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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临近正午,空气里有股强烈的清新味道,拉希德・巴斯・拉希德深吸一口气,朝着北边的内城门走去。利卡米的女儿莉塔兹走在他前方不远处,拉希德从没见过她如此盛装打扮。她的长裙镶着紫水晶,纽扣上缀着黄金和珊瑚的圆环,腰带上别着一支华丽匕首,山羊皮刀鞘上嵌满宝石。她这是要去战斗吗?拉希德决定要比以往更加警醒。

他们与莉塔兹的联系人碰面的地方叫圆周城,位于达姆萨瓦城最中心的位置。城的外围用太阳晒干的巨大砖块砌成一道六十英尺高的围墙,南北两边各有一扇大铁门。他们俩加入了一队正要从北门通过的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前。他们通过城门的时候,莉塔兹朝着一名当班的督查微笑致意。那人看了一眼拉希德的装束和弯刀,但什么也没说。

他们穿过城门便从铺着巨大灰色路石的主干道上拐了出去。莉塔兹自信地带路,拉希德跟着她。他们绕过街角,踏上了金匠街,那是一条铺着路石的巷子,虽然比主干道要狭窄一些,但也还是很宽阔了。两人将渐渐聚集起来的行人和招揽生意的脚夫甩在身后,加入了另一支不那么拥挤也不那么嘈杂的人流中。

莉塔兹咬着下唇低语着什么,显然正在深思。所以拉希德也保持沉默,观察着四周。他已经在达姆萨瓦城生活了两年,但还没有来过金匠街。他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

街道两侧分立着整洁的店面和华丽的房屋,和学院区那些粗糙开放的石头窗户不同,这里的窗都装着考究的檀香木窗板,一些更豪华的店则装有铅条玻璃窗。尽管这里离学院区步行不到一小时,但这毗邻的两个街区却是天壤之别。

在这里,坐落着阿巴森最富有的商人和最有名的匠人的家或店面——有出色的进口商、香料商、宝石切割师、珠宝匠、装订工、吹玻璃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朝臣和元老,以及他们的家人,他们并不住在宫殿里,而是住在这里的衰颓公寓内。拉希德对这里的人烟稀少、院落冷清感到很惊奇。

毫无疑问,大部分人都在家中准备今晚天意节的大餐。但拉希德认为原因不止如此。这地方看起来可以让一个人潜下心来冥思。学院区的街道从来不会这般安静,或这般空旷,或这般整洁。拉希德很羡慕这里的居民有这样一个清幽的环境。没有臭烘烘的水洼。没有吵嚷的驾驴声。我真想有这样一个可以冥思和修行的地方。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做贪婪的白日梦。“信徒们啊!不管历经着怎样的命运,都要尊敬真主——不管在身处囹圄,还是牧场,抑或祈祷日的圆桌前。”《天堂之章》如是说。

在与博士共事的几年间,他并没有机会接触到圆周城里这些过于富足的居民们。也许这样挺好。博士家所在街区的居民们习惯了腐化堕落,因此厌恶拉希德这样的人。但如果说学院区那些烟民和娼妓是邪恶的话,或许这里的人们更邪恶。这里很富有,和弯月王国的任何一处一样富有。在这里有很好的条件培养道德与学习,这样才配得上所获的财富。但博士总是抱怨金匠街的人们从来不珍惜这样的机会,他们数不胜数的家财只会更荒淫无度地被挥霍。

搭档,他昨晚曾这么称呼拉希德。但拉希德自认不够格。他没有对博士以及别人提起他曾撞见过法拉德・阿兹・哈马斯,没有提起过那位大盗给他的赃物。他还没能坦白这样的错误——当他回到苏共和国夫妇的店里,莉塔兹曾经问起过他沾灰的外衣和凌乱的仪容,但他敷衍了过去,她也没有再强迫他。这一切都灼烧着他的灵魂,就像火焰湖的预兆。

搭档。他又一次在脑海中回味着这个词。虽然他理应为真主念诵祈祷文,此时他却祈求着博士能够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牟・阿瓦这个怪物会再次来袭。

“拉希德?”莉塔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了,伯母?”他一边应声,一边扫视着稀稀拉拉的人群。

“扎米亚・巴努・莱思・巴达维——她对你很有兴趣,你看出来了吗?你知道你该对这事多上上心吗?”

