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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石榴石

  这世界日益危险,因此我来到了我的论点的关键。我们再也无法承受对彼此隐藏秘密。赛勒那法器师拥有一些秘密技术,关乎从宝石中取出飓光,并利用极巨大的宝石制作法器。

  我请求联盟以及赛勒那的善良人民了解我们共同的需求。我已踏出第一步,对所有学者开放我的研究。

  祈望诸位能望见抛砖引玉的智慧。

  ──娜凡妮.科林为君王联盟所提供之法器机制课程,兀瑞席鲁,杰瑟凡日,一一七五

  「很抱歉,光主。」她们绕着兀瑞席鲁深处的宝石柱走,露舒呈上一些图表时这么说。「研究了几周,我还是找不到其他相似的法器。」

  娜凡妮叹气,在柱子的某一区前停下脚步。四颗石榴石突出,构造跟抑制法器雷同。这排列太精确,不可能是巧合。

  这原本看似一个突破,娜凡妮要露舒和其他人用所有已知法器与宝石柱比对,找寻相似之处。可惜曾经有前景的线索,又走入了死巷。

  「还有一个问题。」露舒说。

  「只有一个吗?」年轻执徒皱眉,娜凡妮挥手要她继续。「什么问题?」

  「如您要求,我们在幽界检查了抑制法器。您的理论是正确的,法器就跟魂师一样显露出一个灵。但在这一边,却看不出宝石中有那个灵存在的迹象。」

  「那问题是什么?」娜凡妮问。「我的理论是正确的。」

  「光主,让抑制装置运作的灵……遭到腐化,非常相似于……」

  「雷纳林的灵。」娜凡妮说。

  「没错。抑制法器的灵拒绝与我们对话,但似乎不像魂师里的灵那么无理性。这强化了您的理论:诸如水泵、誓门以及魂师等远古法器,以某种方法将它们的灵困在意识界。当我们加以逼迫,灵便故意闭上眼睛。它似乎蓄意与敌人合作,如此,您侄子的灵就有问题了。我们敢信任他吗?」

  「我们没理由假设有一个灵效忠于敌方,就代表他所有同类也效忠敌方。」娜凡妮说。「我们应该假设他们都跟人类一样,各有各效忠的对象。」

  然而,她必须承认,雷纳林的灵确实让她感到不舒服。预视未来?唉,她已经思考葛莱斯的事思考到脑袋打结了。她努力专注于这个法器的灵的本质。

  妳捕捉灵,那怪人透过信芦这么对她说,妳囚禁它们。数以百计的灵。妳必须停手。

  数周过去了,信芦连稍微抖动也没有。此人有没有可能知道如何以过去的方法制造法器?过去似乎是利用有智慧的灵,把他们锁在意识界。或许这种方法更好,也更人道。举例来说,控制誓门的巨灵对他们与装置相连的状况似乎并不觉得勉强,也完全能够与人互动。

  「姑且研究这个就好。」娜凡妮对露舒说,一面用指节轻敲雄伟的宝石柱。「看看能不能找到方法启动这一组宝石。塔城过去受到保护,能免遭炼魔侵扰。古老的书卷记载与此事实相符。宝石柱的这个部分一定就是原因。」

  「是……」露舒说。「好理论,好建议。如果我们专注于柱子的这个部分,我们也知道它显然是个法器,或许我们就能启动它。」

  「也试着重设我们偷来的抑制法器。它扼杀了卡拉丁的力量,却让炼魔用他们的力量。或许有方法能逆转这装置的效果。」

  露舒像平常一样心不在焉地点头。娜凡妮继续仰望宝石柱,上面的一千个切面闪闪发光。她漏掉了什么?为什么启动不了?

  她把图表交给露舒,转身离开房间。「我们对塔城的安全设想得还不够多。」她说。「显然古人也担心炼魔入侵,而我们已经遭遇过一次了。」

  「誓门现在时时刻刻有人看守。」露舒快步跟上。「还有,启动需要两支不同灿军军团的认证。敌人应该不太可能再像上次那样得手。」

  「对,但要是他们用其他方法进来呢?」她访谈过的灵声称伪装者──具备织光术力量的炼魔──不能进入塔城,因为就像压力和温度的调节,古老的防护也还残留一点效果。确实,这似乎得到了证实:伪装者偶尔会溜进人类营区,但还不曾进入兀瑞席鲁。

  至少目前就娜凡妮所知是如此。或许他们只是很谨慎。「敌人拥有一些我们只能猜测的能力,」娜凡妮对露舒说。「而我们已知的部分就已经够危险了。伪装者有可能混在我们之中,我们却从未知晓。此时此刻,妳或我有可能就是他们的人。」

  「这……真是令人不安的想法,光主。」露舒说。「除了修复塔城的防御功能,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召集我们最优秀的抽象思考家,要他们创造出辨识隐藏炼魔的口令。」

  「了解。」露舒说。「达丽是最适合的人选。噢,还有赛巴希娜,以及……」她慢下来,拿出笔记本,全然不管她就站在通道正中央,逼得其他人得绕过她。

  娜凡妮理解地微笑,让露舒去忙她的任务,她自己改为右转,进入其中一间远古「图书」室。刚开始研究塔城时,他们在这房间里发现数十颗宝石,都写入了古老灿军骑士的只字词组。

