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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冥都,埃布尔瑞克

  次序,谋反者们一同计划该如何潜入城里,到托马斯家准备下阶段的行动。在沉眠时刻里,他们将可轻易溜进冥都城。虽然进城的大门只有一个,而且是由亡者看守着。但是冥都本身就是由许多隧道与洞穴所组成的,拥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出入口,根本不可能派卫兵守住每一个地方;况且,通常也没什么敌人好防备。

  「但现在敌人出现了。」洁菈说:「说不定大君会下令把所有的『鼠洞』堵起来。」

  但是托马斯很笃定,大君绝对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因为敌人毕竟还是在火之海的对岸。洁菈显得有些怀疑,但是乔纳森一再提醒她,他们的朋友托马斯很得大君的宠信,而且对大君的习惯思路非常清楚。最后所有人都同意他们可经由鼠洞潜入城里。但他们该如何处置这只狗?

  「我们可以把牠留在这边。」洁菈看着狗儿说。

  「我担心牠恐怕不会乖乖待在这里。」艾福瑞回答。

  「他说的有道理。」乔纳森小声地对他妻子说:「这只狗甚至不肯乖乖死掉!」

  「好吧,我们不能让牠被看见。在冥都里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我们,可是某些热心的市民可能会立刻去报告,有野兽跑进城墙里头了!」

  艾福瑞很想告诉大家,根本不需要在这边白操心。这只狗可以被丢进任何一个热泥浆池里,被随便哪个卫兵抓住,被锁在任何一个笼子里,但只要哈普罗还活着,这只狗或早或晚就会再度出现。但是这萨坦人并不晓得该如何解释清楚,于是他索性闭上嘴巴随他们讨论,直到他们显然想要把他和狗儿留下来。

  老伯爵支持这个计划,「连那些已经死了五十多年的尸体,都比他要来得稳健!」他不耐烦地说。

  就在不久前,艾福瑞才刚摔下楼梯,差点把颈子给跌断了。

  「你待在这里会比较安全,艾福瑞。」洁菈说:「虽然说要把王子偷运出冥都并不是那么样地危险,但仍然——」

  「我要去。」艾福瑞顽固地坚持。但出人意料的是,托马斯竟然也非常支持他。

  「先生,我同意你的说法。」这位年轻人诚心诚意地说:「你绝对应该要跟我们一起走。」他把洁菈拉到一旁,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她精明的双眸直盯着艾福瑞,让他感觉非常不自在。

  「好吧,也许你说的对。」

  然后洁菈又过去和她父亲谈了一阵子,艾福瑞仔细聆听,辨识出几句零星的对话。

  「不该把他留在这里……万一大君的部队……记得我跟你说过……死人死亡。」

  「好吧!」老人勉强同意。「但是妳不会打算也要带他进王宫,对吧?他肯定会撞翻某样东西,然后害我们全都被逮住!」

  「不,不会的。」洁菈安慰道。「可是我们,」她叹了口气:「究竟该如何处置这只狗?」

  最后,他们决定要冒险一试。如同托马斯所指出,反正他们是要趁着沉眠时刻潜入城里,遇到活人的机会很小,因此也不会有人去抗议有野兽被带进了城墙内。

  他们经由旧城区的小径,在最为沉眠的时刻抵达冥都城。通往城门的大马路上空无一人,城墙无声地矗立在黑暗之中。瓦斯灯已经熄灭,唯一的光源是远处火之海所散发的轻柔红光。他们一行人离开座车,跟着托马斯走到洞窟墙角下的一处洞口。几乎所有的市民都知道这些「鼠洞」的存在,而且大家也经常利用它们,因为钻过这些鼠洞远比经由正门入城要来得方便,而且也可以避开拥挤的隧道市街。

  「大君究竟打算如何守住这些入口,阻止进攻的敌军?」洁菈低声道;她弯腰走入潮湿的洞口。

  「他肯定也正在想这个问题。」托马斯微笑道:「也许这正是他为什么要窝在他的房间里,和部队将领一起研究地图的原因。」

  「但是话说回来,他说不定一点也不担心,」乔纳森先扶起摔倒的艾福瑞,然后又继续说:「冥都从来没被攻陷过。」

  「地上有湿泥巴。」艾福瑞喃喃辩解道,伯爵不耐烦的目光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你们真的有打过那么多场战争吗?」

