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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投降

  青铜笼能创造出示警型法器,提醒某人警觉附近的某物体或存在。因为某些好理由,目前金绿柱石即为此用途,不过亦可使用其他宝石。

  ──娜凡妮.科林为君王联盟所提供之法器机制课程,兀瑞席鲁,杰瑟凡日,一一七五

  卡拉丁穿过燃烧中的房间,陡失力量的那瞬间依然令他焦躁。那经验令他惊惶失措。事实是,他确实越来越依赖他的能力。就像你会依赖一柄经过战斗测试、锐利的好矛。没什么事能比你的武器在战斗时失灵更糟了。

  「我们接下来得留意那些法器。」卡拉丁说。「敌人竟然能移除我们的力量,我不喜欢这种状况。」他看了看坐在他肩上的西儿。「妳遇过类似的事吗?」

  她摇头。「印象中没有。那法器让我觉得……变得黯淡。彷佛我并不是真的在这里。」

  他避开被火焰吞噬的房间,那些地方充斥了原始的光与影,一片亮橘与艳红,深沉又愤怒的色彩。如果前城主能满足于一般的房舍,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他们需要独树一格,拥有一个满是娇弱木装,而非坚固岩石的家。饥渴的火焰似乎兴奋地玩弄着这座濒死的宅邸,燃烧时的声音有一种欢欣感,又是呼啸又是嘶嘶响。火灵奔上他身旁的墙,在木材上留下一道道黑痕。

  前方的厨房完全陷入火海。他目前还承受得了热度,烫伤还没来得及让他发痒便已被飓光治愈。只要他远离火焰的核心,应该就不会有事。

  不幸的是,事实证明那或许并不可能。

  「地窖在哪?」西儿在他肩上问。

  卡拉丁手指厨房炼狱另一端的门──已成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影子。

  「太棒了。你要冲过去?」西儿问。

  卡拉丁只是点头,唯恐飓光因说话而逸散。他做好准备,随即冲入厨房。火焰与烟缠卷住他,上方传来一阵悲惨的呻吟,显示天花板快撑不住了。

  卡拉丁迅速上捆,跃过燃烧的流理台。他在另一边落地,一肩撞上通往地窖、已烧得焦黑的门,发出轰然巨响、破门而入,点点火星与炭灰喷撒在他前方。

  他进入一条朝下倾斜、直接切入岩石与山坡的黑暗坡道,迈步远离后方的炼狱,西儿咯咯笑了起来。

  「怎样?」他问。

  「你的背后着火了。」

  沉沦地狱啊。他拍打外套的后部。算了,反正被蕾诗薇捅过一下后,制服早就毁了。这下得听雷顿抱怨卡拉丁有多常让制服报销了。这位逐风师军需官似乎确信卡拉丁是故意让自己被击中,只为了造成制服供应不足。

  他以飓光照明,走入黑暗的岩石地道。进去后不久,他经过一个覆盖金属格栅的深坑:集水洞,用以转移淹没地道的水。飓风来袭时,浅眸人家就是躲进像这样的防飓地窖。

  他已排除可能会遇上淹水的状况,这是住在木造房屋的另一个问题,不过就算是石屋,偶尔也可能在飓风期间受到损害。他不会责怪那些想在自己与肆虐的风暴间放上几呎高石墙的人。他小时候曾和拉柔在这下面玩,现在这里似乎变小了。他还记得一条位于深处的无尽地道。经过集水洞后不久,他便看见亮灯的地窖出现在前方。

  走进地窖后,卡拉丁发现两名囚犯被铐在对面的墙上,他们低着头,瘫倒在原位。他不认识其中一个人,或许是个难民。不过另外一个人是杰柏,一对男孩的父亲,卡拉丁从他还是个小伙子时就认识他了。

  「杰柏。」卡拉丁快步走上前。「你有看见罗赏吗?他……」

  卡拉丁发现两个人都没有动弹时话音转弱。他跪下,把杰柏的瘦脸看得更清楚后,感觉到一阵越发强烈的惧怕。那张脸看起来完全正常,只除了苍白的肤色,以及两个眼睛的位置如木炭般被烧净的凹洞──他被碎刃杀死。

  「卡拉丁!」西儿说。「后面!」

  他旋过身,手探向前召唤出碎刃。这个做工粗糙的地窖在门左侧的位置往后倾,形成一个卡拉丁刚进来时无法看见的小凹处。一个相貌似鹰、高大的男子静静站在那儿,棕发夹杂一缕缕黑。摩亚许身穿一件剪裁模仿雅烈席款式的漆黑制服,把罗赏光爵架在身前,用一把小刀抵住他的喉咙。前城主无声哭泣着,摩亚许的另一只手覆住他的嘴,惧灵在地面波动。

