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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与稳定,迷雾两者皆是。在陆地上有帝国,帝国中有十几个分崩离析的王国,在王国中有城市、小镇、乡村、庄园。在一切之上,在一切周围,是雾,比太阳更恒常,无法被云朵遮挡,比暴风雨更强大,因为它能耐过任何气候的肆虐。它总是存在。随时都在改变,却永恒。
纹对白天发出迫不及待的叹息,等着夜晚,但当黑暗终于降临时,纹发现雾气不像往常那般能让她平静。
似乎已经没有不变的事物。夜晚曾经是她的庇护所,如今她发现自己不断瞥向后方,寻找鬼魅般的身影。依蓝德曾经能带给她平静,但他开始改变了。曾经她能够保护她所爱的一切,但她越发害怕了,逼近陆沙德的力量超出了她能处理的范围。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无能更让她害怕。在她的童年时期,她相信自己无力改变事情,但卡西尔教导她要相信自己。
如果她无法保护依蓝德,那她有什么用?
还是有些我可以做的事情,她强迫自己这么想。她静静地蹲在屋檐边,迷雾披风的布条垂挂在一旁,在风中微微摇晃,脚下数组泛图尔堡垒前的火把光芒摇曳不定,照亮哈姆手下的两名侍卫。他们警醒地站在盘旋的雾气中,展现令人佩服的尽忠职守。
侍卫看不到她正坐在他们上方。在浓雾的笼罩下,目力几乎不会超过二十尺之外,他们不是镕金术师。集团成员以外,依蓝德手边只有不到六名迷雾人,在镕金术的资源上,跟最后帝国里的大多数新王相比,他显得格外弱小。纹的存在应当补起这段实力差距。
火把随着门打开而闪烁,一个身影走出皇宫。哈姆的声音静静回荡在雾气中,他正在跟手下的侍卫打招呼。这些侍卫如此勤勉的原因,甚至是唯一原因,可能就是哈姆。他在心里也许是有点偏向无政府主义,但如果他手边只有一小队人,他也可以成为很优秀的领导者。虽然他的侍卫不是纹所见过最有纪律、最光鲜的士兵,但他们绝对是最忠诚的。
哈姆跟那些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挥手道别,走入迷雾中。堡垒跟城墙间的小中庭有两个守卫站跟巡逻队驻防战,哈姆会一一造访。他大胆地走在夜色中,仰赖稀薄的星光照亮他的道路,而不是令人目眩的火把。小偷的习惯。
纹微笑,静静跳到地上,快步跟在哈姆身后。他继续前进,无觉于她的存在。
只有一种镕金术力量会是什么感觉?纹心想。能让自己更强壮,但耳力却跟任何普通人一样差?这两年来,她已经如此依赖自身的镕金术能力。
哈姆继续前进。纹悄悄地跟上,直到他们碰上埋伏。纹全身一僵,骤烧青铜。
欧瑟突然咆哮,从一堆箱子后跳出,在黑夜中只是一抹黑影,就连纹听着它非人的吠叫都忍不住一阵心悸。哈姆转身,低声咒骂连连。
他直觉性地燃烧白镴,全神贯注于青铜的纹可以确定那股镕金脉动绝对来自于他。哈姆转过身,眼光在黑暗处搜寻,看到欧瑟落地的身影。纹笑了。哈姆使用镕金术意味着他不是冒牌货,她的名单上又少了一人。
“没事的,哈姆。”纹开口,走上前去。
哈姆一愣,放下了决斗杖。“纹?”他眯着眼睛想看清雾中的身影。
“是我。”她说道。“对不起,你吓到我的狗了。它晚上很容易紧张。”
哈姆全身放松:“我们大家应该都是吧。今晚有什么动静吗?”
“现在似乎没有。”她说道,“有事情我会通知你。”
哈姆点点头:“谢谢,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有问题。我是侍卫队队长,但实际做事的人都是你。”
“你比你以为的更宝贵,哈姆。”纹说道,“依蓝德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自从加斯提跟其他人离开他后,他其实更需要朋友。”
哈姆点点头。纹转身,望向雾中坐得直挺挺的欧瑟。它似乎越来越适应这具身体。
一旦知道哈姆不是冒牌货,她便立刻决定要跟他讨论这件事。“哈姆。”她开口,“你对依蓝德的保护远比你以为的要重要。”
“你是在说那个冒牌货。”哈姆静静说道,“阿依叫我在皇宫侍从间搜查一遍,看是否能找出那天有谁消失了几个小时。那是件很困难的工作。”
她点点头:“还有一件事,哈姆。我的天金没了。”
他站在雾中,有一瞬间全无动静,然后她听到他咒骂一声。
“下次跟迷雾之子对打时,我会死。”她说道。
“那也得要对方有天金。”哈姆说道。
“有谁会派没有天金的迷雾之子来对付我?”
