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谱

小爱人气非凡

「雏鹤同学!给我签个名——吧!」

休息时间四年二班的教室里,小爱被向她索要签名的小学生团团围住。

「嗯。可以哦」

小爱笑嘻嘻地接过了大家的彩纸和笔记本,在课桌上摊开大家上课时使用的字帖,行云流水一般书写着难懂的汉字

『贤妻良母』『一夫一妻』『幼妻』『第一弟子重要性第一』……字体比起师匠的烂字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而且最后还不忘从小猫的书包里面,拿出一块大大的石头。

「那是什么?印章!?」

小学生们对这个第一次见到的玩意儿充满了好奇。

澪酱站在小爱旁边,俨然一副经纪人的模样,她得意洋洋地说道,

「澪可是知道的哦!这个东西叫『luo kuan』哦!」

「luo kuan?」

「什么什么?那是什么啊?」

「那个……棋士们签名的时候,必须要把这个东西按上去的」

小爱耐心的为不懂将棋的朋友们讲解着,

「棋士们会在很多地方签名,而且将这些签名卖给粉丝们的时候,为了证明签名不是赝品,必须要用到这个东西……」

「那么这个家伙,就是小爱的原创印章?」

「好厉害!你自己做的吗?还是谁送给你的呢?」

澪酱不失时机地插入对话中,

「从师匠九球龙老师那里收到的吧?对吧,小爱?」

「嗯,嗯~师匠说我已经是正式的女流棋士了,所以必须要像模像样的……于是就把它送给了我」

虽然小爱的小脸因为害羞有点发热,但她还是承认了。

听到这些话,小学生们议论纷纷——

「我听说啊……雏鹤同学她……」

「虽然是在电视上看到的……是和不是自己亲戚的男人住在一起……吧?」

「没错!因为爱是内弟子,所以在大阪的时候就住在师匠的家里!」

「「咿呀——」」

所以小爱……正在和年轻男子『tong ju』!

小学生们的兴趣瞬间集中在了那一点上。

大家表面上是来要签名,实际上却是想打听小爱和师匠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听说小爱已经……和、和那个人订婚了……是真的吗?」

『订婚』这个词汇突然蹦出来,小爱瞬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没、没有订婚啦……!那个事情还太早了啊—!」

「『太早』的意思是,以后迟早有一天会去做的意思?」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个约定好像是『雏鹤同学长大之后就和她结婚』吧!」

「已经亲过嘴了吗?」

「没、没有结婚的约定啦—!那个只是为了庆祝爱成为女流棋士,我家母上大人却小题大做了……当然也没有和师匠亲过嘴啦!……………虽然没亲过、但是……」

「「但是?」」

小爱咬着嘴唇发出「呜……」的呻吟,一副犹豫再三的样子。

「你们,可要帮我……保密哦?」

「「嗯嗯!」」

「绝、绝对要保密哦?绝对……哦?」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说嘛——!」

「我们会遵守诺言的啦!」

不知何时,澪酱也加入到了围在小爱身旁的小学生的阵营中。

「龙王战的第四局不是在爱的老家办的吗?从那个千日手对局被判无效,到加赛开始之前,有一段休息时间……在那个时候我在师匠的房间里……让师匠把头枕在我的膝盖上……」

「「枕、枕在膝盖上?」」

咿呀—!咿呀!咿呀——兴奋的小学生们瞬间开始大喊大叫。本来是在说悄悄话的,这一喊让全班都听见了,更多的人把视线集中到了这边。

但是小爱好像并不在意,说得越来越起劲。【夜曲:我看你从一开始就是想大聊特聊,真是口X体XX】

「第七局不是师匠获胜、龙王防卫成功了吗?在那之后的庆功宴上,爱中途睡着了……于是师匠就离开了庆功宴,把我带回了房间。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怎么了?」」

「师匠他……给我来了一个……公主抱……」

「「咿呀————!!」」

「然后、抱着爱的师匠好像和谁说了些话……我听到他说了一句『因为我有这个弟子才防卫成功的』」

「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能赢下来多亏了小爱』嘛!」

澪酱这么一说,其他的小学生们也纷纷同意。

「好厉害!雏鹤同学是胜利女神啊!」

「既然已经像这样住在一起,不就和已经结婚了一样嘛!」

在小学生们高涨的情绪影响下,小爱嘴里的那些家常里短,更停不下来了。

「和你们说啊,最近呢,师匠说他每天……都想吃爱做的早饭呢……嘿嘿嘿」

「求婚啊!这完完全全就是求婚啊!小爱你同意了吧!」

「哎哎??那果真是求婚吗?」

小爱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不、不行啊……本来爱就要一直为师匠做饭的,突然在话里包含这层意思我也很困扰……而且师匠这个人对好多女人都说过类似的话呢……什么桂香姐做的饭世界第一啊、什么想一直吃飞鸟小姐做的饭啊之类的……就连空老师做的料理,他嘴上说着难吃,却把做好的全都吃完了……师匠这个憨大……花心大萝卜!」

【憨大:原文小爱用了一句金泽方言,这里采用了B站字幕的翻译版本,台版译作憨仔】

「小、小爱?冷静点冷静点……」

澪酱发现自己无意间踩了雷,让小爱开始黑化了,赶忙安慰起她来。

「但是雏鹤同学虽说和那个人住在一起,还被他用公主抱抱过了……这样就能说是恋人了吗?」

「说的也是啊——师匠和弟子,就像是老师和学生一样的关系吧?」

「让大家都能接受的证据,我们想要这样的东西啊」

啊、这话母亲刚刚才和我讲过的!小爱一时有些慌乱。

「开、开始交往的证据……什么才算数呢?」

「说到底还是亲亲吧」

澪酱说出来,其他的小学生们也卖力地上下点头。

而小爱这边却一下子脸红了,头上似乎要冒出蒸汽一般。

「亲亲……和师匠、亲亲…………哈呜呜~」

「怎么样?能做到吗?」

「………像夏尔酱那样……亲脸颊的话……」

「不行不行。既然要确认对方的感情,冒-死兔冒-死,可是必须的」

「哈哇哇……!不、不可能做到的啊!」

「是这样么?如果小爱你去索要的话,他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话是这么讲没错啊!但是、但是……小爱太害羞了这个愿望说不出口啊……」

「那、小爱你到底想怎么做嘛?」

澪酱感觉有点想要放弃了,破罐子破摔地问了一句。

小爱磨磨蹭蹭地挤出了一句话、

「如果能实现的话……还是希望、师匠那边、那个……主动来、向小爱……那个……」

「哎哎哎——?但是那位大爷可是无解迟钝,不可能的吧」

「哈呜呜呜……确实、小爱也一直一直都没什么办法……」

九头龙老师已经迟钝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如果用这个做题目写本书的话,在将棋Penclub上拿到大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病入膏肓。

「哎呀……真拿你没办法。让我来帮帮你吧」

这时同学中早熟的美羽酱出现了。

前段时间九头龙老师一门心思照顾天衣的时候,就是她在小爱不安的时候煽风点火,最后把小爱弄哭了。

虽然开过这样的玩笑,但是美羽平时很会照顾人,和一直都非常稳重的小爱,现在是互相尊重的同学关系。

这次终于说到了自己拿手的话题,美羽的语气十分自豪。

「我的男朋友,可是来做家庭教师的大学生哦~」

「哈哎?大学生的话,那不是比九求龙老师还要年长嘛!完全是成年人了啊——!」

「美、美羽……好厉害……!」

澪酱和小爱看向美羽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哦,不管多大的男人内心都是个小孩。我稍微用一下恋爱技术他就轻易沦陷了」