  「哦,对啊!」乔纳森相当爽朗地回答,就像他们是在讨论符文骨牌游戏一样。「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晚点再跟你说。好了,我们应该要小声一点。托马斯,要怎么走?我在这底下有点分不清方向。」

  托马斯指了个方向,众人就这样进入了这座黑暗的迷宫。数不清的隧道横错斜岔在一起,艾福瑞走没几步就彻底迷失了方向感。他不安地回头往后望,看见狗儿仍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靠近城墙的前几条街道空荡荡地什么人也没有。它们既狭窄又黑暗,蜿蜒地穿过建筑排列毫无章法的房舍和小店家,其中多半是用黑岩石砖所砌成的,甚至还有直接从凝固的岩浆体挖掘而成的。

  商店在此沉眠时刻都关上了,里头一片黑暗。有许多屋子看起来似乎都已经荒废了,没有人居住,任凭它毁坏倒塌。门板歪歪斜斜地挂着,街上散落着破布和骸骨残屑。腐败的气息在此处格外凝重。艾福瑞好奇地从一扇破窗户探头往内看。

  黑暗中有张阴森苍白的死尸脸孔,一双空洞阴暗的眼眶无神地呆望着外头的街道。艾福瑞吃了一惊,蹒跚地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把乔纳森给撞倒。「嘿,小心点!」公爵忍不住出言斥责,然后他先稳下自己的脚步,接着再扶住艾福瑞。「我承认,这里的气氛是满凄凉的。城里这区的状况以前还相当不错,至少,那些旧书卷里是这么写的。在古代的时候,这一区住的都是冥都城的工产阶级:士兵、建筑工、店员,以及低阶的死灵法师和防腐师。」

  「我想,」在被他老婆瞪了一眼后,他又压低嗓子道:「你或许可以说,他们依然还住在这里,只不过他们大多数都已经死了。」

  空荡荡的街道令人感到凄凉沉重,一栋栋的屋子全都成了墓碑。当他们终于走入另一条较大的隧道,看见有其他人在往来行走的时候,艾福瑞不由自主地吁了一口气。然后他想起,狗儿万一被发现的危险。尽管洁菈不停地向他保证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但艾福瑞还是刻意避开了昏暗摇曳的灯火,紧张地倚着墙边前进。狗儿紧跟在他后头,好似牠也能够明白,并且乐意配合。

  街上往来的人丝毫没发现任何异状,或者是根本完全不在乎。但后来艾福瑞逐渐发现,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活人。亡者于沉眠时刻游荡在冥都城的街道上。

  大多数的活尸似乎都有任务在身,显然是急着想要去完成活人在睡前所交代给它们的工作。但他们不时可发现,有活尸漫无目标地在四处游荡,或者是正在执行应当在清醒时刻才要做的工作。因此冥都城的街上会有死灵法师在巡逻,找出这些忘了它们的工作,或是对他人造成困扰的活尸。艾福瑞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死灵法师,直到他们离开了,才从阴暗的藏身之处溜出来。

  冥都城的结构是以王宫堡垒为圆心,然后围上层层迭迭的半圆。在一开始的时候,只有少数的下民和萨坦人住在堡垒里头,但慢慢有愈来愈多的人开始定居在此处,堡垒的居住空间很快便显得不敷使用,于是外圈开始建起一排排的房子。

  在冥都最繁荣的那段期间里,当时在位的大君是克雷特斯三世,而且他还把堡垒给征收为他的城堡。贵族住在靠近城堡的豪宅里,而其他的人则依据财富和地位的次序,散居在他们周遭的地方。

  冥都城外墙边的是贫民区,靠城堡那一侧的是有钱人,而托马斯的屋子则位于两者之间。这段路让艾福瑞走得既疲倦又沮丧,因此他很高兴终于能离开飘着毛毛细雨的黑暗街道,走入光亮温暖的屋内。

  托马斯向公爵夫妇与伯爵等人道歉,住家陈设简陋、招待不周。托马斯的住所就如同许多其他人的家一样,修建时纯以节省空间为第一考虑。

  「我父亲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贵族。他留给我的,只有能和其他朝臣一同进宫的权力,希望哪回有幸能获得陛下的眷顾。」托马斯心有不甘地说:「如今他的身边都是死人,而我身边却是活人。不过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比较的。」

  伯爵摩拳擦掌地说:「很快一切都会改变的。等革命开始。」

  「等革命开始。」其他人也跟着虔敬地复诵。

  艾福瑞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疲倦地坐进一张椅子,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做些什么。狗儿蜷趴在他脚边,他感觉全身麻木,没办法思考,没办法自己做判断。他不是个积极主动的人,不像哈普罗。