他迟疑了。
“哈姆,我需要有对付燃烧天金的人的方法。”她说道,“告诉我你知道该怎么做。”
哈姆在黑夜中耸耸肩:“纹,有很多这方面的理论。我曾经跟微风讨论过这件事,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抱怨,我快烦死他了。”
“那怎么样呢?”纹问道,“我能怎么办?”
他搓搓下巴:“大多数人都同意,杀死有天金的迷雾之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出其不意的攻击。”
“如果他们先出手这招就没用了。”纹说道。
“如果撇开突袭不谈……那就没什么别的手段了。”哈姆说道,“有些人认为,也许能用封死一切退路的办法杀死使用天金的迷雾之子,有点像是下棋。有时候吃下一子的唯一方法就是将它逼到死角,无论它怎么跑,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要将迷雾之子逼到这地步相当困难,因为天金让迷雾之子能看到未来,他知道何处有陷阱,所以他能避开,那金属据说也能增强他的思考能力。”
“的确是。当我在燃烧天金时,我经常甚至还没察觉对方的攻击,就已经闪过了。”
哈姆点点头。
“那么,还有吗?”纹问道。
“就这样了,纹。”哈姆说道,“打手经常讨论这个话题,因为我们都怕攻击迷雾之子。你只有两个选择:突围或击倒对手。我很遗憾。”
纹皱眉。如果有人要偷袭她,这两个选项都没有用。“好吧,我得走了。如果我又弄出新的尸体,我答应一定会告诉你。”
哈姆大笑:“你直接避免需要弄出新尸体的状况好不好?天知道如果我们没有你,这王国会怎么样……”
纹点点头,不过她不知道一片漆黑中哈姆到底能看到她多少动作。她对欧瑟挥挥手,朝堡垒外墙跑去,留下哈姆一人站在街上。
两人来到城墙顶时,欧瑟开口问道:“主人,能否告诉我为何要这样惊吓哈姆德主人?你这么喜欢吓朋友吗?”
“为了测试。”纹在墙垛边缘停下,俯瞰城市。
“主人,什么测试?”
“看他会不会用镕金术。这样我就知道他是不是冒牌货了。”
“啊。”坎得拉说道,“很聪明,主人。”
纹微笑。“谢谢。”她说道。一名侍卫正朝他们走来,纹懒得跟他们多啰唆,便朝墙顶守卫住的石屋点点头。她跳起身,反推一枚钱币,落在石屋顶端。欧瑟跟着她一起跃起,利用坎得拉奇特的肌耐力跃起十尺高。
纹盘腿坐下,打算好好想想这问题。欧瑟走到她身边趴下,两只脚掌垂挂在屋檐边。坐着坐着,纹突然想到一件事。欧瑟告诉我,坎得拉不会因为吃掉镕金术师而取得镕金术能力……但坎得拉自己就能是镕金术师吗?这个话题我们一直没谈完。
“我靠这件事就能知道那人是不是坎得拉,对不对?”纹转身询问欧瑟,“你们一族没有镕金术能力,对不对?”
欧瑟没有回答。
“欧瑟?”纹又问了一次。
“我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主人。”
啊,对,纹心里叹口气。那个契约。如果欧瑟不回答我的问题,我要怎么去抓另外那只坎得拉?她心烦意乱地向后靠,望着无尽的迷雾,用身上的迷雾披风枕着头。
“你的计划会奏效的,主人。”欧瑟低声说道。
纹一愣,转过头去看它。它把头摆在前脚上,凝视着城市:“如果你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镕金术力,那个人就不是坎得拉。”
纹可以听出它语气中的迟疑,而且它没有看她,仿佛这话说得不情不愿,仿佛他正在提供一项它宁可保密的信息。
可真是秘密,纹心想。“谢谢。”她说道。
欧瑟耸耸狗肩。
“我知道你宁可不要跟我打交道。”她说道。“我们都宁可跟对方保持距离,但在这个情况下,我们只能尽力合作。”
欧瑟再次点点头,略略转过头去看她:“你为什么恨我?”
