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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我站在花园当中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欣赏着下面的秋色。秋风正同我的披风玩得不亦乐乎,一片醇厚的午后阳光,沐浴着整片宫殿。空气有些清冷。一捧落叶,犹如旅鼠一般从我身前掠过,匆匆越过下面的小径,窸窣着飞到了半空中。
不过,我可不是来这儿欣赏景色的。之所以会停在这儿,是因为我刚刚阻断了一次主牌连接。这已是今天以来的第二次了。第一次发生在早些时候,当时,我正忙着将一串犹如金箔一般的咒语挂到混沌之上。据我猜测,试图联系我的人,若非兰登——想必是因为我回安珀之后,还未向他汇报近况这件事而恼火了——便是卢克,兴许他已经痊愈,正打算寻我帮助,好开始针对锁钥的行动。他们俩之所以会同时浮现在脑海之中,是因为恰恰他们两人,是我最不想见的。而且,虽然各有各的理由,但我敢肯定,他们俩想必都不会喜欢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呼叫渐渐减弱,最后消失了。我下了小径,穿过篱笆,进了花园。我并不想浪费一条咒语来掩盖我的行踪,于是选择了左侧的一条小路。在它前面有不少林木,可以遮住我的身形,以免有人从窗内偶尔探头时,看破我的行踪。原本,我是可以使用主牌来避过的,但那张牌只会将我送往主厅,而我,又不知道何人会出现在那儿。
不过,我自然是要朝那个方向去的……
我照着先前出来时的路,原路返回,穿过厨房,顺便给自己做了一份三明治,倒了一杯牛奶。接着,我沿着后面楼梯,略显鬼祟地进了我的房间。神不知鬼不觉。一进屋,我便扣上了先前放在床头的佩剑带,检查了一下长剑,插上了一把我从混沌带过来的短剑,一并挂在了佩剑带另外一侧。这短剑是从皮特戴福尔·伯奎斯特那儿得来的礼物,一个我在一次赞助推介会上认识的人(一名普通诗人)。一张主牌也被我别在了左袖当中。随后,我洗了手和脸,刷了牙。接下来,便没有拖延的理由了。我得去做一件自己害怕的事情,它对我接下来的计划举足轻重。突然间,我好想念我的帆船,好想就那样无所事事地躺在沙滩上,可……
可我还是离开了卧室,回到楼下,沿着来时的路走了过去。沿着后面的走廊,我向西而行,一路上听着脚步声和其他声响,有一次还闪进了一个小房间当中,好让一伙不知名的人过去。此刻,决不能让任何人看破我的行踪。最后,我转向左侧,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再一次等待了几分钟时间,这才进了主通道,朝着大理石主餐厅走去。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好。我冲向了最近的一个入口处,朝里瞥了一眼。太棒了,整个地方空空如也。这地方原本便不常用,虽然此刻还不到寻常用餐时刻,但我还是拿不准会不会碰巧有庆典什么的。
我走进餐厅,来到对面。后面是一条漆黑又狭窄的走廊,通常在通道口或是后面的门口那儿,都会有一名侍卫。虽然侍卫会有出入记录,但所有的家族成员,都有可能会经过这儿。不过,也只有等侍卫执勤完毕,进行汇报之后,他们的队长才会知悉此事。到那时,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托德,身材不高,但却健壮结实,留着胡须。见我过来,他赶忙举斧敬礼。那斧子,刚刚还靠在墙上。
“稍息。忙吗?”我问。
“说实话,不忙,先生。”
“我要下去,但愿这上边能有一些灯笼。那梯子,我也跟大家一样,不大熟。”
“我来执勤时检查过了,里边有不少,先生。我这就给您拿一盏出来。”
这样也好,可以帮我省却一道咒语,我暗暗思忖道,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会有帮助……
“多谢。”
他打开门,托住,三只灯笼现了出来。他挑中了第二只,拿回外面,在走廊中部一支硕大的蜡烛上面点了起来。
