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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托曼迎上来,递给弗伦两个箭筒。阿缇斯紧跟在他身边,悲泣声里满是畏惧与担忧。

  我问:“拉努?”

  托曼摇头:“不知道。还有葛露斯和珂露菲。”他避开我的目光,递给我一个箭筒,“只有这么多了,冰窖里的全部储备。冬厩和老宅里还有两桶,可现在那里跟阿维卡一样遥不可及。”

  说完他转身面对埃达伊,迟疑片刻,终于将最后一桶箭递给对方。埃达伊没有立刻接受,可等他伸出手去,托曼却又不肯放手,逼得埃达伊与他对视。“你还有一个箭筒是满的。我把这给你只有一个原因:你是炬扎,你的责任是保护我们。”

  我暗想,换了父亲,肯定不会把箭给他。

  不等埃达伊回答,托曼已经转过身去,“贝鲁埃,还有大家——抱歉,已经没有十字弓的弩箭了。”

  贝鲁埃边点头边摸摸自己的箭筒。他还剩三支弩箭。斯蒂兰的手下也各自清点自己的储备。

  埃达伊瞪着托曼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向斯蒂兰的步兵,指点着说:“所有的十字弓弹药由你们四个平均分配。两人一组,听我号令轮番射击和装填,直到射完为止。你们三个用长矛。”

  “遵命。”

  埃达伊指着冰窖北面偌大的推拉门,“原来的育龙平台。这是我们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这些门已经几十年没开过了,”托曼说,“而且内外两重门之间塞满了稻草。门是钉死的,至少能拖住它们一会儿——我们会有时间准备。”

  鞍头弩连续发射的声音顺着楼梯传下来,然后渐渐远去。有什么东西摇撼着育龙房。瓦砾纷纷落到堵住楼梯的尸体上。

  我感受到埃达伊炽热的目光,转身发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过了好几秒钟,他瞥了眼托曼。我哥哥望着他,弗伦和贝鲁埃也望着他。斯蒂兰的士兵来回看着我们所有人,仿佛期待着什么。

  我说:“现在不是时候,埃达伊。”

  “做什么都该趁早。”

  贝鲁埃迈步朝我们走过来。

夏日之龙文字 408

  从旧育龙平台的方向传来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是抓挠和木头裂开的声音。因为隔了稻草筑成的屏障,声音十分微弱。

  “天啊,”托曼说,“外侧的门完蛋了。”

  两支鞍头弩咔咔响。有人在喊话。坠落的声音。

  咆哮。

  弗伦说:“我们有朋友还在外头。”

  埃达伊终于转过身去,不再看我。“集中火力,射击最先突破内门的凶煞,”他说,“如果必须撤退,用冰架作掩护。走运的话,它们会停下来吃容易到手的冻肉。”

  我们排开,箭都上了弦,胳膊腿像十字弓一样绷紧。阿缇斯、嘎嘎、泽尔和埃达伊的火炬手分别站在自己的契约骑手身旁,沿着内侧的门均匀散开,翅膀收紧,露出牙齿。斯蒂兰的弓箭手负责监视楼梯。弗伦站在我身旁。

  声音不断接近,越来越清晰。撕扯。打斗。内门晃了晃。爪子擦刮的声音。嘎嘎低声咆哮,我从未听她发出过这样的威胁。

  十字弓奏响。一个士兵喊道:“楼梯!”一个插满弩箭的人形凶煞从龙的尸体旁挤下楼梯。

  “别让它们靠近,”埃达伊说,“瞄准!”两个弓弩手退下来重新装填,另一组人上前。埃达伊大喊一声:“放!”箭射入人形凶煞体内,它身体不住地抽搐,却依然继续前进。

  “瞄准!放!”一个士兵的长矛戳进那东西胸部,往后猛推,让它暂时动弹不得。埃达伊趁机完成另一次轮换。瞄准!放!又有两支箭命中,但凶煞挥剑砍向长矛。我的角度不对,无法放箭。瞄准!放!又一个人形凶煞从前面那个身后爬下楼梯。

  嘭的一声轰鸣,左边的内门剧烈晃动,碎木屑砸在我身上。门被垂直撕开,门闩迸射而出。一张凶煞龙的脸和前臂往里挤来,但门上包着铁条,挺立不倒。一个士兵冲上前去,砍在凶煞的脖子上,可惜那里有盔甲保护,凶煞并未受伤。箭从它的脸颊和鼻子上弹开,它摇晃脑袋,气得尖叫。滚轮从轨道里迸出来,沉甸甸的大门变成了困住凶煞的陷阱。凶煞被门拖着栽倒,正好压在先前的士兵身上。凶煞龙拼命挣扎,骑手从鞍里滑下来,拔出一柄黑色的剑。他背后还坐了一个散兵,这时也下了地。