  这个房间原本专门用来研究那些宝石,几个月过去后,已摇身一变为实验室,娜凡妮在这里组织她手下最优秀的工程师。她在聪明人身旁待得够久了,知道他们在令人鼓舞的环境中工作效果最好。在这里,研究和发明都受到奖励。

  在这个房间里,专注灵像天空中的涟漪一样涌动,还有几个像小暴风云的逻辑灵悬浮空中。工程师们忙着好几个计划:有些是务实的设计,有些则更异想天开。

  她一走进去,一名年轻工程师便匆忙走过来。「光主!成功了!」

  「很好。」娜凡妮努力回想他的名字。年轻、顶上无毛,胡须也没几根。他在进行哪一项研究计划?

  他忘了礼仪,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拖到一旁。但她不在意。这么多工程师只记得她是资助他们研究计划的人,这对她来说是一种骄傲。

  她看见法理拉在工作台旁,因而触动了记忆,这名年轻执徒是他的侄子,托莫,一个想追随叔叔走上学者之路的深眸人。她之前把一项较重要的设计交给他们叔侄:与飞行平台有相同运作原理的乘载器。

  「光主。」法理拉对她鞠躬。「这设计还需要很多调整。我担心要耗费太多人力才能生效。」

  「但是成功了?」娜凡妮问。

  「对!」托莫拿给她一个形状如珠宝盒的装置,边长各约六吋,一侧有一个把手。把手就像一般用来拉开抽屉的那种,内部有一个食指专用的扳柄。除了几条她认为应该是用来束在手腕上的皮带,顶部还有一个按钮,此外盒子平凡无奇。

  娜凡妮接下盒子,从镶盖朝内看。里面有两个分开的法器构造,她认出其中一个是简单的结合红宝石,就跟用在信芦上的一样。另外一个更具实验性;她把一些设计交给法理拉和托莫,由他们转为实际的应用:将力重新导向的装置,还能快速维持或断开与结合法器之间的合作。

  这和让第四座桥飞行的方法并不全然相同,比较像那项科技的表亲。

  「我们决定把原型做成个人装置。」法理拉说。「因为您想要便于携带。」

  「这里!」托莫说。「我来让工人们做好准备!」他快步走向实验室一角的两名士兵,他们分配到为工程师跑腿的任务。托莫让他们就定位,拿着一条绳子,彷佛他们正要拔河,只不过绳子另一端并没有对手,反而连接着地板上的另一个法器盒。

  「启动吧,光主!」托莫说。「把您的盒子对准旁边,结合红宝石!」

  娜凡妮将装置系上手腕,挥动手臂对准侧边。这个时候,宝石尚未结合,盒子还能自由移动。然而她一压下按钮,这装置便迅速和地板上与绳子连接的第二个盒子结合。

  接下来她用食指扳动扳柄,红宝石对着士兵亮晃晃地闪烁,他们开始拉绳子,盒子被拉得在地板上移动,而这股力被横跨空中、传递到娜凡妮身上──她被系在她手腕上的盒子和把手稳稳拉过实验室。

  这是结合法器的常见应用。此处的大差异点并不在于力被传送,而是传送的方向。士兵将盒子沿墙往后拉,缓缓朝东移动。娜凡妮刚刚随意朝西偏南指,这会儿则是沿她手臂所指的轴线被往前拉。

  她闪烁光芒提示士兵,接着解开法器的结合,随即停止滑行。士兵们已有预期,在她指向其他方向时做好准备。她再次结合法器,闪烁光芒提示士兵,他们开始拉,她又朝那个方向移动。

  「运作得很好。」娜凡妮用脚跟滑行。「在飞行中将力重新导向的能力将会有广大的实际应用。」

  「是的,光主。」法理拉走在她身旁。「我同意,但人力是严重问题。为了让第四座桥在空中移动,已经需要用上数百人力。我们还能腾出多少?」

  幸好娜凡妮一直努力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这行得通,她兴奋地想着,一面关掉法器,接着又让士兵拉着她朝第三个方向前进。让第四座桥升空并不是非常困难,真正的难处在于升空后让它横向移动。

  第四座桥飞行的秘密,还有这个手持装置能够运作的秘密,涉及一种称为「铝」的罕见金属。炼魔就是以这种金属制成的武器阻挡碎刃,但这金属并不只是抵触碎刃,它还抵触各种飓光装置。今年稍早到艾米亚考察时,娜凡妮接触到这种金属,随即便安排实验,而正是法理拉获得了突破性进展。

  诀窍在于使用以铝制作的法器笼包覆结合红宝石。细节很复杂,但有了恰当的笼,法器师能让一颗结合红宝石忽略另一颗红宝石沿特定方向或平面的动作。因此,就应用上而言,第四座桥能够利用两艘仿船移动,一艘负责上下、另一艘负责横向。