“我得在下面待上一会儿,”我接过灯笼时说道,“等我完事后,你可能已经换岗了。”
“没问题,先生。小心脚下。”
“放心,我会的。”
长长的螺旋形楼梯,转了一圈又一圈,四下里几乎目不能视,唯有下方,有几支带了灯罩的蜡烛、火把或是灯笼,零星地悬在正中的立柱之上,反倒是让恐高症患者更加不寒而栗。身下,便只剩下了这些星星点点的灯火,丝毫看不清远处的地面或是墙壁。我将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另外一只手将灯笼举在身前。湿气越来越重,还有霉味,寒冷就更别提了。
再一次,我试图数清脚下的梯级。不过,还是老样子,过了一会儿之后,便不知道数到哪儿了。等下次……
一圈,又一圈。往下,再往下。青天白日下的午夜思绪……
不过换句话说,我曾听弗萝拉说第二次时便会容易许多。她说的是试炼阵,希望她是对的。
安珀的大试炼阵,秩序之标,同王庭的大洛格鲁斯,混沌之兆,分庭抗礼。二者之间此消彼长,是万物之源。只要同二者之一扯上关系,一旦失去控制,那你就完了。唯有我,蒙上天眷顾,二者兼备。我没有任何可供参照的对象,来证明这样是否会让事情更加艰难,只是它确曾让我相信,其中一个一旦在你身上留下了标记,那换成另外一个时,便会难上许多,而且它们真能给你留下记号,两个都是。从某种角度来说,当你经历这种情形时,你的身体会被打散,然后再按着宏大宇宙的原则,重新进行组合。这事听起来是那么高尚、神气、不可思议、崇高和有趣,但实际上,却让你痛不欲生。这便是我们获得能量时所付出的代价,没有任何宇宙原则要求我必须说我很享受。
试炼阵和洛格鲁斯都能赋予各自的门徒以独自穿越影子的能力。所谓的影子,便是对无限的现实大千世界的统称。除此之外,它们还给了我们其他一些能力……
一路盘旋而下,我渐渐慢了下来。同上一次一样,那种微微的眩晕感又回来了。至少,以前还从未曾想过会故地重游……
当地面终于映入眼帘时,我再次加快了步伐。一条长凳,一张桌子,几排架子,数口箱子,一盏将它们一一照出的孤灯。通常情况下,此处应该有一名侍卫在值守,但我一个也没看到。不过,也有可能是巡逻了。左边有一些囚室,用来关押那些倒霉的政治犯,任由他们在里边乱爬乱撞,最后渐渐患上失心疯。我不知道此刻还有没有这样的囚犯。但愿没有,父亲便曾是其中之一,从他所讲述的经历来看,这地方可不那么好熬。
踏上地板,我停下脚步,喊了两声。只听到怪诞的回声,没有回答。
我走到架子前,又拿了一盏灯笼。多带上一盏,以备不时之需,我很有可能会迷路。随后,我拐向了右边。我所期待的那条隧道,就在那个方向。许久过后,我停下脚步,举起了灯笼。按道理,我已走了不远了,但隧道口依然不见踪影。我望了望身后,岗亭还在。我一边搜索着上次来时的记忆,一边继续往前走去。
最后,我终于听到隐约的声响。我的脚步声突兀的回音。似乎有一面墙,一片障碍物,离我已是不远。我再次举起了灯笼。
没错。前方黑魆魆一片,周围是灰色的石头。我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黑暗,幽深。伴随着灯光滑过那些参差不齐的岩石,在石壁上投下斑驳的亮光,不断有影子闪现出来。随即,左手边出现了一条宽敞的通道。我走了过去,穿行其中。似乎很快便会出现另外一条。没错,两条……
第三条越发长了起来。随即是第四条。百无聊赖之下,我无端地想,这些隧道都会通向何方?光怪陆离的岩穴?惊世骇俗的美?另外一个世界?死胡同?储藏室?改天吧,兴许,等到有时间又有心情了……
第五条……
随后又是一条。
我想要的,正是第七条。来到它跟前,我停下了脚步。隧道并没有多长。我一边想着那些曾经来过这儿的人,一边迈开步伐,朝那扇厚重的包了铁皮的大门走去。右手边的石壁上,插着一支铁钩,上面挂着一把硕大的钥匙。我将它取下,开了那门上的锁,再将它挂回原处,我知道,等到侍卫巡查到这儿时,会把这门再次锁好的。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已不是第一次了——如果钥匙就挂在这儿的话,那为何还要锁这扇门?这反倒让人觉得里边会有怪物跑出来一样。我曾打听过这事,但似乎没人知道确切答案。老规矩,他们便是这么告诉我的。杰拉德和弗萝拉都不约而同地让我去问兰登或是菲奥娜,而他们俩又都觉得本尼迪克特兴许知道,可我不曾记得自己问过他。
