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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桑奇亚醒来,并立刻感到后悔。

  她的脑中充斥钉子、棘刺与荆棘,嘴干得发疼。她一只眼打开一条缝;她所在的房间相当暗,但如今就连最微弱的光都令她心灵疼痛。

  哀棘鱼毒液,她暗忖,一面呻吟。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轻拍全身。似乎没受伤,只是工具都不见了。她身处某种监牢。四面空白石墙,对面一扇铁门。一面墙上有极小的纵向狭窗,容许涓滴微弱的苍白光线射入。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她试着坐起,一面咒骂,一面呻吟。这并非她这辈子第一次被逮住,她也很习惯进出牢房,甚至像此处这么深具敌意的也不陌生。希望她能赶快想出办法逃出去并尽快找到欧索。

  但她突然发现自己并非单独一人。

  牢房里还有一个女人。黄金打造的女人。

  桑奇亚注视着她。女人站在黑暗牢房的角落,高F,异常静止。桑奇亚不知道这女人从哪里冒出来,因为她醒来时打量过环境,而且——她确定——并没有其他人。然而她就在那儿。

  搞什么鬼,她心想。今晚还能发生什么怪事?

  女人未着片缕,不知怎地,全身每个角落都以黄金打造,甚至眼睛也是;那双眼睛如石头般空洞静止地嵌在她的头颅中,凝视桑奇亚。正常来说,桑奇亚会以为这女人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尊雕像;然而她无法克制地感觉那双空洞的黄金眼睛里有着惊人强大的智慧,有个心智以令人不安的冷漠看着她,仿佛桑奇亚不过是一滴从窗玻璃蜿蜒滑落的雨滴……

  女人往前走,低头看她。桑奇亚的头侧愈来愈热。女人说:“你醒来后叫他离开。我会教你怎么拯救你自己。”她说话的方式诡异至极,仿佛她知道这些字句,但不曾听过其他人大声说出。

  桑奇亚仍躺在石地板上,抬头注视着女人,困惑不已。她试着说:“但是我已经醒了。”

  然而,莫名地,她发现她并未苏醒。

  ✻

  桑奇亚惊醒,喷着气伸出双手。她环顾左右。

  她……似乎完全没动过。她还是孤单一人,还是在黑暗的牢房——看起来跟先前一模一样——还是仰躺在一模一样的位置。然而黄金女人不在了。

  她凝视阴暗的角落,满心不安。作梦吗?我出了什么毛病?我的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她按摩剧痛的头侧。或许她发疯了。她颤抖,回想起发生在齐厄尼办公室的事。帝器不仅能像在绿地时那样关掉铭器,还能控制铭器。因为桑奇亚的头颅里有铭器,这代表帝器能间接控制桑奇亚。

  她觉得毛骨悚然。在她生长的环境中,她对自己的决定无从置喙。现在有人就如字面意义那样能够抢走她的意志……

  我需要离开这里。立刻。

  她站起来走到一面墙边,伸手感觉空白的岩石。她的能力似乎还能用;墙对她诉说自我,诉说相连的诸多房间,以及蛛网、灰烬与尘土……

  我在铸场里,她领悟。但她不曾在任何一个铸场听过这么少噪音。

  那就是旧的了。一座停止使用的铸场?

  她挪开手。我还在坎迪亚诺内城,对吧?只有在这个内城才会有铭术铸场完全闲置。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凯他尼欧,但又觉得应该不是。凯他尼欧感觉比这里先进。

  接着桑奇亚的头侧再度转为灼热,热得像是她的皮肉滋滋作响。她来不及叫喊出声,所有思绪已离她而去——再一次,她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她看着自己站定,拖着脚往前三步,在铁门前转身等待。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铿锵的声响。门打开,托玛士.齐厄尼站在那儿,拿着帝器,对着黑暗眨眼。

  “啊!”他看见她。“好。你看起来活得好好的。”他皱起鼻子。“你是个丑陋的小东西,是吧。但……”他调整帝器上的转盘,接着将帝器举到她面前,在空中缓缓挥动——直到终于接近她的头对的那一侧。帝器发出轻柔的嗡鸣。