  其中的复杂性令娜凡妮和她的工程师们无比兴奋,最后导向她现在手上戴着的这个装置。她可以随心所欲改变手臂的方向、结合法器,接着透过它将力导向任一方向。

  动量和能量藉由自然的结合法器机制而保存。她的科学家们已经用一百种不同方法测试过了,有些方法迅速让法器枯竭,但他们原本就从古老的实验中知道会有这种状况。尽管如此,还是有些想法在她脑中打转。他们能够将一些方法加以利用,直接将飓光的能量转化为机械能量。

  而她一直在思考取代人力需求的其他方法……

  「光主?」法理拉轻唤。「您似乎感到烦恼。如果这装置的问题比您预期还多,我向您道歉。这只是早期的版本而已。」

  「法理拉,你担心得太多了。这装置很惊人。」娜凡妮说。

  「但……人力问题……」

  娜凡妮微笑。「跟我来。」

  ❖

  不久后,娜凡妮带着法理拉来到塔城第二十层的一个区域。她手下的另一个团队正在这里工作,这组人大多是工人,较少工程师。他们位于一个古怪的竖井旁──塔城的诸多诡异特色之一。这一个垂直穿透塔城地下层,最后通往下方深处的一个洞穴。

  尽管调查员和科学家被竖井的原始用途难倒了,娜凡妮倒是对它有其他打算,在这里设立了几个各自与三个男人等重的钢砝码,以绳索悬吊。

  工人们鞠躬,娜凡妮点头回礼。她与执徒走近直径足足有六呎的深穴,几个人为他们呈上钱球灯笼。娜凡妮越过侧边查看,法理拉也来到她身旁,紧张的手指紧紧握住栏杆。

  「竖井下到多深的位置?」法理拉问。

  「远远超过地下层。」娜凡妮拿起他制作的法器盒。「试想,我们不用人力拉动绳子,而是把这法器的另一半绑在其中一个砝码上。然后我们可以把装置的扳柄与顶部这些滑轮连结,因此扳柄会降下砝码。」

  「您的手臂会被扯掉的!」法理拉说。「无论您把法器朝哪个方向指,您都会朝那方向被猛拉过去。」

  「滑轮在线的抗阻能够调节初始力道。」娜凡妮说。「或许我们可以设计成由推动扳柄的力道来决定放下滑轮线的速度,也就是你被拉动的速度。」

  「聪明的应用。」法理拉朝黑暗的竖井一瞥,抹抹额头。「不过这对人力问题没有帮助。还是有人要把砝码再拉上来这里。」

  「队长?」娜凡妮叫唤带领此层楼工作人员的士兵。

  「风车已依您要求准备好。」说话的这男人少了一条手臂,制服右边的袖子缝死。达利纳总是费心寻觅方法,让受伤军官也参与战事相关重要工作。「他们告诉我那些风车能因应暴风,不过当然没有任何装置能在飓风之下完全不受损伤。」

  「这是什么?」法理拉问。

  「装在钢壳内的风车,」娜凡妮说。「扇叶装有宝石,每一颗宝石都与上方滑轮系统的一颗红宝石结合。飓风吹袭时,这五个砝码便会被拉到顶部,位能储存供日后使用。」

  「啊……光主。我懂了。」法理拉说。

  「每隔几天,」娜凡妮说。「飓风便赋予我们大规模喷涌的动能。夷平森林的强风、和太阳一样明亮的闪电。」她轻拍一条绑着砝码的绳索。「我们只需要找到方法储存能量。这能够驱动一整个舰队。只要足够的滑轮、砝码,以及风车……我们将会拥有一支畅行世界的空军,都靠驾驭飓风的能量。」

  「怎么……」法理拉双眼发光。「该怎么做呢,光主?我能做些什么?」

  「测试,还有一代代改良。」娜凡妮说。「我们需要能够承受反复使用的系统。我们需要更多弹性、更多效率。你的这个装置,能不能装上切换机制,让我们能够在五个砝码上的法器之间更替?走五趟才需要再补充能量的乘载器,会比只能走一趟的乘载器有用许多。」

  「是……」法理拉说。「而且我们也能利用人再搭乘载器往下的重量帮一些砝码补充能量……您想要我们制作真正的乘载器,还是继续研究托莫设计的个人乘载装置?他对那构想颇为投入……」

  「两个都做。」娜凡妮提议。「让他继续做单人装置,不过建议他把形状做得像用弩对准某个地方,而非附把手的盒子。让装置看起来有趣,人才会感兴趣,这是法器科学的一个诀窍。」

  「是……我了解了,光主。」

  她看了看她戴在左手臂的时钟法器。飓风啊,君主会议差不多要开始了。她先前多次责怪达利纳忽略他的时钟,这会儿迟到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看看你的想象力把你带往何处。」她又对法理拉说了一次。「你花了好几年建造跨过裂谷的桥。我们现在来学习跨越天空。」

