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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雷卡王号称他军中有两万头怪物。”沙赛德轻声说道。
两万!依蓝德震惊地想。跟史特拉夫的五万人一样危险,可能更甚。
桌子周围的人陷入沉默,依蓝德瞥向其他人。他们都坐在城堡的厨房里,两名厨师正急急忙忙地为沙赛德准备宵夜。白色的房间在一旁有个小隔间,里面有一张供仆人用餐的饭桌。依蓝德自然从未在此用过餐,但沙赛德坚持不愿为了在主餐厅里用餐而叫醒仆人,即使他很明显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
于是所有人便跟着一同坐在低矮的木板凳上,等候厨师烹调。厨师的位置够远,不必担心他们听到隔间里的密谈。纹坐在依蓝德身边,一手搂着他的腰,她的狼獒坎得拉趴在她身边的地板上,另一边则坐着微风,看起来衣装不整,他被叫醒时充分地表达了他的不满。哈姆则原本就还醒着,依蓝德亦然。他需要再写一个提案,送去议会通知他们,他和史特拉夫进行的是非正式会谈,而不是正式和谈。
多克森拉来一张椅子,一如往常选择坐在离依蓝德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歪脚则斜倒在他的板凳上,依蓝德看不出来这姿势是因为累,还是因为天生的坏脾气。然后就是鬼影,他坐在一段距离外的餐桌上,双脚垂晃,不时从厨师那里偷点东西吃,惹得厨师相当不快。依蓝德好笑地看着他试图勾引一名睡眼惺忪的厨房女佣,却不甚成功。
最后就是沙赛德。他坐在依蓝德正对面,散发出独有的沉稳气息。他的外袍满是灰尘,少了缤纷耳环的脸庞让人看了不大习惯,但依蓝德猜测他是为了不引起盗贼注意,所以将耳环取下。即便如此,他的脸跟手都很干净。虽然一路奔波风尘仆仆,沙赛德仍给人整洁的感觉。
“我很遗憾,陛下。”沙赛德说道,“可是我不认为雷卡大人值得信赖。我明白在崩解时期前你们是朋友,但他目前的心理状况似乎……不太稳定。”
依蓝德点点头:“你觉得他用了什么方法来控制它们?”
沙赛德摇摇头:“我猜不透,陛下。”
哈姆摇摇头:“我的军队里有在崩解之后从南方来的人,他们是士兵,都在一个克罗司营地附近的军营里服役。统御主死后不到一天,那些怪物就都发狂了,攻击那附近所有的东西,包括村庄、军营和城市。”
“西北也是。”微风说道,“塞特王的国境里充满了逃离克罗司居住处的难民。塞特试图要征召离他的国境不远的克罗司军营,而且它们的确也跟随了他一段时间,但最后不知被什么激怒,克罗司一起攻击了他的军队,所以他只好将它们全部杀死,损失了将近两千名士兵才杀死克罗司一支五百人的营队。”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厨子们的交谈与烹调声从不远处传来。五百名克罗司杀了两千个人,依蓝德心想。加斯提的军队里有将近两万名那种东西。统御主的……
“还有多久?”歪脚问道,“还有多远?”
“我花了一个礼拜多才到这里。”沙赛德说道,“不过雷卡王看起来在那里驻扎一段时间了。他绝对正朝这方向前进,但我不知道他的行军速度会有多快。”
“可能他没料到会有另外两支军队居然比他先到。”哈姆如此判断。
依蓝德点点头:“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想不出来有什么对策,陛下。”多克森摇头说道,“根据沙赛德的报告,对加斯提晓之以理似乎没什么希望,而我们又正被夹攻,能做的事并不多。”
“他可能会转身离开。”哈姆说道,“这里已经有两支军队……”
沙赛德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他知道这两支军队的事情,哈姆德大人。他似乎相信他的克罗司军队绝对能击败人类。”
“两万名克罗司?”歪脚说道,“他要击败任何一方都不是问题。”
“但要同时击败双方就不容易了。”哈姆说道,“如果我是他,这件事绝对足以让我仔细思考。他带着一群随时可能暴乱的克罗司出现,塞特跟史特拉夫很可能会决定联手抗敌。”
“正中我们下怀。”歪脚说道,“越多人混战,对我们越有利。”
依蓝德靠回椅背。他觉得焦虑如乌云笼罩在头顶,幸好有纹搂着他,让他比较安心,即使她什么也没说。有时候,光是因为她在,他就觉得自己更坚强。两万克罗司。这个威胁比外面的军队更让他害怕。
“这可能是好事。”哈姆说道,“如果加斯提在陆沙德附近失去了对这些怪物的控制,很有可能它们会转而攻击其中一支军队。”
“同意。”微风疲累地说道,“我认为我们该继续拖延,让围城战持续到克罗司军队出现。多一支军队来搅局只会对我们有利。”
“我不希望见到克罗司出现在这里。”依蓝德说道,身体微微发颤,“无论它们能带来多大的优势,万一它们攻城……”
“万一真的发生这个问题,到时候再想办法吧。”多克森说道,“目前我们应该按照原定计划进行。陛下将去与史特拉夫会面,试图引诱他同意跟我们结成秘密同盟。运气好的话,克罗司即将出现这件事会让他更愿意妥协。”
依蓝德点点头。史特拉夫同意会面后,两人将日期定在几天后。议会很生气他没有跟他们讨论时间跟地点,但他们对于此事并无多大选择余地。
“好吧。”依蓝德终于叹口气说道,“沙赛德,你说你还有别的消息?我希望是好一点的消息?”