  “有趣。”他轻声说。“惊人!所有那些认为我们不可能见识到铭印人的铭术师——却由我找到一个!”他拨弄帝器,挥动一只手,无助的桑奇亚便随他走出牢房。

  ✻

  他令她走过铸场毁坏黑暗的走廊。这里阴影幢幢且沉郁,除了远方偶尔传来的水滴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最后他们来到开阔的大房间,装在地板上的铭印灯照亮空间。四名坎迪亚诺守卫站在房间另一端,都很老练。他们看着桑奇亚时,眼里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令她不寒而栗。

  守卫旁有张长矮桌,上面堆满各种书籍、纸张与石雕,还有个生锈破裂陈旧的大金属盒,她觉得像欧索工作坊桌上的测试用符文典。桑奇亚尝试更加仔细观察桌上的物品,但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她只能飞快扫过。她仍勉力思考——这是崔布诺的收藏,对吧?齐厄尼提到的远西宝藏藏品……

  然后她看见在房间中央等着她的那东西。尽管她动弹不得,尖叫的冲动仍淹没她脑中。

  那是一张手术桌,附带捆绑病人手腕与脚踝的镣铐。托玛士.齐厄尼动了动帝器,她便停止移动。她恐惧地看着两名坎迪亚诺守卫抬起她,把她平放在手术桌上、绑上镣铐。

  不,不,不,她心想,惊慌失措。镣铐是铭印过的。

  守卫退开。

  我逃不出去了,对吧?

  托玛士走到她身旁站定,帝器仍在手。“现在我们来看看。”他喃喃自语。“如果安瑞可说的没错,这应该……”他调整帝器上的某个东西。

  桑奇亚感觉到意志重回,她的身体再度属于她自己。

  她往前挺身,紧咬住牙,尽最大努力从托玛士身上咬一口下来。她快要成功,但他惊讶地往后一顿。“婊子养的!”他大喊。

  桑奇亚朝他咆哮,拱起背勐扯镣铐;但因为镣铐经过强化,根本文风不动。

  “龌齰的小……”托玛士怒骂。他作势打她,但发现她没退缩,他便退后,担心她尝试咬他的手。

  “您要我们压制她吗?”一名守卫问。

  “我有跟你说话吗?”托玛士说。

  守卫撇开视线。托玛士绕过手术桌,转动一个曲柄。她手腕和脚踝上的铭印镣铐缓缓沿手术桌表面朝外滑,扯得她四肢伸展,无法动弹。他走回来,高高举起一个拳头,用力捶向她的腹部,挤出她体内的所有空气。桑奇亚弓起身子咳嗽,大口吸入空气。“好了吧。”他野蛮地说。“就这样办,好吗?你照我说的做,不然就是我动手让我达到目的。懂吗?”

  她眨掉眼里的泪水,怒瞪着他。他的眼神中有残酷光芒。

  “我接下来要问你几个问题。”他说。

  “你为什么杀掉沙克?”桑奇亚喘着气问。

  “我说我要问问题。”

  “他没对你做任何事。他没办法把你出卖给任何人。他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闭嘴。”托玛士叱道。

  “你把他的尸体拿去做什么了?”

  “老天,你真是唠叨。”他叹气。他转动帝器的转盘,而她仿佛沉入冰冷海水,意志再度弃她而去。

  “好了。”托玛士说。“我真喜欢这东西。希望更多人有。随我高兴把他们打开或关掉……”

  桑奇亚瘫软静止地躺在手术桌上。又一次困在自己的身体里,她无声地尖叫、疯狂咒骂——直到她注意到她的头刚好转向房间另一侧的墙,也就是摆满远西宝藏那张桌子的方向。

  完全无法控制眼睛的情况下很难留神看,但她尽其所能。她看不太出宝藏里有哪些东西——很多纸张、很多书——然而桌子角落看似符文典的箱子……有意思。那并不完全是个符文典;首先,它并没有一百呎长,也没有散发蒸腾热气,然而顶部确实有排成阵列的铭印碟,只不过碟片老旧至极,遭受腐蚀。说实在的,箱子大部分破败不已,只有一处明显例外:一条细缝划过箱子中央,缝内前面是一个巨大繁复的金色装置,中央有一个狭长的孔……

  看到锁的时候我就能认出来,桑奇亚暗忖,一面观察那个金色装置。这一个可不是在开玩笑的。无论里面是什么,总之有人不想让任何人打开。这当然令她好奇起——里面是什么?什么东西这么珍贵,远西人竟特地造了一个装置只为了锁住它?

