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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韦恩从宏大的美梦中乍然惊醒,在梦里,他当上了众犬之王,头戴碗形王冠,该有的都有。他醒来后眨了眨眼,感到舒适而温暖,这时一阵风迎面吹来。昏倦之中,他想起自己正跟某个没脸的家伙同乘着一艘生了锈的飞船里。现实简直跟那个统领群狗的梦境不相上下。
“你能让船飞得再低些吗?”苔尔辛问。
“要是那样的话,”面具男说道,“即便柳影号的螺旋桨转速再慢,他们也能听见我们的动静。我们必须从下方那些人头上飞过去,但我会让船飞得很高。”
铁锈!瓦克斯姐姐的半个身子搭在飞船敞开的舱门边,正在朝下俯瞰,但由于光线昏暗,韦恩只能勉强分辨出她的轮廓。他没想到苔尔辛这么热衷于冒险,跟总是冷静谨慎的瓦克斯截然不同。可此时她就在那,竭力模仿着随风飘扬的酒馆招牌。他赞赏地点着头,松开绑住腰身的那条束带,起身走过去瞧瞧她在看什么。
他跨过他们的行李包——那些背包此时已经七扭八歪,不再是史特芮丝堆叠整齐的样子——靠近苔尔辛。站在这个角度,他看见下方有一长串的人——手里拿着提灯——正在齐腰深的雪地里向前跋涉。这群可怜的倒霉鬼。瓦克斯走到另一个舱门边上,举起了望远镜。韦恩看不太清楚,于是索性掏出了那盒口香糖,拿在手上晃了晃。里面还剩下一粒。真是可恶。好吧,至少上面裹着不少糖分,应该能帮他提提神。
“你看见他了吗?”苔尔辛问。
“我想是的。”瓦克斯说,“等等。没错,就是他。我敢打赌,他们一听说我们在仓库的事,就立即开始了远征。”他从枪套里拽出一把枪。他总该给那些玩意儿起名字,但韦恩却从来都对不上号。反正就是前端带有长长的枪管,能朝坏人射出小块金属的那把。
“让我来。”苔尔辛热切地说。
韦恩一愣,口香糖停在嘴里。这女人还真是嗜血。“你这样是打不中的。”瓦克斯说,“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让我试试吧。”苔尔辛恳求道,“我不在乎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就想让他死。他死了之后会有人接替他的位置,可我还是要他死。”
瓦克斯久久地凝视着瞄准器,船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终于,瓦克斯放下了枪。“不行,”他说,“要想对付组织,更需要你在法庭上的证供,而不是为了复仇去杀人。我宁可让他接受审讯。”说着,瓦克斯把枪装了回去。
韦恩点点头。瓦克斯就是这么可靠又稳重的家伙。无论境遇好坏,仍然性情不改。韦恩转身退回飞船里侧,谁知脚下一个踉跄,又稍稍钩到了苔尔辛的腿,混乱中把一个背包踢出了舱门。
韦恩张着大嘴,看着背包飞出船外,恰巧砸中了下方某个人的头。“你干了什么!”苔尔辛质问道。
韦恩吓得一缩。“韦恩又惹出什么事了?”玛拉茜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他把摞在最上面的背包踢下去了。”苔尔辛说。“那不能怪我,”韦恩说,“瓦克斯把我喊醒得太早了,我还迷糊着。”他扭头看着船上的其他乘客。瓦克斯叹了口气,站到飞行员旁边。史特芮丝和宓兰仍旧坐在后排的座椅上,仿佛置身事外——宓兰懒洋洋的坐姿很是吸引人,史特芮丝则弯着腰在大大的记事本上写着什么。她在做笔记?那女人是哪里出了问题?