我用力推了推,毫无动静。我放下两只灯笼,再次奋力试了试。只听得吱呀一声,那门缓缓地退向了里边。我拿起灯笼,走了进去。
那门在身后自动关上了,弗拉吉亚——混沌之女——猛地动了起来。我想起了上次来时的情形,明白了为何别人来这儿时,都没有如我这般,多带上一只灯笼。从试炼阵那漆黑而又光滑如镜的地面上所透出来的幽幽蓝光,已足以将整个岩穴照亮。
我点起了另外一盏灯笼,将第一盏放在了试炼阵末端,而将第二盏带在了身上,打算将它放到另外一头,以备不测。试炼阵所散发出来的光线,原本已足够我行事,但我看重的不是这个。那东西诡异而又冰冷,令人望而生畏。手边多一点自然光,会让它的样子看起来没那么可怖。
我走到试炼阵开始的地方,细细研究起那些错综复杂而又雕刻繁复的线条。虽然心底里的恐惧不曾减轻一丝一毫,但我还是命令弗拉吉亚安静下来。如果这真是我体内的洛格鲁斯有了反应,而我此时又带上了试炼阵,若是强行进行压制,让其平静下来的话,会不会适得其反?徒劳无益的推测……
我试着放松下来,深呼吸,闭了一会儿眼,做了几个深蹲,沉下了双肩。再等,亦是徒劳……
我睁开双眼,将一只脚踏到试炼阵上。霎时,火花从脚边迸发出来。我又向前迈了一步,火花更烈,还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爆响。又是一步,脚下已有了阻力……
一切都回来了。第一次来时的感觉,那份寒冷,那种震惊,以及那些容易与艰难。在我体内某处,似乎已存了一份试炼阵,从它上面,我恍然看到我过了第一道弯。阻力渐渐加强,火花四溅,头发倒竖,噼啪的爆响声不绝于耳,震颤连连……
我来到了第一层幕幛处,如同走在风道之中一般。每往前移动一寸,都得费上移山般的心力。需要的,不过是意志。一旦半途而废,结果将不可想象,而且在某些特定的地方,想要重新来过,简直比登天还难。稳住身形,持续发力,此刻,唯有这条路可走。只消再坚持片刻,我便能够过去。接下来便会轻松许多,而真正的杀机,在第二层幕幛处……
转,再转……
我过来了。我知道,接下来会稍微轻松上片刻,于是,脚步便自信了许多。兴许弗萝拉说得没错,这部分似乎确实比第一次来时容易了些。一道长长的拐弯出现在眼前,随即又是一道之字形回环。火花已经溅上了脚背。那些不堪的4月30日,又涌回了脑海,还夹杂着王庭当中的明争暗斗,为了能够成功坐上那个宝座,人们巧取豪夺,尸骨累累,血流成河。不会再有了,那一切,同我都再也没有了关系,我早已放手。他们兴许做得更加道貌岸然一些,但那儿所流的血,远比安珀要多得多,而所为的,不过是一些蝇营狗苟……
我咬紧牙关。此时想要专心致志地应付眼前的凶险,已是万难。自然,这也是考验之一,我也并没有忘。再来一步……刺麻的感觉,已经一路爬上了双腿……四下里的噼啪声,已如狂风一般……一步步向前挪去……抬起,落下……头发早已倒竖了起来……转弯……用力……抢在秋日的好风之前,将“星暴”带到海上,卢克掌帆,海风犹如群龙齐吐一般,从身后吹来……又是三步,反弹之力陡增……
此时的我,正置身于第二层幕幛之上,局面突然间变得犹如在泥坑当中推着一辆汽车前行一般……我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身前,前方汹涌而来的反抗之力,绵延不绝。身体犹如被冻僵了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慢到了极点,火花已经蔓延到了腰部,将我笼罩在了蓝色的火焰当中……
心底里的专注在被不停地撕扯着。就连时间,似乎也已离我而去。只留下我这样一个没有过往而又没名没姓的存在,用尽所有的一切,对抗着经年累月的怠惰。整个世界,似乎都已平衡到了极点,而我迈出去的每一步,都有可能会被中途冻住,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给你留下一份完整的意志,将其涤荡一清,以昭示这样的历程,远非凡胎肉体所能抗争……