  「我会的。」他接过盒子。「这真是天才,光主。真的。」

  她微笑。他们喜欢那样说,而她喜欢这种感觉。其实她只是知道该如何利用其他人的天赋,正如她希望能利用飓风。

  ❖

  幸好她抵达会议地点时还有点时间。这里是接近塔城顶部的一个房间,几个月前,达利纳要每个君王带自己的座椅过来。

  她还记得刚开始几次会议的紧绷场面,每位成员都谨慎发言,应该说是焦虑不已,彷佛有只白脊在附近打盹。最近则显得吵闹不已,大家喋喋不休。她叫得出大部分大臣与官员的名字,也一一问候他们家人。她注意到达利纳正友好地跟芬恩女王与科马克亲王谈话。

  真了不起。换个时代,雅烈席人、费德人、赛勒那人以及亚西尔势力的联盟会是几个世代以来最惊人的壮举。可惜这只有在应对更大的异变──以及威胁时才会发生。

  然而,一面闲聊,她还是忍不住感到乐观。直到她转过身,正面对上塔拉凡吉安。

  这位外表慈祥的老者又蓄起小把胡子与短髭,让人回想起古老画作中的老学究。一般人或许会轻易把这个穿长袍的人想象成坐在神殿里的宗师,自以为是地谈论着飓风的本质与人的灵魂。

  「啊,光主。」塔拉凡吉安说。「我还没恭喜妳的飞行船大获成功。只要妳觉得能够分享相关设计图了,我很渴望能够一睹。」

  娜凡妮点头。塔拉凡吉安维持了那么久的虚假无辜、愚鲁都已经消失。智识较低的人或许会顽固地坚持谎言。值得赞许的是,白衣杀手一加入达利纳,塔拉凡吉安随即抛下所有假装,立即转入全新角色:一个政治天才。

  「家乡的麻烦怎么样了,塔拉凡吉安?」娜凡妮问。

  「我们达成协议。」塔拉凡吉安说。「我想妳已经知道了,光主。我从费德家系中选出我的继承人,获得藩王们认可,并订下条款,把卡布岚司留给我女儿。眼下费德人已看清真相,敌人侵略期间,我们不能再为琐事争执。」

  「真好。」娜凡妮努力赶走声音中的冷酷,但没成功。「可惜我们接触不到费德纳菁英的军事智慧,更别提他们最优秀的年轻士兵。他们都因为永飓来临不过几个月前的无谓内战进了坟墓。」

  「光主,妳觉得费德纳国王会接受达利纳结盟的提议吗?」塔拉凡吉安问。「妳真的认为老哈纳凡纳有可能加入这个联盟?那个偏执的男人可是花了几年的时间挑拨他自己的藩王呢。他的死很有可能是雅烈席卡遇过最棒的事。光主,在妳的指控让这房间燃烧起来之前,再想一想吧。」

  不幸的是,他说得没错。贾.克维德的已故国王确实不太可能听进达利纳的建议──费德人对黑刺有根深柢固的怨恨。联盟的早期大大仰赖塔拉凡吉安的加入,因为他带来贾.克维德的力量。这个王国虽已破碎,但仍令人畏惧。

  「如果你没有试尝试藉由对联盟泄露敏感信息危害我丈夫,」娜凡妮说。「我或许会比较能够接受你的好意,陛下。」

  塔拉凡吉安走近,一部分的娜凡妮焦虑起来。她意识到这男人吓坏她了。她对他的直觉和她面对持剑敌兵时一样。然而到头来,单枪匹马持剑的人并不会对王国造成威胁。这男人骗过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他靠欺骗深入达利纳的核心集团。他把他们都当成傻子耍,同时间抢下贾.克维德的王位,而所有人都赞扬他。

  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他凑近时,她逼自己不可躲开;他似乎无意威胁。他比她矮小,无法以体型威吓。他反而轻声细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人类。我走的每一步、策划的每一个计谋、承受的所有痛苦,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未来。

  「我可以指出妳的丈夫──前后两任──都曾犯下远比我严重的罪孽。我是安排谋杀了几个暴君,但我可没焚烧城市。对,贾.克维德的国王一死,他们的浅眸人便转而对付彼此,而我并没有逼迫他们。那些死亡不是我的责任。

  「然而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为了预防即将到来的事,我也会焚烧村庄,我也会让费德人混乱恶斗。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愿意偿付。要知道,如果人类能在新飓风后生存,那会是因为我采取的措施。我支持这些事。」

  他退开,而她忍不住颤抖。他的热切和言语中的自信让她哑口无言。

  「我真心敬佩妳的发现,」他说。「我们都因妳的成就而受惠。或许未来没几个人会想到该谢谢妳,但此时此刻我衷心感谢妳。」他对她鞠躬,随即离开就座;他孤身一人,再也不带随从来参加会议。

  危险,一部分的她又这么想着。而且难以置信。对,大多数人会否认那些指控。塔拉凡吉安却投入其中、承担那些指控。

  如果人类确实在为生存而奋战,谁能拒绝这男人的协助?他可是巧妙拿下一个远比他那弱小城邦强大的王国宝座。若非一个艰难的问题在前,尽管暗杀行动曝光,她觉得达利纳还是不会对塔拉凡吉安产生犹豫。

  塔拉凡吉安是否为敌方效力?他们将世界的未来赌在这个答案之上。

  亚西尔文书诺拉宣布会议开始,娜凡妮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最近会议一般都由她主持,大家喜欢她睿智的冷静态度。主要讨论事项是达利纳提议大举进攻艾姆欧,击溃该处面临图卡神祭司威胁的敌军。虽然加丝娜的书记已事先将详细说明送交所有人,诺拉还是要他起身简述提案。

  娜凡妮让思绪漫游,脑袋绕着信芦的幻影作者打转。妳必须停止制造这种新型法器……或许对方说的是用到铝的那些?