下方雪地里的那些人高高举起提灯,一脸困惑地看着天。“出发。”瓦克斯对脸戴面具的飞行员说道,“朝他们前进的方向开。”“遵命,决策之人。”飞行员答道,飞船侧面的螺旋桨转得更响。“抓紧了,各位。”
飞船动了起来。虽然速度不快,但确实又开始移动了。刚才的技术真是高超,能在飞行时悬停在空中。除了射币,连鸟都做不到这一点。韦恩向前走去,侧着身子从玛拉茜身边经过,透过船头的挡风玻璃享受着开阔的视野。
“起风了。”飞行员提醒道,“说不定会有暴风雪,就像还不够冷似的。”“那边,”瓦克斯指着前方,“那是什么?”“我飞过去看看。”飞行员说着调整方向,飞船不牢靠地摇晃了几下。又一阵疾风卷着雪片从舱门钻了进来。“果然,”瓦克斯透过雪幕看过去,“和谐在上……它真在这。”“我什么都没看见。”韦恩眯着眼使劲看。“抓紧什么东西。”飞行员说,“或者确保系紧安全带。我要着陆了。”
于是韦恩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抓别的。”
韦恩抓住椅背,幸好他这么做了,因为飞船紧跟着往侧面一歪,栽在地上。如果你享受剧烈晃动,还有脸被砸进墙里的感觉,那么这着陆还不算太糟。
韦恩眨巴着眼睛,发现四周黑漆漆的。片刻之后,宓兰费力地重新点亮了提灯,将它举起,只见飞船朝一侧斜栽着,有片螺旋桨——原本可以在回归母船时收叠起来——在合页处朝上弯折,从舱门里灌进了一大团积雪。
“平时也都这样降落吗?”瓦克斯在歪斜的地面上摇晃着站起身。
“着陆是很困难的。”飞行员坦言。
“严格说来,”玛拉茜从后排说道,“其实并不难。可能是驾驶飞船最容易做到的一个环节,假定你不挑剔的话。”
韦恩哼了一声,爬向飞船向上翘起的一侧,跳出船外,落地时把积雪踩得吱呀作响。这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只在蛮苦之地偶尔见过几场小雪,从来也不会下得这么深。为什么会吱呀作响呢?那玩意儿是水做的,又不是什么谷物片。
他费力地从深深的雪堆里抽出脚来,踉跄地走上一块裸露在风中的岩石。雪片像沙粒抽打在脸上,却似乎不是从天空降下,只是从侧面刮来。他战栗着,提取了更多热量取暖。云团知趣地退到天边,让星光倾降而下,好似让道的看门人,欢迎宾客们走进夜幕之下这间最为高档的俱乐部。
在山脉中央矗立着一座生锈的城堡,笼罩着洁白而平静的微光。那是一座荒凉的石头堡垒,由当地的石料砌筑而成。看起来只有一层,迎风伏踞,但却像建成于前葱郁时代的古老建筑,在星光下闪烁着幽影。
韦恩慢慢呼吸,看着嘴里吐出的气息在眼前凝成白雾。“很好。”他点着头,“非常好。”修造这建筑的人真有品位。
玛拉茜也从飞船里爬了出来,身上仍然穿着瓦克斯的外套,差点脸朝下栽在雪里。她站在白茫茫的雪丘上,险些被一阵狂风再次掀倒,直到她总算吱呀一声往积雪中又深陷了几寸。她终于想起应该停止往金属意识库里储存体重的动作。对于还没适应藏金术师身份的人来说,很容易犯这样的错误。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韦恩身边,从眉毛上擦去融化的雪水。她看起来状态不错,不像是刚刚才中过枪。“西装跟他的人离我们不远。”她说,“而且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到了。”“那我们就得先找到护腕。”瓦克斯站在二人身后说道。说起来真不公平,凭什么他就能从飞船里滑步而出,利落地跳到他们身旁,稳稳地落在了雪地上。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和谐要如此偏心?这问题似乎并没有多大意义。“所有人都把东西拿好。亚历克,你把‘手榴弹’也拿下船,以防万一。”
大家全都匆忙地照他说的去做,玛拉茜爬回到飞船里,跟史特芮丝一起把背包递给同伴们。亚历克脸上仍然戴着那张面具,站在飞船侧面,凝视着那座堡垒大摇其头。然后他转过身来,拍了拍他的飞船,仿佛那是一条他豢养的小狗,直到史特芮丝出现,出于某种原因把他赶走了。过了一会儿,玛拉茜才从船里爬出来,用长裙换掉了制服,但下身仍旧穿着裤子。她将迷雾外套扔给瓦克斯。
形象多重要啊!一个女人在这种场合也必须要换装才行。绝不能衣装不整地潜入一座遥远而古老的神殿。韦恩用手拢着头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他的帽子!他慌忙钻进船里,疯狂地环视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堆积雪上发现了它,看来是在着陆时飞出舱外的。他把帽子捡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所有人集合。”瓦克斯稳稳地站在雪地上,任由狂风拍打着迷雾外套下摆的布穗。其他人全都从飞船边上退开,瓦克斯运了口气,猛然钢推。飞船轻轻地滑进了雪里,拱起一堆白雪。瓦克斯紧跟着又钢推了几下,直到船体被彻底掩埋。