沙赛德想了想。一名厨子终于走了过来,在他面前放下一盘食物:清蒸薏仁、牛排肉条,还有一些辣拉吉豆,香得让依蓝德都忍不住胃口大开。他对不顾时间已晚,坚持要亲自下厨的御厨点头致意,后者挥挥手,示意他的助手们一起退下。
沙赛德静静地坐着,等到仆人们都走远了才开口:“我不知该不该说这件事,陛下,因为你的负担已经很重了。”
“你还是跟我说的好。”依蓝德说道。
沙赛德点点头:“我们在杀死统御主时,可能将某个东西放入了世界。这是始料未及的。”
微风疲累地挑挑眉毛:“始料未及?你是说除了肆虐的克罗司、利欲熏心的小王、纵横的土匪以外的东西?”
沙赛德有点愣住,之后才说:“呃,是的。我说的东西恐怕比较虚幻。雾出问题了。”
坐在依蓝德身边的纹突然竖起耳朵:“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追踪一连串的事件。”沙赛德解释,边说话边低着头,仿佛很尴尬,“——可以说我开始调查一件事。起因是,我听说数起白天就有迷雾出现的传言。”
哈姆耸耸肩:“这不罕见,尤其是秋天时,白天容易起雾。”
“我不是这个意思,哈姆德大人。”沙赛德说道,“我们所说的雾跟一般的云雾是有差别的,也许不明显,但仔细观察就可看出差异。迷雾比较浓,而且……该怎么说……”
“它的形态变化比较大。”纹低声开口,“就像空中的河流,从不会滞留在一个地方,总是随风飘荡,几乎像是风是被它带起的。”
“而且它不能进入建筑物,”歪脚说道,“或是帐篷。一进来很快就蒸发。”
“是的。”沙赛德说道,“当我第一次听说白天就起迷雾时,以为那些人只是过度迷信。我知道有很多司卡在普通有浓雾的白天都会拒绝出门,但我对这些报告很有兴趣,因此一路追踪到南方的一个村庄,在那里教学了一段时间后,仍然无法确认这些故事,所以我离开那里。”
他顿了顿,微微皱眉:“陛下,请不要认为我疯了。在旅程中,我路过一个隐蔽的峡谷,我敢发誓,我看到的是迷雾,而不是水雾。它当时浮在地面上,渐渐朝我袭来,那时却是大白天。”
依蓝德瞥向哈姆。他耸耸肩:“不要看我。”
微风轻蔑地一哼:“老家伙,他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我就是没意见。”
“那你算哪门子的哲学家啊!”
“我又不是哲学家。”哈姆说道,“我只喜欢想事情。”
“那你就去想想这件事吧。”微风说道。
依蓝德瞥向沙赛德:“这两个人一直都这样吗?”
“说实话,我不确定,陛下。”沙赛德脸上泛起微微笑意,“我认识他们的时间不比你久。”
“他们向来如此。”多克森轻轻叹气,“近年来甚至变本加厉。”
“你不饿吗?”依蓝德朝沙赛德的盘子点点头。
“我们讨论完后就吃。”沙赛德说道。
“沙赛德,你不是仆人了。”纹说道,“你不需要担心这种事。”
“这不是服不服侍的问题,纹贵女。”沙赛德说道,“这是礼貌。”
“沙赛德。”依蓝德说道。
“是的,陛下?”