他就像被扇了个耳光一样,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他握紧了他的刀柄,一言不发,接着又迈开了步子。

莉塔兹的心形脸庞上露出了慈爱的微笑,与他并肩走着。“而你对她也很在意。明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打趣地说。

他想要反驳炼金术士的话,但发现,如果不坦白自己犯下的过错,他不能质疑别人,这是教会的传统所禁止的。他想找些话题,但他发现能想到的都是疑问。“我向你道以最诚挚的歉意,伯母,请别再说这样的事情了。”他好不容易才说出。

“她是个巴达维人,拉希德。即使她全心想着复仇,也会考虑保全家族血脉的。”莉塔兹的笑容更灿烂了。这是一个比拉希德见多、识广的人的自信微笑,这让他感到很沮丧。他径自往前走,眼睛盯着前方,希望能中断这场对话。

但莉塔兹却继续说下去。“这没什么,你知道的。当你看着她时,你心中的感觉。你握着弯刀太久了,对于其他事情却知之甚少。但你看着她时,你心中的感觉是完全没错的。”

苏共和国人在谈论不合适的事情时,总是很坦率——所以不难想象,博士在他们中间会觉得很自在。拉希德觉得脸颊发烫,他咬着牙道:“你谈论这些事情时,太无所顾忌了!”即使他面对长辈的用词再简略一些,也没有人会责怪他的。

但如果他的声音中透出了厌烦,会让他自己感到烦恼。他可耻地想要寻求安慰,因为他的内心其实很软弱。他想要向莉塔兹谈谈这些事情,寻求她的帮助。但这是不被容许的。他陷入沉默。

她温和地笑着:“年轻人,如果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我向真主发誓我不会对别人吐露半个字,即使对阿杜拉和我丈夫也不例外。”

他们继续朝前走去,从金匠街拐上了一条整洁而狭窄的鹅卵石小巷。他的神经绷紧,接着又放松了。他感到自己不自觉地说出了那些词句:

“我没有任何秘密,伯母。只是……她是被天使们选中的!我希望……这……这实在……有时候很难开口。当我去寻找红汞时,我——”

“你最好干脆老实地回答问题,小婊子!”一阵刺耳的声音传入拉希德的耳朵,与此同时,说话者——一个手持鞭子穿着长袍的男人——走进了他的视野。那人歪着身子,灰色头发,身边站着两个拿着短棍的大汉。那两个人也许是孪生兄弟——都很年轻、魁梧,长着鹰钩鼻。三个人的胡子都剃得干干净净,戴着朴素的头巾,身着棕色粗布厚长袍,腰间胡乱扎着绳子。他们围着一个女孩。

他们是初级教会学员!是本应将弯月王国街头巷尾的不洁清理干净的行脚僧。拉希德感到比之前还要不舒服。他瞥了莉塔兹一眼。她的微笑变成了冷硬的线条。她这会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老战士而不是慈祥的老妈妈了。

初级教会学员的职责是严惩需被严惩之人,帮助行真主之善之人。但拉希德也听说有些初级教会学员只为一己贪欲,残酷行事,而非奉行正义。他们在卢加尔巴受到尊崇,在苏共和国则被冷眼嘲笑,在达姆萨瓦城,学生人数也日渐稀少——一方面受到哈里发的折磨,另一方面也不受市民待见。

毫不意外,拉希德的导师也力主肃清他们。“我从不相信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为真主效力,实际上却恃强凌弱。”博士曾经大吼着说过。

三个人并肩站在巷子前方二十码处。他们正面朝着拉希德和莉塔兹走来的方向,视线却落在一个穿着薄纱衬衫和白花边绑腿的少女身上。拉希德老远就闻到了这个瘦弱女孩身上浓烈的廉价紫罗兰精油的味道。有麻烦了,拉希德知道。他正打量着面前的一幕,莉塔兹已经朝前冲去。教会学员们和女孩一齐朝她望来。