“干得漂亮。”韦恩叹道。“但愿他们的射币或扯手不会在雪下发现它。”瓦克斯说着转身面朝神殿,扛起霰弹枪,“走吧,我们进去避风。”一行人拿起背包,开始沿着石地向堡垒进发。史特芮丝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了一盏提灯,将它点亮。韦恩加快脚步,追上了戴面具的飞行员。“你知道吗,”韦恩说,“我也是镕金术师。”那人沉默不语。“我想你应该愿意知道。”韦恩说,“因为那好像是你的宗教之类的。万一你想多找个崇拜对象呢。”对方还是没有理他。
“我是个滑行者。”韦恩继续说着,“速度场,你懂吧?那些拉风的头衔用在我身上应该正合适。比如说帅气之人啊,聪明之人啊。呃……或者是头戴伟大帽子的家伙。”
唯一的回音就是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啸的风声。
“听我说,”韦恩说,“这不公平。瓦克斯不愿意让你崇拜他,对吧?可你总得找个人崇拜啊。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使然。所以我愿意配合一下,让你——”
“他不懂你在说什么,韦恩。”玛拉茜说着大步从他身边走过,“他换上了取暖用的金属意识库。”韦恩愣在原地,其他人全都走了过去。“好吧,等他找回脑子之后,你们谁帮忙跟他说一声我是神,可以吗?”“可以。”瓦克斯在前方喊道。
韦恩叹了口气,想要去追赶众人,却又停了下来。边上那是什么?他把背包搭在肩上,走过去看,不顾玛拉茜在喊他跟上。那边真有个东西,就在峭壁旁边。地面上覆盖着霜雪的部分看起来比房子都要大。
瓦克斯也走了过去,凛风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是另一艘船,”他咕哝着说,“猎手们派出的那一艘。”
“谁派的?”
“亚历克家乡的一群人。”瓦克斯说,“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毁掉神殿。幸好,他们看起来没有成功。”说完,他转身欲走,但韦恩碰了碰他,朝着从某个雪堆里伸出的一只手扬了扬下巴。近前一看,积雪里掩埋着十几具尸体,细数的话恐怕更多,始终被冰冻在这片冰寒之地。
瓦克斯点了点头,两人朝同伴们走去。玛拉茜和史特芮丝等在原地,还有那个脸戴面具的男人——他原本正在走向这艘新发现的飞船,半途却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盯着它。苔尔辛大步走在前头,宓兰尾随其后。瓦克斯快步跟了上去,其他人也纷纷跟在苔尔辛和宓兰身后。“你姐姐,”韦恩对瓦克斯说,“她有点……”“严苛?”玛拉茜问。“我想说的是癫狂。”韦恩照实说出,“但我也说不清那究竟是好的癫狂还是坏的癫狂,因为我还没时间做出准确评估。”“她受了很多苦。”瓦克斯目视前方,“我们会把她送回家,找医生来看看她。她会好起来的。”韦恩点点头。“只是她好起来之后,就未必能跟我们像这样相处了。”他们继续往前走着,而那座堡垒……铁锈,它真是太壮观了。宽大的石板厚重如磐,那些可怜的运石工人很可能会被压断脊背。堡垒前方的台阶顶上矗立着一座巍峨的雕像。起初他对此很是讶异,因为把雕塑摆在这地方总让人感到不伦不类——可转念一想,依蓝戴的那些雕像被上百万只飞鸟拉过鸟屎,所以这里也许称得上是安放雕像的绝佳地点。
众人顶着狂风走上台阶。佩戴徽章只能让寒风不至于冻坏身体内部,却不会减轻凛冽逼人的程度。登顶之后,他们还必须要绕过雕像。那雕像的主体是个身穿长外套的家伙,将一柄长矛举在身侧,矛尖戳在石头上。韦恩抓了抓脸,退后几步,抻着脖子端详起来。
“他的眼睛怎么了?”韦恩指着雕像问道。玛拉茜走到他旁边,在黑暗中眯起眼睛。“是一枚尖钉,”她轻声说,“像瓦克斯利姆那枚硬币上的。”对,没错。正是一枚尖钉,戳穿了他的右眼。韦恩绕着雕像踱步,基座四周积满了白雪。
“一只被尖钉刺穿的眼睛。”瓦克斯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地方是统御主建造的。他为什么会让他们塑造出这样的雕像来,还钉穿了一只眼睛?”