  埃达伊的火炬手扑上去进攻,瞄准骑手露出的脖子,把它像昆虫一样踩扁。埃达伊朝散兵放了一箭,然后放下弓,拔出剑和匕首迎上去。

  通往过去育龙房的下一扇门摇晃起来,门上出现了裂缝。

  瞄准!放!在我右手边,斯蒂兰的一个士兵接替埃达伊指挥。弗伦的弓弦唱响。一声嚎叫。埃达伊且战且退,剑和匕首闪着寒光,效率惊人。我集中精神盯着育龙房的门,举弓等待目标。一只凶煞龙从边缘探出焦黑的脑袋,我一箭命中。托曼和贝鲁埃也在放箭。门裂开,怪物冲了进来。

  阿缇斯迎上去撕咬,在凶煞冰冷的触碰下大声呼痛。泽尔赶过去帮忙。贝鲁埃的十字弓啪啪作响,托曼的弓也唱响调子。怪兽身后不断传来某种有节奏的断音——是鞍头弩。是凯雷科吗?

  瞄准!放!我不敢分心往楼梯那边瞧,但持续不断的号令鼓舞着我——斯蒂兰的人还在战斗。

  埃达伊的对手失去了双臂,两腿绊在一起跪倒,露出了脖子。埃达伊终于结果了它。贝鲁埃放出最后一支弩箭,扔掉十字弓,拔出刀来。埃达伊的火炬手撕烂了卡在门里的凶煞的脖子,它不再挣扎。

  又一只凶煞龙从它背后的影子里钻出来,却突然停住,继而被往后拖开。它挣脱、转身,倒退进冰窖——是凯雷科和塔本。凯雷科用鞍头弩瞄准怪物的脑袋,塔本用利爪撕扯,埃达伊的火炬手从后面夹击。至于埃达伊自己,他放箭的速度简直不可思议。

  托曼和弗伦瞄准阿缇斯和泽尔的对手。大团大团的煤灰从它胸口落下,但它还在战斗,又一只凶煞从它旁边挤进了冰窖。

  火炬手转而面对新的对手。骑手已经解开束带,跳上平台,朝埃达伊冲过去。它背后也带了一名散兵,却是朝我而来。

  我放箭、再放箭。躯干、脖子——但它将一把深色弯刀高举头顶,继续前进。它身体的缝隙里透出地狱般的光亮,让人奇怪它怎么还没烧起来。我一箭射入它前额,它继续向前。我跑进栅栏架中间,却被掉在地上的一包肉绊倒。人形怪物张开没有嘴唇的恐怖大口,发出刺耳的尖叫,抬起手来,准备把我砍成两半。

  嘎嘎狠命咬住它的手,剑飞到一边。她剧烈地晃动脑袋,把两只胳膊都扯了下来。她又瞄准它的头,咬住头盔使劲摇晃,虽然痛得尖叫也不肯松口。脑袋与脖子终于分离,那东西总算倒地不动了。她用身体挡住我,大声咆哮着。挑衅、愤怒、疼痛和畏惧,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在这声音里。

  我爬起来,刚好看见埃达伊的火炬手咬碎了凶煞龙的头骨。凯雷科和塔本干掉了最后一只凶煞。打斗之中,倒地的门被压成碎片。埃达伊浑身是血,但也解决了骑手。

  片刻的寂静过后,两个龙骑士小组降落在过去的育龙平台,走进门里。是洛夫和他的一个手下。接着是玛拉德和两组炬扎。无论人龙,所有人身上都有不止一处伤口在流血。

  埃达伊问:“还剩多少人?”

  “就我们了,”洛夫说,“就算双方数量相当,也是它们更强。我们损失惨重。标枪已经用光了,鞍头弩的弹药也所剩无几。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战场。”

  我只歇了一秒钟,让自己深吸一口气,然后从尸体上拔出箭来准备再利用。出乎我的意料,从凶煞焦黑的肉里取箭很容易。弗伦和斯蒂兰的人也跟着我做,托曼和贝鲁埃则在为各自的龙检查伤口。

  泽尔的胸口、肩膀、脖子和脸上都有深深的伤痕。她低头贴着贝鲁埃的脸。他轻声说:“对不起,忠诚的姑娘。”她舔舔他的脸。

  塔本走到我跟前,凯雷科俯身问:“你受伤了吗,玛——小姐?”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摇头表示没有,又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嘎嘎的脖子。