他指着盘子:“先吃。你改天再有礼貌。现在你看起来快饿死了,而且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沙赛德一愣,对依蓝德投以奇特的眼神:“是的,陛下。”他拾起一副刀子与汤匙。
“那我们继续谈。”依蓝德重新回到正题。“你白天看到雾这件事有何关系?我们知道司卡说的都不是真的,没有必要害怕雾。”
“司卡可能比我们以为的要睿智,陛下。”沙赛德小心翼翼地细嚼慢咽,“迷雾似乎开始杀人了。”
“什么?”纹身体前倾,急迫地问道。
“我从未亲眼见过,纹贵女。”沙赛德说道,“可是我看过事发后的现场,也搜集到不同来源的报告,全都声称雾在杀人。”
“胡说八道。”微风说道,“雾是无害的。”
“我之前也这么以为,拉德利安大人。”沙赛德说道,“可是几个报告都相当详细。这些事件都在白天发生,每次雾都会缠绕在某些不幸的人身上,之后那人便会死亡,通常是抽搐而死。这些都是我亲自访问证人所得到的描述。”
依蓝德皱眉。同样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他绝对不会放在心上,但沙赛德……他说的话绝不可轻忽。坐在依蓝德身后的纹兴趣浓厚地看着他们交谈,咬着下唇。奇怪的是,她没有反驳沙赛德的话,不过其他人的反应倒与微风如出一辙。
“这不合理啊,沙赛德。”哈姆说道,“盗贼、贵族、镕金术师在雾中走动长达数世纪了。”
“确实如此,哈姆德大人。”沙赛德点头说道,“我想到的唯一解释只能跟统御主有关。在崩解时期前,我从未听说过如此确切的迷雾杀人事件报告,但崩解后,这些报告比比皆是,一开始集中在外围统御区,但似乎逐渐开始向内移动,我几个礼拜前在南边,发现一个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件,整个村庄的人似乎都被雾困在屋里。”
“可是统御主之死跟雾又有何关系?”微风问道。
“我不确定,拉德利安大人。”沙赛德说道,“可是这是我唯一能假设的关联。”
微风皱眉:“你能不能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我很抱歉,微风大人。”沙赛德说道,“我一直习惯以全名称呼他人。”
“你的名字是拉德利安?”纹问道。
“很不幸,是的。”微风说道,“我一直不喜欢这名字,亲爱的沙赛德还在后面加了‘大人’二字……这种敬称让这名字听起来更难听了。”
“是我的错觉吗?”依蓝德说道,“我怎么觉得今天晚上我们谈话比平常还容易跑题?”
“累的时候就会这样。”微风边打呵欠边说道,“无论如何,我们这位泰瑞司老兄一定弄错了。雾不会杀人。”
“我只能回报我发现的事实。”沙赛德说道,“我需要更进一步研究。”
“所以你要留下来吗?”纹一脸期盼地问。沙赛德点点头。
“那教学的事情怎么办?”微风问道,挥挥手,“当你离开时,我记得你说要花下半辈子四处行脚什么的,总之是这一类的胡说八道。”
沙赛德脸上微微泛红,又低下了头:“恐怕这个工作得要再搁置一下了。”
“沙赛德,你要留在这里多久,我们都欢迎。”依蓝德一边说,一边瞪了微风一眼,“如果你所言属实,那这些研究带来的好处将远超过你去四处开课。”
“也许吧。”沙赛德说道。
“不过,你真该挑个更安全的地方落脚。”哈姆笑着说,“至少挑个没被两支军队跟两万只克罗司推来抢去的城市。”
沙赛德微笑,依蓝德附和地轻笑出声。他说雾正朝内陆移动,朝王国中心移动。朝我们移动。又多了一件要担心的事情。
“你们在做什么啊?”一个声音突然问道。依蓝德转身望向厨房门口,那里站着衣衫凌乱的奥瑞安妮。“我听到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办宴会吗?”
“我们只是在谈国事而已,亲爱的。”微风连忙说道。
“另外那个女孩也在这里。”奥瑞安妮指着纹说道,“为什么没邀请我?”
依蓝德皱眉。她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客房离厨房有好大一段距离,而且奥瑞安妮身上穿着一件剪裁简单的贵族仕女长裙,一身整齐,所以她花时间换掉了睡衣,却任由自己一头乱发?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无辜?