一步,又一步,我终于过去,犹如苍老了好几个年头。继续前行,虽然前方就是大回环,虽然它杀机四伏,长且神秘莫测,但我知道,我一定能够过去。同洛格鲁斯完全不一样,这地方的力量错综复杂而又虚无缥缈,令人难以捉摸……
整个宇宙似乎都在我身旁旋转了起来,每一步都让我觉得自己正在逐渐消解,又重新聚合,不断地被击得支离破碎,又不断地被拼合到一起,溃散、重聚,死死、生生……
向外,往前。三道回环过后,一条直线接踵而至。我继续向前推进,头昏脑涨、恶心反胃、汗流浃背。直线终于结束,一系列弧线随之而来。转,转,再转……
当那火花渐渐向上合拢成一个耀眼刺目的笼子,等到双脚再次犹如灌了铅一般时,我知道,那最后一层幕幛,就在眼前了。那令人窒息的沉寂和恐怖的推力……
只是这次,我心底已有了一些防备,我死命向前,笃信自己肯定能过这一关……
我终于做到了。前方已经只剩下一道孤零零的弧线。不过,这最后三步也有可能是鬼门关。它似乎已经将你了解了一个透,而这试炼阵,好像也不情愿放你。我苦苦支撑,脚踝处痛彻心扉,犹如一场长跑,已到了尽头。两步……三……
出来了。静静地站上一会儿,气喘如牛,体若筛糠。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静电、火花全都没有了。若是这也不能将那些蓝色石头的阴魂冲刷干净,那我就不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做到了。
现在——在一分钟之内——我想去哪儿便能去哪儿。就在此时,就在刚刚经过了洗礼的此刻,我有权要求试炼阵将我传送到任何地方。这样的机会,如若浪费,便是暴殄天物。要不,让它将我送回房去,免得再去爬那回旋楼梯?不。我志不在此,稍等……
我整了整衣衫,捋了捋头发,检查了一下武器和藏好的主牌,静候着我的脉搏平静下来。
卢克,是在四界锁钥当中同他的前密友兼同盟德尔塔打斗时,被那个亡命之徒——那个德萨克莱翠西的孽种——打伤的。德尔塔此时想必已倒向了那锁钥的主子,但他对我来说,除了有可能是一个小小障碍外,简直一文不值。虽然时间有所不同——这中间的差异兴许并没那么大——但在他同卢克生死相搏过后不久,我便见到了他。当时,我通过他的主牌联系他时,他似乎正在那锁钥之中。
好吧。
我细细想了起来,试图在脑海中重建当初见到德尔塔时的那个房间。记忆之中的画面非常简陋,试炼阵到底需要多少信息,才能管用?我回想起了石墙的质地,小窗的形状,墙上那块残破的挂毯,地板上的草垫以及他冲上前来时,身后所露出来的一条矮凳,还有就是他头顶上方石墙上的那条裂缝和一些蜘蛛网……
我尽可能地将它们拼凑成一幅清晰的画面,并将意念集中到那儿,我想去那个地方……
我出现在了那儿。
我手按剑柄,飞快地转过身去,但屋内除了我,空无一人。屋内有一张床、一个衣橱、一张小小的写字桌以及一口箱子,这些,全都未曾在我那幅简陋的画面当中出现过。天光,从那扇小窗当中,透了进来。
我走到那屋子的唯一一扇门前,站了一会儿,凝神细听。外面鸦雀无声。我将它打开一条缝,它开向左侧,一条长长的走廊露了出来,上面空无一人。我将那门再打开了一些,只见正对面有一架楼梯,通向下方,左边则是一面空空如也的墙。我走出去,关上了门。向下还是向右?走廊两侧都开着几扇窗户。我走到右侧离我最近的一扇窗前,看了出去。
只见下方是一个方形院落,我离院落一角不远,左右两侧皆有建筑,四面相接,唯有右上方有一个出口,似乎通向另外一个院子。再看那个院子,只见当中有一栋非常宏伟的建筑,鹤立鸡群一般矗立在周围的建筑当中。下方的院子当中,大约有十来个士兵,几乎每个出口都有,但不像是在执勤的样子,只是在空地上面忙活着擦拭、修理器械,其中两人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不过,大多数人似乎都还具备快速反应的能力。
在院子远处一侧,摆放着一个奇怪的残骸,看起来有点像是损毁了的风筝,却有几分眼熟。我决定沿着走廊向前,它和那院子平行,似乎能将我带到外围的那些建筑之上,能够让我好好观察一下隔壁院子当中的情形。