  现在一细想——为什么有种眼熟的感觉?

  接着她感觉到他的手。一只手在她的膝盖,慢慢滑进大腿内侧,往她胯部游移。另一只手抓住她手腕,手指掐入肉与骨。“一手温柔,”他对她低语,“另一手坚定。这是国王的智慧——不是吗?”

  桑奇亚怒火中烧,恨极脑中的无形束缚。

  “我知道那把钥匙在你手上。”托玛士.齐厄尼轻声说。他继续摩娑她的大腿,同时箝制她的手腕。“你打开你偷走的盒子,你看了里面。你拿走钥匙,并用此躲避我。我确定你在我们追上你之前从阳台把钥匙送走……问题来了——送去哪呢?”

  听着这番话,她感觉一阵冰冷。他什么都知道——但至少他不知道克雷夫在哪。

  “我要再把你放开。”托玛士对着她的耳朵低语,呼吸吐在她的颊上感觉炙热。他放开她的手腕,轻拍她的大腿。“再试着咬我看看,我会好好享用你。好吗?”

  一阵停顿,缓缓地,她的意志回来了。托玛士用冰冷、饥渴的眼神看着她。“所以?”

  她思考着该怎么做。很明显托玛士是那种会杀掉她取乐的人,就像会折磨老鼠的男孩。但她不想泄漏太多她所知道的事。希望格雷戈在内城拿到克雷夫了;这代表他也许找到欧索,他们正在安排营救计划。或许。但托玛士怎么知道她被铭印?帝器怎么能够侦测出她头颅里的碟片?更糟的是,他怎么知道她会在崔布诺的办公室?帝器侦测到她?还是他们遭背叛?

  “飞行铭器回去丹多罗内城。”桑奇亚说。

  “错。”托玛士说。“我们知道它在坎迪亚诺内城落地。”

  “那就是哪里出错了。不应该这样才对。不过没差,欧菲莉亚.丹多罗会把你像只虫子般压扁。”

  他打呵欠。“是吗。”

  “对。她知道幕后主使者是你。她知道是你攻击欧索,和她要命的亲生儿子。”

  “那她为什么不在这里保护你?”托玛士问。“为什么你孤单在这?”她没回答,他咧嘴狞笑。“胡扯的脑筋动得不够快,是吧?不过甭担心,无论是谁拿到你的包裹,我们都会把他找出来。你一进入山所,我就叫人关上内城的所有门。无论是谁在帮你,都仍被困在这。如果他们尝试逃出去,就会被射成碎片。前提是他们这会儿还没被杀。”

  该死,桑奇亚心想。天啊,希望格雷戈逃出去……

  “现在告诉我,”托玛士说,“我可能留你一条小命。暂时。”

  “其他商家不会让你从这件事脱身的。”桑奇亚说。

  “他们当然会。”

  “他们会联手起来对抗你。”

  “不,他们不会。”他大笑。“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老了。所有其他商家都在传统、规范、规则,还有风俗的基础上兴起。‘你想在杜拉佐怎样就怎样,’他们的大老爹说,‘不过在帝泛,你的行止必须心怀尊敬。’噢,他们不时有些间谍游戏,但全部如此礼貌平和,真的。就像所有在任者,他们都变得又老、又胖、又慢,而且自满。”他坐下,满心思虑地叹气。“或许是因为铭术的关系——老是在设想规则……但胜利属于那些尽可能快速行动、视需要打破所有规则的人。我?我不把规则放在眼里。我真诚多了。我是个商人。如果我要投资,我唯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最高的可能收益。”

  “你什么也不懂。”桑奇亚说。

  “哦,铸场畔妓女想指导我经济哲学?”他又大笑。“我需要一些娱乐。”

