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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一律法

菲洛呆坐原地,盯着自己的手,那只曾握住种子的手。它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感觉却全然不同了。它现在冰冷而僵硬。特别冷。她用毯子裹住它,拿热水冲洗它,还把它伸到火堆旁,结果差点烧伤自己。
都不顶用。
“菲洛……”低语声如同吹过窗沿的微风,徐徐传来。
她猛地转身,握紧匕首,盯着屋子的角落。空无一物。她弯腰扫视床下,检查橱柜,又拨开垂下的帘布。没人。她非常清楚屋里没人。
但她还是听得见它们。
敲门声传来,她猛地转身,牙关紧咬,呼吸急促。又是梦?又是幽魂?敲门声更响了。
“进来!”她吼道。
门开了,是巴亚兹。他看到菲洛手中的匕首,挑了挑眉毛。“你对武器太执着了,菲洛,这里没有敌人。”
她眯眼怒视法师。她可不确定这里没有敌人。“在风暴中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巴亚兹耸耸肩,“我们赢了。”
“那些影子是什么?那些幽魂。”
“我只见证了马穆和他的百部众得到应得的惩罚,别的都没看到。”
“你连声音也没听到?”
“除了胜利的欢呼?没有。”
“但我听见了。”菲洛放低匕首,插回腰带,舒活了一下手指。可这无济于事。“我还能听见它们。”
“它们跟你说了什么,菲洛?”
“它们说到大门、封印、结界,它们想打开这些东西,一直在说打开这些东西。它们要种子。种子呢?”
“放起来了。”巴亚兹直勾勾盯着她,“记住,如果你真听到了异界生物的话,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不只如此,它们还要我打破第一律法,就像你那样。”
“容我给你解释一下。”巴亚兹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着,似乎很是自豪,似乎这是了不起的成就。“在之前的决战中,我将高斯德的经验和锻造者的技术结合,把种子作为我施展技艺的能量之源,结果呢……”他满足地长吸一口气,“哎,你也看到了,这堪称一场意志的胜利。”
“你松动了封印。你拿整个世界去冒险。秘密倾吐者……”
“第一律法是个悖论。改变需要借助异界的力量,这么做或多或少都是在冒险,就算我真越了界,那也不过是条形式上的界限。世界依然十分安全,不是吗?我又怎么会为我的宏图大志而愧疚呢?”
“他们在外面挖坑,男女老少都埋进里头,无数个百人大坑,跟阿库斯一模一样。那种病……我们是罪魁祸首。这算是宏图大志吗?制造墓穴的宏图大志?”
巴亚兹不屑地甩了甩头。“不过是意外的副作用罢了,胜利总要付出点代价的,现在如此,旧时代如此,恐怕今后也将如此。”他死盯着菲洛,眼神中充满威胁和挑衅。“况且,就算我打破了第一律法,那又如何?哪个法庭能审判我?陪审团该找谁?你想解放囚禁在黑暗中的托箩美来作证?还是召唤扎卡鲁斯来宣读控告?你能把康妮尔从世界边缘拽来递交判词?甚至从死亡之地找回伟大的尤文斯进行宣判?我看你一样也做不到。我是第一法师。我是最后的权威。怎么说呢……我就是正义。”
“你?你不是。”
“不,我是。菲洛,权力决定一切,这就是第一律法,也是唯一的律法--我只承认这条律法。”
“扎卡鲁斯警告过我。”她低声说,回想起那片无尽的平原和那个眼睛充血、头顶盘旋着鸟儿的老人,“他让我逃得远远的,一步也别停。我应该听他的。”
“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废物?”巴亚兹嗤之以鼻,“也许你该听他的,但木已成舟,而且是你兴高采烈地亲手铸就。你宁愿满足自己的愤怒,最终也得偿所愿了,不是吗?不要搞得好像被我欺骗,你早就清楚我们走的是条黑暗的道路。”
“但我没想到……”她将冰寒的五指握成颤抖的拳头,“这个。”
“你以为会发生什么?必须承认,我把你想象得太坚强了。也罢,这些玄之又玄的哲学问题还是扔给既有大把时间又无须了结恩怨的人去讨论吧。内疚,后悔,还有正义?简直像在跟我们伟大的杰赛尔国王对话呢。谁有这份闲心?”他转向门口,“你得待在我身边。或许卡布尔还会派人来,届时我需要你的天赋。”
她冷哼一声。“那之前呢?坐在这儿和暗影为伴?”
