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有趣的敌人

　　「那意味着女高音。」我边说边滑着桌上型电脑里的维基百科网页，我的电脑很可靠。我们已经回家十天了，为凯斯买了张双层床、桌子和脚踏车，和老师朋友闲话家常，说了那个编出来的故事超过千遍，还买了染发剂遮盖后脑杓的兰伯达记号。

　　今天是我们第一天要回学校上整天课，我很紧张，所以这当然是找借口故意拖延的大好时机—像查查老爸说的那个唱歌的胖女士的奇怪谚语是什么意思。

　　「我讨厌那场表演。」凯斯从上层床叫道。

　　「什么表演?」我问。

　　「《黑道家族》3，」凯斯说，「我最后的寄养家庭狂看的电视节目，整整十七季的份!嗯，我是说，感觉起来像是看了十七季啦。」

　　「不，我是在讲胖女士。」我说，「那名词意味着女高音，比方说歌剧歌手。那谚语的意思是直到女高音唱出压轴曲调前，歌剧尚未结束。」

　　「噢。」凯斯说，「要是她不胖呢?歌剧表演就会一直演下去吗?」

　　「那是刻板印象啦。」

　　凯斯咕噜一声，坐起身，两腿挂在床边荡呀荡。「我也痛恨刻板印象。」

　　自从回家后，凯斯就变成化身博士4的十三岁鬈发版，他有半数时间快乐活泼，不断谢谢老爸同意收养他，大概谢了几亿次，但其他时间他老是想着我们的……大限时间表，我们的两难困境。

　　我们就快翘辫子的事实。

　　好了，我说出口了。

　　我得承认，我讨厌将那事实用字眼说出来。我试着不将它当成事实，甚至干脆不去想它。嘿，胖女士还没开始唱歌呢，不是吗?老爸会试着让表演继续下去的。

　　我得为了凯斯和我自己保持正面思考。

　　「好古怪。」凯斯喃喃低语。

　　「什么古怪?」

　　「G7W。」凯斯回答。

　　「它当然很古怪。」我说，「它世世代代隐藏在DNA里，然后，砰，出现在像你我这种人身上。」

　　「不，我是指它逼着我们变成刻板印象。」凯斯说，「那一直很困扰我。你知道的，比方说当贝叫我们士兵、水手、万事通、裁缝师时，那就像是说运动家、卫星定位系统家伙、怪咖和……不管裁缝师是什么意思的另一种说法。」

　　「拼凑一切的人。」我说，「贝格德教授是这么说的。」

　　「他精密分析，深思熟虑，想出在古代七大奇迹找到魔球的方式，但等一下，还有更多咧!现在变厉害的杰克成了毁灭者。」凯斯纵声大笑，笑声疲惫。「那怎么能说得通呢?根本说不通。刚开始这整件事好像酷毙了—我们会变成超人，万岁!但最近这几周就像一场噩梦。你难道不希望我们正正常常，就像其他普通小孩一样?」

　　「开心点，凯斯。」我边说边从桌上捞起东西。「正常是有趣的敌人，无趣的朋友。」

　　我将笔、手机、零钱和口香糖塞进口袋。我捡起的最后一样东西是魔球碎片。

　　那是我的幸运符。十天来我整天带着它，也许是因为它让我想起我妈吧。不管凯斯或亚莉怎么想，我真的相信她是故意将它丢在我脚跟旁的。

　　看着这片魔球碎片总让我赞叹不已，它的表面光滑，摸起来凉爽—不确切是金属或塑胶，但很密实，超级坚固。

　　我在阳光中举高它，快速瞥一眼。

　　「你把它磨小了，」凯斯说，「它看起来在缩小。」

　　「已经缩小了，要用过去式。」我纠正他。

　　「多谢纠正喔。」凯斯从上面跳下。「反正你比较像是裁缝师，而不是毁灭者，那个词比较适合马可。」

　　「现在是谁在用刻板印象啦?」我说。

　　凯斯咯咯轻笑。「马萨在这世界的某处正在训练马可成为亚特兰提斯的新国王，而你、我和亚莉会上七年级。我想我们才是选对边。」

　　他走过走廊，消失在浴室里时，我听到前面的门铃响起。

　　那有点古怪，因为现在是早上六点三十九分。我将碎片塞入口袋，瞥瞥窗外，看见一辆白色休旅车停在路边，休旅车的车身印了当地电视台WREE—TV的大字。

　　大事不妙，这下无法保持低调了。

　　「抱歉，我们不接受采访。」老爸沉闷的声音传到楼上。

　　「我们认为全国观众会想听听这个勇敢的故事。」一个女人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它有勇气、毅力和悲伤—」

　　「我很感激你们的心意。」老爸坚定地说，「听着，我认识你们的电视台老板，莫提.里瑟。身为父亲，他会谅解的，我们希望保有隐私。」

　　那女人的声音变得轻柔。「如果你想要的是报酬，我们已经准备好—」

　　「报酬?」老爸高声回嘴，夹杂着不可置信的大笑。「等等，莫提叫妳贿赂我?」

　　「里瑟先生将你的最佳利益摆在第一优先。」那女人说，「这故事会让大众认识大脑受伤后的创伤性后遗症，医院会察觉到他们需要加强保全—」

　　「我确定里瑟先生如果这么关心的话，可以直接把钱捐给医院。」老爸回答。「我的私人生活是非卖品，抱歉。还有，他应该学学新闻组织该如何合法运作。」

　　「里瑟先生是位优秀的新闻从业人员—」那女人抗议。

　　「那我就是优秀的荡秋千表演家。」老爸反驳。「谢谢，我心领了。」

　　我听到前门砰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