“我不恨你。”纹说道。
欧瑟挑起一边狗眉。纹很讶异地发现它眼中蕴含着智慧,其中有着她从未见过的体谅。
“我……”纹一时说不下去,别过头,“我只是一直没法接受你吃了卡西尔的身体。”
“不是这个原因。”欧瑟说道,回过头去看城市,“你很聪明,不会一直执着于这件事。”
纹气愤地皱眉,但坎得拉没看她。她别过头去望着天上的雾。它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她在心中暗想。我们正开始能好好相处。她原本情愿忘记这件事的。
你真的想知道?她心想。好。
“因为你知道。”她低语。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主人?”
“你知道。”纹依然望着雾,“在集团中,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卡西尔会死。他告诉你他会让自己被杀死,要你吃下他的骨头。”
“噢。”欧瑟轻轻回答。
纹对它投以指控的目光:“你为什么什么都没说?你知道我们对卡西尔的感情。你考虑过要告诉我们那个白痴打算要自杀吗?你曾想过我们也许能阻止他,也许能找到别的方法吗?”
“你的问题很尖锐,主人。”
“是你想要知道的。”纹说道,“他刚死时,你按照他的命令来担任我的仆人,那时最严重。你甚至没有提过你做了什么。”
“都是契约,主人。”欧瑟说道,“也许这不是你想听到的,但我也受契约束缚。卡西尔不愿让你们知道他的计划,所以我无法告诉你们。你要恨就恨我吧,但我不后悔。”
“我不恨你。”我已经想开了。“可是,你难道不会为了他好而打破契约吗?你服侍卡西尔两年。知道他要死了,你难道不难过吗?”
“我为什么会在乎是哪个主人要死呢?”欧瑟说道,“总有下一个主人来取代他的位置。”
“卡西尔不是那种主人。”纹说道。
“他不是吗?”
“不是。”
“那我道歉,主人。”欧瑟说道,“你命令我相信什么,我就相信。”
纹开口要反驳,却猛然闭上。如果它下定决心要继续这种蠢蛋的想法,那是它的权利。它可以继续厌恶它的主人,就像……
就像她厌恶它,只因为它谨守诺言,履行它的契约。
从我认识它起,我从来就没给过好脸色,纹心想。首先是它当雷弩时,我反抗它的高傲态度,但那不是它自己的态度,那只是它扮演的角色,之后它成了欧瑟,我一直躲避它,甚至憎恨它,因为它放任卡西尔死去。我还强迫它使用动物的身体。
在认识它两年后,我只有在需要多了解它的族人用于找出冒牌货的情况下,才会询问它的过去。
纹看着雾。在集团中的所有人里,只有欧瑟是外人。它从未被邀请参加他们的会谈,它没有得到政府中的职位,但它提供的帮助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少,并且扮演了关键的角色——卡西尔的“鬼魂”——用死而复生来激起司卡进行最后的反抗。可是,当其他人有头衔、友谊和责任时,欧瑟从推翻最后帝国得到的,只有另一个主人。
而且是恨它的主人。
难怪它会是这种态度,纹心想。卡西尔的遗言涌上她心头:关于友谊,你还有很多要学的,纹……阿凯跟其他人邀请她,平等地对待她,给她友谊,即使当时她并不配得到那些。
“欧瑟,”她开口说道,“你被卡西尔征召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我不了解此事与找出冒牌货有何关系,主人。”欧瑟说。
“完全无关。”纹说道,“我只是想也许我该更了解你一些。”
“很抱歉,主人,但我不想要你了解我。”
纹叹口气。没办法了。
可是……当她对卡西尔跟其他人无礼时,他们也没有摒弃她。欧瑟的语调带着某种熟悉感,是她认得的情绪。
“隐藏自己。”纹低声说道。
“主人?”