  摩亚许猛力一挥,小刀快速、有效率地划开罗赏的喉咙,他的生命之血洒落褴褛破衣的前襟。

  罗赏倒落石地上。卡拉丁大喊一声,慌忙上前帮忙,但他体内的外科医师摇了摇头。被切开的喉咙?这不是外科医师能够治愈的那种伤。

  转移注意力到你能救助的人身上,他父亲似乎这么说着,这个已经死了。

  飓他的!叫利芙特或哥得克过来也太迟了吗?他们可以……他们可以……

  罗赏在无助的卡拉丁面前微弱抽搐,然后,这个胁迫卡拉丁家人的男人,这个派提恩去送死的男人,就这么……在自己的血泊中死去。

  卡拉丁抬头怒瞪摩亚许,而他只是静静地将小刀收回腰带上的刀鞘中。「你是来救他的,对吧,阿卡?」摩亚许问。「你最糟糕的一个敌人?你没有获得报仇与平静,反倒跑来救他。」

  卡拉丁怒吼,一跃而起。罗赏的死将卡拉丁送回科林纳宫殿中的那一刻。刺穿艾洛卡胸膛的矛。而摩亚许……他行了一个桥四队的礼,彷佛他无论如何都享有这项特权。

  卡拉丁对着摩亚许举起西矛,但那高大男子只是看着他,此刻呈暗棕色的双眼,其中没有丁点情绪或生命力。摩亚许没有召唤他的碎刃。

  「跟我打!」卡拉丁对他大吼。「来啊!」

  「不。」摩亚许举起双手。「我投降。」

  ❖

  伊希娜检查雅莱的尸体时,纱蓝逼自己的视线穿越门口,紧盯着不放。

  纱蓝的眼睛想避开那具尸体,查看任何其他地方都好,思考任何其他问题都好。面对问题对纱蓝来说是个难题,然而当她接受自己的痛苦,她也找到了部分的平衡──三个角色之间的平衡,每个角色各有明确的有用之处。

  平衡发挥作用。她能够发挥功能。

  但我们有比较好吗?围纱问,或只是原地打转?

  没变更糟就好,纱蓝心想。

  维持多久呢?围纱问,在风中屹立一年了,没有往后滑落,但也没有进步。妳终究需要想起来。困难的那些事……

  不。不要。还不要。她有工作在身。她不再看尸体,转而专注于手边的问题。鬼血在纱蓝的核心成员中安插了间谍吗?她发现这不但貌似合理,也确有可能。

  雅多林或许会想宣称今天的任务成功,而纱蓝会接受,成功渗透荣誉之子至少证明她有能耐策划并执行一项任务。但尽管围纱百般努力,她仍不禁感觉自己被墨瑞兹玩弄了。

  「这里只有几个空酒瓶。」阿红打开酒柜上的抽屉和柜子。「等等!我想我找到加兹的幽默感了。」他拿出夹在两指间的某个小东西。「噢不,只是一颗放太久干掉的水果。」

  透过门,围纱注意到加兹在房间后段找到一个小卧室。「如果你确实找到我的幽默感,把它给杀了。」他在里面喊着。「这会比逼它应付你的烂笑话来得仁慈,阿红。」

  「纱蓝光主觉得有趣,对吧?」

  「只要能惹恼加兹就有趣,阿红。」她说。

  「那好,我惹恼我自己!」加兹探出头大喊。他一脸大胡子,现在两只眼睛都正常运作──几个月前终于学会吸入飓光,少掉的那只就长出来了。「所以我一定是这世界上最飓他搞笑的男人。我们在找什么,纱蓝?」

  「纸张、文件、笔记本、信件,任何形式的书写物。」纱蓝说。

  加兹和阿红继续搜索。他们会找出所有显而易见的东西,不过雅莱说了,某个不寻常的东西有待发掘。隐藏的东西。某个墨瑞兹不想让纱蓝拿到的东西。她走进房里,接着抬头看,踩着一脚脚跟稍稍旋转。围纱怎么会没注意到靠近天花板、环绕房间的精致漩涡状涂漆?中间的地毯或许只是单色,但厚实又保养得宜。她踢掉鞋袜,踏过地毯,感觉脚趾间那奢侈的织线。这房间很低调,没错,但并不乏味。