我一边留意着四下里的动静和声响,一边向前移去。一直走到拐角处,四下里依然一片死寂。我在那儿又等待了一会儿,再次细听。
什么动静都没有,我这才转了过去,但随即愣住了。坐在右侧窗台上的那个人也是。他身穿锁子甲,头戴皮帽,脚蹬长靴,裹着皮制绑腿,身旁还放着一把重剑,但手中却握着一把匕首,显然正在修指甲。他看起来很是吃惊,头猛地朝着我这边扭了过来。
“你是谁?”他问。
他双肩一紧,放下双手,似乎想要撑着窗台,站起身来。
我们两人可都真够尴尬的。他似乎是一名侍卫,但他只要一有动作,不管是明是暗,都绝逃不过我或弗拉吉亚的眼睛,他若是不动,我反而会有些进退维谷。我敢肯定,若是虚张声势,肯定吓唬不住他,而且我心里也有些没底。我并不想同他硬碰硬,因为那样会弄出许多声响。这下,我的选择余地便越发窄了起来。只消用上一个我原先就已准备的小小的诛心咒。我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给干掉。可像我这么不愿意杀生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浪费那样一个咒语的。所以,虽然我讨厌仓促间动用别的咒语,但我还是念出了咒语,同时抬起一只手,伴随着一连串灵动的动作,我瞥见洛格鲁斯的能量,霎时涌遍了我的全身。那人闭上双眼,滑回到了墙根处。我调整了一下他的坐姿,仍由他在那儿手捧匕首,发出一连串匀称的鼾声。兴许一会儿之后,我的诛心咒还会有大用。
过道前方,是一条回廊,两端似乎都要宽敞得多。这样一来,两侧的物事便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知道,这下得把另外一个咒语也提前用上。我念出了隐身咒,整个世界似乎立刻黯淡了下来。我原本是想再坚持一段时间再启用它的,因为这咒语大约只能持续二十来分钟,而我,还不知道我那份大礼,究竟会在何时出现。不过,此刻情况危急,容不得有半点闪失。我径直向前闯了过去,进了那回廊,里边竟然空无一人。
不过,从此处看出去,四下里的地形倒是清楚了许多。隔壁庭院当中的情形,已能尽收眼底,看起来非常雄伟,当中矗立着我先前曾瞥见过的那栋巨大建筑。那是一栋宏伟坚固的堡垒,似乎只有一个入口,而且还有重兵把守。从回廊对面望过去,我看到外面还有一座院子,围着一圈高大的围墙,易守难攻。
我离开回廊,寻见了一处楼梯,几乎可以肯定,那用石头砌成的灰色笨重堡垒,我正在找的地方。它上面有着一股浓重的魔法气息,我即便是用脚后跟也能感觉得到。
我沿着回廊一路小跑,拐了一个弯,在一处阶梯上面发现了一名侍卫。我过去时,他若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也只能是我的斗篷,所带起来的微风。我径直冲下了楼梯,下面是一个入口,连着左侧一条黑魆魆的走廊。前面的墙上,嵌着一扇包了铁皮的沉重木门,正对着内院。
我将门推开,进了门便立刻闪到了一边。一名侍卫已经转过了身,盯着这边走了过来。我避过他,直奔堡垒而去。能量汇聚之地,卢克曾这样描述过它。没错,我越是靠近那个地方,便越能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强大。我已无暇考虑究竟该如何去处理它们,引导它们了。不过,我倒是带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来。
快到那墙跟前时,我折向了左边。为了探清虚实,快速转上一圈还是有必要的。刚转了不到半圈,我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很显然,这地方确实只有一个入口。除此之外,三十英尺以下的地方,不见一扇窗户。整个地方围着一圈高高的铁栅栏,尖端锋利封闭,而栅栏里边,又是一圈深壕。不过,最令我吃惊的,却不是这些。只见墙根处,远远地又出现了两只巨大的风筝,损毁得都比较严重,除此之外,还有三只相对比较完整。不过,眼前较近的一只,倒是印证了我之前的推测。它们正是悬挂式滑翔机。我很想上前仔细看一眼,但时不我待,我的隐身术已不容我再浪费时间去绕上一段路了。我匆匆地绕完剩下的路程,开始研究起了那扇大门。