“隐藏自己。就算在其他人身边,仍然要低调,随时都安静地躲在一旁,强迫自己疏离一切,至少情感上要能做到这件事。这是生存的方式。为了保护自己。”
欧瑟没有回答。
“你必须服从主人。”纹说道,“主人严酷却又畏惧你的能力,唯一让他们不会恨你的方式是确保他们不要注意你,所以你让自己看起来软弱无力,不会构成威胁,但有时候还是会说错话,或露出反抗的神色。”她转身面向他。它正在看她。“是的。”它终于说道,转过头望着城市
“他们恨你。”纹静静说道,“他们恨你是因为你的能力,因为他们不能逼你违反诺言,或是因为他们担心自己控制不了你们。”
“他们开始怕你。”欧瑟说道,“在利用你的同时也变得疑神疑鬼,畏惧万分,担心你会取代他们的位置,即使有契约,即使知道没有坎得拉会违反它神圣的誓言,他们还是怕你,而人们憎恨让人害怕的东西。”
“是的。”纹说道,“所以,他们找到打你的理由。有时候,就连努力表现出无害的样子都会激怒他们。他们憎恨你的能力,他们憎恨找不到打你的理由,所以打你。”
欧瑟再次转身面向她。“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他质问。
纹耸耸肩:“这不只是他们对待坎得拉的方式,欧瑟。集团首领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一个小女孩,因为她在地下盗贼集团的男人世界中属于异类,那孩子有奇怪的能力,会让怪事发生,能影响他们,听到她不该听的事情,比其他人的动作更安静、快速。一个工具,却同时又是威胁。”
“我……没发现。主人……”
纹皱眉。它怎么会不知道我的过去?它知道我是个流浪儿,可是……它真的知道吗?纹第一次意识到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它时,欧瑟眼中的她是什么样子。它大概一直以为她跟其他人一样,多年来都是卡西尔团队中的一员“跟你见面的前几天,卡西尔才第一次招募我。”纹说,“其实说招募不对,应该说是拯救我。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又一个的盗贼集团中度过,总是为名声最糟、最危险的人工作,因为只有这种人会收留我哥哥跟我这样的流浪司卡。聪明的首领都知道我是很好的工具,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猜出我是镕金术师,也许有些人知道,其他人只是认为我运气很好。无论如何,他们需要我,这也让他们憎恨我。”
“所以他们打你?”
纹点点头:“尤其是最后一任。那时我正开始弄懂该如何用镕金术,虽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凯蒙知道,而他在利用我的同时更憎恨我。我想他害怕有一天我会学会如何驾双我的力量,而在那一天,他担心我会杀了他。”纹转过头,看着欧瑟。“杀了他,取代他成为首领。”欧瑟静静地坐着,脊椎笔挺,凝望着她。
“人类虐待的不只是坎得拉。”纹静静说道,“我们也很擅长迫害彼此。”
欧瑟哼了哼:“打你时,他们至少得克制,害怕把你杀了。你有被知道无论怎么打,都打不死你的主人打过吗?他只需要弄来一副新骨头,隔天我们就又能服侍他们。我们是终极的仆人,早上我们被打死后,晚上仍然能为他送上晚餐。全然的虐待,却无须付出代价。”
纹闭起眼睛:“我了解。我不是坎得拉,但我有白镴。我想凯蒙知道他能以比平常更狠的力道来打我。”
“你为什么不逃?”欧瑟问道,“没有契约束缚着你。”
“我……不知道。”纹说道,“人类很奇怪的,欧瑟,我们的忠诚往往也是扭曲的。我留在凯蒙身边因为我熟悉他,而我害怕离开,远胜于留下。那团盗贼是我所拥有的一切。我哥哥不在了,我非常害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点奇怪。”
“有时候一个很糟的情况仍然比另外的选择更好。为了生存,有时不得不如此。”
“或许吧。”纹说道,“但的确有更好的选择,欧瑟。在卡西尔找到我之前我不知道,但人生的确不需如此,不需要花很多年充满疑虑地躲在阴影中,与众人疏离。”
“如果是人类,或许吧。但我是坎得拉。”
“你还是可以去信任。”纹说道,“你不需要憎恨你的主人。”
“我不是每个都恨,主人。”
“可是你不信任他们。”
“这不是私人恩怨,主人。”
“是私人的。”纹说道,“你不相信我们,因为你害怕我们会伤害你。我明白,我跟卡西尔相处了好几个月,仍不停在想我什么时候又会被他们伤害。”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欧瑟,没有人背叛我们。卡西尔说得对。直至今日,我仍然不敢相信。但是,这集团里的每个人,哈姆、多克森、微风……他们都是好人,即使他们之中有人背叛了我,我仍然宁可信任他们,因为这样我晚上能睡得着。欧瑟,我可以感觉到平静,我可以笑。人生不一样,变得更好了。”
“你是人类。”欧瑟固执地说道,“你能有朋友是因为他们不担心你会吃了他们,或是类似这样的蠢事。”
“我没有这样想你。”
“没有吗,主人?你刚才承认你因为我吃了卡西尔所以憎恨我,除此之外,你憎恨我遵从了我的契约。至少你是诚实的。
“人类觉得我们很诡异。他们憎恨我们会吃他们的同类,即使我们只吃已经死掉的尸体。你们对于我们能取得人类的形体而感到不安,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说过任何关于我们种族的传说。他们把我们称为雾魅,进入雾中的人会被我们偷去形体。你认为这样的怪物,用来吓小孩的传说,在你的社会中能为人所接受吗?”