  “不对,蠢货,我来自天杀的垦殖地。”她咧开嘴对他笑。“我见识过的恐怖与酷刑远非你这愚蠢渺小的脑袋能够想象。你以为你能屈打成招?用那双脆弱的手臂,和那双娇弱的手腕?我他插深感怀疑。”

  他作势再度打她,然而她依旧没有畏缩。他怒瞪了她片刻,接着叹气说:“要不是他觉得你有用……”他转身对其中一名守卫说:“去找安瑞可。我想我们得加快处理这些烂事了。”

  守卫离开。托玛士走到壁橱拿出一瓶气泡甘蔗酒打开,闷闷不乐地喝起酒。这画面令桑奇亚想起被抢走最心爱玩具的小孩。“你很幸运,知道吧。”托玛士说。“安瑞可认为你是有潜力的资源。或许因为他是铭术师,大多铭术师都是白痴。笨拙丑陋的渺小人类,比起紧抱温暖的肉体,更喜欢符文串……不过他明确说了要在我拿你取乐前先看看你。”

  “太棒了。”她咕哝,视线落在摆满远西宝藏的桌子。

  “可笑,不是吗?”托玛士说。“这所有古代垃圾。我付了大把督符偷走欧索的箱子。”他轻拍那个破裂、看似符文典的东西。“雇了一批海盗拦截,却连打开这该死的东西都没办法。铭术师似乎无所不知——除了钱的价值。”

  她注视那个箱子更久一些,开始觉得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眼熟了。我看过它,她暗忖。在克雷夫的幻象中,在凯他尼欧……有那个东西,全身裹在黑布里,站在沙丘顶……旁边有一个箱子……

  脚步声传来。一个一头乱发、苍白、双眼浮肿、身穿坎迪亚诺族色的书记从走廊走了进来。桑奇亚认出这是凯他尼欧那名书记,托玛士在裸女的房间里就是对他说话。他偏矮胖,五官线条柔软,像个长太大的男孩。“斯——是,阁下?”然后他看见桑奇亚。“啊。这是您的……呃,女伴吗?”

  “少侮辱人了,安瑞可。”托玛士朝帝器点头。“你是对的。我打开它,它便告诉我人在哪。”

  “您……您真做到了?”他目瞪口呆地问。“就是她?”他大笑,跑到帝器旁。“太……太惊人了!”他重复托玛士早先做过的事,在她的头旁挥舞帝器并聆听嗡鸣。“我的天啊。天……铭印人!”

  “安瑞可是内城里最具天赋的铭术师。”托玛士抑郁地说,仿佛对此概念愤慨。“他长年埋首于崔布诺的垃圾里。现在撞见他母亲正在入浴,应该可以维持蜡烛更硬挺些了。”

  安瑞可胀红脸,将帝器调弱至仅剩微弱鸣响。“铭印人……她知道钥匙在哪吗?”

  “她还没说出来。”托玛士说。“但我都还很温柔。我想先让你看看,再开始切下她的脚趾,问些严肃的问题。”

  一股寒意袭过桑奇亚全身。我得逃离这个变态小烂货。

  “她被铭印。”托玛士说。“那又怎样?她有什么特别?这又怎么像你所说能帮助我们制造帝器?”

  “呃,我不确定有帮助。”安瑞可说。“但多了她便更有意思了。”

  “为什么?”托玛士质问。“你说我们需要远西物品才能完成文字系统,然后我们才能开始制作我们自己的帝器。跟这生蛆的娼妓有什么关系?”

  “是的,阁下,是。但……这个嘛。嘿。”安瑞可看着她,表情略显羞涩,仿佛撞见她裸体。“程……程序是在哪个垦殖地做的?”

  她眯起眼看他,感觉得出来她吓着她了。

  “回答他。”托玛士说。

  “希利西欧。”她不情愿地说。

  “跟我想的一样。”安瑞可说。“我就知道!那是崔布诺的私人垦殖地之一!刚开始时,他常常只身探访。那里进行的实验很可能都由他规画。”

  “所以呢?”托玛是不耐地问。

  “嗯……我们目前推论帝器是传道者的武器。一个在远西内战中用来对抗其他传道者或其他铭术师的工具,功用是侦测并控制和压制敌方的铭器。”

  “然后?”托玛士说。

  “我怀疑帝器并不会辨识一般的铭术。”安瑞可说。“否则我们一接近帝泛它就该鸣响。它只会辨识感觉有威胁性的铭术——换句话说……只会辨识远西铭术。所以……您了解吗?”

