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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玛拉茜成年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为律法职业做准备,而她母亲则希望她将来能从政。结果,玛拉茜在青少年时期放弃了对政治的向往,不久前连事务律师的工作也放弃了。问题在于,这两类行业都有个重大缺陷——身处其中的全都是玩弄律法与政治的骗子。
尽管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她发现自己此刻还是身处挤满这些人的房间里。因内特市长站在壁炉边,一只手搭在炉架上。这里是他的私人书房,在他身前的那一排男女是他的行政官员,这群人显得精神奕奕,完全不像那些半夜三更被召集起来的警察和卫兵那样东倒西歪。
事实上,这群人在讨论起当下危机时更是表现得精力过人。他们争先恐后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就像孩子们想要竞相赢得父母的赞许一样。玛拉茜站在窗边——市长嘱咐她在这里稍等片刻。于是她等待着,倾听着,并在记事本上认真做着记录。如果坎得拉真混在他们中间的话,她恐怕也无法凭借口误分辨出谁是放血者,但既然市长让她待在原处,那她也只能这么做。
“这一切很快就会平息。”城市卫生总长说道。他曾经也是一名律师,完成过与玛拉茜相同的学业,不过是在很多年前了。玛拉茜不知道他为什么需要律法学位来管理城市的卫生机构。“市长,您对这件事情过于紧张了。”
“你是说我对我的性命太紧张了?”因内特反问,“这场袭击害死了一位我毕生的挚友!”
屋内陷入寂静,卫生总长红着脸坐回座位上。因内特换掉了那件被鲜血染红的衬衫,可玛拉茜知道这些人在他换衣服前就跟他见了面。她觉得他是故意等他们来之后才去换衣服。
“我说的不是暗杀事件。”卫生总长继续说,“是外面的骚乱。会平息的。”
“他们已经开始打劫了。”贸易部长说道,这是个戴眼镜的女人,身后跟着两名助手替她做记录。她甚至都没让他们坐下。
“打劫一直都有。”卫生总长说,“在所难免。我们需要静观其变,让他们折腾。抽薪止沸,而不是把火灭了。”
“荒谬!”教育部长驳斥道,这个身材臃肿的女人坐在那里,双脚搭在噼啪作响的炉火上方。“这个时候必须果断,市长大人。您要让对手们看到,您是不会屈服的。您知道,雷卡那些人的势力正在扩大,您弟弟的丑闻只会助长他们的野心。记住我的话,在下一届选举时,他们肯定会是您强力的竞争对手,他会利用今晚的事件让您名誉扫地。”
“没错,”公共事务部长附和道,“他们会不会是这场暗杀事件的背后主使?”
市长朝玛拉茜看了一眼——这是会议开始后,他头一次承认她的存在。他现在知道宓兰了,她在会议开始前不久才向他展示了她的身份。他相信了,而且开始对那些行政官员解释这个凶狠的坎得拉。其他人显然都认为这很愚蠢,直接无视他说的那些话。
玛拉茜平静地回望他。曾几何时,她也梦想着能出席这样重要的会议,参与到重大决策的制定中来,起草律法,制定政治策略。现在,她却发现那些谈话只让她觉得沮丧。瓦克斯利姆对她造成的影响令她始料未及。“不,不。”卫生总长说,“雷卡那些人不会是幕后主使。他们会派出杀手?你疯了吗,丹顿?他们才不会主动引火烧身。”
“同意。”教育部长说,“这种事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能干得出来。我再重复一遍,市长大人,这时候需要果断,需要领导力。您刚刚提到了军事管制命令?依我看,这是最起码的。派出大批警察,镇压那些抢掠者,疏散暴民,让人看见您在保护这座城市。”
其他人也开始就这个问题各抒己见,市长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我会考虑,我会考虑。”玛拉茜从没听过他用这么刺耳的音调说话,“全都给我出去。让我静静。”
这一瞬间他看上去憔悴不堪。要员们静静离去。玛拉茜犹豫不决地走到他身边。
“科尔姆斯小姐,”市长朝书桌走去,“请稍等。”
玛拉茜照做,走到他就座的书桌前。他把手伸向地板,掀开地毯,露出一个小保险箱的盖子,心不在焉地从书桌里掏出钥匙将它打开,从里面拿出市长印章,坐下书写起来。
“去告诉亚拉戴尔总长,军事管制命令我批准了。”市长疲惫地说,“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位治安总长联系了我,我任命他为城中所有执法机构的最高警务督察,赋予他执行权,直到这场危机解除为止。其他分区的治安总长都必须向他汇报。”
玛拉茜没有回话。其他总长必然会对这个决定十分不满。各分区警局之间的竞争虽然被官方描述得很友好,但现实中却激烈得多。“关于城中那些人,您打算下达什么指示?”玛拉茜小声在一旁问道,“要让警方按照教育部长说的那样去做吗?”