“他手里拿着长矛。”玛拉茜说,“就是他用来杀幸存者的那把武器?”“一把金属长矛。”瓦克斯提醒道,“但却没有蓝线。是铝。看来他的腰带也是铝制的。造价不菲。”
玛拉茜点了点头。“根据迷雾之子大人的证言,总共有三柄长矛穿透了统御主的身体。‘被乞丐刺穿过一次,惩罚他带来了贫穷。被工人刺穿过一次,惩罚他施行了奴役。最后被王子刺穿过一次,惩罚他腐化了贵族。’三柄长矛却都没能伤到他。”
“来吧。”苔尔辛站在建筑里喊道,史特芮丝站在她身边。
瓦克斯和面具男走了过去,韦恩却还在盯着雕像看。
“所以我一直在想……”韦恩在宓兰经过他身旁时说道。
“嗯?”她回头看着他。
铁锈。瓦克斯感到有些奇怪,虽说宓兰已经像活过十亿年那么老,可就算是在那么久的年岁之前也不曾有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韦恩。在她的目光里找不到情欲之类的东西,而是……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宠溺。对,就是宠溺。
“韦恩?”她问。“噢,对。呃,我是说,这地方被遗弃了,对吧?那么里面的东西就不再属于任何人。”“这个嘛,我相信很多人都会宣称归自己所有。”宓兰说,“不过要想证明所有权可没那么容易。”“所以……”“所以要我说还是别碰任何东西为好。”宓兰说。“噢,好吧。”
她对他一笑,继续从雕像身后敞开的大门往里走去。门宽敞得很,像是某个家伙在被踢中要害之后疼得大张的巨口。他又转身看了看雕像,用脚尖碰了碰矛头,接着抬起脚跟踢了一脚,重新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最后,他上前拧了几下。
矛头哐啷一声掉在石地上。原来它只是悬挂在上面的。而且瓦克斯利姆说错了,那把巨矛只有顶端是由金属制成——其余部分都是木头做的。你说是铝?想到这里韦恩笑了起来。
现在,他不再在乎那些富人号称什么值钱,除非那东西本身的价值能超过一栋豪宅。创造者小索菲·塔瑟尔看来确实需要更多资金。
他解下用于防止手指冻断的那块手帕,将巨大的矛头包好,那东西居然和他的手掌差不多大小,然后吹起口哨,快步朝同伴们跑去。经过时,他注意到在门道前方从前还有两扇门,很大的那种,如今只剩下冰冻的木屑残片。
其他人都已走了进去,聚集在神殿类似玄关的通道里。通道两侧绘着壁画,跟那个奇怪的坎得拉在瓦克斯的宅邸里展示的非常相似。韦恩走到一幅壁画跟前,瓦克斯正在旁边仔细查看着。
没错。就是同一幅。画着一副摆在基座上的护腕,对面的那一幅壁画则描绘的是统御主佩戴护腕的场景。“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瓦克斯说,“那雕像足以说明问题,眼前这些更是铁证。这里就是雷鲁尔来过的地方。”
他们一起离开玄关,穿过唯一的一扇门,走进狭长漆黑的走廊。前方那堆是什么东西?宓兰和史特芮丝把提灯举得更高,不过他们似乎谁都没有去打头阵的意思。
这时,面具男滑稽地喃喃自语着什么。他的眼睛似乎在顺着某个方向看。墙上有个金属图案?他退到旁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手榴弹”,捣鼓了两下,从侧面打开,再用小镊子从里面夹出了一小块金属,将它塞进墙壁的一个凹洞里,拽动了旁边的控制杆。
韦恩仿佛听见了一声遥远的嗡响,接着墙壁上亮起了一排蓝色的小灯,正好跟这生锈之地的气氛相互呼应,比早晨的史特芮丝还令人毛骨悚然。灯里没有灯泡,也没有任何类似的构件,只用一面面像是用透明的玻璃制成的墙壁,幽幽地亮着微光。这点光线足够照亮地上的那堆东西了。是尸体。数量多到让人不安,以尴尬的姿势躺在地上。他们身边的那一摊摊……是冻住的血液。韦恩轻轻吹了声口哨。“他们为了给这地方增添恐怖感真是下足了功夫。”“那些尸体原本不在这里。”瓦克斯冷冷地说,“我想一定是——韦恩,那是怎么回事?”