  达利纳很快说明完毕,接下来开放其他君王发言讨论。一如预期,第一个回应的是亚西尔阿卡席克斯首座亚纳高,他渐渐长成青春期的瘦长体型,看起来越来越像个皇帝。他起身,在会议中为自己发言──尽管亚西尔习俗是让人代言,他还是比较喜欢这样。

  「我们很高兴听闻这项提案,达利纳。」首座以绝佳的雅烈席语说着。他或许事先准备好这番说词以免犯错。「我们也感谢加丝娜.科林女王陛下撰文详尽说明其优点。诸位或许能猜到,我们乐于接受这项计划。」

  他挥手示意艾姆欧首座;这男人和大多数雅烈席人一样,都处于流放中。联盟过去对他承诺会收复艾姆欧,但至今尚无能兑现。

  「马卡巴奇联邦已讨论过,我们全力支持此提案。」亚纳高说。「这提案既大胆又果断。我们愿意提供我们的所有资源。」

  不意外,娜凡妮心想,不过塔拉凡吉安会反对。那老阴谋家总是推着联盟投注更多兵力在他们自家边界的战事。水貂在他的最后报告中说得很清楚,他担心塔拉凡吉安的举动是诱使达利纳过度深入的手法。除此之外,塔拉凡吉安在议会中向来扮演较谨慎、保守的角色,因此他有好理由反对挥军艾姆欧。

  变数在芬恩女王与赛勒那人身上。她今天身穿一件明亮的花裙,显然不是弗林风格,白眉环随着她深思熟虑地轮流看着加丝娜和达利纳而跃动。房内大多数人似乎都能读出这将如何收尾。塔拉凡吉安反对,亚西尔支持,所以芬恩会怎么──

  「请容我发言,」塔拉凡吉安起身。「我想赞赏这个大胆又美好的提案。贾.克维德和卡布岚司全力支持。我已询问我们的将军该如何大力协助,我们可以立即透过誓门派出二万士兵,以供部署于艾姆欧。」

  什么?娜凡妮心想,他支持提案?

  飓风啊,他们遗漏了什么?一年来,他一再坚持他连几名士兵都拨不出来,这会儿怎么会愿意把军队调离他的边界?他向来利用他无处不在的医疗支持遮掩他吝啬万分的军队调派。

  他知道达利纳不会再给予背叛机会吗?他意欲为何?

  「我们感谢你的支持,塔拉凡吉安。」亚纳高说。「达利纳,你的提案有两个支持者了。你是第三个,再假设你侄女也已被你说服,现在只等女王陛下了。」他转向芬恩。

  「女王陛下被飓他的弄迷糊了。」芬恩说。「我们最近一次全数通过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们都认同午餐休息。」亚纳高微笑,偏离了他的讲稿。「通常啦。」

  「嗯,这倒是真的。」芬恩靠向椅背。「你这次出乎我意料啊,达利纳。我知道你改弦易辙,不过还以为你肯定会继续坚持收复你的家园。你救回来的这位将军改变了你的想法,是吗?」

  达利纳点头。「他希望我提案让贺达熙人在议会中也享有席位。」

  「贺达熙不存在了。」芬恩说。「不过我想也可以这么说雅烈席卡。我建议,若他的协助在艾姆欧最后确有帮助,我们再同意这项请求。眼下我们该怎么进行?我料想进攻艾姆欧会导致敌方派出海军和我们交战,我需要对抗计划。图卡的海岸线很长,这会是一个挑战。受飓风祝福者,我想我们可以仰仗逐风师巡逻兵协助示警……」

  芬恩的话语转弱,朝位于房间后侧的一小群灿军扭过身。每个军团通常都会派出至少一名代表。塔拉凡吉安的招尘师照常在那里;从点心桌的状态判断,利芙特应该也在某个地方,只不过另外几名缘舞师也坐在后方。

  卡拉丁通常也会在里面,背靠着墙,像飓风云一样阴森地杵着。但他并不在。反倒是新官上任的连爵席格吉前进一步。提拔外国人,这可真是有趣的一招。不过达利纳不再直接与雅烈席卡相连,因而获得这样的自由。在这座塔城中,人种排在灿军缔结之后。

  席格吉没有他们上帅的存在感,娜凡妮总是觉得他似乎有点……难相处。他清清喉咙,听起来对自己的新角色不太自在。「您将拥有逐风师的支援,女王陛下。敌方空军或许不会想从依瑞或雅烈席卡飞过来,因为这两条路线都需要越过我们的领土。天行者或许会试着绕路从大海进犯。除此之外,他们经常在这地区派出破空师,我们需要全力对付他们。」