实际上,那位家庭教师对美羽毫无恋爱之情,只不过是哄她玩玩……

并不知情的小爱,抱着美羽的胳膊问道,

「美羽教教我吧!恋爱技术是什么样的方法呢?怎么样才能学会呢?」

「我是从这本书上学到的哦。全部写在上面了」

说着,美羽从书包里面拿出了一本书。

爱,要萌杀萝莉控

「……我回来了—」

结束了今天的正赛的我回到家中,朝着屋里喊了

一声。

因为下得太快现在还是傍晚。

「爱—?难道还在学校没回来吗?」

今天的对局让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的对手是关东的中坚棋士。

抽到后手的我被对手诱导至力战型中,在形势不明的序盘战斗告一段落之后,我发现自己略处下风,不过还有一战之力。正给自己鼓气准备进入旷日持久的中盘鏖战时——

「对手却突然投子认负了呐」

当对手投子认负时,我和作为记录员的镜洲先生都不由得「诶!?」地惊呼了一声。

看来对方对自身局势的判断过于悲观了………

「其实他的局面并没有如他自己所判断的那么糟,倒不如说我还是处于劣势的一方啊?难道是我对形势的判断出错了?但之后我和镜洲先生讨论,他也认为对手投子太早了」

棋局不了了之,大脑没能充分运转让我很难受,回家路上我脑内棋盘上的棋子不断交错跃动着演算刚刚的局面。在我走到难波马路的人行线上时,甚至因为想得入神没注意到信号灯已经变红,差点让车给撞了。

「算上龙王战,这就是我连胜的第七局啊……连胜一直没有中断,所以我现在可以说是状态上佳吧……」

正当我一边脱着鞋子一边自言自语着的时候,

「欢迎回来??师匠??????」

伴随着一阵“咚哒咚哒”的可爱脚步声,弟子来到玄关迎接我……了,但,

「咦?……爱?你怎么,穿成这样……」

「欸嘿嘿??稍微想试试形象转变!」

确实,这形象转变得够彻底的。

头发比平时扎得更高了,酝酿出一种如小恶魔般的天然魅惑感。这就是那个叫「双马尾」的发型吗?虽然平时的发型也不错,但这个也很可爱呢。

服装也很可爱,超迷你裙加上覆盖至大腿的白丝袜。

宽阔的袖口扑腾扑腾地将手藏着,真让人欲罢不能,这就是那个叫『萌袖』的东西吧。

这绝对不是因为我是爱的师傅所以就有所偏袒。

「…………可爱……」

太可爱了!比起那些所谓的少女偶像团要可爱得多了!

如果爱出了写真集的话肯定能被誉为『奇迹之照』然后迅速传播出去,这已经不是『一万年一遇的美少女』的程度了,我敢肯定现在的爱绝对在此之上,用一亿年也不足以形容,要我来说的话会称她为『一亿零三年一遇的美少女』。

看着被这种规格外的可爱俘虏了目光的我,爱羞红着脸扭捏地说道,

「那、那个……会觉得奇怪吗……?」

「不不不!很可爱哦,这身打扮也很好看呢」

在开棋仪式上我曾对爱说过『打扮得可爱些来做我们关西棋界的形象大使吧』,性格认真老实的爱应该是将这话记在心底了。

虽然爱打扮得太过的话我也有所担心……但要是连她那份可嘉的心意也否定的话,那么我就得扣心自问一下自己是否有作为他人师傅的器量了。

那么首先,这里就爱自身有身为女流棋士的使命感来表扬一下她吧。

「嗯!非常可爱哦!形象转换大成功!!」

「诶嘿嘿??那—」

爱突然上前,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揽住我的臂弯,以四十五度的视线上眺看向我,微笑着问道,

「平时的和现在的,喜欢哪个?」

「诶?」

「师匠你~,喜欢哪个打扮的爱呢?」

滋啾啾啾~~~~~~??????

突如其来的冲击,萌得我的心都差点跳出来了。

这如小恶魔一般的甜腻的口吻。

还有无论哪个男性都会为之心荡神驰的视线!

心里被“啾”地一下揪紧,心脏像是炸裂一样的痛。

怎……怎么会这样!?为啥我只是被四年级的小学生看着就……就会如此的心动不已……!?

「呐,师匠~。是哪种呀~」

「那……呃……那个…………两者都…………」

「两者都……什~么?」

「两者都………………中意(小字)……的说……」

「诶嘿嘿—??」

爱就像太阳花开花那样笑颜逐开,把小脸扑进我胸怀一瞬后,说道,

「我马上就去准备晚饭哦!」

「啊……好的。拜托了……」

然后这位小四的弟子就松开了我的手,啪哒啪嗒地小跑着去了灶台。

虽然我们一起生活将近一年了,我对爱的身影也算是司空见惯,但今天的爱看上去比平时更加闪耀。

受到爱的形象转变的冲击,我仿佛从梦中觉醒一般摆脱了脑内将棋盘的控制。

不,绝对不是觉醒了那种叫萝莉控的东西哦…………绝对不是的。

「呜哇—。今天的菜肴还真丰盛啊?」

「是的!我想帮因为对局而疲劳的师匠恢复一下元气??」

和爱穿着比平时更可爱的服装那样,爱今天做出的料理也比平时更丰盛。

和平时做的一样,无论哪个菜式看上去都是那么可口诱人,今天因为对局过早结束所以我就没在联盟吃晚饭,现在饿扁了肚子的我迫不及待地就想开动了~。

「师匠。打扰一下??」

“坐咚”

爱极为自然地弯腰坐到我的一旁,而且她一边的马尾已经快要挨上我的肩膊了。

明明平时一直是坐在我对面的……。

「嗯?你要坐到这里吃吗?」

「……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

被爱用百般乞求的上眺视线看着,我轻易就允许了,四十五度视线,最强了!

不、不过,我作为师傅的威严好像……慢慢消失了…………

「那、那么……我开动了」

「开动—??」

爱一边自然地把头贴靠到我的肩膊一边小手合十地说道。

然后,她慢慢转过身来对着我张开了嘴。

「……诶?」

爱对着我张着嘴巴,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

爱还在张着嘴。

呃?……她不吃么?怎么了?

正当我这么想着,爱合上嘴巴,表情微微泛怒地说道,

「……师匠」

「唔?」

「这餐饭是谁做的?」

「是爱你做的」

「那饭后的茶水是谁沏好的?」

「那也是爱你沏好的」

「那餐具又是谁洗的?」

「……那也是小爱包了」

我向弟子低头道,

「抱歉。是我太过依赖你了。从今以后至少就让我来洗餐具—」

「才不是说这个事!」

呃?不对吗?

「因为爱把料理做好端出来了,所以负责喂爱吃饭才是师匠的工作!」

「是……是这样的啊?」

「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啊—

「那么就重头再来过哦?啊—??」

「那么……给」

弟子张着她的小嘴巴,仿佛一副要让我跟着也说「啊—??」的样子。

「啊,啊—……」

我语无伦次地跟着说道,以满足弟子的撒娇。真、真是羞死了……!

但是。

啊嗯!

「……!?」

当弟子吃过我喂给她的料理的瞬间……一股如闪电般的冲击一路贯穿到我心底里!

咕!太……太可爱了!!

这样下去的话,无论是理性还是社会地位和其他什么的都会被我抛诸脑后,然后去跨过身为人绝对不能逾越的那一条底线的,

但是!

「…………我不是萝莉控我不是萝莉控我不是萝莉控我不是萝莉控…………」

我就像和尚念经一样,在心底反复默念这句话以此驱散邪念,终于还是保持住心态的平衡。真是千钧一发啊……!

另一方面,被我喂食的爱则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小字)「…………哈呜……!真、真的好羞耻,连吃下去的料理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啊哈、啊哈…………怎、怎么了……爱?有什么不适吗……?」

「没,没什么的说!」

明明刚才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现在怎么就突然转过身去了。难道是因为觉得我恶心?是因为我差点变成了萝莉控?所以散发出一股萝莉控的气场了?

为了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我把话题引到料理上。

「这、这是……什么鱼类来着?」

「这是鱚鱼。用鱚鱼做的天妇罗」

【那个鱼的日文读音和kiss一样】

「鱚鱼?那不是夏季才有的鱼类吗?」

「这是从老家那边寄过来的鲜冻鱼」

为了保证鱼类不会变质,采购之后就立即用售后长途空运服务运送,从而完美地保持了其鲜度,所以爱做出的这道天妇罗可堪称绝品。

当然,其它的料理也相当的美味。

「这个是……炖菜,来着?」

「这是香辛料炖菜,斯洛文尼亚的一种传统料理,就像日本的魔芋炖煮的料理那样」

【那个炖菜的名字叫??u??pajs,日文读音可以分成“啾”和“spice”两部分】

「还、还真是知道不少稀奇的料理呢」

「因为我有好好学习过的!厉害吧?」

「了……了不起,了不起」

「哈喵~??」

一给她摸摸头就会发出这样超可爱的声音,这是什么生物?为何能如此可爱动人?