  “感谢阿瓦。待在我背后。”他让塔本转身面对破损的门。

  尚未完全消褪的暮色照亮了老育龙房的远端。多少代人以来,老育龙房第一次从外面打开。刚刚醒来的星星带给我从未有过的感受,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它们。我深吸一口气,嗅到了陈腐的稻草和灰尘、血和汗,还有凶煞的腐臭。我感受着肺里的空气和自己的心跳。

  凶煞的身影几乎立刻挡住了我的视线。它们互相重叠,燃烧在腐烂躯体深处的冷光让人很难将它们区分开来。嘶嘶的叫声和咆哮声回荡在石头间。

  洛夫、他的手下和两个炬扎全都下地,各自在自己的坐骑背后站定。他们挽弓搭箭,或者举起长矛,面对着凶煞。玛拉德和凯雷科留在龙背上,他俩的武器是鞍头弩。

  我飞快地数了数——我有八支箭。“嘎嘎,站我背后。”

  怪物步步逼近,我们不断用箭攻击,直到埃达伊大喊一声“上!”于是军队的龙——炬扎和龙骑士团一起——跳将起来,发起进攻。力量与气势的较量在眼前展开。龙用牙和爪迎击凶煞。齐延攻势狂暴,怪物那冰一般的碰触对他似乎毫无影响。凯雷科用完了最后的弹药,解下长矛击退一只凶煞,塔本一面挥动爪子,一面小心翼翼地后退。两只尖叫的凶煞制服了玛拉德和他的坐骑,一龙一骑大叫一声,消失在一片破破烂烂的翅膀底下。一只火炬手一面抓扯一面想吐火,但它已经吐不出来了。两只凶煞将它压倒。

  所有人都快不行了。我只剩三支箭。埃达伊转身面对我,又瞥了眼托曼、弗伦和贝鲁埃。他睁大眼睛,嘴唇紧绷,仿佛做出了决断。他抓起剑和匕首——匕首像蛇一样弯曲,好不怕人。他转身背对战场朝我走来,呼吸加快,嘴唇张开。

  我搭上一支箭,拉开弓,“别,埃达伊。”他没有放慢步子。

  贝鲁埃握着剑走到我们中间,“别,兄弟。你想错了。”

  埃达伊停下来抬头看他,“她诱惑了你,贝鲁埃。别挡道。”

  我感受到了厄迪姆的存在,就在意识的最边缘。

  贝鲁埃并未抬起剑,但挺直了肩膀。“你不明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别——”

  “让开,”埃达伊道,“我要结束这一切。就在你眼皮底下的事你也看不见吗?”

  弗伦跑到我身边,箭搭在弦上。埃达伊的一个炬扎战士朝贝鲁埃拉开弓,弗伦瞄准那个炬扎。我瞄准埃达伊。

  厄迪姆侵入我的思维边界。它说:多有趣啊。

  接下来的几秒钟,周围只剩战斗的喧嚣:咆哮和怒吼,惊叫和十字弓发射的声音。砰,咔,呻吟。“让开,”埃达伊又说了一遍,“否则我从你身上踏过去。”

  咱喜欢这一出。

  我的心怦怦乱跳,呼吸急促:“厄迪姆。”

  埃达伊一个假动作敲开贝鲁埃的剑,匕首刺入贝鲁埃肋骨间,直没至柄。须臾之间,另一枚箭头穿透贝鲁埃的后背,带出一团血渍,红色的箭羽扎在心脏下方。贝鲁埃呻吟着从埃达伊匕首上滑落,瘫倒在地。埃达伊的炬扎迅速搭上另一支箭,但弗伦的箭砰一声正中他胸口,将他放倒。我松开弓弦,箭浅浅地扎进埃达伊左臂下方的肋骨。我和弗伦再次挽弓,埃达伊继续朝我逼近。

  嘎嘎跳过去挡在他的面前,却也让我们没法放箭。她低下头,发出愤怒的嘶嘶声。埃达伊迟疑了片刻。我往右边迈出半步放箭。但埃达伊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他挥剑挡开了这一击,接着转身朝嘎嘎迈出一步,剑举到肩膀的高度。

  躺在地上的贝鲁埃突然发难,一剑刺中埃达伊腿筋的位置。埃达伊痛得大叫,踉跄着转身。他举起匕首,准备给贝鲁埃第二击。

  但他的火炬手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抬起头,发现自己的龙跌跌撞撞地后退;一只偌大无比的凶煞咬住了龙脖子,正在摇晃、撕扯。