“是它自己掉下来的。”韦恩紧紧攥着矛头,即便是隔着手帕,触感还是冰凉。矛尖从边上戳了出来。“我甚至连看都没看它一眼,瓦克斯。肯定是被风给刮掉的。你瞧,底下有个洞,一拧就掉,而且——”
“别碰任何东西。”瓦克斯指着他说,“到此为止。”
宓兰给了他一个眼神。
“你闭嘴。”韦恩对她说。
“我什么都没说,韦恩。”
“你暗示了。那样更糟。”
瓦克斯一边叹气,一边看向那名飞行员,对方正在细看墙上的壁画。“亚历克?”瓦克斯喊道,然后拍了拍他系在手腕上的徽章。面具男满脸无奈,但还是更换了徽章。随即冷得浑身发抖。“我到过地狱,”他说,“这片山脉跟那里肯定是连通的。”“你认为地狱是在天空中?”史特芮丝站到瓦克斯旁边,几乎是靠在他身上。“那还用说。”亚历克答道,“你挖得越深,温度就越高。地狱的方向必定是相反的。请问您想让我做什么,伟大的金属毁灭者?”瓦克斯又叹了口气。“尸体。”他说着朝走廊里指了指,“有陷阱?”
“嗯。”亚历克说,“建造这个地方的人肩负着保护君主武器的重任。他们知道终究会有人找上门来,自己又不可能在这个苦寒之地亲自看守,于是必须设法加大闯入的难度。可是……”“什么?”瓦克斯问。
“那些面具。”亚历克说。
“猎手们的面具?”
亚历克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没有。”瓦克斯说着小心上前查看。韦恩和宓兰也走到他旁边。瓦克斯朝玛拉茜、史特芮丝和苔尔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站着别动,却让亚历克跟过去。
四人走向第一组尸体。瓦克斯蹲在那摊冻结的鲜血边上。距离最近的那家伙死状甚惨,被一根长钉刺穿了胸膛。韦恩现在看见那陷阱了,末端仍然插在墙壁上。那可怜人的同伴们肯定是想把他拽开,结果自己也中了招。
他们脸上的面具跟亚历克的不同,这点毫无疑问。那些面具用木头制成,粘着碎玻璃,形成各不相同的古怪图案。而且嘴巴外露,只遮了半张脸,然后顺着脸颊向侧面延伸。面具侧面的皮肤像是长进了木头里——虽然也许是因为这地方像老处女的卧室一样冰冷。
瓦克斯碰了碰面具。“你说过猎手们是来摧毁这个地方的。”
“没错。”亚历克说。
“既然这样,他们要么是在对你撒谎,要么就是改变了主意。”瓦克斯指了指破裂的大门,又指了指散落着尸体的走廊。“对这些家伙来说,护腕的诱惑实在太大。据我推测,我们在飞船附近发现的那几具尸体是属于想把这地方炸毁的那伙人。他们遭到了背叛,之后背叛者也落入了陷阱。回到家乡的人后来怎么样?消失了?”