  「好。」芬恩说。「受飓风祝福者在哪?」

  「他休假,女王陛下。最近受了伤。」

  「什么的伤能够撂倒逐风师?」芬恩沉声问。「你们不是能够再生肢体吗?」

  「嗯,对,女王陛下。上帅受的是不同种的伤,正在康复中。」

  她哼了一声,转而看着达利纳。「嗯,赛勒那各公会同意这项计划。如果收复艾姆欧和图卡,我们就能完全支配南方深渊。为了最终收复雅烈席卡,你无法要求更好的踏脚石了。你很睿智,黑刺,推迟攻击你的家乡,支持有策略的合理行动。」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芬恩。」娜凡妮说。「我们探索过其他所有选项后,才下定决心。」而塔拉凡吉安竟然支持,这让我忧虑了起来。

  「不过,这点出另外一个问题。」芬恩说。「我们需要更多逐风师。科马克对妳的飞行堡垒百般吹捧,我得告诉妳,自从我们刚开始恋爱之后,我就没看过他这么入迷了。但敌方拥有炼魔和破空师,若没有空中支持,妳无法保护一艘像那样的船。如果被空中的敌人逮到我们的海上船舰未受保护,那就只能祈求飓父保佑了。」

  「我们正在研拟解决方案。」达利纳允诺。「这是一个……困难的问题。灵有可能比人类还顽固。」

  「说得通。」芬恩说。「我没遇过哪道风或水流因为我对它们喊叫就改变方向。」

  有人清清喉咙。娜凡妮惊讶地看见席格吉居然再度上前。「我一直在跟我的灵讨论,女王陛下,或许能够对这问题提出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法。我相信我们应该派使者拜访荣耀灵。」

  娜凡妮往前靠。「什么样的使者?」

  「荣耀灵有可能很……难搞。」席格吉解释。「因为刚开始时与他们的互动,我们相信他们是无忧无虑的一群,但他们之中的多数其实并非如此。在灵之中,他们的精神和意向都最接近神祇荣誉。虽然每个灵显然都有各自的个性,不过他们一般而言对人类都有一种不满,嗯,应该说羞辱感。」

  席格吉环视所有人,明显可看出许多人没听懂。他深吸一口气。「好,我换个方式说。假装有这么一个王国,各位想在这场战争中与他们结盟。但是我们几个世代以前也曾跟他们结盟,却背叛了他们。现在他们拒绝帮助我们,应该不令人意外吧?」

  娜凡妮发现自己在点头。

  「所以,你是说,为了数千年前发生的事,我们需要修复关系?」芬恩问。

  「女王陛下,」席格吉说。「我无意不敬,重创期对我们而言是远古历史,不过对灵来说,不过是几个世代以前的事。荣耀灵很苦恼,他们觉得自己的信任遭到背叛。在他们眼中,我们不曾为自身对他们做下的事表示过什么。他们的荣誉遭到冒犯,没有更好的说法了。」

  达利纳往前倾身。「士兵,你是说他们想要我们去求他们?如果憎恶占领这片土地,他们也同样受苦啊!」

  「我知道,长官。」席格吉说。「你毋须说服我。不过一样的,请再想想你的祖先冒犯过一个国家,但你现在想要他们的资源。难道你不会至少派一位使者带着正式道歉去拜访吗?」他耸耸肩。「我不保证一定有用,但总之建议我们试试看。」

  娜凡妮又点头。她总是忽略这男人,因为他表现得好像……嗯,书记。吹毛求疵、总是给其他人制造更多工作的那种人。她现在体认到自己并不公正。过去曾有些学者觉得某些同僚太专注于细节,但她也在这些人付出的努力中找到智慧。

  因为他是个男人,她心想,还是个士兵,而非执徒。他的行为举止不像其他逐风师,而她因此不把他看在眼里。真糟糕啊,娜凡妮,她自省,妳还自诩为思想家的赞助者呢。

  「这男人的言谈中有智慧。」她对其他人说。「面对灵,我们一直表现得很专横。」

  「可以派你去吗,灿军?」芬恩问席格吉。「你似乎了解他们的想法。」

  席格吉皱起脸。「这可能不是个好主意。我们逐风师……我们的行为挑战了荣耀灵的法律。我们会是最糟糕的使者,因为……嗯,老实说,他们不太喜欢卡拉丁。要是我们之中有人出现在他们的堡垒,他们可能会试着逮捕我们。

  「我的建议是由其他灿军组成一个小型但重要的代表团。精确地说,有些灵的亲族认可我们的作为,代表团的成员正是需要跟这些灵缔结的灿军。他们可以为我们说情。」

  「那就排除我了。」加丝娜说。「其他墨灵普遍反对象牙与我缔结的这件事。」她瞥了一眼雷纳林,他坐在会议室后方,位于他哥哥后面。他惊慌地抬眼一扫,解谜盒冻结在双手间。「考虑雷纳林的……特殊情况,」加丝娜接着说。「我们多半也不会想派他去。」

