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滑走

　　我没真的期待狄米崔欧会跳起希腊舞，但我想，他看到托金躺在地上时，的确非常开心。

　　他用手帕擦擦前额，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我以为我们已经解决那只大猩猩了。」

　　要是他知道想敲昏托金有多不容易就惨了，那家伙的头像花岗石一样硬。所以，我，杰克.麦金利，得像王牌打者般挥舞橇棍。一声喀答巨响后，我用力敲他头顶，力道之大，他宛如布娃娃般摔飞出去。我的勇敢行径把亚莉迷得晕头转向，她扯高嗓子宣称马可已成为遥远的记忆，因为我棒毙啦!

　　我希望你们不会相信这些鬼扯蛋。

　　真相是，我怎么样也无法对托金下手，我们没有人有勇气下手做这骯脏勾当。他也许很粗鲁古怪，但他一直是我们的朋友和保护者，算起来是啦。所以我们最后说服他使用皮革袋里的药物，其中一种是镇定剂，几秒钟内就大功告成，他昏死过去。

　　狄米崔欧探头进休旅车内。「我想应该要永远解决他。」他抱怨道。

　　「不!」我们三个同时大叫。

　　「拜托，」亚莉说，「放过他，我们保证不再反抗，乖乖和你走。」

　　「托金无害。」我连忙帮腔。「现在卡莱机构已经被摧毁了，他只是……还有幻想。真的，他不会造成伤害。」

　　狄米崔欧站着俯看昏迷的神父。「我可不觉得他看起来无害。」

　　这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火焰开始从撞毁的租车燃起，迅速窜高。车子离托金大概有四、五公尺远。

　　「我以后最好不会对我的大发慈悲后悔。」狄米崔欧脸色阴郁，抓住昏迷的神父，将他拖往休旅车。「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他喊道。

　　「等等，托金怎么办?」亚莉问。

　　狄米崔欧已经在启动引擎，将穆斯塔法从窗户里拉出来。他将穆斯塔法推向副驾驶座，顺便抓住来福枪。「上车，快!」

　　凯斯打量着托金。「他不会有事的，杰克。等他醒来，他可以找到路回去。来吧，我们走。」

　　我们爬入休旅车。轮胎发出尖叫，休旅车急转弯转过老爸的租车，高速驶向高速公路。我瞪着托金静静不动的身体，他最后变成靠近冒烟车子的一个黑点，愈来愈小。

　　剎那后，深沉的轰隆声猛力摇晃路面，休旅车的后轮从地面腾起。凯斯、亚莉和我撞成一堆，往下掉，接着我们将脸贴在后窗上，我的喉咙剎时哽住。

　　托金不见踪迹，一道浓密的黑云从他原本躺着的地方如巨浪般滚滚翻腾。

　　失去托金宛如内脏中了一刀。

　　「我不敢相信这件事……」亚莉喃喃低语。

　　「我不相信，」凯斯说，脸色死白。「我不相信，他还活着，他一定逃走了，他……」

　　凯斯的声音愈变愈小。黑云翻腾时，辛辣的烟雾越过荒芜的平原直冲我们的鼻子。我们一定已经距离有三、四公里远。事实摆在眼前，即使最疯狂的一厢情愿都不能让托金起死回生。

　　「他救了我们那么多次……」亚莉嗫嚅着说。

　　在埃及的爆炸后、在马萨攻击中的小岛上—他一次又一次地捍卫我们。我想到第一次看到他时的场景，那时我想逃离小岛，被他抓到，强迫带回贝格德教授那边—甚至连那都有可能救了我一命。

　　我们都亏欠他很大的人情。

　　而我们这下永远无法回报他了。

　　我努力抑制眼泪，亚莉和凯斯瘫坐在休旅车的一侧，彼此的手握得很紧。「他不该就这样死去……」凯斯轻声说。

　　「我猜他现在和贝团聚了。」亚莉回答，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我点点头。「贝格德教授可能会很开心，他现在有人可以骂了。」

　　凯斯看起来彷佛老了三岁。「都是我的错，我说他会没事的，我说我们应该把他留在那……」

　　「凯斯，千万别那样想。」亚莉说。她用一只手臂搂住他，但他僵硬得像木板一样。

　　「那是我们的错，凯斯，」我说，「我们把他弄昏。」

　　「他要我们这样做，」凯斯说，「我们不应该答应的，那是我们做过最笨的事。」

　　那趟旅程前进速度缓慢，卡拉马塔街道交通壅塞，等休旅车停在机场的私人航站大门前时已经过中午。我感觉全身麻木，我的大脑不断在问，本来是否能做什么，托金就不会死。

　　现在穆斯塔法已经醒过来，只是还昏昏沉沉。一个警卫检查狄米崔欧的证件，但他耳机传来的讯息似乎让他心神不宁。「最好快点，先生。」警卫说，「军事基地有些麻烦，飞行航班次数正在控管中。」

　　我们高速驶过飞机跑道，经过六架私人飞机。「你瞧，」亚莉低语，指着一架被链子栅栏绑住的飞机，它闪闪发光。

　　滑不溜丢。

　　不会错，那就是我们坐过好几趟的卡莱匿踪战机。我不知道中枢要花多少时间—不管中枢到底是谁—才会察觉他拿不回战机了。

　　我环顾四周，寻找老爸的踪影。我不晓得他现在在哪，但我有点期待他会突然跑出来。

　　不管你在哪，我想，别担心，我们会回来的。也许我将那句话重复上够多次的话，我就会相信自己。

　　休旅车倏地煞车。「下车!」狄米崔欧大吼。

　　我们走出休旅车，跑上一道金属阶梯，进入一架黑色小型八人座客机。狄米崔欧将我推进窗边的舒适座位。

　　我们朝地中海飞去时，我看着滑不溜丢逐渐缩小成玩具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