  秘密。秘密在哪里呢?她走到酒柜前检视里面的酒,图样在她的裙子上轻哼着。雅莱收藏了一批珍稀的陈酿。这些酒就是线索。

  除了拿出来喝喝看之外别无他法。纱蓝在执行职务的过程中遭遇过更糟的测试。她开始将每瓶都倒出一点点试喝,阿红见状挑起了眉。

  尽管雅莱对这些酒发表了长篇省思,对纱蓝来说,其中大部分尝起来都普通至极。她不是专家,只要味道不错,又能喝醉,她就喜欢。

  想到这一点,她吸入一点飓光,烧掉酒精的效果,现在可不是弄得脑袋昏沉沉的时候。尽管大多数的酒都很普通,她确实发现其中有一瓶让她想不透。那是一瓶甜酒,暗红有如血液。有别于她喝过的所有酒,这瓶有水果味,但相当醇厚,或许有点……汹涌。这样形容对吗?

  「我找到几封信。」加兹在卧室中说。「还有几本看起来像是出自她手笔的书。」

  「收起来。」纱蓝说。「我们晚一点再整理。我有些事得去问问雅多林。」

  她带着那瓶酒出去找他。几名卫兵看守着门,不过战营中似乎没人注意到这场袭击。至少没人来敲门。

  纱蓝刻意忽略尸体,随即又逼自己正视。雅多林迎上前,轻声地说:「我们该走了。有几个士兵逃了。我们或许该通知逐风师过来协助我们加速撤出。还有……妳的鞋呢?」

  纱蓝瞄了一眼从她裙底探出来的赤脚。「它们阻碍了我思考。」

  「妳的……」雅多林一手梳过他那头乱得很讨人喜欢的头发,他的发色主要是金,还有点点黑色点缀其中。「亲爱的,妳有时候真是可口地怪。」

  「其他时候,我就只是无味地怪。」她举起酒瓶。「喝。为了科学研究。」

  他皱眉,不过还是喝了一小口,接着皱起脸。

  「怎么样?」她问。

  「雪诺瓦『酒』。他们不懂怎么好好酿酒,只会用同一种古怪的小莓果。」

  「确实来自异国……」纱蓝说。「我们还不能走。图样和我还得解开一个秘密。」

  「嗯……」图样在她的裙上说。「我希望我也有鞋子可以脱,我的脑才能好好运作。」他停顿。「事实上,我不认为我有脑。」

  「我们很快就回来。」她朝酒柜的房间走去。阿红也进了加兹所在那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卧室。卧室里无窗,空间勉强仅容站立,有一张床垫但没有床架,还有一个皮箱。加兹找到的笔记和信件显然就是放在皮箱里。

  雅莱应该料到这些会被找到,里面或许也有秘密,但并不是纱蓝的目标。雅莱在她的宫殿烧毁后搬到此处。她睡在衣橱里,拒绝离开这座堡垒。墨瑞兹却依然弄了不止一个,而是两个人进来杀她。

  雪诺瓦酒。这是线索吗?跟酒柜有关吗?她看了看,接着拿出素描簿。

  「图样,搜寻房间里的图样。」

  图样哼了起来,离开她的裙子,在地板上移动时漫起涟漪,彷佛他不知怎地进入了石头中,石头因他而鼓胀。纱蓝在他搜寻的同时为酒柜画下素描。

  将一个物品纳入记忆,再将它凝固为一幅素描,藉此让她能看得更清楚。这过程有些特别之处。她能够判断抽屉间的空间、木材的厚度,也很快知道酒柜中没有空间容纳暗格。

  她嘘声赶走几只创造灵,接着起身。图样、图样、图样。她扫描地毯,然后是房间上缘的涂漆设计。雪诺瓦。雪诺瓦酒是否真是关键,抑或是她弄错了线索?

  「纱蓝,有一个图样。」图样在房间的另一边说。

  纱蓝快步走到他让墙上岩石漾起涟漪的位置,此处位于房间西北角的角落。她跪下来,发现岩石上确实有个淡淡的图样。雕刻被时间磨平,她的手指几乎已摸不出纹路。

  「这栋建筑并不新。雅烈席人来到战营时,至少有一部分已经矗立于此。他们将堡垒盖在现成的地基上。这是什么标志?我几乎完全看不出来。」纱蓝说。

  「嗯。一个图样里的十个对象,重复出现。」图样说。

  感觉有点像符文……她心想。战营可追溯至影时代,当时由时代帝国统治。人类的十个王国。十个符文?她不确定自己能否解读远古符文,就连加丝娜也不一定有办法,但或许也没必要解读。