  我是个被动的人。艾福瑞难过地反省。我不会主动改变局势。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些什么,来终结在古代就被禁止使用的操尸术。但该怎么做?他只是一个人,而且还不是个非常强大或非常明智的人。

  他心里唯一的明确念头,他唯一的愿望,唯一的渴望,就是逃离这可怕的世界,逃开它,离开它,忘记它,永远不要再想起它。

  「抱歉,先生。」公爵走了过来,轻轻地碰了一下艾福瑞的膝盖处。

  艾福瑞脸色惊慌地跳了起来。

  「你还好吗?」乔纳森关心地问。

  艾福瑞点点头,胡乱地挥了几下手,喃喃地解释他只是走得很累。

  「你之前说到,对我们的战争历史很感兴趣。我妻子和伯爵,还有托马斯,他们正在计划我们如何溜走的对策。然后他们叫我先离开。」乔纳森耸肩笑道:「对计划这种事情,我一点本事也没有。所以,我现在的任务就是来陪你。还是如果你已经累了想休息的话,就叫托马斯带你到房间休息——」

  「不,不用!」艾福瑞最不希望的,就是独自一个人面对他自己的胡思乱想。「请说吧,我很有兴趣想听听这些事情,关于……战争的事情。」他必须强逼自己才能把那两个字给说出口。

  「我只能告诉你,发生在这附近的战事。」公爵拉过一张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茶?点心?不饿?好吧,该从哪边开始讲呢?冥都一开始只不过是个小城镇,只是个往来人潮暂且落脚的地方,等候迁移到埃布尔瑞克的其他地方。但是呢,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萨坦人和那些下民——当时下民们还在——开始注意到这边的环境,耶,觉得其实这里的生活也不坏,他们根本不需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于是城市的规模快速成长,人们开始耕种富饶的土地,庄稼长得愈来愈茂盛,但下民们却没有。」

  乔纳森轻松愉快的口气,令艾福瑞感到相当震惊。

  「你似乎不怎么关心他们。」他不怎么认同地说:「你们应该要好好保护那些比你们弱的人才对。」

  「哦,我想,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祖先一定非常地着急。」乔纳森辩解道:「事实上,该说是心力交瘁才对。但这真的不是我们的错。原本承诺会来此的其他援助,根本从来没有出现过。要让下民在这个严酷的世界活下去,所需要耗费的法力实在是太大了。我们的祖先根本负担不起,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呢,他们也停止了责怪自己。大多数的人,在那个时候,慢慢开始认为下民死亡的时代是不可避免的,是必须的。」

  艾福瑞没说什么,只是悲伤地摇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也许是为了反应当时的情境,」乔纳森继续说道:「操尸术首次被拿出来研究。」

  「禁忌的魔法。」艾福瑞出言纠正,但他的声音很小,公爵根本没听见。

  「如今他们已不需要再分神去照顾那些下民,他们赫然发现,其实他们也能在这世界活得不错。他们发明了能在火之海航行的铁船。萨坦人的殖民地遍布了整个埃布尔瑞克,并且建立起贸易的路线。凯恩.奈克罗斯地区就是在那时候建立的。随着他们日渐繁荣兴盛,操尸术的研究也获得了更棒的成果。不多久,活人就得仰赖死人过生活了。」

  是的,就在乔纳森讲得忘我的同时,艾福瑞已经可以预见结果了。

  在埃布尔瑞克,生命如此美好。死亡,也不怎么差。但这时候,就在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的时候(不包括下民,在这时候他们已经被遗忘了),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出了可怕的差错。

  「火之海,所有的岩浆湖、河流和海洋都冷却退掉了。原本往来贸易十分热络的地区,霎时变成彼此仇恨的敌人,各自囤积他们宝贵的食物,争夺赐予生命的魔光柱。最早期的战争就是这样爆发的。」

  「但是我想,用吵架或殴打这样的字眼,可能会比较正确一些。它们还算不上战争。真正的战争,」乔纳森稍微严肃认真地说:「要到后来才会出现。我们祖先在那个时候,对打仗这件事情显然是所知无几。」

  「当然啦!」艾福瑞严厉地说:「我们憎恶战争。我们是反战者。我们爱好和平!」

  「你们拥有那种余裕,」乔纳森静静地说:「但我们没有。」

  艾福瑞大为震惊,被年轻公爵的话给吓到了。难道和平真的是只有「肥沃」的世界才负担得起的奢侈品吗?他回想起埃德蒙王子的百姓,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死去,而这座城里却有他们欠缺的温暖和食物。假如换成是我,我会怎么做?我会甘心就这样死掉,看着我的孩子死掉吗?还是会进行抗争?艾福瑞在椅子里动了几下,浑身不自在。

  我知道我会怎么样,他自怨自艾地想着,我会昏倒!