“那之前嘛,你应该保持微笑,菲洛,如果你还记得怎么笑的话。”巴亚兹冲她露出灿烂笑容,“因为你终于大仇得报了啊。”
※ ※ ※
狂风在她周身撕扯、冲刷,风中全是暗影。她跪在一条回荡着尖啸的甬道的尽头,几乎能触碰天穹。全世界仿如一片细薄、脆弱、行将破碎的玻璃,而甬道外无尽的虚空中充斥着声音:
“让我们进去……”
“不!”她伸手挥开它们,努力坐起身,站在床边的地上喘息,绷紧了每一块肌肉。可这里没有敌人。又一个梦。
这是她的错,她不该睡着。
一缕长长的月光洒在身旁的地砖上。顺着月光看去,窗扇微掩,凉爽夜风吹进屋内,吹过她爬满汗珠的肌肤。她皱着眉头走过去关窗,插上插销,转身时--
一个人影站在门旁浓厚的阴影中。一个衣衫褴褛的独臂人,身上还裹着几片盔甲,不过都坑坑洼洼、布满划痕。他残缺不全的脸处处泄出尘土,一条条扯破的皮肤悬垂在白骨之上--即便如此,菲洛还是认得出他。
马穆。
“我们又见面了,恶魔之血。”他沙哑的声音如同瑟瑟作响的古旧纸张。
“我在做梦。”她嘶吼道。
“你会宁愿自己在做梦。”转息之间,他已穿过屋子,单手捏住她的脖子,像锁扣一样死死扣住。“我一把土一把土地把自己从那片废墟里挖出来,现在饿极了。”他干涩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你的血肉能让我长出新胳膊,我会用它打倒巴亚兹,为伟大的尤文斯报仇。这是先知所见,我将把他的愿景变为现实。”他轻而易举举起她,按在墙上,她的双脚在墙板上蹬踢着。
那只手越来越紧。菲洛的胸膛剧烈起伏,却没有空气流过喉咙。她试着去掰脖子上的手指,用指甲去抠,但它们仿佛铁铸石造的一般,比吊死鬼脖子上的绳索更紧。她不断挣扎,他却纹丝不动。她挠向马穆残破的脸,手指插进破碎的面颊,撕开里面沙尘组成的血肉,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房间里越来越冷了。
“祈祷吧,孩子,”他轻声说,咬紧了残破的牙齿,“愿真神慈悲。”
她快挣不动了,肺也快炸了,动作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她慢慢垂下胳膊和腿,眼皮愈发沉重。好冷啊,冷得像地狱。
“现在。”他轻声道,呼吸凝成了白气。他从墙上将她拉到身前,张开嘴,破碎的嘴唇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尖利牙齿。“现在。”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手指突然插进他的脖子,穿过肌肤和干燥的肉体,直没到指节,这一击让他的头歪向一旁。接着她趁势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将它从脖子上拉开,并反方向掰他的指头,听到指骨咔咔作响,纷纷断裂。菲洛掉到了地上,白霜覆盖了她身旁漆黑的玻璃窗格和她脚下的地面。她扭住马穆,反倒将其一把按在墙上,撞碎了墙板和石膏,也震得天花板洒下股股灰尘。
她插在他咽喉里的手指继续用力,继续向上,继续朝内挖。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因为她的力气似乎取之不尽。她明白,这能量来自被分割的异界。种子改变了她,就像改变托箩美那样,她回不去了。
菲洛笑了。
“吃我,就凭你?这将是你的最后一餐,马穆。”
她的指尖从他牙齿间探出,和拇指并拢后,像鱼钩一样钩住他。然后她猛一甩手腕,扯掉了他的下颌骨,叮叮当当扔到一旁。他嘴里丑陋的舌头是一团奇形怪状、沙土般的肉块。
“祈祷吧,食尸徒,”她低吼道,愿真神慈悲。”她伸出两只手捧住他的脑袋,向内挤压。他鼻孔里发出又长又尖的哼叫,千疮百孔的手徒劳地抓向她。他的头骨先是弯曲,接着裂开,最后爆炸了,骨片四散飞去。她松开尸体,沙子流到地板上,在她脚边聚成小丘。
“干得好……”
她没被吓到,也没东张西望。她知道声音来自哪里。它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她走到窗边,推窗翻了出去,跳到十几跨下的草坪上,安稳地起身。黑夜里到处都是那些声音,但她不为所动。她轻手轻脚地穿过洒满月光的草坪,赤脚所踏之处结满寒霜。她爬上一段漫长的台阶,上了城墙,那些声音一路追随。
“等等。”
“种子!”
“菲洛。”
“让我们进去……”
她置之不理。一名全副武装的守卫正冲夜色中张望,他眼前便是锻造者大厦,漆黑的天空映衬着它幽深的轮廓,而它的阴影笼罩着阿金堡,看不见星星,看不见月光照亮的云层,看不见一丝光芒。菲洛觉得托箩美就潜藏在那片阴影中,抓挠着大厦的门。抓啊,抓啊,永不停息,因为她浪费了复仇的机会。
菲洛不能重蹈覆辙。
她溜到城垛边,绕过裹紧斗篷的守卫,爬上护墙,接着一跃而起,在疾风的撕扯中落在护城河对岸,落地时身后的河水结起了薄冰。她马不停蹄地冲过对岸的鹅卵石广场,途中绊了一跤,撕坏了衣服,皮肤却没有半点伤痕,更没流出一滴鲜血。
“不,菲洛。”
“回来,找到种子。”
“就在他身边。”
“在巴亚兹手里。”
巴亚兹。或许了结南方的恩怨后,她会回来的。等她亲手埋葬了伟大的奥斯曼-乌-多沙,把他的宫殿化为灰烬,将卡布尔和他的食尸徒及其所有祭司统统送下地狱之后,她或许会回来,再给第一法师一个他应得的惩罚。她可以替托箩美惩罚他。不过在那之前,管他是不是骗子,他毕竟算是遵守了诺言,给了她复仇的方法。
她必须抓住机会。
菲洛悄然穿过沉默的城市废墟,如夜风般安静迅捷。向南,去码头。她会找到办法的。向南,渡过大海去古尔库,然后……
那些声音仍在向她低语。一千个声音同时响起。它们说到一如关闭的大门,说到一如打造的封印。它们乞求她解开大门和封印。它们命令她打破大门和封印。它们告诉她打开的方法,它们严厉地指示她立刻执行。
菲洛一笑置之。随他们去说。
她没有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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