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 第9话 空白的正室
在3层的后宫中，那个房间在最上层的尽头。
正室——也就是说，是为魔王的正妻设置的卧室。
现在杰克没有正室。
有侧室7位，只有正室空着这样的事，一般是不可能的。
有正妻然后才有妾，不可能相反。
但是，杰克始终把7个妻子，都称为侧室。
他的意图在后宫中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杰克没有正室。
那只是外人客观地看待时的事实——
——在他心中，绝对不是这样的。
没有侍从，萨米吉娜和杰克两个人进入正室用的卧室。
那里，与普通的卧室风格不同。
除了床以外没有其他日常用品。
只是太大了点，实在不像是贵妇人休息的房间。
房间里面的空间被窗帘隔开。
其中隐藏着某个东西。
不……应该称其为睡着吗？
“脱下衣服”
“……好的”
被杰克淡然地命令，萨米吉娜把手转到礼服的背上。
已经可以独自脱下来了，所以不会太费事。
重叠着的好几条裙子一件件掉在脚下。
从厚重的礼服中解放出来，屏住呼吸，萨米吉娜将手伸到了最后一件。
遮住下半身的薄衬裙被脱下，掉在脱下来的礼服上。
脱了鞋光着脚在地板上，萨米吉娜俯视着自己的裸体。
符合十岁的年纪。
几乎没有凹凸的幼小的身体。
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有时也会反射性地和戴娜的女性特有的身材进行比较。
（……看到这样的身体，哪里会想到那种事情呢）
想起了白天无端的猜疑。
她们猜测萨米吉娜是不是被杰克抱了……。
关于人的感情，就算是还在学习中的萨米吉娜,也能明白这个平坦的身体并不成为男性情欲的对象。
抬高视线的话，杰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这边。
萨米吉娜身上完全没有能遮住那个视线的东西。
平时都不在意，但不知为什么今天胸口和下半身都感到不安。
“……好”
杰克这样嘟哝着，朝着里面的窗帘走去。
（……什、什么“好”呢……）
难道陛下真的有那种想法？萨米吉娜不由得摇头把这念头赶了出去。
男性应该不会对小孩子的身体产生欲望。
因为我还不能生孩子。
性欲是为生孩子而存在的，对于还不能生孩子的我来说，欲望这种事，从理论上考虑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等到能够生下孩子的话……）
陛下会对我产生欲情吗？
那样的话……。
（啊真是的，我在想什么呢……）
都是戴娜的错。
都是因为她说了奇怪的话，所以我才想到了奇怪的事情。
即使萨米吉娜到了能生孩子的年龄，杰克也不会对她有欲情吧。
因为……。
杰克拉下了房间里挂着的窗帘。
其中有一座棺材——
不，那是张床。
萨米吉娜知道。
躺着的是一个女孩子。
淡淡地微笑着似的表情，安静地闭着眼睑，和萨米吉娜一样年龄的女孩子。
但是实际上，那个女孩比萨米吉娜大8岁。
7年间。
那个女孩子一直在睡觉。
……是的，睡着了。
至少，萨米吉娜，那样想……。
“开始吧”
杰克宣布后，萨米吉娜点了点头。
靠近女孩睡觉的床，跪下。
露出的皮肤，感到了微弱的冷气。
那是为了让她保持漂亮的睡眠而产生的冷气
萨米吉娜像祈祷一样双手合十，闭上眼睑。
然后，在心中呼唤。
（——菲莉奈·波斯福德女士）
无论多少次，都没有放弃过。
（菲莉奈·波斯福德女士……菲莉奈·波斯福德女士……菲莉奈·波斯福德女士……）
现在，在萨米吉娜的背后，精灵的化身正像阳炎一样伫立着。
精灵序列第4位迷惑星辰的萨米基纳。
是她名字的由来，有着小马的身姿的精灵。
〈萨米基纳〉是掌管灵魂的精灵。
那个力量带来的精灵术的名字是【迷魂的人偶】——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降灵能力。
将死者之魂降临到自己身上，能够对话的力量……。
没有分灵，也不能通过精灵励起系统自动化，是极其特别的精灵术。
萨米奇娜的工作就是用这种力量呼唤他曾经的未婚妻菲莉奈的灵魂……。
（菲莉奈·波斯福德女士……菲莉奈·波斯福德女士……菲莉奈·波斯福德女士……）
【迷魂的人偶】的降灵，只要知道生前的名字就能成立。
全身赤裸，是为了使精神统一的例行作业。
为了尽可能接近灵魂的状态，排除掉多余的东西。
萨米奇娜迄今为止多次成功地降灵，和几个死者进行了对话。
虽说被称作对话，但片断的思念、清楚的言词的交换，各式各样的形式都有，不过，确实是成功地把死者的魂唤回世界。
不管怎么说，她只思考着这件事而生活着。
作为萨米吉娜的养育者的恶灵术师行会，对她没寻求过那以外的事。
但是——
（……为什么……？）
合在一起的萨米吉娜的手，紧紧地握住。
（……为什么找不到呢，菲莉奈女士……）
反复多次。
多次挑战。
尽管如此——
——也没有找到菲莉奈的灵魂。
不是拒绝回答。
是找不到她。
这个事实的意义是——
“……对不，起”
轻轻地睁开眼睑，萨米吉娜低声发出呜咽。
“……果然……找不到……。
无论是在死者世界……还在生者世界”
灵魂会转生。
洗净记忆和经验，再次寄宿于其他人的肉体。
就算在那种情况下，萨米吉娜也应该能感到那个存在。
【迷魂的人偶】的降灵，也能以所谓的生灵为对象。
但是找不到。
以菲莉奈·波斯福德为名的灵魂，在这个世上哪里也找不到……。
能考虑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菲莉奈这个少女，原?本?就?不?存?在?―――
“……这样啊”
对与平时同样的萨米吉娜的报告，杰克也像平时一样地回答了。