“发生了什么?”莉塔兹的语气很强硬,立刻就激怒了教会学员们。灰头发的首领皱起眉头。“发生了什么?一个不洁的女孩需要被示以真主之路。你想在旁边看着见识一下吗,外乡人?共和国也衰退了,苏共和国人更需要我们的训诫来受益。”男人面无表情,话语中却充满了轻蔑。

莉塔兹露出一丝挖苦的微笑。“我以前就见识过,兄弟们。恐怕我不能说我对此毫无微词。”

男人挑起一边眉毛。“注意你的言行,女人。我们并不需要外乡人的认可。我们一眼就看出这娘们东游西逛地招揽生意。这城里的妓院已经像大树一样烂了根,而他们的腐烂果实则在原本体面的大街上到处乱滚。如果督查不行使他们的职责,我们就替他们收拾烂摊子。罚她十鞭子。”男人手中的鞭子被握得咯吱作响。

女孩仿佛看到了希望,跑上前来。“我……我并不是在大街上招揽生意的,伯母,我发誓!我……我不会这么做的。我只是从……从一个……从一个朋友家里出来。”女孩羞愧地垂下眼睛。她肯定不超过十四岁,拉希德厌恶地想。但当他看着她时,也感到一阵羞愧——一阵难以忍受的羞愧——贯穿全身。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莉塔兹问。

女孩用受惊的羚羊一般的眼神望着炼金术士。

“苏里。”

莉塔兹显得很惊讶。“苏里?真的吗?这可不是如今常见的名字。”

女孩咕哝了一声,点点头。

“苏里,”莉塔兹重复道,“很美丽的名字。也是非常非常古老的名字。”她带着很有威严的微笑转向三个教会学员,“你们可清楚地看到了万能真主的意识?《天堂之章》中,苏里的故事上说‘刽子手啊,松开你的剑,贯彻他的仁慈!鞭挞者啊,松开你的鞭子,贯彻他的仁慈!’”

灰头发的教会学员伸出一只手表示调停,一边嘲讽道:“《天堂之章》上也说‘诚然,合适的刑罚就是最好的仁慈’,不是吗?时代已经不同了,外乡人!在既定的道路上,逆者亡,顺者昌。”

两个大汉摆出了临战的架势。拉希德发现自己也一样。他朝莉塔兹靠近了一步。

“‘既定的道路?’这是教会学员们有权决定的事物吗?”炼金术士说着眯起眼睛,“请让这女孩离开。我希望你们尊重一位老妇人的意愿。”见对方没有答复,她恳求的语气变成威胁。“瞧,我们现在可不是在河边的码头上,兄弟们。想想周边这些体面的住户——他们都受不了你们的教会——你们觉得他们会对你们当街殴打一个女孩子视而不见吗?”

领头教会学员越发不屑了。他伸手抚摸着光滑的下颌。“听我说,女人,请立刻离开。听见了吗?我说请。回到你这个外乡人堕落的故乡。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的。”接着他扭头对拉希德说:“而你,僧人?”男人尖锐的声音仍然带着嘲弄意味,但这一次他自己也有些不确信,“你真的在陪同这个垃圾吗?”拉希德张了张嘴,但什么话也没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几句话。

我正在陪同她,但——

请原谅我,兄弟,她——

恐怕我必须——

但他的喉咙突然又干又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拉希德见识过被杀死的强盗、独眼巨人,还有食尸鬼,但现在他发觉自己动弹不得,也无法开口。

灰头发男人犹豫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了冷冰冰的怒容。“从你的沉默我明白你正在与这个堕落的疯老太婆同行!你的美德哪去了?你已经放弃为真主效力了吗,年轻人?”两个鹰钩鼻的大汉开始活动,很显然准备干上一架。

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飘过来,两对年轻人走进小巷,看到眼前的景象,很快退了出去。

莉塔兹从她的腰间的皮鞘里抽出匕首。她要做什么?匕首很长,刀刃也很宽,在她的小手里看起来就像一把短剑。“快走,苏里。”炼金术士的声音里透出可怕的平静。看到女孩愣着没动,莉塔兹又大吼了一声:“快走!现在就走!”