  托玛士瞪着他,然后是桑奇亚。“等等。你是说……”

  “是的,阁下。”安瑞可抹掉额头的汗。“我认为她在两方面与众不同,而这两者必有关联。她是我们仅见唯一的铭印人。而写在她体内……那些驱动她、让她能作用的则是远西符文——传道者真正使用的语言。”

  ✻

  “什么?”托玛士说。

  “吭?”桑奇亚说。

  安瑞可放下帝器。“嗯。这是我的怀疑,阅读崔布诺的笔记后我是如此相信。”

  “这他插的完全说不通!”托玛士说。“没人——我得挫败地补充包含我们——曾复制出传道者制作过的任何东西!为什么这里就行得通?在一个该死的人类身上?为什么不止一件,而是两件极度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同时发生?”

  “呃,”安瑞可说,“我们知道传道者能利用,呃灵魂转移制造工具。”

  “人类献祭。”桑奇亚说。

  “闭嘴!”托玛士怒叱。“继续说。”

  “那个方法是一种零和交换。”安瑞可说。“那个灵魂的元体被转移到容器中。然而在,呃,我们眼前的这个人身上,那种关系是共生的。铭术并没有完全耗竭宿主,而是借力于她的灵魂、变造她的灵魂,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但我以为你说仅有不死之物能使用远西符文,”托玛士说,“未曾出生也永远不死之物。”

  “还有拿取并给予生命之物。”安瑞可说。“她头颅里的碟片是共生的,但还是寄生的性质,吸取着她的生命,缓缓地,或许还很痛苦。或许它终有一天会将她消耗殆尽,就好像其他的远西壳器。我的理论是效果远低于传道者的造物,但她仍然……嗯。是一个能运作的铭器。”

  “你想出这些,”托玛士说,“是因为我们追她进绿地时帝器开始像个该死的钟那样鸣响?”

  安瑞可的脸再度胀红。“当时我们只知道帝器是武器,还没厘清那装置的完整功能……”

  “我会说,”桑奇亚说,“你们这些愚蠢的白痴弄垮铸场畔一半房子、杀掉天知道多少人才弄懂。”

  托玛士又朝她腹部勐揍一拳。她扯着镣铐弓起身子,哽噎着想吸入空气。

  “他插的垦殖地一群铭术师,”托玛士说,“又怎么天杀的想得出这些?”

  “我不认为他们有想出来。”安瑞可说。“我觉得他们只是……碰巧。崔布诺晚年的心智已经走下坡。他或许曾将他到那时为止搜集到的所有传道者文字都送去给他们,要他们尝试全部组合,一个不漏,而且都在午夜进行。这多半造成……不少人死亡。”

  “我们也不遑多让。”托玛士说。“但他们得到一个意外的奇迹——这个女孩。”

  “对。她应该和垦殖地大火有点关联。”

  托玛士叹气,闭上眼。“就在我们尝试窃取传道者铭器时……其实我们只要雇一个头颅里满是远西符文的贼就好。”

  安瑞可咳嗽。“我们确实雇了她,他们说她是佼佼者。我猜她的职涯如此成功也跟她的变造有关。”

  “没错。”托玛士说。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游移。“但问题是——如果垦殖地的铭术师是依照崔布诺的指示……而崔布诺的笔记在我们手上,那他们用的就是我们已掌握的符文。”

  “有可能。”安瑞可说。“但——如我先前所说,崔布诺已经走下坡了。他变得诡秘行事。他或许不会把他所有发现都摆在同个篮子里。”

  “你的意思是值得一查?”托玛士平板地说。“是这样吗?”

  “啊——对?我想应该是?”

  托玛士抽出短剑。“那干么不他插的直说就好?”