  「那派缘舞师怎么样?」达利纳说。「培养灵普遍欣然接受我们的新灿军。我相信有些跟灿军缔结的培养灵在幽界颇受敬重。」

  娜凡妮刚刚猜得没错,利芙特从桌子下面冒出来,只不过爬出来的时候撞到了头。她怒瞪桌子一眼。这名雷熙小女孩──好吧,青少女──几乎已塞不进那样的空间,而且她的手肘似乎就是能撞上她经过的每一件家具。

  「我去。」利芙特说完打了个呵欠。「我在这里越来越无聊了。」

  「或许……年长一点的人。」达利纳说。

  「别。」利芙特说。「你需要他们。他们都很会缘舞那档事。而且,因为温德想通椅子是干啥的,他在另一边可有名了。我刚开始也不信,因为在他开始烦我之前,我根本没听说过他。不过是真的。灵都很怪,所以他们喜欢怪东西,像是愚蠢的小藤蔓人。」

  房内鸦雀无声,娜凡妮猜想每个人的想法应该都跟她一样。他们不能派利芙特带领代表他们的使团。她很热情,没错,但……她也很……嗯……利芙特。

  「在你们军团的佼佼者中,妳的治疗能力还是非常出众。」达利纳说。「我们需要妳留在这里,除此之外,我们应该派一个担任过外交官的人比较好。」

  「我可以试试,长官。」哥得克说。这名较矮小的缘舞师曾经是执徒。「我对这些事有些经验。」

  「很好。」达利纳说。

  「使团应该由雅多林和我带领。」纱蓝说。她起身时看似颇不情愿。「谜族灵和荣耀灵处得不算好,不过无论如何,我是最佳选择。谁能比一个藩王和他的灿军妻子更适合代表我们?」

  「非常好的提议。」达利纳说。「我们还可以派一位雷纳林之外的真观师,以及一个岩卫师。加上哥得克,等于我们有四个不同军团的灿军和他们的灵,其中还有我的儿子。灿军席格吉,这样荣耀灵会满意吗?」

  他歪过头,聆听某个其他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她觉得可以,长官。至少是个好开始。她说要送礼物,并请求协助。荣耀灵很难拒绝有需要的人。先为过去道歉、保证会做得更好,再解释我们的情况有多迫切。这样或许能成。」他停顿。「若飓父为我们说话也不会有什么伤害,长官。」

  「我来看看能否安排。」达利纳说。「他有可能很难沟通。」他转向纱蓝和雅多林。「你们两个都愿意带领这次远征吗?幽界很危险。」

  「真的没那么糟。」雅多林说。「如果我们不会从头到尾都被追捕,我想可能会挺好玩的。」

  不只这样,娜凡妮一面解读这男孩的兴奋,一面这么想着,他几个月来一直都想重回幽界。但纱蓝呢?她重新坐好,对达利纳提出来的问题点头时,看起来……有所保留。娜凡妮原以为她也会一样兴奋,纱蓝热爱去陌生的新地方。

  他们同意了,其他君王也大致不反对,达利纳就此满意。尘埃落定。幽界远征和大举进军艾姆欧──两项计划都无异议通过。

  进行得这么顺利,娜凡妮不知该作何感想。能够有所进展很好,然而根据她的经验,某一日的微风,也可能预示将有风暴来临。

  ❖

  到了当夜稍晚,她好不容易从和芬恩与科马克的晚餐中脱身,才有机会说出她的疑虑。她总是尽可能抽出时间和各君王单独相处,因为达利纳太常离开去不同前线检视军队。

  他并非像加维拉晚期那样故意忽略社交职责;就达利纳而言,他单纯只是没注意。如果是他,一般来说也都不成问题。大家喜欢看见他像个军人一样思考,谈及他偶一为之的社交失误时,也都语带宽容,而非侮辱。他近几年尽管越显冷静,但仍然是黑刺。如果他没有直接用手拿甜点吃,或是以「士兵」而非正式头衔称呼某人,那才显得不对劲。

  无论如何,娜凡妮留心确保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受到重视。几乎没人提起,不过也没人真正知道,达利纳跟联盟是怎样的关系。只是另一位君王?还是不只如此?他控制着誓门,而且几乎所有灿军都视他为上级长官。

  除此之外,许多屏弃主流弗林教的人亦视他的自传为宗教文本。达利纳并没有上王的名分,只是兀瑞席鲁的君王,但其他君王踏着微妙的脚步,还弄不清楚这联盟是否终将成为黑刺麾下的一个帝国。

  娜凡妮抚平忧虑,做出拐弯抹角的承诺,整体而言努力维持每个人都对准正确的方向。这是一份累人的工作,因此当她终于拖着脚步回到房间,很高兴看见达利纳已用加热法器的暖适红光温暖了房内。他还在加热碟上为她准备了乌纳隆茶──非常贴心,因为他觉得这种茶太甜,自己从来不泡。

  她拿了一杯茶,发现他在最靠近那法器的沙发上,凝视着法器的光。他脱下的外套挂在旁边的椅子上,也把仆人打发走了──一如他平常的作法,而且根本太常这么做了。她得告诉他们──又一次──他并不是被他们做的哪件事触怒,只是喜欢独处。