表情一点也不改变的魔王，只有这个时候，声音稍微渗出感情。
灰心。
然后是，安心。
由于反复的听，萨米吉娜理解了那个感情的正体。
但是，萨米吉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流露出那样的感情。
灰心姑且不论，为什么会安心呢……。
萨米奇娜跪着，抬头看了背后的杰克。
他默默地凝视着躺在飘浮着冷气的床上的少女。
表情没有改变。
尽管如此……那视线里寄居着让人胸口堵塞的温柔。
那不是能用扑克脸掩饰的。
萨米奇娜甩走了刚刚脑海里略过的思考。
那种事，不可能。
他如此温柔地凝视着的她……这个世界上，居然不存在。
那种事、不可能。
那种事、是不可能的。
18岁的杰克眉间刻着深深的皱纹。
一定，是7年前没有的吧。
这7年，他一直被苦恼侵蚀着。
一想到这点，喉咙就变得堵塞不能好好呼吸。
但是，身上这种痛苦，应该也比不上他的痛苦。
他这7年间的真实情况，对于完全不了解“人类”的萨米吉娜来说，还是无法想象的。
杰克，第一次把人生意义给予了没有任何用途的萨米吉娜。
就算是唤回未婚妻灵魂的工具，萨米吉娜也对于能成为他的道具而感到自豪。
她知道这一定很僭越。
她知道这一定很傲慢。
尽管如此，萨米吉娜还是希望着。
一点点也好。
想分担他的痛苦。
如果他能因此稍微安心一点的话——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把衣服穿上”
被粗鲁地命令着，萨米吉娜回到了刚才在地板上脱掉礼服的地方。
用熟练的手法穿上复杂的礼服。
如果衣着凌乱的话，又可能会添不必要的猜疑……。
（我倒无所谓，但陛下……）
杰克一定也不会介意，不过，萨米吉娜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杰克被侮辱。
而且……。
和自己发生的事情被归类为绯闻这件事，不知为什么令人非常生气。
（这是为什么呢？）
那还是不知道名字的感情。
“你回房间休息吧”
从正室用的卧室出来，杰克单方面那样说着，背对着萨米吉娜。
“诶……？陛下！您不休息吗……？”
时间已经很晚了，是连女仆们都睡着的时候。
尽管如此，杰克的脚步，像是要离开后宫的样子。
“……今天最后的工作还剩着”
杰克不回头淡淡地说。
“不……是世界最后、吗”
萨米吉娜看不见那个时候的他的表情。
（……世界最后的工作……？）
这句话再度唤醒白天抱有的疑问。
“那个，陛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没想他会停下来，萨米吉娜稍微有点吃惊。
然后慌张地向魔王的背影提问。
“为什么陛下要破坏这个世界呢……？”
想着这是不是个过于深入的问题。
但是，不能不问。
杰克第一次隔着肩回头看了这边。
“……萨米吉娜”
“是、是的”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你觉得杀人要用什么手段？”
“诶……？”
杀人、手段……？
”毒……用毒药之类的……？”
“其他呢？”
“啊，用剑刺心脏之类的……”
“下毒。破坏心脏。把头割开。还有……勒紧脖子。那样的话，人类就会死，但是，如果这样还不死的话？*”
“诶……？”
不可能有做到那种程度还不死的人……。
“如果有一个无论怎么杀都不会死的人。尽管如此还是想杀掉的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呢……。
答案很简单。如果把世界毁灭了，那家伙就会顺带死去吧“
世界毁灭、顺便……。
那就好像是……为了杀死一条鱼，而让大海干涸。
“知道了这点也不是什么好事……。
……萨米奇娜。想被我抱吗*？
“呼厄……！？”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脸颊和耳朵一下子热了起来。
这是……对了。
是“
害羞”。
“你想让我抱你吗？回答我”
杰克越过自己的肩膀凝视着萨米吉娜。
就好像要看清什么似的。
……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回想起来，这是刚才也对戴娜提过的问题。
这里面有什么意义吗……。
萨米奇娜一边试图冷却变热的脸，一边设法回答。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吗？”
「我就是那个……还、还不太了解，性、性欲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如果陛下……怜、怜悯我的话……如果有这个意思的话”
喉咙被唾液润湿，萨米吉娜迎向了杰克的视线。
“我、我……会非常高兴地……接受的”
在萨米吉娜好几次压抑着声音回答的期间，杰克毫无表情地观察着她。
简直就好像不是在看萨米吉娜本身，而是要看透里面有什么东西……。
“……哼”
不久，杰克轻轻地哼着鼻子，从萨米吉娜移开视线。
是和戴娜那次，同样的反应。
“回到房间休息吧。记得要把窗帘拉好”
“是、是的……”
这是不是被拆台了呢……。
我的心就像被吊在半空中一样。
戴娜也是这种感觉吧。
“今晚以后，夜晚就不再是夜晚了”
用不见感情的声音，杰克讷讷地告诉。
“窗帘要关上。如果不想睡眠不足的话……”
没有离别的话语，杰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前方的黑暗中。
萨米吉娜目送着他，小声嘟哝。
“……果然……很温柔啊”
胸口深处，有一种疼痛的感觉在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