  “阁下?阁下,您——您要做什么?”安瑞可警觉地问。“我们需要一名疗者,还有更熟悉这方面技艺的……”

  “噢,闭嘴,安瑞可!”托玛士抓起桑奇亚一把头发。她尖叫,挣扎抵抗,但他勐力将她的头压在手术桌上,转向一侧,让她的疤暴露在天花板之下。

  “我不是疗者,”托玛士粗嘎地说,跨坐在她身上阻止她挣扎,“但没必要知道解剖学的枝微末节。”他剑刃一沉,抵住她的疤。“这种时候不需要……”

  她感觉短剑划入她的头皮。她尖叫。而当她尖叫,那声音似乎……增强。

  震耳欲聋、仿佛噼开耳朵的尖叫充斥房内。然而不是桑奇亚的声音——就算托玛士的短剑抵住她的头,她仍清楚知道。尖叫声来自帝器。

  托玛士短剑脱手,双手压住双耳,从桑奇亚身上磙开。安瑞可和其他守卫倒在地上。

  一个声音填满她脑中,庞大而且震耳欲聋:〈让他们离开。然后我会教你怎么拯救你自己。〉

  当字句通过桑奇亚,她颤抖窒息——然而尽管音量大得难以想象,她仍发现她认得这声音。

  地牢里的黄金女人。

  帝器可怕的尖叫声消退。她躺在手术桌上,呼吸沉重,凝望着黑暗的天花板。

  缓缓地,托玛士、安瑞可与守卫们都摇摇晃晃起身,一面呻吟一面眨眼。

  “那是什么?”托玛士大喊。“那是什么鬼东西?”

  “是……帝器。”安瑞可说。他拿起帝器细看,仍目眩头昏。

  “那该死的东西有什么毛病。”托玛士问。“坏了吗?”

  桑奇亚缓缓转过头,凝望那只附金锁的古代符文典箱。

  “像……像是警报被启动。”安瑞可说。他惊慌地眨眼。“被某种……重大的东西启动。”

  “什么?”托玛士说。“什么意思?被她?”

  “不是!”安瑞可一瞥桑奇亚。“不是她!她不可能……”他停顿,盯着她看。

  但桑奇亚根本没注意他。她看着古代符文典。然而那并不是符文典,她迷迷煳煳地想着,对吧。那是棺材,就跟墓穴里那些一样。只不过里面有人……还活着的人。

  “我的天。”安瑞可低声说。“看看她。”

  托玛士凑近,惊恐地张大嘴。“天……她的耳朵……她的眼睛。在流血!”

  桑奇亚眨眼,发现他说得没错:鲜血从她的眼皮底下和耳朵冒出来,就像在欧索家那次一样。然而她没心思想这些:她脑中只有仍在她耳里回荡的那些字句。

  我要怎么把他们弄走?

  她发现她有一个选项——她可以给他们某个东西好让他们离开。这会是胆大包天的谎言,但他们或许会买帐。

  “荚舱。”她突然说。

  “什么?”托玛士说。“跟荚舱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靠这进入这个内城。”她咳嗽,咽下鲜血。“靠这接近山所。欧索有个手下帮我。他把我放进一个巨大的金属盒,从水底游过水道。也是他负责接应飞行铭器。如果他躲起来,那一定会在那。你永远不会想到要找那个地方。”

  安瑞可和托玛士看了看彼此。“这个……这个荚舱在哪?”

  “我留在山所南方驳船码头的水道里。”她低声说。“欧索的手下可能躲在水道底……或许可能成功带着钥匙回到丹多罗内城了。”

  “现在?”托玛士。“此时此刻?”

  “那是我的逃脱路线。”她临机应变编出谎言。“但荚舱移动的速度不快。”

  “我们……我们没有搜查内城里任何一条水道。”安瑞可轻声说。

  托玛士咬着嘴思考片刻。“组织好一个小队。立刻。我们要彻底搜查水道。带着那东西。”他朝帝器点点头。

  “铭器?”安瑞可说。“您确定吗,阁下?”

  “对。我们要对付欧索.伊纳希欧。我知道我们给了我们的杀手哪些装备——但天知道欧索给他的手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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