栅栏前的那扇门紧闭着,两侧还各站着一名侍卫。几步开外,有一座可移动的木桥,由铁条加固,横在那壕沟之上,桥柱上嵌着铁环,大门上方的峭壁之上建有绞盘,上面连着四条铁链,连着铁钩。我在想那桥到底有多沉。堡垒上的那扇门深嵌在石墙当中,约莫有三英尺深,不但高,而且还宽,包有铁甲,看起来就算是抵挡攻城槌也绰绰有余。
我来到栅栏前的那扇门前,仔细看了看。上面并没有锁,只有一种手工操作的门闩装置。我将其打开,跑了进去,那两名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我便已经冲到了那扇大门跟前。不过,考虑到当前的环境,也不排除他们具有抵御非自然攻击的手段。若真是这样,那他们即便没有看到我,只要反应够快,一样能将我围住。而且我有一种感觉,那扇厚重的大门里边,其实并没有上锁。
我沉思了几秒,将事先准备好的各种咒语梳理了一遍,同时再次查看了一下院子当中那六至八个人的具体位置。大家都离这边不近,而且也没人朝这边来……
我悄无声息地摸到那两名侍卫跟前,将弗拉吉亚放到了左边那人肩上,下达了速杀令。随即,又飞快地朝着右边走了三步,举起手掌,砍在了另外那名侍卫的脖子上,同时一把抱住了他的腋下,以防他倒地弄出声响。随即,我让他慢慢坐了下去,背靠着栅栏,位置略微偏向大门右侧。不过,此时身后却突然传出一声剑鞘撞击栅栏的声响。另外那名侍卫已双手捂着喉咙,倒在了地上。我赶忙跑了过去,一把扶着,将他放在地上。我解开了弗拉吉亚,同时飞快地扫了一眼前方,只见对面院子之中的另外两名侍卫,正看向这边。该死。
我抬起门闩,溜了进去,转身重新放下门闩。随即,我匆匆过了那桥,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我先前注意到的那两个人,已经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不过此时,另外一套方案已在我脑海之中成形。我决定试试那更具战略性的那个到底会有多难。
我扎下马步,抓住那桥右侧离我最近的一个桥柱。桥下的壕沟,似乎有十二英尺深,而宽度,更是这个数字的两倍。
我开始慢慢直起双腿,可真他娘的够沉的,但伴随着一阵嘎吱声响,我手中的桥柱已经升起了数寸。我略微停了停,喘了几口气,再次试了试。又是一连串的嘎吱声响,往上又是数寸。又是一次……桥柱边缘慢慢陷进了肉里,双掌已经疼了起来,双臂也慢慢犹如脱臼了一般。当我绷直双腿,再次奋力向上抬去时,不由得在想,多少人英年早逝,就因为这一骤然的一蹲一起啊。不过我想,这样的人你想必是没有听说过的。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一般。此时,桥柱离地已约莫有一英尺来高,但左侧桥柱却依然挨着地面。我再次发力,额头上和腋下的汗珠,顿时犹如被魔法催动一般,哗啦啦流了下来。深吸一口气……起!
我迅速一蹲,随即直起,左侧桥柱终于离开了地面。此时,朝这边而来的那两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高昂而又兴奋,越来越近。我一点点挪到了左侧,手上拖着整座木桥。身前的那根桥柱,横着凸了出去。好。我继续移动。左手边那根桥柱,此时已离开壕沟两英尺左右。钻心的剧痛,沿着手臂爬上了双肩,又上了脖子。再远一点……
那两人此时已到了大门那儿,但又停了下来,去检查那两名倒下的侍卫。这样也不错。我还是不敢肯定,若是放手,这桥还能不能控制得住。它必须得滑进那壕沟之中,否则,我不但白白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而且还一无所获。向左……
它开始在手中摇晃起来,歪向了右侧。我敢肯定,再过一会儿,它便能从我的手中滑落出去。再次向左,向左……差不多了……那两人已经将注意力从倒下的侍卫那儿,转移到了木桥之上,而且开始拨弄起门闩。又有两人从对面跑了过来,我听到了一连串的呼喝声。再坚持一步就行。桥现在真的开始滑了起来,我显然是抓不住了……再来一步。
放手,后退!
