,毫无效果。不知如何,他只得到白镴来搭配他的锡。虽然这件事够令人讶异,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盘踞在他心头。
他看见了卡西尔的灵魂。幸存者回来了,还在鬼影面前现身。
鬼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不是有信仰的人,可是……一个死人,或是被他人称之为神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救了他一命。他担心那是幻觉。可如果真是幻觉,他又是如何取得白镴的力量?
他摇摇头,手伸向绷带,却因为镜子里面的东西而停下动作。他上前一步,仰赖外面的星光提供足够的照明。靠着敏锐到极致的感官,他轻易就看到肩膀的皮肤上的一小点金属,只探出些许的小头。
那个人的剑尖,鬼影想道,就是刺伤我的那把剑。剑断了,但末端一定是卡在了我的皮肤中。他一咬牙,准备要将剑尖拔出。
“不要。”卡西尔说道,“别动,它就像你身上的伤口一样,都是存活下来的证明。”
鬼影一惊。他环顾四周,这次没有人影。只有声音。可是他很确定他听见了。
“卡西尔?”他迟疑地问道。
没有回答。
我要发疯了吗?鬼影心想。还是……如同幸存者教会的教义?卡西尔会不会已经成为某种更伟大、守护信众的存在?如果是如此,卡西尔一直照看着他吗?这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安。不过,如果这为他带来白镴的力量,那他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鬼影转身,穿上衬衫,再次伸展手臂。他需要更多信息。他昏迷多久了?魁利恩在做什么?集团中有别人来了吗?
他暂时先不去想他的奇异体验,从房间溜了出去,进入阴暗的街道。以密屋的标准而言,他的这一间并没有多了不起,只不过是一条贫民窟小巷弄的墙后所隐藏的暗房。可是,总胜过于住在如今他身旁的这些,位于阴暗、迷雾满布的城市中的拥挤综合屋里。
公民喜欢假装他的小乌托邦里一切完美,可是鬼影一点也不讶异地发现这里其实和所有城市一样,自然也有贫民窟。邬都有许多人不喜欢住在可以被公民监控的区域,因此居住在一个称之为劳难的区域,那里是一条特别拥挤的运河,远离所有的主要河道。
劳难区里杂乱地挤着木头、布料、人的身体。小屋靠着小屋,建筑物危险地倚靠在岩石与大地上,交相倾叠,沿着运河的石墙,朝黑暗的天空攀爬。某些地方,有人睡觉时只用一片绑在两块漂流木之间的肮脏布料遮蔽,上千年来对迷雾的恐惧也屈服于现实。
鬼影轻巧地爬下拥挤的运河中。有些成堆的建筑物堆得又高又宽,对下方的人来说天空只剩下窄窄的一线,世界黑得如同子夜般,除了鬼影这样的人外,谁都看不清四周。
也许这团混乱正是公民没有造访劳难区的原因,或者他只是想等到对王国的掌握更稳定后,再来一举清除他们。无论如何,他严格的社会搭配创造出来的贫困生活,造成一种奇特、公开的夜间文化。统御主派人在街道上巡逻,禁止夜游,可是公民表示迷雾属于卡西尔,因此他不能禁止人民进入迷雾。在鬼影的经验中,邬都是第一个可以在半夜时找到一间还开着的小酒馆供应饮料的城市。他走入酒馆,披风拉得紧紧的。这里没有正式的酒吧,只有一群身上脏污的男子围绕着地上的篝火围坐,其他人则坐在角落的板凳或箱子上。鬼影找到一个空箱子,坐了下来。