虽然我早就清楚爱是个可爱的女孩,并且至今仍会为她的可爱而心动不已……但今天她的可爱度已经上升到另一个格段。

难道如今的爱……可爱度已经能凌驾于夏洛酱之上了?

而爱被我摸着头好像变得更有精神了,她眼睛闪闪发亮地说道,

「下次我想挑战一下中(啾)华料理!」

「加、加油……」

「明天的早餐我打算做法式吐司面包!」

【法式(接吻):舌吻】

「……我很期待哦」

就这样,和爱的一应一答已经让我竭尽全力。

此刻的我根本不敢去直视爱,实在是因为她太可爱了,我没有信心能克制住自己不对她出手。

「哈~…………料理是很美味了,但感觉这餐吃得还真累人……」

爱把收拾好的餐具端到灶台,而我则是一副垮了的样子瘫到地板上。

料理本身是什么样的味道现在已经基本上忘记了……但是,经历了一段很甜蜜的时光的印象则是深刻地留在了我的意识里。

「嗯?」

在我的目光看向和室时,爱的双肩背包旁边放着的一本杂志吸引了我的视线。

「这是……」

『小学四年级女生』

「哇……真让人怀念啊!」

看着拿在手上的杂志的封面,我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这是一本小学生向的杂志。

虽说我和师姐那时候所看的杂志大都是『将棋世界』或『诘将棋天堂』之类的,但只要有同学带杂志到学校来的话,我们都会聚到一起看然后兴高采烈地讨论起来。

「小学生果然就是难以抵挡连载漫画和算术题集等杂志的魅力呢~!」

虽然『将棋世界』里也有连载讲座(『石田流如今大热!用下町流轻快石田击破居飞车穴熊!』『进击的棒银!实证急战王道·棒银的优秀性』等等),或者也会有登载诘将棋一步解的问题集等,但这类的杂志却不太受小学生的青睐。

「让我看看,最近的小学生都热衷于哪些话题呢?」

翻开封面一看,卷头特刊就出现了这样的标题。

『攻陷年长的他的100种方法』

在我眼前跳出的这列文字,我花了数秒钟的时间才完全理解过来。

……什么?这究竟是什么来着?

我所知道的小学生向杂志应该大都是像『怎样才能折出飞得更高更远的纸飞机』这类题材的……

比起好奇心,我心里涌现出的更像是看到某种恐怖的事物的感觉,带着这样的心情,我翻向下一页。

『特辑!这就是萌杀萝莉控的关键点!』

这里不仅登载着小学女生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用双手揽抱对方,并带以四十五度倾视线的写真,还附上了详细解释和参考姿势。

这、这是……!

「这不就是爱刚刚摆过的所有让我心跳不已的姿势吗!?」

我慌慌张张再翻到下一页。

『积极地去进行身体接触!因为自己还只是个小学生,即使对方被你碰触到,也肯定会谅解你的,所以自身要积极地去碰触对方,让萝莉控困扰至死吧!』

『总之要让对方说出「喜欢」吧!萝莉控因为不会主动积极地去接触女性,所以要从自身发起攻势!先发制人是基本喔??』

『小孩子自身的「孩子气」就是最大的武器!虽然升到四年级后,身体开始成长发育,逐渐走向成熟,但还请咬牙忍耐,坚持可爱萝莉系的路线!』

『要达到给对方献上初吻的地步,难度还是高了点……所以首先要让对方说「啊—??」,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嘴唇,从低难度的挑战开始逐步往上攻略是关键哦』

「…………这些招数……」

…………我刚刚……全都中了的说……。

而且……还为之怦然心动了……。

也就是说……我……其实是个……萝—

「哈哈……哈…………最、最近的小学生还真是早熟呢~(笑)」

我装傻似的笑着蒙混了过去,以此保持心理平衡。

「说,说起来这里还有附录呢!」

连渗出黏汗都懒得去擦了,我赶紧看向附录的内容以寻求救赎。

「哎呀~有时候还真挺羡慕小孩子的童真呢,弄得有时候我也想买一些像哆啦O梦和光之美O女这类有趣的周边回来了。」

将棋世界也有附录,但基本都是小册子,而且内容都是像『防被诘的手筋9题』、『围玉要这样破【穴熊篇】』、『拉开和对手的差距 新感觉振飞车的基本!立刻上手的向飞车』这类题材的,但这些东西即使给学校里的同学们炫耀,他们也不懂,倒是可以在将棋道场里的老爷爷们面前自夸一番。

「那么,现在的小学生杂志都有些什么附录呢?再怎么说也不会吓到十七岁的我吧—」

『特别着装!萌杀萝莉控之服』

「呜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我惊愕得就像虾一样前屈后仰着,一边大叫起来。

「师匠!?您怎么了!?」

被我的叫声惊到的弟子赶到了和室这边来。

爱现在所穿的衣服毫无疑问就是那件萌杀萝莉控之服。

这样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我当场正坐下来,摆出身为师傅的威严说道,

「……爱,给过来坐下」

「好哒~??」

「不对!不是坐到我膝盖上,而是面正朝向我相对而坐!你这样坐在我膝盖上看起来就像是我抱着你一样啊!给我好好地正坐!!」

「诶嘿—??」

爱吐了吐舌头,用小拳头敲??

了一下头部,并用能直击男性心窝的『萌杀萝莉控』的视线转头看向了我。

咕!这……这是何等的破坏力……!!

尽管我明白爱只是在模仿杂志上所给出的姿势……但因为太过可爱,心头还是不禁会为之揪紧……!!我的理性……要被抹杀了……!!

但是!!

「哈啊—…………嘶—………………」

怎么说我也是连霸了两次龙王这个将棋界里最高头衔的男人!

我就像在对局开始前一样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

「……爱」

我用不容反驳的口吻对弟子命令道,

「把你现在穿的衣服给我脱了」

「呼诶……?」

一瞬间,爱看着我怔了一怔。

接着,爱赤红着脸,就像要冒出热气一般,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她点了点头道,

「是……是的!」

然后爱颤抖着双手开始解开衣服的扣子!

她的小手就如同在将棋中快要战胜名人那样颤抖着—那是即将迈向胜利的兴奋和紧张而导致的抖动。

「终、终于来到这个时候了……『小学四年级女生』不愧是圣典呢……果真厉害……谢谢你美羽酱…………然后,妈妈、爸爸……感谢你们至今的养育之恩……爱在今晚,就要将一切献给师匠了……!」

「不、不对!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哇—!给我等等等等!!」

我慌忙地去制止突然在我面前脱起衣服来的弟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总之现在首先得制止爱继续脱衣服!

「爱!给我停下来!」

「呀……??」

因为要制止弟子当场脱衣,我猛地抓向爱的手,不小心将她推到了。

虽然现在的状况变得更糟糕了……但要是爱还继续这样穿着『萌杀萝莉控之服』的话,我肯定会社会性死亡的!爱的这款装扮被别人看到的话我就真的晚节不保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玄关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八一君、爱酱在吗?家里的烩煮料理做多了,所以就分一些拿过来给你……们—」

哐当!锅被桂香姐松开了手,垂直落到地面发出了声响,然后桂香姐声音震颤地说道,

「你、你们两两个…………果然………………」

在桂香姐的视线中所看到的是—

正在宽衣解带的爱和,用手拉扯着爱的衣服并将她推到在地的……我……。

「你们这种关系是什……什么时候开始的?不,不用说了我也不想听!无论是出

于什么理由,这种事情是不能容许的……虽然我听说过你们的传言,但因为并没有实际看到过所以我还相信你们之间是清白的,想不到……。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

「等下!不是这样的!!桂香姐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什么萝莉控啊!!」

「萝莉控的人都是这么说自己的!!」

「就是,师匠才不是什么萝莉控!只是深爱着我而已!」

「你这么说得我就是个萝莉控啊!!」

一边是对我沦为萝莉控感到痛心而恸哭的桂香姐。

一边是衣服半穿半解着的爱。

然后一边是在制止弟子脱衣服的同时,为洗清自身的萝莉控嫌疑而拼命辩解的我。

在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给桂香姐解释后,最终我还是没有洗脱自己的萝莉控嫌疑,因为在桂香姐回去时,我看到她投来的目光还很明显地带着怀疑……。