我这一侧的桥柱重重地砸在了壕沟边上,木屑纷飞,朝着下边滑了下去。桥身落下去后,又被弹了回来,在壕沟沿上连撞两次之后,砰的一声砸在了沟底。我的双臂垂在身侧,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转身朝着门洞而去,隐身咒依然管用,所以我至少还用不着担心壕沟那一侧的流矢。
来到门前,我费尽了浑身气力,这才将双手举到了右侧大铁环上,拉了拉,但丝毫没有动静。这玩意儿已经上了锁,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好歹也得试上一试,我可不是那种轻易浪费咒语的人。
我念出了咒语,这次一下用上了三个。虽然威力颇为惊人,但这咒语还是稍显拖沓。
我整个身躯为之一震,那门砰的一声荡向了内侧,犹如被一个穿铁靴的巨人踢中一般。我立刻走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双眼一时还有点适应不了。环顾四周,只见我正置身于一个两层楼高的大厅之中,身前左右两侧皆有楼梯,向里蜿蜒而上,连着一个设有栏杆的平台,直通二层的走廊。下面又是一条走廊,笔直地横在我身前,也连着两架楼梯,向下直通后方。决定,得尽快拿定主意……
大厅中央,用石头砌着一个黑色的喷泉,喷涌的火焰——并非水——直达半空之后,再次落入下面的石盆之中,打着旋,跳跃不休。半空中的火焰呈红色及橙色,而下面的则是白黄二色,犹如泛着涟漪的水。整个屋内,充斥着一股强大的能量气息。不管是谁,只要能控制得了这地方的能量,想必都会是一个难缠的敌手。若蒙苍天眷顾,我可不想轻易去试其锋芒。
角落处,有两个身影同时映入了眼帘,害得我差点浪费了一次魔法攻击。不过,他们不但没有任何动作,而且还安静得有点诡异。除了塑像,还能是什么……
我心念电转,一时不知道究竟是下去还是笔直向前的好。从理论上来说,将敌人囚禁在黑乎乎的地下室当中,想来要更合理一些,于是我决定下去。可就在这时,那两尊塑像再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此时,我的双眼已经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得以看清其中一尊是一名白头发的男子,而另外一尊则是一个黑发女人。我揉了揉眼睛,过了几秒,这才意识到我已能看到自己那只手的轮廓。我的隐身咒,正在渐渐消解……
我朝着那两尊塑像走去。那老人的身上搭着一两件斗篷和几顶帽子,我不由得心里一动。不过,我还是直接掀起了他那身深蓝色长袍的下摆。此时,那喷泉的火光突然炽烈了起来,在那人的左腿上映出来四个字:里纳尔多。是刻上去的,真是一个淘气的孩子。
他旁边的那女人一定就是贾丝拉,这倒省去了我到下面去同那些啮齿动物打交道的工夫。抬眼望去,只见她的双臂也同样平伸,摆着防御的姿势,而有人则在她的左臂上挂了一把淡蓝色的雨伞,右臂上则是一件“伦敦雾”牌雨衣,头上搭配的正是那雨衣的帽子,只是戴得不大端正,而她一张脸,则被画得犹如小丑一般,胸前那绿色的罩衫之上,也不知被谁给别上了一对黄色流苏。
身后那火焰愈发明亮起来,我转过身去。只见那喷泉此时已将那如水般的火焰,喷了足足有二十英尺高,随后又任由它们落回那石盆当中,然后倾泻而出,漫到了石头铺就的地板上,其中最为粗大的一股,已经朝着我这边涌了过来。恰在此时,只听得楼上传来一声吃吃的轻笑。
身穿黑色斗篷,头戴风帽,双手套着臂铠,只见那名戴着钴蓝面罩的巫师,正站在上面的平台之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正指着那喷泉。如此看来,一场遭遇战是避免不了的。原本,我是没打算同他硬碰硬来着。半空中的火苗,跳得愈发高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烈焰熊熊的火塔,当中一弯,顿时向我压了下来。我双手一举一划,选了事先早已备下的三条防御魔咒当中最为合适的一个,脱口而出。
空气中的气流开始骚动起来,在洛格鲁斯的催动下,狂风大作,几乎只一眨眼的工夫,便将那火焰倒卷了回去。我调整了一下姿势,于是它们立刻朝着楼上那巫师袭了过去。随即,他也有了动作,指挥着那火苗,跌回到了喷泉当中,渐渐衰微,最后变成了灼热的涓涓细流。
好吧,一次平手。我来这儿,可不是同这个家伙一决生死的,而是自行前来解救贾丝拉,以图能同卢克周旋的。她一旦落到我手中,那不管卢克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安珀都会安然无恙。不过,当我发出的厉风渐渐平息,那吃吃的笑声又起之时,我发现自己却不由得琢磨起了眼前这巫师:难道他也同我一样,在用咒语?还是身处这样一个能量中心,他已能够控制这些能量,并指挥如意?若真像我怀疑的那样是后者的话,那他实际上便拥有了源源不绝的能量源,因此若是任由他施为下去,那我的选择,要么是溜之大吉,要么只能动用我的核武——将混沌召唤出来,把这儿夷为平地——不过后者,却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毕竟这地方是如此的神秘,包括那巫师本身,若不能利用他们来解答那些事关安珀存亡的谜题,未免也太浪费了。