然后,他闭上眼睛,开始聆听,筛选进入耳里的对话。当然所有人的话他都听得见,就算戴着耳塞也一样。当锡眼的要诀不是能听到什么,而是能忽略什么。
脚步声在他附近响起,他睁开眼睛。一名男子身着缝了十几个不同扣环与铁链的长裤,在鬼影面前停下,重重地往地上放了一个瓶子。“大家都得喝。”那人说道,“我得付钱才能经营这里,不准有人进来干坐。”
“你有什么?”鬼影问道。
酒保踢踢瓶子:“泛图尔氏五十年陈年精酿,以前一瓶要六百盒金。”
鬼影微笑,掏出一枚佩币,这是公民所铸造的钱币,等同一枚铜夹币。经济崩塌还有公民对奢侈品的反感让一瓶过去数百盒金的酒,如今几乎一钱不值。
“三枚一瓶。”酒保说道,伸出手。
鬼影又掏出两枚钱币。酒保将瓶子留在地上,鬼影只好自己将它拿起。没人给他开酒器或杯子,想来需要额外付费,不过这瓶酒的酒塞倒是比酒瓶口要凸起几寸。鬼影打量了两眼。
说不定……
他的白镴在延烧,不像他的锡是不断骤烧。他烧白镴的原因只是为了要帮助他应付痛楚跟疲累,这效用好到他一路走来酒吧几乎忘记自己有伤口。他让白镴烧得更旺一点后,伤口的痛楚完全消失。然后,鬼影捏着瓶塞用力一扯,几乎毫不费劲,就让瓶塞躺在掌心。
鬼影将瓶塞抛在一旁。我觉得我会喜欢这个能力,他带着微笑心想。
他拿着酒瓶直接喝了一口,寻找有意思的对话。他被派来邬都是为了搜集情报,如果一直躺在床上,显然不会对依蓝德和其他人有什么帮助。房间中有十几对窃窃私语正在进行,大多数都忿忿不平。这里不会找到多少对政府忠诚的人,这正是鬼影找来劳难区的理由。
“他们说他要把币制给废掉。”一个人在篝火边说道,“他计划要把所有钱币搜集起来,存在他的国库。”
“这太蠢了。”另一个声音回答,“钱币都是他自己铸造的,现在为什么要收回去?”
“这是真的。”第一个声音说道,“我亲耳听到他谈论此事。他说人不该仰赖钱币,我们应该共同拥有一切,不需要买卖。”
“统御主也从来没让司卡拥有过钱币。”另一个声音抱怨,“魁利恩这家伙掌权越久,行事越像被幸存者杀掉的那个鼠辈。”
鬼影挑起一边眉毛,又喝了一口酒。杀死统御主的是纹,不是卡西尔。可是邬都离陆沙德有好一段距离,大概好几个礼拜以后才知道统御主丧命。鬼影换了另一个对话,寻找最低声的交谈。在两名坐在地板角落共享一瓶好酒的男人之间,他找到他想听的内容。
“他现在把大多数人都登记在案了,”第一人说道,“还不止如此。他有那些书记,那些血统专家,他们不断问问题,质询邻居跟朋友,试图寻找所有五代之中有贵族血统的人。”
“可是他只杀两代内有贵族血统的人。”
“会有新的部门。”另一个声音低语,“任何五代内都血统纯正的人,可以在政府里面工作。其他人则不行。如果有谁能帮一些人隐藏过去的某些事情,其中大有赚头。”
嗯,鬼影心想,喝了一口酒。奇特的是,酒精对他没多少影响。是白镴,他意识到这点。白镴增强我的身体,让我对伤口与痛楚更有抵抗力,可能也能避免酒醉?