  它们身后耸立着一片冒烟的影子,像是一只龙腐烂的尸体。是厄迪姆。它就在这儿。

  趁埃达伊发愣的机会,我张弓瞄准他的心脏,但厄迪姆的攻击像水坝决堤般汹涌而来。过去一个钟头里的每一次死亡都在我脑中回放,接连不断。所有的惊恐与痛苦、忧虑、愤怒与悔恨,刀锋冰冷的刺痛、尖牙利爪的撕咬。我白白浪费了最后一支箭,长弓脱手,跪倒在地。我发出愤怒和痛苦的叫喊。我听见凯雷科在喊我名字。

  埃达伊面朝厄迪姆,扑通一声跪倒。极度的痛苦扭曲了他的手指,武器滑落在地。

  透过眼前的迷雾,我看见凯雷科和塔本朝厄迪姆冲过去,却被一只体型无比庞大的凶煞龙拦住。龙的胸口缝着一个人,像地狱来客一般嚎叫。凯雷科抬起长矛。他痛得咬紧牙关,大吼一声:“玛芮娅,躲开!”

  我动弹不得。厄迪姆转头面对我。既然你们视阿瓦为自己尊崇之物,又为什么会看见咱?

  提问的语气很奇怪,仿佛随性聊天,与之相伴的却是可怕的画面:开肠破肚、砍头肢解,还有其他我几乎无法理解的恶心事。这些都是它所享受的。精神。性。从他人心中剥夺的感受,全都剥离了背景,朝我掷过来。

  我眼前一片血红,鲜血流到嘴唇上。“我还看见了夏龙。”我喘息着,拼命想记起那是怎样的感觉,想看清夏龙高贵庄严的模样。

  它不理我。咱现在明白你了。咱了解你的伤疤。很深很深。

  厄迪姆放开我,雾蒙蒙的脑袋转向埃达伊。我双手撑地,大口喘气。

  瞧这一个。埃达伊呻吟着、抽搐着,仿佛厄迪姆正抓着他的灵魂用力摇晃。他见过许多事,他的伤痕很深,但他的知识也十分渊博。咱利用前者来获取后者,你明白。这一个是满载仇恨、猜疑和恐惧的容器,却又如此精通死亡的技艺。

  埃达伊的火炬手被彻底击垮。教长无力移动,发出痛苦的哭喊。

  埃达伊承受的痛苦让厄迪姆感到无限喜悦。这情绪淹没了我,像火,像针,像硫酸。它冲刷着我的神经。

  我右眼的眼角瞥见了弗伦,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但仍在射箭、前进。他失手掉落了一支箭,又去取下一支。厄迪姆也在攻击他吗?与一只怪物搏斗的齐延被推倒在架子上,冰块和一块块碎肉落下。喊声、叫声。

  我听见凯雷科的尖叫,转头看见凶煞正用牙齿攻击他。他用长矛刺进它嘴里,它往后缩,咬住长矛,从他手里扯掉,吐到地上。然后它朝他张开嘴,头一甩,他的叫声戛然而止。怪物从龙鞍上扯下凯雷科,跳下悬崖。塔本暴怒,发出悲惨的嚎叫,追着凶煞跳进夜色。

  我侧身倒下,尖叫拖长成了抽泣。

  喏,瞧见了?你又多了一道疤。

  我拼命在脑中描绘夏龙革提克。鲜血和死亡令他的存在不再清晰,滚烫的寒意和极度的疲惫模糊了他的形象。但我还是向他伸出手去。我需要他。厄迪姆让我看见了自己的需要,以此嘲弄我。它还让我重温凯雷科丧命的情景。一次又一次。

  我必须想办法回应。我给它看达哈克,在隐藏的圆形剧场,最后一面墙板的浮雕上,以此证明它的种族的失败。

  厄迪姆以冰川塌陷的画面反击。冰川埋葬了浮雕,同时埋葬了我对抗拉撒尔的希望。这倒是真的:只有改变永恒不变。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它把各种图像变成了倒刺,从我心头拖过。

  玛毕尔满面伤痕。贝鲁埃从埃达伊波纹形的匕首上滑落。凯雷科被一次又一次扯下龙鞍。他们所有人都是厄迪姆的牺牲品。

  但厄迪姆从未碰过他们一根指头,甚至连我它也没碰过。没有物理上的碰触,它只是将恶意直接倾倒在我们脑中。它只做了这一件事,仅此而已。恐惧、绝望、破坏、阴沉的情感,它只是这些东西的阿瓦。它想要我畏惧,它需要我畏惧。它以我的畏惧为指引和食物。

  我准备将我的怒火奉送给它。我在泪水下找到了愤怒,让厄迪姆看我们废墟中的雕像,白龙击败达哈克。厄迪姆停顿了一眨眼的工夫。

  “玛毕尔说的没错,”我一面喘气,一面紧紧抓住这片刻的迟疑,“你每次都失败。”

  当真?