纹皱眉。
“这就是为何需要契约,主人。”欧瑟说道,模糊的声音透过狗唇听来非常严厉。
“你没想过我们为何不逃走吗?融入你们的社会,消失其中?我们试过,很久以前,当帝国新成立时。你们找到了我们,开始摧毁我们,利用迷雾之子来猎捕我们,因为当年的镕金术师人数更多。你们恨我们,因为担心我们会取而代之。我们几乎被灭族,然后我们想出契约这个办法。”
“这有什么差异?”纹问道,“你们还是在做同样的事情,不是吗?”
“对,但我们现在是按照你们的命令行事。”欧瑟说道,“人类喜欢力量,更喜欢控制强大的东西。我们提供服务,我们也发明了具有束缚力的契约,每只坎得拉都要发誓遵从。我们不会杀人。我们只会在接受命令的情况下取得骨头。我们会以绝对的服从服侍我们的主人。我们开始这么做之后,人类停止猎杀我们。他们仍然憎恨、畏惧我们,但他们也知道他们能指挥我们。
“我们成为你们的工具,只要保持乖顺的样子,主人,我们就能活下去。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服从。打破契约等同于违背我的人民。当你们还有迷雾之子时,我们不能对抗你们,因此我们必须服侍你们。”
迷雾之子迷雾之子为什么这么重要?它刚似乎是在说他们能找到坎得拉……
她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感觉得出来如果让它意识到,它会闭口不提。所以她坐起身,在黑暗中与它对视。“如果你希望,我可以跟你解约。”
“这又能改变什么?”欧瑟问道,“我只是又会得到一纸契约。按照我们的律法,我必须等十年后才有自由的时间——为时只有两年——在那段期间我不得离开坎得拉领域。不这么做会被别人发现。”
“那至少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她温言说道,“我因为你遵从契约而厌恶你是我太笨。”
欧瑟想了想:“这仍然于事无补,主人。我仍然得穿着这身该死的狗皮。我仍然没有人格或是身体能模仿!”
“我以为你会喜欢可以做自己的机会。”
“我觉得很赤裸。”欧瑟说道。它静坐片刻,然后低下头:“可是……我必须承认这具身躯有其优点。我没想过它会让我这么融入环境。”
纹点点头:“我曾经愿意付出一切将自己变成狗,可以不受任何人注意地度过一。”
“可是现在不同了?”
纹摇摇头。“至少大多数时刻是如此。我曾经以为每个人都像你所说,如此令人憎恨,只想伤害我,但这世界上仍有好人,欧瑟。我多希望能向你证明这点。”
“你是在说那个王。”欧瑟说道,朝堡垒瞥了一眼。
“是的。”纹说道,“还有别人。”
“你吗?”
纹摇摇头:“我不是。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我只是个杀人的人。”
欧瑟看了她片刻,再次趴下。“即便如此,你不是最坏的主人。”他说道,“……这句话在我的族人间也许可以算是称赞。”
纹微笑,但她自己的话在她脑海中阴魂不散。只是个杀人的人…,.