因内特撂下笔,抬头打量着她。“看来你是刚来警局不久的新人?是……拉德利安大人未婚妻的妹妹?”
“没想到我还引起了您的注意。”玛拉茜回答。
“你没有,他有。那个讨厌的家伙。”
玛拉茜沉默不语,他审视的目光让她有些尴尬。“那些暴民迟早会住手。”市长用钢笔轻叩桌面,“他们是来要答案的。我必须跟他们谈谈,扭转事态。”跟他们谈谈?玛拉茜心想。像之前那样吗?那场演说可没表现出任何同理心。
铁锈啊,那其实只是今天下午的事而已?她看了看因内特市长桌上的座钟,发现已经快2点了——于是严格说来,市长的演说是在昨天。她可能不应该看时间——得知这个事实只会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疲累。疲劳感就像是砸门讨债的愤怒债主,她只能撑到这里了。
“去告诉亚拉戴尔,”市长沉思着,“不要去制止聚集在宅邸周围的人群,但要镇压城中各处的抢掠者。让他们知道厉害。我这里当然也需要一队警察维持秩序,不能让那群人一窝蜂拥进来,但我的确想要和他们谈谈。这将会是缔造历史的夜晚。”
“长官,”玛拉茜说,“我对群众心理略有研究,如果您希望——”外面有人在喊因内特的名字,他没等玛拉茜说完就站起身来,把令状推到她面前,盖上印章,然后大步离开去应付其他问题了。
玛拉茜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但愿韦恩和那个坎得拉女人能确保他的安全吧。她会很愿意看到因内特有朝一日被关进监狱,但却不想他死。他遇袭这件事,加上其他桩桩件件,会对市内的民心产生可怕的影响。
她把令状塞进手枪旁边的手袋里,出了房间,沿着走廊向外走去。很多内阁成员正在走廊里对助手下达命令,又从仆人手里接过一杯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韦恩懒洋洋地坐在角落里,双脚搁在茶几上,手里转动着一支价值不菲的红木金笔。只有和谐才知道那是他打哪偷来的。
可惜她的汽车没油了,所以只能用更加传统的方式去给亚拉戴尔送令状。她找到男仆,请他帮忙订辆马车。
但这个一脸憔悴的男人却摇了摇头。“小姐,我得再过几分钟才能找到马车,城里的一半马车都被行政官员们派出去送信了,而且在这样的夜晚……”他意味深长地朝着敞开的大门看了一眼。玄关处的灯光几乎无法穿透迷雾。迷雾像是在怯懦地盘旋着,舞动着。这丝丝缕缕的小精灵就这么钻进门厅,然后立即像蒸炉上的水蒸气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愿意等,”玛拉茜说,“谢谢你。”
她的答复似乎让他感到很高兴,也许其他人没这么好说话吧。他被别人叫走了,玛拉茜一个人在门口徘徊,凝视着迷雾。笼罩在城市上方的橘色烟雾很不寻常。外面有火烧起来了。要是他们走运的话,那些火焰只会来自于积聚在一处的提灯与火把,而非建筑物。
站在此地,让她清楚地想起那些不该她插手的事。她甩甩脑袋,走回楼内,想顺便找一找韦恩,问问他对最近的事件有何看法。在玄关前方宽敞的客厅里,她从一位正在清理木地板的男仆身边经过,那人满脸倦容,看来血渍很是顽固。他已经将地毯小心地卷到墙边,准备丢弃。
玛拉茜走过他身旁,决定不去找韦恩了,而是下了楼,朝着密室走去。一座濒临崩溃的城市,她边走边想,这样的事情从前发生过。
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中仍然残留着清洗血迹的肥皂水味。墙边堆满书架,空无一人的安全房里竟有种静谧的学术氛围。没有悬吊在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只有台灯,散发着柔和的橘红色光芒。她在屋里四处看看,发现书架上摆放着《创始箴言录》的全本书卷。那一本本皮革封面的线装书籍看起来很是古朴,于是她心血来潮地抽出第一卷读了起来。书页有些还没被裁开,新书有时是会这样,所以这卷显然还没人读过。
很久以前,幸存者将一座城市推到了覆灭的边缘,然后引导着那怒火,掀起了一场推翻千年独裁专政的革命。每一名学生都学过关于那段时期的历史,但玛拉茜却阅读过更为详细的报告,包括掀起惊涛巨浪的那个夜晚。她能想象得出,当时的情形肯定和今夜很像。
区别在于这一次领导行动的不是幸存者,而是一个精神失常的杀手。她这么做绝对是故意的,玛拉茜一边想一边走过房间。想让人回想起统御主倒台的那个夜晚,回想起被推到反叛边缘的那群人。彼此扼住喉咙的贵族。而现在……现在他要发表致辞。市长会站在人前,即便人们不了解具体事态,也会感受到共鸣。这些人打从孩提时起就听说过那个夜晚。他们会听他说话,期盼他能像在统御主死前高声宣谈的那位末代帝王一样。末代帝王之所以能上台掌权,正是由于那天晚上发自肺腑的言辞。
可因内特市长不是依蓝德·泛图尔,与之相差甚远。
玛拉茜突然停下,后退了几步。她刚刚经过嵌入墙内的书架时并没有刻意留意,这时却注意到了。在这排摆满古朴书籍的书架上,有挨在一起的三本书底边磨损得很是严重。这几本书有什么特别?不过是七卷装的枯燥政治论述的一部分而已,是很久之前的神之顾问撰写的。
她拿起一本翻了翻,并没发现任何有趣的内容。也许因内特最近在研究政治吧。但是……为什么磨损的只有第三、四、五卷?她又拿起另一本,把书打开——终于找到了原因。书页中间被裁出了一个洞,里面藏着一把钥匙。因内特并非偏爱阅读微风的旧日随笔,他只是记不清究竟把钥匙藏在哪一本书里了。
玛拉茜拿起钥匙,朝屋里那张孤零零的书桌看了一眼。她敢开吗?