女孩在男人们抓住她之前跑走了。两个大个教会学员想去追赶,但领头的那个伸手制止了他们。苏里眨眼间就从小巷里消失了。

“这个老娼妇的罪孽比其他人更为深重。”领头的教会学员异常冷静地对他的跟班说,“让她领受那女孩的刑罚吧。”他对莉塔兹说,“你又是谁,拿着刀的娼妇,你以为你能干涉真主肃清污秽的工作吗?”那人看起来真的非常好奇。

莉塔兹一言不发。

男人脖子上青筋暴起:“不管你是谁,你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拉希德并不喜欢那人的语气——听上去他企图用粗暴的方式来证明莉塔兹的错误。

拉希德没来得及思考他的对手是谁,手里已经握紧了他的刀。教会与初级教会学员保持着联系。那些人也许专横、傲慢、令人不快,但在专注的职责上,他们是拉希德的同伴。

但是,利卡米的女儿莉塔兹是真主的真正随从,相比这些男人,毫无疑问她经历了更多真实的战斗。而且她也是博士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拉希德的内心展开了一场争斗,他攥紧了了手中的刀。

莉塔兹打破沉默。“天父从没有教导我们殴打害怕的女孩,兄弟!你们就没有别的传播美德的方式了吗?”

其中一个大汉开始用棍棒敲击自己的手掌。他朝莉塔兹走近了两步,进入了攻击范围内。拉希德也走近了两大步。灰头发男人朝拉希德丢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接着平静地对莉塔兹说:“多么无礼的话。来吧,女人。不管是苍老得行将枯萎,还是初生般的强壮,每人都以他的话语为生。来束手就擒吧。对付像你这样矮小的人会是非常迅速且容易,我以真主之名发誓。”

莉塔兹轻轻一笑。“那就试试来抓住我吧,兄弟。你会瘫倒并动弹不得的。”

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

两个鹰钩鼻的教会学员朝着莉塔兹扑过去。他们并不是战士,拉希德再清楚不过。没必要动用他的弯刀。他挡住离莉塔兹最近的攻击者,挥出一拳。

那个人流着鼻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拉希德下意识的举动证明了他的所谓忠诚度。

就像这一星期以来已经无数次发生的一样,他的腹部又因为自己的错误举动而揪紧了,但他抬起头,准备同样地对待其他两个教会学员。莉塔兹挡在他们中间。当他看到炼金术士朝着他们递出那把装饰着珠宝的匕首时,不禁惊呆了。她缴械投降了?

领头的人犹豫了,没有胡茬儿的脸上显示出既困惑又愤怒的表情。“什么——?”他说。

匕首上的宝石咝咝作响。一股亮绿色的蒸汽喷射出来,接着每个人的头都笼罩在一团小小的云雾中。莉塔兹灵活地朝后跳了几步,避开他们笨拙挥舞的棍棒。在云雾的边缘,拉希德感到蒸汽刺激着他的眼睛和鼻腔。

教会学员们的动作看起来很夸张。他们咳嗽着倒在鹅卵石路面上,大个男人的棍子也掉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三个人都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他们仍然在呼吸,虽然很艰难,拉希德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一点。

莉塔兹干咳了几声,一边拉希德也跟着咳了几声,一边避开那些在早晨的清爽空气中渐渐散开的绿色酸雾。炼金术士在她的裙子上擦净匕首柄上的一些残渣。上面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墨绿色斑点。莉塔兹带着冷酷的满足感低头看着那些不省人事的教会学员们,毫无疑问她对于自己的手段非常自豪。她小心地将匕首收回鞘中,看着拉希德,耸了耸肩。

“‘瘫倒并动弹不得。’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对吧?”

“伯母!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一种少见的溶液,叫作龙之吐息。”

“就像故事中的那些怪物一样?”

莉塔兹又耸耸肩。“是的,不过,据阿杜拉说,龙是真实存在的,即使大部分人只当它是个传说。”

这时拉希德发现有围观者三三两两地聚拢了过来。拉希德想要提醒莉塔兹她给自己造成了麻烦,接着仔细一想,你也被卷到麻烦中了,他有些疑虑。他看着那些动弹不得的教会学员。我是站在正义一边的,他告诉自己,我没有错!