  「这些石块绕着墙基排列。」纱蓝说。「我们来看看有没有更清楚的雕刻。」

  确实有几块保存得比较好。它们上面各有一个符文,以及形状看似其中一个古代王国的小地图,大多一团模糊难以辨认,不过新月形的雪诺瓦山脉一眼便可看出。

  雪诺瓦酒。内含雪诺瓦山脉的地图。「找出所有上面有这个形状的石块。」她告诉图样。

  他找出来了,每十块里面的第十块。她沿着墙走到每一个像这样的石块旁,第三次尝试才遇上松脱的石块。「这里。在角落。我想应该正确。」

  「嗯……角度差了几度,所以不够正。」

  她小心地抽出石块。就像床边故事中杜撰出来的宝石藏匿处,她在里面找到一本小笔记。她抬头查看加兹和阿红是否还在小卧室里。还在。

  沉沦地狱啊,她弄得我都不信任自己的手下了,纱蓝心想,一面将笔记本放进密囊中,并把石块塞回去。或许雅莱唯一的计划就是制造混乱、播下不信任的种子。但……看见雅莱那么忧虑的模样,纱蓝无法完全接受这个理论。不难相信鬼血一直在猎捕她;墨瑞兹一年前已渗透进阿玛朗和雅莱的核心圈子,不过并没有跟他们一起逃离兀瑞席鲁。

  纱蓝极度渴望翻看小笔记本,不过加兹和阿红已带着装满笔记和信件的枕头套走出来。「如果里面还有更多东西,」加兹用大拇指指向肩后。「我们也找不出来了。」

  「只能这样了。」纱蓝说,这时雅多林挥手要她过去。「我们离开这里吧。」

  ❖

  卡拉丁迟疑了,手上的矛对准摩亚许喉咙。他可以了结这男人。应该了结这男人。他为什么迟疑?

  摩亚许……曾是他的朋友。他们曾在火堆旁共度许多时光,畅谈彼此的人生。卡拉丁曾对这男人敞开心胸,他对大多数人都不曾这样。就跟对泰夫和大石一样,卡拉丁也曾告诉摩亚许有关提恩的事、罗赏的事。还有他的恐惧。

  然而摩亚许并不只是一个朋友。除此之外,他也曾是桥四队的一员。卡拉丁曾对飓风和上天立誓──如果真有人在上面看着──他会保护那些人。

  卡拉丁辜负了摩亚许。彻底辜负。就像他辜负度尼、马特,以及杰克斯一样。在他们之中,失去摩亚许伤他最重。因为在他那对冷酷的眼睛中,卡拉丁看见了自己。

  「你这杂种。」卡拉丁嘶声说。

  「你否认我有正当理由?」摩亚许朝罗赏的尸体踢一脚。「你知道他干了些什么好事。你知道他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你已经为此杀死艾洛卡了!」

  「因为他罪有应得,就跟这家伙一样。」摩亚许摇头。「我也是为你而杀,阿卡。你会让你弟弟的灵魂对着飓风哭泣,大仇不得报?」

  「你竟敢提起提恩!」卡拉丁大吼,他感觉到自己坠落、失去控制。每次想起摩亚许、艾洛卡国王死去,以及辜负科林纳的百姓和城墙卫队的战友,卡拉丁就会有这种感觉。

  「你声称这是正义?」卡拉丁质问,手挥向链在墙上的尸体。「杰柏和另外那个人又怎么说?你也是为了正义而杀死他们吗?」

  「为了慈悲。」摩亚许说。「快速了结好过留他们在这里等死、遭人遗忘。」

  「你可以释放他们啊!」卡拉丁握着武器的手汗湿淋漓,他的脑子……他的脑子没办法有条理地思考。他的飓光存量降低,几乎快用完了。

  卡拉丁,西儿说,我们离开吧。

  「我们必须解决他。」卡拉丁低语。「我必须……必须……」

  怎样?杀死毫无防备的摩亚许?这是个卡拉丁本应保护的人。本应拯救……

  「他们都会死,你知道的。」摩亚许轻声说。

  「闭嘴。」

  「所有你爱的人、你自以为能保护的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死,而你无能为力。」

  「我叫你闭嘴!」卡拉丁大吼。

  摩亚许走向矛,踏出第二步的同时,双手垂落身侧。

  奇怪的是,卡拉丁发觉自己竟在闪躲。他最近一直好累,然而当他试着忽略这种感觉,试着继续前进,疲劳感似乎突然化为重担。卡拉丁刚刚打斗时用掉许多飓光,后来穿过火焰时也是。