我当然敢,她心想,款款走了过去。她警察的身份,再加上亚拉戴尔对市长的关注,都能构成她搜查的理由。她对律法的熟悉程度不亚于任何人。
她同时还知道律法的解读权掌握在城中法官手里,他们大多数人都有贵族血统,不会对任何觊觎市长的人心慈手软。因此当她飞快地用钥匙尝试打开书桌抽屉时,手指止不住地颤抖。打不开。她停下来,转而寻找地板上有没有暗格,就是市长在楼上存放印章的那一种。
果不其然,在地毯地下藏着个保险箱。她把钥匙插入孔中,转动了一下,响起令人满意的咔嗒声。她把保险箱打开,赶忙查看里面有什么。一把手枪。
雪茄烟。这个牌子她不认识。
一大包纸钞。多得足够买下一幢楼。玛拉茜双目大睁,但仍在继续翻找。
一叠信。她把这些信拿到桌边,想着能在里面发现些不伦恋情的细节之类的。她翻看着那些信,接着更加仔细地阅读起来,最后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用手指捂住了嘴唇。
信里确实谈及了一段关系——或者说是许多关系。这些是跟城中大家族的族长们私下往来的密函。虽然信中用了很多暗语和婉转的措辞,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它们是贪污的明证。
玛拉茜逐封翻看,身体渐渐冰冷。信上的文字有些难懂。我们都认可对指定礼节进行沿用或者是基于我们之前的安排,这些是可接受的条款等等。但信上标明了日期,她在脑中飞速地把每封信和她之前所做的记录联系起来。这就是证据。她继续翻看着。没错,这些信件跟她所做的数据分析完全吻合,是因内特用权钱交易的承诺。
由于言辞晦涩,这或许算不上决定性的证据,但也不容小觑。更有利的是,因内特还在大多数信件旁边加上了备注,提醒自己注意某些要点。这封信可能是因内特承诺推动从城外进口的精钢关税,进而让他的家族成员在某块地皮的争购中享有优待。另一封不久前的信件则是关于法官席位,因内特指定哈姆德家族的子孙来填补空缺。
她早就猜到因内特贪污,但没想到竟会如此触目惊心——这么白纸黑字地商谈。她全都翻看了一遍,没有写给他的主要对手雷卡的,也没有写给瓦克斯利姆的。玛拉茜见状松了口气——早先的信件中也没有出现埃德温·拉德利安的名字。
在那叠信件底下有个账簿,玛拉茜猜测那里应该记录着因内特尚未还清的欠债,还有他私人账户的状况。她粗略翻了翻,尽管还不能十分肯定,但这个推断似乎合情合理。玛拉茜坐下,将这些全部拿在手里,感到不堪重负。铁锈啊。难怪民众要起义。这会不会也是放血者的计划?先把因内特推到聚光灯下,再曝光他贪污的丑闻,让他身败名裂——的确,这场贪腐在本质上涉及了城中近乎全部的显贵家族?如果将这些信件公之于众,玛拉茜就成了被那怪物牵着走的帮凶。这让她感到恶心。可如果他真腐败到了如此地步,难道不该被曝光赶下台吗?