“我们走吧,伯母。”他只说了一句。

莉塔兹自信的微笑消失了,一时看起来就是一个十足的老妇人。“听着,拉希德。我做了这些不得了的事情,是因为刚才我已经冒犯了那些初级教会学员。这将会给我原本就一团糟的家带来更多的麻烦。”她露出悲伤的眼神,“真主,请保佑他们的平安!”显然她并不是为那些教会学员说这话的,“拉希德,如果那个怪物,那只人狼又来袭了……”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只是示意拉希德他们应该动身了。

最后,莉塔兹他们在一座外墙砌着绿色玻璃的二层旅馆门前停下脚步。大块的反射面使得路过的人无法对其后的院落一探究竟。他们从一扇小小的门走进院内,院中有一对半透明的大理石喷泉。两个身材魁梧、衣着考究的男人带着他们走进旅馆中。是守卫,拉希德猜测,虽然他们的举动更像是主人,也没看见他们带着什么武器。他们毕恭毕敬地将他的弯刀取下,保证当他离开的时候会还给他。看到他们很得体地对待他的武器,拉希德很满意。

旅馆的接待室非常宽敞,几乎和院子一样开阔通风。有十几个人坐在白木矮桌前,用乌龟壳做着他们的工作。莉塔兹笑着朝靠墙坐在桌边的一个胖男人挥挥手。墙壁上挂着由翡翠和绿宝石串织而成的挂毯,上面画着一片郁郁葱葱的橄榄树。独自坐在桌边的胖男人也挥了挥手,看上去很高兴莉塔兹来造访。他看上去似乎就是一颗橄榄。他的肤色几乎就是橄榄色,很好地融合进挂毯的背景中,而且他个子很小,和拉希德一般高,但大腹便便;尽管和莉塔兹一般年纪,皮肤却出奇的光滑。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他穿着深绿色的丝质外衣。

“利卡米的女儿莉塔兹女士!”他们走上前去,橄榄一样的男人一边神采飞扬地站起来鞠了个躬,一边大惊小怪地说道。拉希德点头致意,虽然动作轻微但敬意十足。莉塔兹热烈地拥抱了这个男人。“你让我等了好一会儿,出色的人。但救死扶伤的天使知道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莉塔兹的笑容很灿烂。拉希德发现他还没有精明到能判断出这微笑是真是假。“亲爱的亚瑟尔,”她说着,用小手轻抚上男人的前额,“非常抱歉我们迟到了,老朋友。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点儿小麻烦。”

亚瑟尔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亲爱的,别介意。我会克制自己不去问你发生了什么麻烦事的。毫无疑问我现在别多管闲事为好。毫无疑问。”

拉希德不喜欢这个满脸堆笑的白痴,也不喜欢他过于狡猾的动作和语言。但他保持沉默,竭力使自己看起来不带任何情绪。

亚瑟尔并不领情。他打量着拉希德,笑容消失了,接着他迷惑地皱起眉头。“和你一起来的人是谁,女士?我从没听说过你还需要一个保镖,除了你的那个丑丈夫以外。”亚瑟尔无礼地看着拉希德但仍然和莉塔兹交谈着,“他真的是教会的人吗?你现在和僧人交朋友了?你曾经和我说他们不过是狂妄自大的孔雀——”

“别说了,亚瑟尔!”炼金术士打断了他的话,一边朝拉希德投去抱歉的一瞥。

橄榄一样的男人摊开他看上去很软的双手。“如你所愿,亲爱的,但你知道我从不和陌生人谈生意。尤其是这样一个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又带着叉形弯刀‘摈弃谬误,但求真理’的男人。你得请你高尚的保镖离开这里。”

拉希德愤怒地朝前走了一小步,但很快约束住自己。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温不火:“我不会独自离开的,如果——”

莉塔兹将她蓝黑色的手放在他肩上,轻轻地握紧。“拉希德,拜托了。”

这会儿不值得和这个老顽固争执。他妥协地低下头,不禁希望博士此刻和他们在一起。“我在门口等你,伯母。”拉希德说。

“谢谢你,亲爱的。”

拉希德朝出口走去。他想要去握刀却发现腰间空荡荡的。接着他开始等待,任凭思绪游走,灵魂饱受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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