此时此刻,我下定了决心。

虽然比想象中要早了一些——但时机已经成熟。

爱和天衣,是时候出师了——

道具一条街——

「师匠快看快看!那是艺人啊!是吉本的那些人啊!」

「是啊,是艺人哎」

就在爱穿着『萌杀萝莉控制服』准备把我干掉的那个星期的周末。

我带着两个弟子来到了『Namba Grand 花月』的前面

「那边就是那个NMB48剧场啊!好厉害——!哇哦!」

说起来,我带着这两个孩子来到大阪的观光胜地,好像就是头一回。毕竟一直以来除了将棋还是将棋啊。

「那是什么啊,让你这么兴奋?是很有名的地方吗?」

而天衣似乎感觉索然无味,实在是让我也吃了一惊。

「天衣你……连吉本和NMB都不知道吗?明明你住在关西?」

「我看电视时,只看新闻和CS上的围棋将棋节目嘛」

「这、这样啊……」

大小姐真是个完美的斯多葛主义者。

「你说『自己一个人来大阪,别让晶跟着』我才过来,结果却到了这么无聊的地方,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放轻松放轻松。最近一段时间我不是忙着头衔战和联盟的杂事嘛?偶尔也想带着弟子出来转转,换换心情。你就当是成为女流棋士的奖励吧」

「奖励?哼,恶作剧还差不多。而且你今天,陪我们两个真的好吗?」

「嗯?怎么了?」

「去陪空银子啊。今天她如果赢棋的话就能升上三段了吧」

「师姐给我下禁令了呀,不准我在奖励会的例会比赛日去联盟」

「……既然都是要打发一天时间的话,还不如看看那个对局呢。椚创多赢了好像也能升入三段的样子……」

天衣嘟嘟囔囔地抱怨个不停,爱却一直笑容满面。

「我今天很开心!只有我们三个出来玩还是第一次呢!」

「你这么一说……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我特~别特别期待所以……锵锵!」

爱给我们展示了一下装满了三明治的小篮子。

「想着和大家一起吃,就早起做的~厉害吧?厉害吧?」

「……真厉害真厉害」

「呜喵~」

弟子的小脑袋在眼前晃来晃去,我忍不住抚摸起爱柔软而纤细的头发。那头发像猫的毛发一样治愈,本人也像真的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

成为女流棋士是应该离开师傅的,谁知她的撒娇反倒变本加厉……又有萌杀萝莉控制服的事情,感觉这样下去她会很不妙……得早点做些什么改善一下……

冷眼旁观的天衣终于开口了。

「所以呢?今天是来干啥的?」

「今天想让你们看的不是艺人也不是偶像。我们要去的地方——在那里」

说着,我指向了Namba Grand 花月南邻的一条街。

「那、那是什么啊……那条奇怪的街」

「那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千日前的『道具一条街』」

「「道具……一条街?」」

「据说『世上没有什么道具不能在这里备齐』哦」

轻轻推着有些害怕的两个弟子,我们进入到这条街里。

「比如说那个,就是专门制作坐垫的店铺哦」

「「坐垫!?」」

「那一家是专门做布质门帘的,就是挂在店铺门口写着商号名的那种。它对面那家做的是酒馆用的红灯笼啊招牌什么的」

这条街上有各种各样的店铺,最多的是贩卖在各类饮食店铺用道具的店。

「呜哇哇!这个锅好大好大!」

「咦……食品模型是可以自制的啊。感觉会很有趣哎……」

爱对各种炊具产生了反应过度,天衣则对食品产生了兴趣。她们两个虽然看起来老成,毕竟还是孩子啊。真是可爱。

「很遗憾,今天我们的目的地不是这种店哦。跟我来这边」

弟子们还恋恋不舍的样子,我拉着她们的手走进了一条岔路。

「小道真让人心烦……这种地方到底会有什么人啊?」

「将棋之神」

「哈?」

天衣不屑地歪头。

这时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开始四下观望。

「这个……是什么啊?有种神秘的香味……」

「(嗅)嗯!真的哎……是有人在哪里焚香吗?」

弟子们注意到了这个味道。

我揭晓了谜底。

「那是木头的香味」

「「木头?」」

这家店的周围,被浓郁的木香萦绕。

店名『天辻棋盘店』

「这是……卖围棋盘的店吗?」

「什么啊,这里不是卖围棋盘的店嘛。说这里有将棋之神,不是在开玩笑吧」

「通常来说,棋盘店里围棋盘和将棋盘都会有的哦」

店门口没有人。我进到店内向着店的深处喊道。

「老师—?你在的吧——?你在哪里——?」

……没有回答。

甚至没有人的气息。

爱有点不安,抓住了我的衣服。

「店主……是不在吧?」

「不不,我事先都联络好了。而且开工之前她肯定不会喝酒的——」

「酒?」

天衣满腹狐疑,不由地提高了声调。

脚边堆放着豪华的将棋盘,狭小的店内更显局促。

还有比将棋盘大一圈的围棋盘。

更多的是围棋盒和驹台,围棋子和将棋驹……

不论哪一件都没有标价。

不论哪一件,都是绝佳的上品。

与寒碜的门头和简陋的装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这里吧……」

眼前的隔扇们通向这间奇妙店铺的深处,当我打开它时————

盘师——

我的眼前是一个又大又白的,像果冻一样的东西。

「……?」

这是……什么啊?

用手指戳一戳试试。戳戳。

「咿呀嗯」

啊。什么东西发出了可爱的声音。

「???」

我把脸凑得更近了一点,试着闻闻味道如何。嗯,是很香的味道。

然后我终于发现了。

那是人类——人类女性的屁股。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屁股!为什么将棋盘的店里,会有一个屁股??

我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房间的一角。离远了果然一目了然,是个女人,全裸的美女。

一位年轻女子正将出鞘的日本刀按在将棋盘上。并且一丝不挂。

「为为为为!为什么是全裸啊!」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手握日本刀的美女冷静地说道。并且一丝不挂。

「在这神圣的工作场地不但穿着衣服还大吵大嚷,绝对不行!现在就给老娘把衣服脱了!」

「在神圣的工作场地不穿衣服才是绝对不行吧!」

「多说无益,所有人都赶紧把衣服脱掉脱掉!」

「不能脱的啊!」

「那就立刻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那美女挥着刀追过来要把我们赶走。我才真的是想离开啊。

啪!

我刚保护着两个弟子逃出房间,身后的门就被猛地一下关上了。

「吓、吓死宝宝了……」

与其说这是个幸运色狼事件,不如更像是晚上出门被不太正常的女人缠住强行给你看她的裸体。完全是那人的变态行为,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师匠?刚才那个女人是何方神圣?是和师匠亲密到可以坦诚相见的女性吗?话说回来为什么师匠身边总是有那样的女人啊?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就趁这个机会做一个名单出来吧爱身为第一弟子会好好向她们打招呼的所以请您一个不落地告诉我吧」

爱酱的话语中没有音调,脸上失

去了表情,眼睛也不再明亮,说这些话的时候紧盯着我的眼睛,甚至没有眨一下眼。师匠、瑟瑟发抖……

另一边天衣也在发抖,不过她是因为震惊。

「那,那个……师父?那个人、难道是……」

「嗯。大概就是你说的那个“难道”吧」

「真的是……本因坊秀埋??那个日本围棋界的首位女性头衔保持者……?就是她……?」

居然知道哇。真的是围棋将棋的节目都在看啊。

「天衣说得对,那个人就是把围棋三大冠军中的一个,名为『本因坊』的头衔收入囊中的本因坊秀埋老师。虽然围棋和将棋不一样,不过和我一样都是职业棋士」

「「……!」」

爱和天衣都因为惊讶睁大了眼睛。那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中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她们心中的疑惑『那个变态就是……?』。小孩子是很诚实的。