他微笑。可是没人跟他提过白镴有让人千杯不醉的优点,这种技巧一定可以拿来利用。
他将注意力转向酒吧中的其他客人,寻找有用的线索。另一个对话谈论着在矿场里工作的事。鬼影感觉到一阵冰寒的回忆。那些人讲的是煤矿,不是金矿,但抱怨内容是一样的。坍塌。危险的气体。闷热的空气与毫不理会的工头。
要不是歪脚带我走,那原本是我的人生,鬼影心想。
直至今日,他仍然不明白。歪脚为何走了这么远,一路到最后帝国遥远的极东方,拯救一名他素未谋面的侄子?陆沙德里一定有别的年轻镕金术师值得他去保护。
歪脚花了一大笔钱,在司卡严禁旅行时代,来到很远的地方,还冒着被鬼影的父亲出卖的风险,只为赢得一名街头顽童的尊敬与服从——他以前面对任何有权威的人,都是选择逃跑。
鬼影不禁心想,如果歪脚没有来接我,我会有什么样的人生?永远进不了卡西尔的团队,也许我会隐藏起镕金术,拒绝使用它,可能就进入矿坑,过着和其他司卡一样的人生。
那些人一同哀悼了几名因为坍塌而死去的朋友,听起来觉得日子跟统御主时代大同小异。他怀疑自己的人生也许就会像他们那样。他会在东方的荒凉地区,住在闷热的灰尘中,其他时间在狭窄的地方工作。
他大部分的人生似乎都像是一片灰烬,随风飞荡。他去人家要他去的地方,做他们要他做的事情。就算身为镕金术师,鬼影的人生仍然无足轻重。其他人是真正的伟人,卡西尔组织了不可能的叛变行为。纹打倒统御主。歪脚领军叛变,成为依蓝德的第一位首席将军。沙赛德是守护者,守护了积累长达数世纪的知识。微风以三寸不烂之舌与强大的安抚,推动无数人民。哈姆也是强而有力的士兵。可是鬼影,他只会看,什么都没做。
直到他跑走,留下歪脚送死的那天。
鬼影叹口气,抬起头。“我只是也想要帮忙。”他低声说道。
“你可以的。”卡西尔的声音说道,“你可以是伟大的人。就像我那样。”
鬼影一惊,环顾四周,但似乎没有别人听到那个声音,鬼影不安地坐回原位。可是他说得有道理。为什么鬼影总要如此责怪自己?没错,卡西尔没有挑选他加入集团,但幸存者如今亲自现身,将白镴的力量赐给他。
我可以帮助这个城市的人民,他心想,就像卡西尔帮助了陆沙德的居民。我可以做重要的事:让邬都加入依蓝德的王国,同时将人民的忠诚与储藏窟都交给他。
我曾经逃走过一次。我再也不需要这么做。我再也不会这么做!
酒精、霉菌、人体、灰烬的味道在空中滞留不去。鬼影可以隔着衣服感觉到身体下的木凳的所有纹路,还有人们走过建筑物时衣物的摩擦声与地面的抖动。与此同时,白镴在他体内燃烧。他骤烧白镴,让它跟锡一样强大。手中的瓶子破裂,因为他捏得太用力,虽然他已经很快放手避免它粉碎,瓶子仍然掉落到地上,而他的另一只手臂以令人眩目的速度又将瓶子接起。
鬼影眨眼,为自己的速度而赞叹不已。然后,他微笑。我需要更多白镴,他心想。
“就是他。”
鬼影全身一僵。房间中有几个对话突然停止,而他习惯嘈杂声音的耳朵突然听到诡异的宁静。他瞥向一边,刚才在谈论矿坑的人正在看着鬼影,压低声音,以为他听不到。
“我跟你说,我真的看到他被警卫刺穿。大家都以为他在火烧起来前就死了。”
这可不妙,鬼影心想。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人记得,可是……他在城市最繁忙的市集正中央攻击了士兵。
“度恩一直在讲他的事。”那个声音继续道,“说他是幸存者集团中的一员……”
度恩,鬼影心想。所以他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他把我的秘密到处对人说?我以为他会更谨慎。
鬼影尽量装作无所谓地站起身,然后遁入黑夜。

拉刹克发展最后帝国时,妥善利用了敌人的文化,但帝国的其他文化与克雷尼恩文化迥然不同。司卡人民的生活是以卡西族的奴隶生活为范本。泰瑞司侍从官类似兀特蓝的仆人阶级,那是拉刹克在第一世纪所征服的民族。

帝国宗教与圣务官制度,其实应该出自哈莱特的行政商业系统。那些人对于重量、尺寸、合同非常重视。统御主会将教廷搭架在他的商务系统之上,在我的看法里,显示他并不在乎信众相信什么,只在乎信众的稳定、忠诚,他们的投入可否被量化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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