  「随着时间经过,我们对战争变得愈来愈熟悉。」乔纳森喝了口凯恩草茶,然后又继续说道:「年轻人开始接受士兵的训练,军队开始形成。一开始他们曾试图使用魔法当武器来作战,但是那样做太耗费精力了,会损耗掉必须赖以维生的魔法能量。」

  「我们转而研究古代兵器的学问,刀剑和枪矛虽然远比魔法来得原始,但却很有效果。于是吵架变成了战斗,然后不可避免的,演变为大约一个世纪前的大战——遗弃之战。」

  「有个法力高强,叫做蓓赛儿的女巫师宣称,她已经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她声称她正计划要离开,并且愿意带着想和她离开的人一起走。她吸引了为数众多的跟随者。要是这些人全数离开的话,势必会让人口锐减的问题变得更严重。更不用说,大家都很害怕万一她所说的『门』终于打开了,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敌人冲进来霸占这里?」

  「凯恩.奈克罗斯的大君,克雷特斯七世,禁止蓓赛儿和她的信徒离开。但是她拒绝服从,还是一意孤行地带着信众跨过火之海,抵达詹巴之柱,准备离弃这个世界。双方的战争持续了好几年,直到蓓赛儿被出卖逮捕。可是在押送她过火之海的时候,她却逃过监视,跳进岩浆海里自杀,不让自己的尸体有机会被复活。在她跳入火之海前,她所大声疾呼的东西,后来就变成了关于『门』的预言。」

  艾福瑞想象那女人站在船头蔑视一切的吶喊,想象她义无反顾地跳入火之海的景象。他忘记了乔纳森的故事讲到哪里,直到这年轻人突然压低了音量才又接上。

  「就是在那场战争当中,死亡兵团首度成立,彼此对抗。事实上,甚至有人说,某些指挥官还真的有下令杀掉他们自己还活着的士兵,来制造活尸部队……」

  艾福瑞猛然抬起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杀掉他们自己的年轻人!我的天啊!我们究竟堕落到了何种境界?」他激动地摇着头说:「不要,不要靠近我!」他举起手挡开乔纳森,心烦意乱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方!」他激动得像是要立刻冲出这间屋子。

  「乔纳森,你到底说了什么,害他变得这么不安?」洁菈和托马斯走进房里,「先生,请坐下来,冷静一下。」

  「我只是告诉他,以前有指挥官在战争时杀掉自己手下的故事而已——」

  「哦,乔纳森!」洁菈摇头道:「没问题,你可以离开,艾福瑞。随时都可以。你不是我们的囚犯!」

  不,我是!艾福瑞在内心无声地哀号。我是个囚犯,被我自己的无能所困住的囚犯!我能穿过死亡之门纯粹是场意外!我没有勇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独自回去!

  「想想你的朋友,」托马斯倒了一杯凯恩草茶,安慰他道:「你并不想抛弃你的朋友,对不对?」

  「真是对不起。」艾福瑞无力地坐回椅子上,「请原谅我。我只是……累了,非常累了。我想我得上床休息了。来吧,狗儿。」

  他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狗儿的头。狗儿抬头看着他,低吠了一声,尾巴在地上缓缓扫了几下,但牠并没有站起来。

  牠的叫声有点奇怪,艾福瑞从来没听过狗儿发出这样的声音。他提高警觉,关心地看着牠。狗儿想要抬起头,却又无力地靠回牠的前脚上。牠的尾巴又摇了几下,像是在感谢艾福瑞的关心。

  「有什么不对劲吗?」洁菈看着狗儿问道:「你想这只狗是不是病了?」

  「我不知道。我对狗的了解不多。」艾福瑞喃喃说道,内心感到一阵阵的恐慌。

  对这只狗,他确实知道一些事情;或者说,有在怀疑一些事情。倘若他所怀疑的事情为真,那么只要狗儿有任何不对劲,就表示哈普罗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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