「而且同时,她也是一名现在已经为数不多的『盘师』」

「「『pan shi』……?」」

遇到了没听说过的词汇,两个弟子同时歪起了脑袋。

今天固然和她乱入开棋仪式的时候氛围完全不同,

而且纵然她一丝不挂,

那诚然是秀埋先生本人。

那个人醉酒前后的人格是不同的。

以『获得头衔的时候还是烂醉如泥』而广为人知的酒豪本因坊秀埋,一年中滴酒不沾的日子,只有寥寥数日。

那并不是为了围棋比赛的对局——

「……明明我为了等湿度和风力都达到最佳状态,特意花了三天做准备呢!」

打开房门,秀埋先生身着浴衣出现了。

爱挤出一点点勇气问道。

「那、那个!……您光着身子还拿着刀、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那是『太刀盛』哦」

「tai dao……cheng?」

看到爱一头雾水又不知所措的样子,秀埋先生温柔地解释道,

「那是给棋盘以生命和灵魂——在棋盘上制作『神』的居所,这样的仪式哦?雏鹤爱小妹妹」

详细的说明我们去参考了店里摆在商品旁边的小册子。

「刚才是我的失态,多有冒犯。虽然事先已经知道了八一先生会来,但是那时我在整备最合适的工作环境,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事情」

「啊,哪里……是我提出了过分的要求,想让您比预定时间早一点……」

被这个人拿茶水招待都有点诚惶诚恐。

醉酒时是一个把淫猥的两个字挂在嘴边大喊大叫的变态,但是清醒时就会变成一个淑女。虽说是淑女但是大白天的居然不穿衣服。

天衣小心翼翼地问道,

「您就是……本因坊秀埋、对吧?真的是……」

「正是。本名是天辻埋。是这个天辻棋盘店的主人」

「身为职业棋士,强大道能保持围棋届的头衔……而且还有制盘的手艺?」

【制盘:制作棋盘】

「我只是从小耳濡目染罢了。毕竟天辻家是代代相传的盘师世家。不过话说回来,盘师中不知道围棋或者将棋规则的人还是更多一点呢」

秀埋先生说着,脸上浮现出了自然而柔和的微笑。

「因为职业的原因,位于奈良的、老家的工房里经常会有水平很高的棋士到访。在等待棋盘做好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经常会坐下来摆几手棋。我似乎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围棋的规则,明明是还不怎么记事的年纪」

「只、只是看几手就学会了……而且是记忆还不清楚的时候、一岁到两岁的时候?不愧是超高校级的怪物啊……」

「不过同时我也学会了制盘的方法。现在我即使身为职业棋士,也像这样支了个店面,做几张自己觉得赏心悦目的棋盘拿来卖,算是一个副业。虽然坚持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兴趣呢」

我问了一个比起全裸体更让我挂心的事情。

「秀埋先生。刚才那张棋盘——」

「嗯嗯。就是八一先生交给我让我修复的那张棋盘哦」

「……!难道是那个、我打坏的棋盘……吗?」

秀埋先生无言地点了点头。爱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那个能修好吗?明明都已经裂开了啊!」

「当然没问题哦。那点小伤拿张胶带粘一下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棋盘乃是活物。不让砍下来的木材枯死,使其保持安定的同时保有生命力,才是制盘的奥义。所以它有自我修复的能力,而且正因为它是活物,才必然会受伤、必然会有瑕疵」

「活物……?将棋盘是……活物?」

爱陷入了混乱,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把秀埋先生的比喻解释给她听。

「那个棋盘是属于『生盘』的一类。所以裂了也没事的」

「诶诶……?」

爱的混乱加剧,问号好像变成了三个。

「最适合做将棋和围棋的棋盘的木材来自榧子树。但是那种木材本来就很容易受伤,所以人们都说『榧木易裂』」

「哎哎?那、那为什么还要用那种木材啊?」

「那是因为裂开的榧木还非常容易向内生长,直到互相紧贴在一起,也有『裂榧易合』的说法」

「裂榧……易合?」

「生盘上有了伤痕,放着不管它自己也能长好。伤痕的两边生长之后能重合地非常完美,肉眼甚至无法辨别那道伤痕。但是如果那个缝里面落入了灰尘的话,它们紧贴在一起的地方就会留下一条黑色的线」

「原来如此……贴一层胶带是不让灰尘跑进去啊……」

「正是。肯定比起让脏东西留在里面更好哇」

天衣似乎理解了,一边点头一边念念有词。秀埋先生则继续说明。

「榧木的材质非常富有弹性。无论经受石头或者棋子怎样猛烈的击打,它都能用自己的那份柔软将其化为无形……所以用榧木棋盘下围棋或将棋的时候,下多久手指都不会痛」

越是高级的棋盘,下起棋来手指越轻松,而且落子的声音还能凸显落子的气势。如果不是像榧木这么好的棋盘,手指下久了会痛,气势和棋感都会受到影响吧。

「围棋和将棋有一千年以上的历史,意味着盘驹的历史也有同样的深度。就像棋谱经过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棋具也经过了类似的考验。同那个作为『正仓院御物』被保存起来的『木画紫檀基局』相比,现代棋盘的形状和材质已经大不相同」

秀埋先生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爱的眼睛。

「我把棋盘放在八一先生那里,其实是棋盘的制作工序之一,称为『借盘』。将生盘借给使用者开始实际使用,以此来干燥棋盘」

「ganzao?……棋盘里有水,需要干燥吗?」

「是的。制盘当中最重要的一个工序就是干燥。棋盘有几寸,干燥就必须花费几年的时间」

「七寸盘就是……七年??要这么久……?」

爱感到非常惊讶。干燥棋盘所需要的时间居然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确实会惊讶吧。

「但是不论如何干燥,如果保持它刚采下来的状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干燥的。就这样简单切好使棋盘成型的话,棋盘的某个地方肯定会出些什么问题,所以一定要多一步干燥工序。还要让它在实际使用的环境中接受考验,看它到底有怎样的问题。这就是『借盘』」

「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天衣不觉提高了声调,秀埋先生对她点点头。

「最近这样做的盘师越来越少了,不过我不一样。当我遇到上好的材料,特别想做成棋盘时,就不会考虑经济成本了」

作为一名盘师,还肩负着传承传统技术的责任吧。

「如果这棋盘上能下出名局,培养出著名棋士的话,那点钱简直不值一提。虽说棋盘是手工艺品,但它也有自己应当完成的使命」

身为同时拥有盘师和棋士两种身份的人,本因坊秀埋的角度确实与众不同。

秀埋老师一直坚持,下棋要有『强烈的努力』

为了能够承受棋手这份热情而强烈的努力,必须要有一副优秀的棋具。

「借盘的工序完成后,最后用铇给生盘整形,之后重新画上线就完成了。经过这些工序做好的棋盘,再也不会因为下棋产生裂痕或者创伤。有些小说啊观战记录中写道,棋士奋力将棋驹拍到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时,『那只有名的棋盘也噼啪一声裂开了一条缝』,其实都是虚构的,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喝一小口茶,秀埋老师重新整理了一下浴衣的衣襟。

「一不留神说的太多,茶都已经完全凉掉了呢。差不多该讲讲太刀盛的事情了吧」

「那个,是用日本刀在棋盘上画线的工序吗?」

秀埋老师点了点头,以示首肯。

「这道工序中要用刀的原因,现在已经无据可考。但是从一开始,围棋和

将棋都是从贵族的游戏开始发展,所以棋盘和棋驹的匠人相比都和朝廷、武士之家等等有着深厚的联系。制作棋驹的名手,其名字甚至作为一种正式棋驹书体流传至今的『水无濑』就是公家」

「shu ti……?」爱凑过脑袋来问道,

「棋驹上不是写着一些字吗?就是那些」

天衣为她解答,真贴心。

「那些字都是有字库的,驹师一般不会自己写。除了水无濑以外,流行的书体还有『锦旗』、『菱湖』等等。其实就是棋驹的字体」

「其实不仅限于这些哦。可以让自己喜欢的职业棋士来写,也可以用自己写的字来制作棋驹」

老师在天衣说明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制盘一开始是棋具师或者佛具师的工作。渐渐不同的工种变得专门化,许多盘师出现在以京都和大阪为中心的一片地区,后来这些盘师被人称为『御所派』。我们天辻家也是御所派的一员……太刀盛就是从御所派时代传承下来的技法」