“是的。”亚历克偏着头说道。他掀起了面具,露出了那两撇蠢得出奇的八字胡和下巴上的胡须,然后畏怯地看着瓦克斯。“他们回去找猎手。然后就……下落不明。据说是与亲人团聚了。”
“他们被处决了。”瓦克斯站起身来,“有人发现他们协助谋杀了其余船员,并试图偷取护腕。他们之所以回去,是因为折损了太多同伴,之所以乘坐滑翔机,是因为他们只开得动那个,回去之后编造了遇到暴风雪的说辞。他们本想集结另一批船员再去碰碰运气,结果却被上级抢先下手。”
亚历克听得迷茫不解。“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向来如此。”韦恩说,“最好不要鼓励他。”“这只是一种推论。”瓦克斯说,“基于对现有证据的分析。史特芮丝,苔尔辛,你们待在原地,我——”
“我要跟你一块去。”苔尔辛打断了他的话。她走上前来,像地上的那堆死尸一样冰冷。“休想把我排除在外,瓦克斯利姆。我才不会等着叔叔追上来,再次把我当作人质。”
瓦克斯叹了口气,看着史特芮丝和玛拉茜。“我留下。”史特芮丝说,“总要有人放哨,提防西装跟他的手下。”瓦克斯点点头,看着韦恩。“然后你照看她。”然后又看向玛拉茜,“你留下照看他。只要有所发现,我们就出来找你们。”玛拉茜点头应允。韦恩哀叹一声。
“你们打算继续前进吗?”亚历克鼓着眼睛站了起来,“伟大的鲁莽之人啊,像我这种身份卑微的飞行员并没有资格质疑您那可笑的意图,但是……您是认真的吗?您没看见那些尸体?”
“我看见了。”瓦克斯说,“宓兰你怎么说?”“继续前进。”她说着大步朝前走去。“卓越之人,”亚历克说,“那些陷阱一看就是用来杀死您这种人的。
如果他们已经想到了这一层,肯定会专门给您也准备一个。”
“没错,”瓦克斯说,“那长钉都是木制的。”亚历克的语调更显疯狂。“那您为什么还要——”宓兰踩中了一块陷阱板,从墙壁的众多小孔里射出了一柄长矛。长矛来势惊人,不偏不斜地刺穿了宓兰的躯干,从另一侧插了出来。
宓兰叹着气低头看去。“我这身行头算是毁了。”亚历克吓呆了,抬起手来像是要掀起面具,不过面具原本就是掀开的。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宓兰看,只见她不紧不慢地把长矛从身体里拽了出去。
“要是你身边带着个永生者的话。”瓦克斯说,“陷阱就没那么可怕了。”
“除非他们放置了炸弹。”宓兰说,“如果我少掉一枚尖钉的话,你们最好帮我把它插回去。而且我刚才没开玩笑——我这身衣服真是没救了。”
“那就别穿好了。”韦恩向往地说。
她想了想,然后微一耸肩,作势要把上衣扯掉。
“我会给你买身新衣服的,宓兰。”瓦克斯拦住了她。“我们可不想把可怜的亚历克给吓死。”
“事实上,”亚历克说,“我并不介意。”
“好小子。”韦恩说,“我就知道你对我胃口。”
“别理他们。”瓦克斯说,“韦恩,把门守好。亚历克,我需要你跟我一块去,帮忙翻译用你们的语言写成的文字。”
亚历克点点头,把面具拽到脸上。现在韦恩知道他为什么总爱戴着面具了。虽说他自己也留不出有型的胡须来,但他起码有剃胡子的意识。
宓兰沿着走廊向前走去。“苔尔辛,你待在我身后。”瓦克斯说,“只准踩我踩过的位置。你也一样,亚历克。”
他们把韦恩和两位女士留在原地。从前方的暗门里伸出了一根粗壮的尖木桩,把宓兰碾压在墙上。她轻松地将它抖落,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重塑着那条腿。
“你们知道吗,”韦恩看着史特芮丝和玛拉茜说道,“她‘夜巡连环脚’那一招使得比我还要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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