她瞥向城外军队的光亮,一部分的她——被瑞恩训练的部分——偶尔仍然会用他的声音在她脑海中低语。有另外一种方法可以对抗这些军队。不靠政治跟和谈,他们可以利用你。选个静谧无人的夜晚,留下死去的国王跟将军。
但她知道依蓝德不会赞成。他反对利用恐惧做武器,即便是对敌人也是一样。他会指出,如果她杀了史特拉夫或塞特,他们会被其他人取代——对城市更有敌意的人。
即便如此,这似乎是个非常残酷但合理的解决方法。有一部分的纹迫不及待想这么做,起码可以做些什么,而不是只浪费时间在等待跟空谈上。她不是擅长打围城消耗战的人。
不,她心想。这不是我的风格。我不需要像卡西尔那样冷酷,不给人任何妥协的余地。我可以做得更好。我可以相信依蓝德的方法。
她压下想去暗杀史特拉夫跟塞特的念头,转而将注意力投入燃烧青铜上,寻找周围任何使用镕金术的迹象。虽然她喜欢跳来跳去“巡逻”这一区,但事实是她就算只待在一个地方守株待兔,效果也是一样。杀手很有可能会来勘查前门,因为那是巡逻的起点,也是最多士兵聚集的地方。
可是,她发现自己仍然忍不住胡思乱想。这世界上有不同的力量在相互较劲制衡,纹不确定她是否想成为其中一员。
我属于哪一边?她暗想。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无论是她假扮法蕾特·雷弩的时候,或是以保镖的身份保护她所爱的人的现在,感觉都不确实。
她闭上眼睛,燃烧锡跟青铜,感觉到被风吹来的迷雾贴上她的皮肤,奇特的是——还能感觉到某种非常隐约的镕金震动,来自远方,微弱到她差点错过。
跟雾灵的脉动很像,而且她听见它来自很近的地方。在城里某栋建筑物顶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她开始习惯雾灵的存在,如果它只是在一旁观看,没有问题。
它试图杀害英雄的同伴之一,她心想。它不知用什么方法刺杀他。至少日记是这么说的。
可是……远方传来的震动是什么?很微弱……却强大。像是远方的鼓声。她紧闭起眼睛,全神贯注。
“主人?”欧瑟突然警戒了起来。
纹猛然睁开眼:“怎么了?”
“你没听到吗?”
纹坐起身。“什么——”然后,她听见了。不远处的围墙外有脚步声。她靠得更近,注意到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沿着街道走向堡垒。她过度专注于使用青铜,以至于完全屏蔽掉真实世界的声音。
“做得好。”她说道,走到守卫站的屋顶边缘,此时才发觉一件很重要的事。欧瑟主动提醒她有危险靠近,不需她特别下令。
这是件小事,但似乎相当重要。
“你觉得如何?”她低声问道,看着人影逼近。他手中没有火把,走在雾里却看起来很自在。
“镕金术师?”欧瑟问道,蹲在她旁边。
纹摇摇头:“没有镕金术的脉动。”
“意思是如果他是镕金术师的话,那他就是迷雾之子。”欧瑟说道。他仍然不知道她能看穿红铜雾,“他太高,不会是你那个叫詹的朋友。小心点,主人。”
纹点点头,抛下一枚钱币,跃入雾中。欧瑟紧跟着她从屋顶上跳到城垛,然后跃下到二十尺外的地面。
它似乎很喜欢实验那副骨头的极限,她心想。当然,如果不会被摔死,她对那样的勇气十分理解。
她靠拉引木屋顶上的铁钉引导自己的去向,落在离黑暗身影不远的地方,抽出匕首,备好金属,确认体内仍有硬铝,然后安静无声地横越街道。
要出其不意,她心想。哈姆的建议仍然让她很紧张,她不能一直倚靠让对方出乎意料之外的攻击。她跟着那人,研究他的身影。他很高,非常高,而且穿着袍子,那件袍子……
纹停下脚步。“沙赛德?”她惊愕地问道。
泰瑞司人转身,在她经过锡力增强的眼中,五官清晰可见。“啊,纹贵女。”他以熟悉的、睿智的声音说道,“我开始在想你到底要多久才能找到我。你是——”
纹兴奋地一把搂住他,打断他的话:“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回来!”
“我原本没有打算要回来,纹贵女。”沙赛德说道,“可是事态的发展让我不能再置身事外,来吧,我们必须跟陛下谈谈。我有些令人不安的消息。”
纹放开他,抬头看着他和善的脸庞,注意到他眼中的疲累。精疲力竭。他的衣着肮脏,闻起来都是灰尘跟汗水的味道。就算沙赛德在旅程途中,通常也非常注重仪表整洁。“怎么了?”她问道。
“出事了,纹贵女。”他平静地说道,“麻烦的事。”
泰瑞司人起先抗拒他,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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