从老师的语气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为传统技艺继承者的骄傲与自豪。

「另一边,为移居江户的幕府做事的职人们,被称为『城塞盘师』。在那边他们不用太刀盛,而是用头发或者笔在棋盘上画线」

「为什么他们不用刀了呢?」

「在武士社会的中心江户,刀被视作武士之魂。或许是因为当时大家认为,在制盘这种事情上,不值得倾注灵魂吧」

老师在解答中加入了自己的推断,

「但是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在画线的所有技法中,太刀盛是最优的一种」

然后带着非凡的自信断言。

「其他的技法都是用漆在棋盘上『画』线,然而太刀盛是把漆『刻』在棋盘上。所以自然而然地,画出来的线饱满而优雅。而且太刀盛熟练之后能比其他的技法画得更快」

【B站号10568493,太刀盛的技法演示】

「……盘师和太刀盛,我们大概已经理解了」

天衣还是没动自己面前的茶,

「但是,为什么要光着身子呢?」

「是啊是啊!请告诉我们为什么!」

爱好像还在怀疑我和秀埋老师的关系。她紧紧抓住我的上臂,凶巴巴地盯着秀埋老师,眼神里似乎带着「唔呣呣~~!」的威吓声。

「当然是因为用到漆的工序中,不允许任何一粒尘埃存在啊。漆在干燥之前沾上了灰,是没法除去的,一条线就这么毁了。线条的美感即使有一丝一毫的损失,也会破坏棋盘整体的和谐,让迄今为止的所有工作全部付之东流,必须把棋盘刮掉一层重新来过。所以我才要脱啊!」

【这个变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秀埋老师强烈地断言。

明明没醉眼神却已经开始迷离。

「像『线头会不会掉到棋盘上啊?』这种不安会产生杂念,只要有一点点就会妨碍你进入完全的工作状态。因此历代的能工巧匠持刀作业时,即使在寒冬也只穿一条兜裆布。教我制盘的父亲也是如此」

「那老师你穿条内裤也好啊!」

「你身为龙王说的话怎么这么没志气……弟子要超越师傅才叫出师啊!师匠只穿兜裆布的话我就什么也不穿!我是不会退让的!」

面对全裸有着顽固执着的秀埋老师,天衣说道,

「那穿着泳衣不就行了?尼龙材质又不会产生线头什么的」

「唔……!!」

秀埋老师看向天衣的眼神中,有种瞬间对她刮目相看的感觉。

「不是啊老师,为什么带着一副『这家伙,有两下子……!』的表情啊。不要因为这种奇怪的事情认同我弟子的实力啊」

好歹从棋力和才能上评价啊。

不知道秀埋老师有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她的眼神没有离开天衣。

「你就是夜叉神天衣对吧?」

「是又如何?」

「呵呵……原来如此。八一先生的眼光真是不错」

「哈?……什么意思啊?」

天衣一幅不理解的样子来回看着秀埋老师和我,我把视线错开了装作不知道。

「……呜~」

爱还是没有完全接受这个盘师全裸的理由。

「……」

天衣仍然怀疑,在棋道的世界中走在自己遥不可及的前方的那个本因坊秀埋,究竟和眼前的裸女是否是同一个人。

于是秀埋老师站起来对她两个说,

「平常工作时,我是绝对不让别人进这个房间的……不过作为庆祝你们两个成为女流棋士的礼物,就请你们欣赏一下我天辻家制盘的秘技吧」

太刀盛

「为什么连我也不能不脱啊!」

天衣没有脱衣服,而是对着爽快地脱掉了衣服的我和爱大声抗议。

「你说这种话不管用啊,要去观看现场的太刀盛的话就必须只穿内衣,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那我不看不就行了嘛!我要一个人回去了!」

「秀埋先生如此强大的秘密可能就在其中哦?」

「呣……!」

天衣咬着嘴唇陷入了沉默,随后恨恨地解开了上衣。看来做好了心理准备,为了变得更强什么都会去做。简直和师姐一样。

而另一边,爱在家里刚洗完澡之类的时候也会只穿着内衣走来走去,所以面不改色地脱了衣服。

然后,因为我不是萝莉控所以即使身边的小学生只穿着内衣我也没想着这是上天奖励的幸运色狼事件。这可是真的啊!

「师匠~。用刀去画线,是怎么画的呢?」

「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次秀埋老师的父亲进行太刀盛。就像这样,把刀按在棋盘上,仿佛把棋盘切开一般的感觉……总之是很厉害的技术。嗯。」

「……如果让我做到这份上还没什么大不了的话,就拿日本刀捅你哦」

我们只穿着内衣,在铺着地板的工作间里,用掸子、扫帚和吸尘器清理了三遍灰尘,最后用沾足了水的抹布擦了一遍地板。

【白鸟你为什么强调这么多遍内衣是不是变态】

地板上的水还没干,我们就把半叠大的榻榻米摆在了工作间的中心。

当我们在那块榻榻米的中心摆上棋盘的时候,秀埋老师现身了。她用一只手慢慢推开隔扇,

「……看来已经万事俱备了」

另一只手拿着出鞘的日本刀。盘师·天辻埋听从了天衣的建议,没有全裸而是穿上了泳衣。藏青色的尼龙紧身泳衣恰当好处地展示了她的凹凸有致,而且泳衣的设计令人十分怀念。

那是一件死库水。

「秀埋老师……这副打扮、实在是……」

虽说清醒的秀埋老师毫无疑问是个庄淑的美女,也不能二十好几了还穿死库水啊。

这对我弟子们的影响实在太坏了,真希望她能顾虑一下。

「……我没有别的泳衣了」

果然即使强烈如秀埋老师也稍稍有些羞耻。毕竟真空死库水和日本刀的组合实在太奇怪了……

「正如方才所说,进行太刀盛的时候不能有一粒尘埃。现场观看的时候请不要做出任何动作,咳嗽和喷嚏也请控制住。扬起尘埃的人……杀无赦!」

「「噫……!」」

我们身着泳衣,正坐在工作间的地板上。膝下没有垫子。

但是面对着那把刀,再有意见也只好乖乖闭嘴。

甚至不能点头,因为会让头发上的尘埃掉下来。

「在太刀盛中,最需要注意的就是漆的状态」

秀埋老师从容器中倒出一些漆,然后开始用毛刷搅拌。

「漆的粘滞度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不同粘滞度的漆画出的线差距十分明显。如果最开始画的线和最后画的线有差异的话,那个差异就会打乱全盘的和谐,连棋盘使用者的思考都会被搅乱……」

要感受漆的气息与感情,让自己与之同调。

秀埋老师说这就是太刀盛的精髓。好深奥……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您用来搅拌漆的刷毛是用什么做的呢?是因为染上了漆的颜色吗,看起来总觉得像人的头发……」

「嗯,就是人的头发」

秀埋老师毫不犹豫地给出了首肯。好吓人!

「漆刷毛的材料用年轻女孩的头发是最棒的……说起来雏鹤小姐和夜叉神小姐,依我看,用你们的头发能做出最上等的漆刷毛哦」

「「呜呜……!」」

爱和天衣似乎想左右甩甩头以摆脱恐惧的影响,但是想起绝对不能扬起尘埃,于是强行忍住了。真厉害。

漆已经搅拌完成,秀埋老师开始持刀蘸漆,她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从此刻起就要与时间赛跑了。从开始到画完最后一根线,最长不能超过十二分钟。哪怕只超时三分钟,都可以算是失败了吧」

时间这么短吗……!