我开始跟纹一样了,依蓝德叹口气在内心自言自语。仿佛听到他的心事,他注意到纹正眯着眼研究新来的女孩。
“亲爱的,你回房去吧。”微风安抚地说道,“不要打扰陛下了。”
奥瑞安妮夸张地叹口气,但仍然乖乖地转身,消失在走廊中。依蓝德转身面对沙赛德,后者正好奇地研究那女孩。依蓝德对他使了个“晚点再问”的眼色,他便再度动起刀具。不一会儿,众人开始四散,纹一直留在依蓝德身边,直到所有人都离去。
“我不相信那女孩。”纹说道。两名仆人上前拿了沙赛德的背包,领他离开。
依蓝德微笑,转过身低头看着纹:“要听我的评价吗?”
她翻翻白眼:“我知道,‘纹,你谁都不信任。’但这次我没说错。她衣装整齐,但头发凌乱,一定是故意的。”
“我也注意到了。”
“你也发现了?”她听起来很是佩服。
依蓝德点点头:“她一定是听到仆人把微风跟歪脚叫起来,所以她也醒了,意思是她偷听了大半个小时,还故意不梳头发,好让我们以为她刚刚才下来。”
纹刚想开口便打住,皱起眉头端详着他。“你变厉害了。”她最后说道。
“再不然就是奥瑞安妮小姐的演技太差。”
纹微笑。
“我还在想为什么我们没听到她。”依蓝德思索。
“因为有厨师在。”纹说道,“噪音太多,况且我因为沙赛德说话而分神。”
“你有何看法?”
纹想了想。“我晚点再告诉你。”
“好吧。”依蓝德说道。趴在纹身边的坎得拉站起身,伸展了狼獒的四肢。她为什么坚持要把欧瑟带来开会?他暗自心想。几个礼拜前她不是还无法忍受那东西吗?
狼獒转身,望着厨房窗户。纹沿着它的目光看过去。
“又要出去?”依蓝德问道。
纹点点头:“今晚我不放心。我不会离你的阳台太远,以免出问题。”
她亲了亲他后便离开。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不禁猜想她为何对沙赛德的故事这么有兴趣,到底她有什么事情没告诉他。
不要想了,他告诉自己。也许他受她影响太深了。在皇宫的所有人中,纹是他最不需要猜疑的人,但每次他刚觉得自己终于懂了纹一点,就立刻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是多么地少。
一念至此,心头上的所有事显得更令人沮丧。他叹口气,转身去自己的房间,那里有封写给议会的信正等着他。
 
也许我不该提雾的事情,沙赛德心想,跟着一名仆人走上楼梯。现在我让王因为可能只是我幻想的事情忧虑了。
两人来到台阶终点,仆人问他是否想泡个澡。沙赛德摇摇头。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很高兴终于有机会能把自己打理干净,但一路跑回中央统御区,又被克罗司抓到,还以急行军的速度返回陆沙德,让他整个人突破疲累的极限,连吃饭都很费力。现在,他只想睡觉。
仆人点点头,领着沙赛德走向旁边的一条走廊。
会不会他想象中的关联性根本不存在?每个学者都知道,研究中会遇到的最大危险就是对答案的渴求。他搜集到的证词不是妄想,但会不会他夸大了证词的重要性?他手中到底握有多少真凭实据?一个看到朋友抽搐而死,因而吓得要命的人所说的话?一个精神失常,以人为食的疯子?事实摆在眼前,沙赛德并未亲眼看到迷雾杀人。
仆人领着他来到一间客房,沙赛德感激地向对方道晚安,看着那人离去,他手中只握着一根蜡烛,油灯留给沙赛德使用。沙赛德的大半辈子都属于仆族,因为尽忠职守且礼仪完美而受到贵族喜爱。他一直负责管理宅邸与家族大屋,像刚才为他领路的下仆就属于沙赛德的监管对象。
另一段人生,他心想。他向来有点不满身为侍从官的生活让他没有多少读书的时间。如今他终于协助推翻了最后帝国,却发现自己的空闲时间反而变得更少,真是极大的讽刺。
他伸手要推开房门,却几乎是立刻冻结在原地。他的房间里面已经有灯光。
他们刻意为他留一盏灯吗?他猜想。缓缓地,他推开门。有人在等他。
“廷朵。”沙赛德轻声说道。她坐在房间的书桌边,一如往常冷静自持,衣着整齐。
“沙赛德。”她回答,看他踏入房间,关上门。他突然比平常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袍子有多脏。
“你回应了我的请求。”他说道。
“你却无视于我的。”
沙赛德不敢看她。他走到一旁,将手中的油灯放入房间的柜子上:“我注意到王的新服装,他的态度似乎也跟衣着相得益彰。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这才刚开始。”她不置可否地说道,“你对他的评论没错。”
“泛图尔王是个很好的人。”沙赛德说道,走到水盆边洗了把脸。他需要冰水的刺激,跟廷朵打交道一定会让他比现在更累。
“好人可能是很差的国王。”廷朵评论。
“可是坏人当不了好国王。”沙赛德说道,“先挑个好人,再来努力其他部分应该是比较好的做法。”
“也许吧。”廷朵说道。她以惯常的冷酷表情看着他。其他人认为她很冰冷,甚至严厉,但沙赛德从不这么想。知道她历经过的一切,今天的她能如此有自信,令他相当佩服,甚至惊奇。她是怎么办到的?