一把闪闪发光的金属长矛,在那巫师身前的空气中渐渐现出了形来,顿了顿,随即向我射了过来。我放出了第二条防御咒语,召唤出一面盾牌,将其格到一旁。
不管是用咒语还是用混沌来摧毁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练习一下如何控制能量,同时还能按他定下的规则,让他一败涂地。不过,现在却没时间联系了。只要能缓出手来,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过,我们迟早还会有一场对决。既然他已经找上门来了,既然他有可能是树林中那狼人的主子。
此刻,我无意探究这些。如果真是贾丝拉收拾了这个地方的原主子沙鲁·加卢尔,而眼前这家伙又灭掉了贾丝拉的话。还有就是,若是能弄清楚他为何要针对我的话,我会在所不惜……
“顺便问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叫道。
那带着金戈之音的声音,立刻回答道:“你的血,你的魂,你的意念和你的肉身。”
“那我的集邮册呢?”我回敬道,“我能留下首日封么?”
我移动到贾丝拉身边,伸出右手,抱住了她的双肩。
“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可笑的人?”巫师问道,“那是这地方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那我把她弄走你干吗还这么不依不饶?”
“你收集的是邮票,我收集的是撒野的魔法师。她是我的,接下来你也会是。”
“你专门和同行作对,又得到什么好处了?”我吼出这句话时,顿觉周围的空气一紧。
对方没有回答,但四围的空气当中突然间银光纷飞,呼呼作响——刀、斧、碎玻璃以及星状物体,破空而来。我祭出了最后一条护身咒语,混沌之帘,顿时便有一阵青烟,在我四周袅袅升起,形成了一道烟网,将我团团护住。那些锋利的东西飞到身前,同它刚一接触,便立刻化为了一片尘埃。
喧嚣声中,我叫了起来:“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面具!”那巫师的回答,立刻传了过来,但似乎不大像是本名。我原本以为会是约翰·德·麦当娜或是噩梦专家,要不就是钴蓝铁头人什么的。哦,好吧。
就在我刚刚祭出最后一道护身咒语时,同时也举起了左臂。此时,先前藏在袖中的那张安珀主牌已经露了出来。事情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但我还没全力以赴呢。目前为止,我所表演的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护身秀,而且对自己先前备下的那些咒语,很是自豪。
“那东西,是不会对你有任何好处的。”当彼此的咒语都平息下去,他又准备再次出手之时,那巫师如此说道。
“算了,祝你能有美好的一天。”我说着,双腕一转,向前一指,同时将那条能让他一败涂地的咒语说了出来。
“这叫投桃报李!”眼见得整整一个花店的鲜花,全都砸到了面具头上,将他给埋了起来,我叫道。味道还真不错。
四下里安静了下来,风平浪静。我将意念集中到了主牌上,透了进去。刚一连接上,那边便传来了动静,面具从那堆鲜花当中站起身来,活脱脱就像一个春姑娘。
想必是我已在他眼中渐渐模糊了起来,只听他说道:“我还会抓住你的。”
“那就礼尚往来吧。”我说完,随即完成那条咒语,将整整一堆花肥,全都压在了他身上。
我踏进了安珀的主大厅,手中抱着贾丝拉。马丁站在餐柜旁,手执酒杯,正在同放鹰者波尔斯说话。眼见波尔斯瞪大眼睛,盯着我这边,他随即也转过了身来。
我将贾丝拉放在门口,站好。此刻,我还不打算处理她身上的咒语。我没想清楚等放了她之后,究竟该怎么处理她。于是,我将我的斗篷挂在了她身上,径直走到餐柜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路过时,顺便朝波尔斯和马丁点了点头。
我饮尽了杯中酒,将酒杯放下,随即对他俩说道:“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在她上边刻自己的本名就行。”随即,我去东面一间房间当中寻了一张沙发,摊开四肢,闭上了双眼。犹如踏上激流上的一座桥。那些如钻石一般闪耀的日子。那些花全都去了哪儿?
诸如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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