「下围棋的时候也有这种说法哦。真正在计算一步棋的时候,直觉往往能在一瞬间给出最佳答案。因为即使花

上几个小时进行长考,也只不过是在几个变化之间来回兜圈子,怎么想都找不出最佳招法。这一点你们最好记住吧」

制盘材料的树木生长需要数百年。

干燥棋盘需要数年。

打造成棋盘的形状需要数月。

在此之上,还需要花半年左右的时间实际使用,才能将棋盘调整到最佳状态。

然而最后的最后。

把这个四方形的木头块块真正变成『棋盘』的工序,

仅仅只有十几分钟。

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制作棋盘的过程和围棋、将棋的修行有异曲同工之妙。

比起花在修炼上面的时间,落子的瞬间仿佛沧海一粟。

然而往往就是因为这一手棋,决定了胜负。

「……这个棋盘使用的是拥有五百年树龄才能得名的日向本榧。而且是天地柾。再次采伐到这样的木材,估计至少要一百年以后了吧。真正开始画线时,还真有些紧张……」

【柾,同“柩”】

日向产的本榧是最上等的制盘木材。

天地柾指的是,木纹的两端分别处于上端和下端(天地)的木材。

木纹一条条像经线一样从上到下没有弯曲,正是做棋盘最理想的材料。

榧木有弹力所以能保护手指,笔直的木纹能让眼睛放松。

因此不管下多久棋,都不会因为棋盘的原因感觉疲劳。

所以才说榧木棋盘是最好的棋盘。

棋士们的热情让他们想要尽可能多、尽可能久地下棋。

榧木棋盘则是能够承受这份热爱的唯一选择。

「就是因为面对这么重要的一道工序,才想借酒精的力量逃之夭夭啊……」

带着一丝自嘲的微笑,秀埋老师架起了刀。手上的颤抖也瞬间消失。

但是她的表情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金刚怒目,而是保持着刚才的微笑——

「来了」

我感觉到本因坊秀埋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赶紧向正坐的两个弟子咬咬耳朵。

「瞪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就是神明通过自己选中的棋士——降临到棋盘上的瞬间」

「「……!」」

爱和天衣几乎同时咽了一口口水。

秀埋老师的手动起来了。

在刀刃处蘸上黑漆,

将刀立直压在棋盘上,

用刀刃稍稍切开棋盘,

让漆填满细微的切口。

只是简单地、单纯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秀埋老师手起刀落间,似乎忘却了自己的呼吸。

正坐观看的我们也与之同调。

出神间,太刀盛已经结束。

盘上画着黑线二十根。

时间过了十分钟不到。

就在这短短的十分钟里,一块榧木,变成了将棋之神寄宿的神器。

盘与驹

「怎么样?」

「啊,呜呜…………总感觉非常厉害……那个……」

被我问道观看太刀盛的感想时,脸颊泛红的爱支支吾吾地重复着「这个」和「那个」,什么话也说不出。

看来是被震撼到了吧。

「……」

天衣什么话也没说,似乎在考虑什么。看过最强之人的绝技之后,会不会已经领悟到了她那份强大的秘密呢。

太刀盛结束后,秀埋老师在棋盘上点上四颗星位,然后用一块板子盖在整个棋盘上,把表面保护起来,最后放到一个叫做漆室的储物间里,任它慢慢干燥去了。

「十年前,我和师姐也被师匠带到这里观看了制盘的过程。那时候的我们实在是太不爱惜盘驹了」

师姐输了棋就耍性子恣意妄为,用棋子砸我、用脚踢棋盘什么的。偷偷说一句,直到现在也没改掉用脚踢棋盘的坏习惯……

「当时我们看到的是秀埋老师父亲的太刀盛……自从看完那个开始,我和师姐就都对盘驹呵护有加了」

盘师苛求完美的那份执着与热情。

制盘过程的那份仪式感与神秘感。

当我们真正身临其境,相信『将棋之神』的存在根本不需要理由。

「我和八一先生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那个时候啊。那个时候我还小,玩的还不是真刀而是玩具刀呢……真是怀念啊」

「秀埋老师,容我问个问题」

「请讲」

「您认为性经验的有无和棋力有关系吗?」

「哈?怎么想也不可能有吧,蠢死了。你是从谁那里听说的啊?」

还不是你。

爱终于缓过神来,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终于放心了!本以为自己弄坏了师匠纪念自己成功防卫龙王头衔买来的,非常重要的棋盘,一直很不安的……能修复得这么漂亮真是太好了!」

「防卫龙王?啊啊,不是不是」

「哎哎?」

「那不是我买给自己的,是给爱的哦」

「唉?……哎哎哎哎哎——!」

「为了适合爱和澪酱你们的体格,本来就想再稍微弄小一点呢,修一下正巧合适了。希望你们能在研究会的时候用呢,对女孩子来说七寸盘太大了吧?」

「不行啊……!我我我、我、我不能收下这个啊!这么贵重的东西!」

爱摇头的频率宛如飞机的螺旋桨一般,我只好苦笑着向她解释准备这副棋盘的原因。

「当弟子成为职业或者女流棋士时,师匠要送一件礼物作为纪念,这是将棋界的规矩。我和师姐也收到了师匠的礼物哦。如果爱不收下的话我很尴尬的」

「但、但是……」

「你们两个出道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到了八月我才急急忙忙地开始准备,还咨询了一些认识的女流棋士……」

本来是从月夜见坂小姐和供御饭小姐那里咨询了一下和服的选择,结果最后还是买了实用的东西。

「这个棋盘呢,不仅是祝贺爱成为独当一面的女流棋士,同时是我要教给还不够成熟的爱的最后一件事情。所以希望你一定要收下」

「教给我的……事情?」

「是的。而且给天衣我也准备了礼物哦」

「哈?给我?……是什么啊?」

「是棋驹哦」

回答她的是秀埋老师。

「我拜托认识的驹师为你准备的哦。只要是客人要求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能做出来,毕竟是这里是道具一条街嘛」

老师从店里的架子上面取下了一只驹箱。

这个驹箱和在对局中使用的不同,要扁而平一些,是展示用的。

「八一先生下了订单,说要为天衣小姐做一套特别的棋驹。他要求让我们制作这套棋驹的时候,向里面灌注『灵魂』」

「哼!就会胡说八道」

天衣嗤之以鼻。

「棋具只不过是道具罢了,说什么神明或者灵魂寄宿在其中都是迷信」

「是这样吗?看完秀埋老师的太刀盛,天衣你也感觉到了什么吧?」

「我承认,秀埋老师洗练的技术中确实有一种神秘感。好比看到对手走出的这步棋远远高出自己的判断和计算,一瞬间错以为对手是神明一样的,那种感觉」

这大概就是名人被众多年轻棋士成为『神』的理由吧。

然而天衣的话还有下半句。

「但是这么说来,在将棋软件,没有魂魄寄宿的媒介中下出来的棋,就不能令人感动了吗?即便是在电脑上下出来的,名局不还是名局吗?」

「……嗯。你说的一点没错,确实是这样」

我点了一下头,

「秀埋老师。我拜托您准备的棋驹……今天您有没有需要让我们确认一下的内容呢?」

「有的」

秀埋老师说着打开了驹箱的盖子。没有递给我,而是放到了天衣面前。

「虽然只是刚刚刻好,还没有仔细磨光,不过希望你能先看看这个字体样式满不满意」

「字体?」

「是的。除非让做女儿的亲自确认一下,不然做得成不成功我们心里也没底」

「哈?你在说什么啊?」

天衣一脸怕麻烦,不过还是接过了驹箱。

「说到字体,不就是锦旗啊水无濑之类的常见字——」

但是看到整整齐齐地躺在驹箱的红绸布上,那一枚枚宝石一般的棋驹,天衣的抱怨戛然而止。

身体震颤着,视线却怎么也离不开那些棋驹。

「这、这个……!这字体、难道是……!」

「天酱?怎么了嘛?那是谁的字啊?」

「…………父亲大人……」

「唉?但是天酱的父亲不是已经……」

爱也有些不知所措。

诚然,天衣的双亲早已亡故。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已经离开了天衣。

这里就由订做棋驹的我来说明吧。

「我们找到了你父亲手写的棋谱。用那个棋谱上的字做为范本,做成了字体刻到棋驹上面」

棋谱上也会记着棋驹的名

字。

现在大多数记录都是由电子机器完成的,但是在天衣的父亲还健在的那个年代,大家还都在用纸笔记录棋谱。

「但、但是那种东西……父亲的字体、到底是从哪里……?爷爷应该全都扔掉了的啊……」

「你父亲在东京大学读书的时候,不是加入了将棋部吗?我觉得那里肯定有手写的棋谱留存着。而且我们确定在这之前他住在关西,做为一名有着业余名人实力的棋士,大概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参加各种比赛、社团活动,还会频繁造访某个道场。于是我列出来可能了解你父亲的人,然后一个个地去问……最后发现其实这个人就在我们身边」