“沙赛德,沙赛德……”她说道,“你为什么回到中央统御区?你知道席诺德给你的指示。你该待在东方统御区,教导炎地边境的人民。”
“我本来在那里。”沙赛德说道,“不过现在我到这儿来了。我想南方没有我短期内也不会出事。”
“哦?”廷朵问道,“那谁来教他们灌溉技术,好让他们能生产足够食物来度过冬天?谁来跟他们解释基本的法令原则,好让他们能自治?谁来让他们明白该如何找回失去的信心跟信仰?你对于这些事向来热情。”
沙赛德放下洗脸布:“当我确定自己没有更重要的工作之后,我会回去教导他们。”
“能有什么更重要的工作?”廷朵质问,“这是我们毕生的责任,沙赛德。这是我们全族人民的工作。我知道陆沙德对你很重要,但这里没有你能插手的地方。我会照顾你的王。你必须离开。”
“我很感谢你帮泛图尔王的忙。”沙赛德说道,“不过我要干的事跟他没有太大关联。我有其他研究要进行。”
廷朵皱眉,冷冷地看着他:“你还在找寻那根本不存在的关联,净说些跟雾有关的蠢话。”
“真的有不寻常之处,廷朵。”他说。
“不。”廷朵叹气,“你还看不出来吗,沙赛德?你花了十年的时间在推翻最后帝国,如今你无法满足于普通的工作,因此只好想象某个威胁大陆的天大危机。你怕自己变得不再重要。”
沙赛德低下头:“也许。如果你说得对,我会寻求席诺德的原谅。也许我无论如何都免不了要去请罪。”
“唉,沙赛德。”廷朵轻摇着头说道,“我不了解你。维德然跟林戴那种毛头小伙儿会反对席诺德的意见是意料之中,但你?你根本是泰瑞司精神的化身,如此冷静,如此谦卑,如此小心翼翼,敬重万物。如此睿智。为什么不断反抗领导者的人,也总是你?这实在不合理。”
“我没有你想的睿智,廷朵。”沙赛德轻声说道,“我只是个必须实践心中所想的人。现在,我相信雾是危险的,所以必须依循自己的直觉查到水落石出,也许这都是我的自大与愚昧,但我宁愿被说成自大愚昧,也不愿拿大地上的人民性命冒险。”
“你什么都找不到的。”
“那我就是错的。”沙赛德说道,转过身,望着她的双眼,“但请你记得,上次我违抗席诺德的结果,是最后帝国的崩溃与我们一族的自由。”
廷朵紧抿嘴唇,额上出现深深的纹路。她不喜欢提起这件事。没有守护者喜欢提起这件事。他们认为沙赛德不该违抗命令,却又不能因为他的成功而惩罚他。
“我不了解你。”她再次低声说道,“你应该是我们一族中的领袖之一,沙赛德,不是我们最大的反抗者与异议分子。每个人都想以你为榜样,却都不能仿效你。你真的必须反抗每个命令吗?”
他疲累地笑了,却没有回答。
廷朵叹口气,站起身走向门口,经过他身边时停住脚步,握住了他的手。她凝视着他的双眼片刻,然后他将手抽出。
她摇摇头,然后离去。
他能对国王们下令。虽然他并无建立帝国的意图,却走到了史无前例的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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