  而飓光就在这个时候耗尽,他垮了下去。他在这整场战斗中一直努力推开的麻木感,此时此刻席卷他全身。精疲力尽。

  摩亚许身后远处的火势劈啪作响,厨房天花板终于塌落,震耳欲聋的嘎吱声响彻地道。燃烧的木头碎片沿地道滚下来,余火渐渐转暗。

  「你还记得裂谷吗,阿卡?」摩亚许低声问。「那晚在雨中?站在那里,俯瞰黑暗,知道那是你唯一的解脱?你当时就知道了。你想假装你已经忘记,但你知道。就跟飓风永远会来一样肯定。就跟所有浅眸人都将死去一样肯定。只有一个答案。一条道路。一个结果。」

  「不。」卡拉丁低语。

  「我找到更好的道路了。」摩亚许说。「我没有罪恶感。我把它送走了,藉此成为另外一个人。若不是遭到压抑,我应该永远都能成为这个人的。」

  「你变成一个怪物。」

  「我可以拿走痛苦,阿卡。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终结你的折磨?」

  卡拉丁感觉陷入恍惚。冻结,就像他看着……看着艾洛卡死去那时候一样。从那之后便在他体内化脓的断裂感。

  不,时间要更久远才对。一颗令他失去战斗能力、无法决定的种子,在他的朋友死亡时让他瘫痪。

  他的矛从指间滑落。西儿在说话,但……但他听不见。她的声音成了一道遥远的微风……

  「有一条通往自由的简单道路。」摩亚许伸出一只手,放在卡拉丁肩上。一个令人安慰、熟悉的动作。「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阿卡。我希望你停止伤痛。我希望你获得自由。」

  「不……」

  「答案是停止存在,阿卡。你向来知道的,不是吗?」

  卡拉丁眨掉眼泪,内心最深处那个讨厌雨和黑暗的小男孩退入他灵魂中,蜷缩起来。因为……他确实希望停止伤痛。

  他是如此渴望。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摩亚许说。「我需要你承认我是对的。我需要你看清。当他们不断死去,你得记住。当你辜负他们,而那种痛苦吞噬了你,你得记住这里有一条出路。回到那个悬崖上,纵身跃入黑暗。」

  西儿在尖叫,但那只是风而已。一阵遥远的风……

  「不过我不会跟你打,阿卡。」摩亚许低语。「没什么必须得胜的战斗。我们一降生于这受诅咒的苦难人生,就已经输了。我们唯一的胜利就是选择终结它。我找到了我的道路。而也有一条对你开放的道路。」

  噢,飓父啊,卡拉丁心想,噢,全能之主啊。

  我只是……我只是想停止辜负我所爱的人……

  光爆射入地窖。

  干净洁白,彷佛最明亮的钻石所散发的光。太阳之光。一种明亮、集中的纯净。

  摩亚许咆哮,转过身避开来自门口的光源。后方人影的可见度不比一道影子。

  摩亚许闪躲,然而却有一个版本的他抽身走向光。这个版本的他透明且朦胧,像个残影。卡拉丁在其中看见同一个摩亚许,只是莫名站得更挺了点,身上穿着亮蓝色制服。这个摩亚许举起一只手,自信满满;尽管卡拉丁看不见,他知道有一群人聚集在这个摩亚许身后。受保护。安全。

  碎矛出现在摩亚许残影的双手中,他瞬间燃亮。

  「不!」真正的摩亚许尖叫。「不!拿走!拿走我的痛苦!」他踉跄地走到地窖一旁,怒气勃发,一把碎刃出现在他手中──白衣杀手的碎刃。他对着空气胡乱挥剑,最后手放低,以手肘遮着脸,穿过光中的人影,窜回地道中。

  卡拉丁跪下,沐浴在温暖的光中。对,温暖。卡拉丁感觉温暖。没错……若真有神祇……祂就在那道光中注视着他。

  亮光消逝,一名黑金双色头发、瘦长的年轻男子冲过来抓住卡拉丁。

  「长官!」雷纳林说。「卡拉丁,长官?你还好吗?你耗尽飓光了?」

  「我……」卡拉丁摇头。「什么……」

  「来吧。」雷纳林钻到他手臂下撑起他。「炼魔撤退了,浮空船准备离开!」

  卡拉丁木然地点头,任由雷纳林搀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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