  幸好他说得很清楚,喜欢独处不代表也排除她。他对这个词的定义有时候怪得很。确实,她坐下时,他立即为她挪出空间,让她在温暖的法器炉前融化进他的臂弯中。她解开内手袖套的钮扣,双手握住温暖的杯子。近年来,她越来越觉得戴手套舒服自在,也越来越觉得因为某些比较重要的会议得穿上袖套挺讨人厌。

  她一度就这么全心享受这份温暖。有三个来源:第一个是法器的温暖,第二个是茶的温暖,第三个来自背后的他;而第三个最令人愉快。他一只手贴着她上臂,不时用一只手指摩娑她,彷佛想时时提醒自己她也在这里。

  「我以前觉得这些法器很可怕,」他终于开口。「把火的生命力换成如此……冰冷的东西。温暖,没错,但却冰冷。真怪啊,我这么快就变得享受它们。不再需要堆栈木柴。不用担心暖气管阻塞、烟滚滚冒出。真是惊人哪,移除几个背后的烦心事,我们的心竟能获得这么大的自由。」

  「在想塔拉凡吉安吗?」她猜测。「还有他居然支持战争提案,而非反对?」

  「妳太了解我了。」

  「我也担心。」她啜饮一口茶。「他太快提供军队。我们必须接受,你知道的。我们抱怨他不出兵几个月了,现在不能拒绝。」

  「他在盘算什么?」达利纳问。「这是我最有可能让所有人失望的地方,娜凡妮。萨迪雅司运用计谋击败我,而我担心塔拉凡吉安在各方面都比他更狡猾。我刚开始试着把他赶出联盟时,他早已经对其他人下工夫,破坏我的企图。他在玩弄我,而且做得极为灵巧,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你不必独自面对他。」娜凡妮说。「这件事不只是关于你而已。」

  「我知道。」达利纳凝视暖炉的明亮红宝石,双眼似乎在发光。「我永远不要再承受那种感觉,娜凡妮。站在破碎平原看着萨迪雅司撤退的那一刻,知道我对某人的信念──我愚蠢的天真──造成数以万计的人死去。我不会成为塔拉凡吉安的卒子。」

  她伸手握住他的下巴。「如果萨迪雅司能够克服他的卑鄙,就能成为他应该成为的那个人;而你看见的是他应该成为的那个人,所以你才会被他背叛。别失去信念,达利纳。你之所以成为现在的你,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你的信念。」

  「塔拉凡吉安很自负,娜凡妮。如果他和敌人合作,应该有个原因。他总是有原因。」

  「财富、名声。或许是复仇。」

  「不。」达利纳说。「不,他不会要这些。」他闭上眼。「当我……当我焚烧壑城,我是在愤怒中下手。小孩和无辜之人因我的怒火而死。我知道那种感觉,我认得出来。如果塔拉凡吉安杀死一个孩子,他不会是为了复仇。不是因为愤怒。也不会是因为财富或名声。而是因为他真心认为孩子的死是必要的。」

  「那么他会说这是好事?」

  「不。他会承认这是邪恶的,会说这行为玷污了他的灵魂。他说……那正是拥有王位的重点。一个在鲜血中打滚的人,被鲜血玷污、摧毁,他人因而能免于受苦。」

  他睁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这跟远古灿军对自己的看法有点相似。他们在幻境中说……他们是守在外面的警卫。他们学习致死的技艺,以保护其他人免于做这样的事。同样的哲学,只是比较少污点。他其实很接近正道,娜凡妮。要是我能让他理解……」

  「我担心你反倒会被他改变,达利纳。不要太仔细听他说的话。」

  他点头,似乎把这提醒记在心里。她的头靠在他胸膛上,聆听着他的心跳。

  「我要妳待在这,」他说。「塔城里。加丝娜想跟我们一起进军艾姆欧,她渴望证明她能领军。规模这么大的进攻,也会需要我在场。塔拉凡吉安很清楚,他一定为我们准备了陷阱。我们需要有人安全无虞地待在塔城里,一旦情况有变,才能把我们其他人都救出来。」

  一个能够领导雅烈席人的人,以免加丝娜和我都死于塔拉凡吉安的陷阱。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没反对。没错,雅烈席女子通常会上战场担任丈夫的书记。没错,他无视这项传统,有部分是因为他希望她安全。他有点过度保护了。

  但她原谅他。他们会需要一个皇室成员留守,除此之外,她也越来越确定,她帮上忙的最好方法就是解开塔城的秘密。

  「如果你要离开我,那在你离开之前最好对我好一点,我才会深情地记住你,并知道你是爱我的。」

  「难道妳曾经怀疑过吗?」

  她抽身,一根手指轻轻画过他的下颚。「女人需要持续性的提醒。就算不能拥有伴侣的陪伴,她也需要知道她拥有他的心。」

  「妳永远都拥有我的心。」

  「特别是今晚?」

  「对,特别是今晚。」他靠过去吻她,强壮的手臂紧抱住她。在这个拥抱中,她感受到今夜的第四种温暖,比另外三种都要强大的温暖。

  ──第一部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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