  齐延面临疯狂的攻击,一步步退得越来越远。一只火炬手被一只凶煞挤到稻草堆前,火炬手翅膀被撕裂,而且再也不能吐火。托曼双手抱头跪在地上,阿缇斯和泽尔正与一只怪物厮打。厄迪姆让我看见了许多历史片段,全都来自它的灵魂。满地战火,永无止境。

  你会看见龙的时代让位于凶煞的时代。世界将永远改变。

  我忍不住抽泣,但还是硬撑着跪起来,“当你不过是一波波影子的时候,舒迦和齐延把你撕烂了。你现在也只不过是一缕烟罢了。”

  那东西脖子往后收,朝我歪歪头。两点无色的光在烟中闪烁,仿佛眼睛的雏形。

  然而咱总是越来越强壮。

  我抓起自己失手落下的箭,一面喘息一面把箭搭在弓上。

  “玛毕尔说你不过是幻象。是影子。”

  喔,咱才不止呢。

  我一箭射向厄迪姆的脖子。箭头从背面钻出来。那东西身上有许多箭,仿佛长出了箭的鬃毛。它朝我逼近。可就在这时,战斗的旋律突然改变。

  朝我们进逼的凶煞原地转身,应付背后出现的新对手。外面传来鞍头弩的声音。

  一只凶煞正在吞食埃达伊的火炬手,突然被一只没有骑手的龙从背后攻击,摔倒在地。托曼气喘吁吁地大喊一声:“拉努!”他还活着。我们的龙父用牙和爪子撕咬怪物肋腹。阿吉赫、达锐德和凯雷科那爪留在山洞里的四个小组冲进油灯的光线中,鞍头弩砰砰响个不停。吉荷牡和达锐德带来了援军。

  厄迪姆放开了我。埃达伊面朝下瘫软在地。凶煞全都迟疑起来,场面出现了片刻的混乱。洛夫、阿吉赫和所有小组都冲上前去。我挣扎着站起来,发现弗伦双手和膝盖撑地,就在我身旁不远。我从他箭筒里抓了一把箭。他晃了晃头,准备起身。

  我们的龙击垮了最后几只凶煞。托曼摇晃着爬起来,弗伦跪在地上朝厄迪姆射箭。我们的龙向前逼近,厄迪姆退后一步。

  我挽弓搭箭,扭头寻找埃达伊的炬扎。其中一个已经倒下,胸口还扎着弗伦的箭。我找到了另一个,他正抽出一支箭。是要对付我吗?我不准备冒险。我一箭射中他的肋骨。他蹒跚着还想抬起弓,我又放了一箭。他的箭落在地上,人随之倒下。

  然后我转向埃达伊,他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捡起剑和匕首,扭头看着我,鼻翼张开。我近距离放箭。他还想站起来。我又放了一箭。他倒下时,我向他射出第三箭。

  我们的龙朝厄迪姆围拢,它们一面摇头一面咆哮,却依然步步逼近。那东西用新长出的眼睛回头看我。

  你年轻又强壮,富于韧性。但你与另一个相连,又通过这一个与另外一个相连。阿鲁和达瑞安的图像,他们的契印。

  我朝那怪物射了一箭,接着又一箭。之前的攻击似乎毫无效果,但现在每次被射中它都会抽搐。

  你从他们身上汲取力量。但他们也是你的弱点,是你最深的伤痕。咱会找到他们,把那伤口打开。你会有更多伤疤。咱会撕扯它们,直到有一天你再也不能抵抗咱。

  我们的龙用爪子和牙齿撕扯那幻象,终于逼得它不得不转为防守。我回想我和达瑞安看见夏龙的时刻,那时我们满心惊奇,我们的世界被他的存在彻底撼动。虽然达瑞安让我痛苦,但至少我们分享过那一刻。那个奇妙的时刻。

  我说:“我的伤疤给我力量。”

  我们的龙的咆哮和怒吼越来越自信,噩梦朝悬崖退却。它在我们脑子里嚎叫,然后踉跄了一下。它似乎破裂、粉碎,最后坠入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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