她匆忙将信件塞进手袋,必须要让亚拉戴尔总长看一看。玛拉茜飞快地锁上保险箱,把钥匙放回原处,然后走上楼梯。她不想在地下室里待到男仆跑来通知她马车已经到了。
因内特会宣称这些都是放血者的把戏,玛拉茜边走边想。要想置身事外并不难。此外,要是他发现信件被窃,很容易就能猜出是谁拿走了它们。清理地板的仆人还在原处,他看见玛拉茜下去又上来了。
但是铁锈灭绝啊,她不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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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空中飞行能让瓦克斯看清人类的足迹,地面上划分着清晰的边界。但凡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光亮。那些黑暗中的光点,是男男女女在宣告对黑夜的所有权。一处处灯光如同大树的根须,朝四下蔓延。
他叔叔让他下车的地点距离他的目的地相去甚远。好在他是射币,就连宽广的依蓝戴也不难驾驭。但他却没有立即掉转方向,造访坎得拉故乡。他叔叔的话在他脑中回荡,还有放血者的嘲讽。他们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出击,仿佛将刺针同时扎进两侧的太阳穴。
他需要独自想一想。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梳理出这团乱麻意味着什么。他落在一处屋顶上,俯瞰面前这片由灯光织成的巨大光毯。一只猫在附近的花箱上看着他,双目烁烁。下方是一排酒馆,喧嚣嘈杂。此时肯定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可他们却没有任何要安静下来的迹象。
铁锈啊,他恨极了这种在城中永远无法真正独处的感觉。纵使是在他家的宅邸里,屋外还是会不断有马车经过,让人防不胜防。他纵身跃入黑夜,把那只猫吓了一跳。他高高飞起,在空中画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想要飞得足够远,远到再也听不见那群在酒馆里大声嚷嚷的醉汉。他朝东一直飞,飞向城市边缘。就在他快要飞到的时候,从迷雾中赫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犹如某种古老怪物的雪白脊柱。那是东桥——横跨铁门河的巨大桥梁。
一方面,他为人类能建造出如此杰作而惊叹——这是由铆钉连接的神奇巨作,大到能让汽车通行,还能在上面铺设铁轨。另一方面,迷雾完全吞噬了那座桥,肉眼只能依稀看清它的骨骼架构。人类可以建造,并以这些作品为荣,但和谐一出手,就会让所有这些变得不值一提。
他知道吗?瓦克斯落在大桥的一座桥塔上,靴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本可以救蕾西一命?
答案很简单。和谐当然知道。既然信仰神灵,就要接受神灵不可能有求必应。瓦克斯从前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生活在蛮苦之地,他早已接受有时候你必须要独自应对困境,并非总会有人来帮你的忙。人生就是如此。你只能接受。
但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他跟和谐说过话。该死的,瓦克斯现在之所以在这,还是因为神灵本人开口请求。这样一来,就更具有了私人色彩。神灵没有出手救蕾西,也没有向瓦克斯发出警告,现在他却指望瓦克斯满足他的要求?
那么你会怎么做?瓦克斯一边沿着高耸的桥塔往前走,一边问自己。任由这座城市燃烧?任由放血者继续杀戮?
他当然不会这么做。和谐也清楚这一点。他掐住了瓦克斯的软肋。
你在吗,和谐?瓦克斯在脑海里问。
他伸手摸了摸耳朵,这才想起来耳环已经被摘掉了。那样做是出于必要性,但此时此刻他很庆幸没有戴着耳环,这样神灵就听不见他那些并不怎么虔诚的念头。
瓦克斯在迷雾中前行,下方有辆汽车,孤零零懒洋洋地开过桥面。放血者在戏弄他。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偷偷钻进来,穿过他的头骨,撩拨着他的思想。他能把她的用意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却无法把她提出的问题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瓦克斯在桥塔顶上的一端停下。在这里,他能够看见城市边缘,那里不再有灯光,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乡野。在他身后,城市灯火通明,千灯万盏,但那光芒却没有越过这座桥。在依蓝戴市的郊外,伸手不见五指。最后几盏悬挂在桥上,仿佛灯塔在眺望着宽广而漆黑的海洋。
他渴望那种黑暗。想要跳进去,甩开所有这些责任——无须再为那数十万陌生人操心,只帮助力所能及的那个人就好。
自由。对瓦克斯而言,自由不代表抛弃责任。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离开,还会再一次当上执法者。不,自由并不是罔顾责任——而是有能力做正确的事,不用担心这件事是否也有错误的一面。
他没有认真考虑离开的问题,但还是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看着远方的黑暗。他的目光想要越过那些人,越过暗影笼罩的郊外,再次看到澄澈。铁锈啊,如果能远离那些政客,那些把戏,还有与在街上召唤他的那个杀手有关的秘密,让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懦夫。
这是他自己脑海里的声音,并非出自和谐或放血者之口,但却比腹部挨了一记重拳更难忍受。因为他知道,这是事实。瓦克斯深吸一口气,再次站起身,将重担扛上肩头。他转身不再面朝黑暗,从桥上一跃而下,再一次把自己钢推进黑夜之中。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放松,为了思考。
结果,思绪蔓延的方向却让他很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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