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先驱与勘探
「冰人，你玩完了。」
「啊，」瑞斯叹口气。「刚刚还在猜谁会先投降。」他松手滑开，摘下保险套打结，动作熟练得迪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至少这么一来工坊不会弄脏。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迪娜说：「——我说冰块啦。」
「妳有冰箱了?」
「明天从库鲁*升空的火箭会送一台过来。」
* 位于法属圭亚那(与巴西、苏里南交界)，曾为法国殖民时期的流放地，十九世纪则被视为黄金城。一九七○年代因欧洲 运载火箭发展组织在此成立发射场而逐渐繁荣。
「有没有办法叫他们顺便带调酒杯?」
「这儿都是用塑料袋喔。」
「好吧，总之呢，希望我的出现——我是说我的冰块——对妳研究有帮助。」
「你自己看看。」迪娜身上只裹着毯子，但还是脚姆趾一蹬，飞到工作桌前面，按了几个键后播放影片。开头画面很无趣，只是黑色房间里面有个方形冰块，LED照明一样寒冷。
「应该是阿周那总部实验室?」裸体的瑞斯来到迪娜身后，搂住她的腰。她试着说服自己这是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实际上当然是，不过因为零重力状态待久，迪娜晓得，他有一部分只是不希望眼睛盯着屏幕身子却越飘越远。
「对。」
一个金发带有浅红光泽的蓄胡男拿着波浪状的纸板走进画面。那是个披萨盒盖。
「拉兹.霍迪梅克，应该是这名字吧。最近常常合作的对象。」
拉兹将纸盒盖微微转向镜头，上面爬满指甲大小、色彩斑斓的物体。几百个硅制甲虫。
「这么多球虫。」瑞斯注意到了。
「嗯……必须构成群集。」
「我知道，重点是，他们似乎研究出了量产模式。」
拉兹将纸板斜斜一折，形成槽状后对准冰块，球虫像雪崩般滚落，并堆积在冰块表面，但也有一些滑出去摔在地上。拉兹离开镜头前，片刻后推了一张有轮的椅子进来，放在冰块后方。他再度走远，二度带着时钟出现，看得出是直接从办公室墙壁取下。拉兹将时钟放在椅子上，利用腰靠直立后，透过镜头也能看清楚钟面。他又走出去。
一会儿过后，光线亮了很多。「模拟太阳辐射，」迪娜解释。「球虫倚靠太阳能，所以想要测试就得提供和太阳一样亮的光源。」
时钟分针忽然往前。「缩时摄影?」瑞斯问。
「嗯，过程很慢，你等一下就会看到。」
散落在地的球虫漫无目的晃荡半晌，后来似乎侦测到冰块，就从侧面垂直爬上去。「看出来了吧，附着力很好。」迪娜说。
而冰块上的球虫彷佛松饼抹上奶油融化，分散排列、大致平均铺在表面上，其中有一些进入了冰块内。「要融解冰块吗?」瑞斯问。
「不是，那样消耗的能量太大，在零重力环境下做不来。现在采用机械钻孔，有没有看到上面开始堆高?」她指着冰块顶端，小隧道人口处已经出现细微的白色雪丘。「挖空的部分会被球虫排出去。」
「在零重力下也不能堆雪丘啊。」瑞斯提醒。
「一样一样来!」迪娜手肘轻轻撞他一下。「有其他小家伙帮忙啊。你看。」她以光标标示出冰块上面游走的另一个球虫，它搬动冰粒以后，朝着冰块边缘走过去。
「怎么搬的?」瑞斯问。
「想象一下，你手沾水后放进冰库里面碰冰块是不是会黏在皮肤上?同样道理。」迪娜回答。「这样能够在冰块上面走来走去，不摔下来。」
时钟分针越走越快，渐渐地连时针也动了起来。冰块表面坑坑巴巴，高度降低，但同时侧面边缘却慢慢长出一个尖嘴，神似钢砧前端那根角。
「它们在盖什么?」瑞斯问。
「不重要，只是概念呈现。」
尖嘴成长缓了下来，时钟速度也回复正常。另一个工程师走进来拍照留存，影像消失，屏幕一片黑。
「真有趣!」瑞斯说。
她拉住瑞斯不让他游开。「等一下，你看看超快版。」
片刻后又有画面，内容基本上相同，只有播放速度加快，因此几秒钟就结束。高速影像下，球虫彷佛隐形，如一团灰雾弥漫游移，于是他的视线自然比较集中在冰块变化。快速影像上，冰块不像晶莹剔透的固体，反而类似变形虫，一端慢慢缩小，转移到另一端，形成伪足。
「我忍不住要怀疑，」瑞斯说：「尚恩.普罗布斯特积极开发冰雕技术是有理由的。」
「嗯，而且他不愿意告诉我。」
「有没有可能将球虫头尾相连?」
「变成锁链?」
「对。角蛇当然也行，但是多了些不必要的复杂度。」
「你真是满脑子都是锁链。不过确实做得到，甚至可以水平连结，变成一张纸。」
「大概是约翰伯祖父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启示，希望这癖好发扬光大。」
「那你得跟我打好关系，」迪娜回答。「这样我才会找几只给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