「是谁?了解父亲事情的是谁?是谁把这些棋谱找出来的啊?」

「是镜洲先生哦」

「镜洲?那个大龄奖励会员……?」

「毕竟奖励会员经常会给业余棋赛的运营帮忙啊。镜洲先生从十三岁开始就离开故乡宫崎,只身住在大阪,给业余比赛帮忙已经有十七年了,当然知道天衣父亲的事情哦」

不仅仅是知道他的事情而已。

镜洲先生与天衣的父亲曾无数次交手,棋力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他是坚定的居飞党,棋路清晰有力,一些职业棋手都要自愧不如。肯定是因为家庭的原因没法走上职业棋士的道路吧……才会把梦想寄托给了像我这样的家伙』

镜洲先生的话语中透露着些许落寞,他四方联络,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一张棋谱。

「并不是只有镜洲先生哦。在关西,在关东,将棋界所有的人,这一次都在为了天衣而奔走」

「为什……么……?」

天衣这样问道,小小的身体仍然震颤着。

答案不言自明。

「因为啊——大家想让你、再次和父亲一起下棋啊」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天衣的眼泪终于决堤。

「父………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在这套棋驹里面,确确实实寄宿着你父亲的魂魄吧。因为天衣看到棋驹的瞬间,就想起了父亲的事情……对不对?」

「嗯……!嗯……!」

天衣把驹箱抱在胸口,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一边点头,一边泣不成声地说着。

「将棋之神究竟寄宿在什么地方。十年前,师傅告诉了我和师姐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时师匠的声音我仍能回想起来,不过现在我已经成了他,要把这个答案告诉自己的弟子。

「将棋之神,就在热爱将棋的人心中」

师傅温柔地摸着我和师姐的头,缓缓地对我们说道。

所以一定要爱惜棋盘和棋子。

所以一定要尊重和你下棋的对手。

所以一定要全神贯注地下棋,不管是怎样的对局。

所以一定……要和更多、更多的人,下更多、更多的棋。

(插图)

「爱」

「在……师匠」

「你很黏我,我很开心。但是从现在起,我希望你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你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棋盘,在这个棋盘上与更多的人交手,走向更宽广的世界吧」

「……是!」

爱抬头看我的眼神中,有寂寞、有悲伤——

但是盖过了寂寞和悲伤的,是强烈的意志。

蹒跚学步,幼崽一路追寻着大人的背影,却在不知不觉间茁壮成长。

「天衣」

听到我在和她搭话,另一名弟子轻轻抬起了哭花的脸。

「身为一名棋士,不靠他人独自战斗的决心非常难能可贵」

「……」

「但是,还是请你时刻记住,在这条路上你从来不会形单影只」

「…………是…………是!……」

哭成泪人儿的天衣大小姐此刻卸下了心防。

这孩子的心灵,肯定和她眼角飘零的泪花一样,晶莹剔透、纯洁无瑕吧。

(插图)

我现在很想一把抱住过她们两个,然而我没有。

如果我有了女儿,当她出嫁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的这种心境吧。

我只是把手轻轻的放在她们两个的头上。

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我的爱,和哭花了脸的天衣。

下将棋的时候人总是孤身一人。

但是孤身一人没办法变得更强。

即便是孤身一人战斗,即便想独自变得更强,自己的将棋中仍然不可避免地带上许多人的影子。

亲人、朋友、师傅、同门、曾经战胜过的对手、曾经败阵过的对手,等等等等。

这些人会和你一同战斗。

就像我在和名人的对局中,能感受到大家的存在那样。

今天借着她们成为女流棋士的机会,我们的羁绊升华为永远。

而且同时,这份羁绊现在已经不再是单行线。

小小的八十一格棋盘是广阔无垠的世界。

不只是说棋路无穷无尽,通过将棋联系在一起的人与人的关系,也会无限拓展开来。

尽管我们不善言辞,只能通过战斗来表现自己。

但是只要有棋盘和棋驹,我们就能够互相交流。

用世界上最为深刻、最为热情的方式。

「不管有多么喜欢,一旦变成了工作,就一定会有很难过的时候。一生还有很长很长,你们还会面对很多很多的迷茫和痛苦。业余棋手只要放弃就可以了……不过成为了女流棋士,就无法从那些迷茫和痛苦当中逃离」

这两个女孩踏入的,是无法回头的道路。

我能为她们做的事情,也到了尽头。

接下来的事情,只能由她们自己经历、自己体会。

这是我最后的赠言。

「所以希望你们千万不要忘记,自己对将棋的热爱」

只要你有这份热爱,将棋绝对会回应你。

而回应你的,大概就是被称作『将棋之神』的存在。

「……大家一起,变得更强吧」

不是作为师傅和弟子。

而是作为追求棋盘上无限真理的同道之人,作为一名棋士。

我向她们两个发出邀请。

为我心爱的弟子们,带去将棋之神的祝福。

号外

「呜…………吸溜…………吸溜……!」

结果,天衣在那之后就一直在哭泣,就算离开店铺后也一直持续着。

「父亲大人…………吸溜…………」

「没事了没事了。天酱,快用这个擦擦眼泪吧?」

小爱一直走在天衣的旁边,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天衣的后背安慰她,一边将被眼泪沾湿的手拍换成新的。

小爱随身常备三块仔细熨好的手帕。真厉害。

话说回来——

「……那个气场咄咄逼人的天衣大小姐居然会哭成这样子……」

盘和驹送来还需要点时间,看来实物送到之后免不了又要大哭一场了。

嘛如果能让孩子有哪怕一丁点改变的话,这份礼物就实现了它的价值。

我想帮助天衣跨越名为MyNavi正赛的高墙。

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样的力量,但是如果能让她对将棋产生新的认识,没准她就能够打开新的道路。

在半决赛中胜出,前往决定挑战者的决赛。

然后以史上最年轻的挑战者的身份,去挑战史上最强的女王。

不是像她一直以来那样将毫不掩饰的敌意倾泻给对手,而是在互相认同的基础上,用出全力一决高下……

【就像你和步梦那样】

我的这个愿望,现在有可能实现了。

「……这也是拜将棋之神所赐吧?」

神明将天衣的父亲手写的棋谱赐予天衣。

因此天衣一定是受神眷顾的吧。

——但是,还有一样……不稳定的因素存在。

我感觉到它会成为天衣改变的契机,同时在我身体中作为胜负师的部份,也发现了那是她内心中不为人知的弱点。

终有一天,这个弱点将浮出水面时——

「号——外——!!」

穿越道具一条街的拱廊那一瞬间,这声吆喝打断了我的思考。

在Namba Grand 花月的前面围着一群人。

「号外啊!号外—啊!」

处在人群中心的人则一边高喊一边派着报纸。

「啊咧……出什么事了?」

「……?」

小爱看向那边,感觉很新鲜的样子。天衣则因为眼睛哭肿了看不见,但还是有些关心。

不过我和弟子们相反,心中一股不快油然而生。

「这个时候出号外……?」

这个不快的感觉渐渐地变成了某种预感。

大阪配送号外的时候,通常都是决定了甲子园的大阪代表学校的时候,或者关西的学校在甲子园里取得优胜的时候,再就是有阪神Tigers获胜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棒球新闻。

但是这个时候是例外。

号外!将棋界的重大新闻!就在刚刚,福岛区的关西将棋会馆里达成了史上第一个伟大的成就!号外号外——!」

扑通扑通!!

心脏猛烈地跳动一下。预感瞬间应验,变成了现实。

我分开人群,用手伸向号外的报纸,像抢劫一样将报纸抓过来。

标题写着醒目的几个大字。

『史上首位──────三段诞生』

「「……!!」

拿到号外的一瞬间,我倒吸了一口气。

写在那里的文字、写在那里的姓名……让我的心脏猛地揪紧。

「师父!?发生了什么!?是奖励会的事吗!?」

「谁升段了!?空银子!?椚创多!?还是……」

爱抓着着我的衣服问道,天衣也控制住了眼泪。

『三段』前面写着的文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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