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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桑奇亚独自坐在图书馆的扫帚柜里打盹。

  不是睡觉——在等待间谍上门的这时候睡觉,那可是灾难之举。这是她很久以前教会自己的某种冥想,警觉且清醒状态下的休止状态。休息的效果比不上真正的睡眠,但她不至于全无防备。

  楼上某处传来脚步声。

  〈不是他们。〉克雷夫说。

  桑奇亚吸口气,继续休息。黑暗中,时间分秒流逝。某处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也不是他们。〉克雷夫说。

  〈好。谢了。〉

  她试着继续打盹。橱柜里独处的片刻对桑奇亚来说非常珍贵;她迫切需要休息,确实也需要一段没有任何刺激的时间:沉浸在如此多铭印中对她来说非常累人。克雷夫在帮她,当然,或试着帮她。既然间谍必须携带铭印的信物才能接近铭器,他可以很轻易辨认出他们。不过他不停回报所有不是间谍的人,这样完全没帮助。

  脚步声在她上方回荡。

  〈不是他们。〉克雷夫说。

  〈克雷夫,天杀的!你不需要每次不是他们也跟我说!是的时候再说就好!〉

  〈好啦。嗯……我很确定接下来这个是他们。〉

  〈吭?〉

  地下室某处有扇门打开。

  〈对,是他们。〉克雷夫说。〈他们有信物。听……〉

  寂静,接着吟诵与低语冲上高峰,她听见其中的一个声音:〈……我被授权,授予容许,因为我被选中,我是被允许的,因为我被等待,被期待,我被需要……〉

  〈老天。〉桑奇亚说。〈所有铭印都这么神经质吗?〉

  〈它们被迫表现出特定风格。〉克雷夫说。〈那种风格基本上就是神经质的定义,希望有帮助。〉

  桑奇亚伸出一只裸露的手碰触地板。木板在她脑中迸发生命,一块接一块,终至她感觉到有人缓缓从上面走过。女人——桑奇亚能够根据脚的大小、鞋子的型态与步态判断。走得非常……谨慎。

  〈她很警觉。〉克雷夫说。

  〈这次是紧急收取录音。要是我也会警觉。〉

  女人从扫帚柜旁走过,甚至还试了试门把,只是锁住了。肯定什么都检查,桑奇亚心想。最后她终于走向通往铭器的暗门。桑奇亚等啊等,等啊等,一只手指压着地板。她感觉到暗门关上时地板的反震,接着是她走回来时的脚步——比来时沉重些。

  〈她拿到了。〉桑奇亚说。

  桑奇亚等到女人经过,转弯,往上走。她无声地开锁打开扫帚柜的门,跟在女人之后。她在至尊所一楼赶上,那女人正要穿过门廊离开。时值傍晚,至尊所内颇为繁忙,但桑奇亚穿上丹多罗特许色,因此没引人关注。桑奇亚立刻找到那女人:她很年轻,比桑奇亚大不了多少,一个削瘦黝黑的家伙,身穿黄白双色的正式长袍,带着一只大皮包。

  她看似一名秘书或助手,因此完全没人多加注意。

  〈是她,对吧?〉桑奇亚问。

  〈是她。但若她拉开五十码左右的距离,我就跟不上她了。跟紧,或在她身上贴贝若尼斯的铭器。〉

  〈好啦。〉

  桑奇亚尾随那女人离开至尊所,维持目光可及的距离,慢慢走下至尊所前的阶梯来到街上。天气热得吓人,而且起雾又含雨——不是跟踪人的最佳状态。大多数的街道上行人都太过稀少,桑奇亚无法放心行动,不过他们接近一条繁忙的马车道,她察觉机会上门。

  女人和一小群内城居民一起等待一长列马车震震驶过。桑奇亚悄悄走近,利用一个赶苍蝇般顺畅、快速的动作将跟踪铭器扔进女人的皮包。马车队渐渐离开。女人或许感觉到什么,转身张望,但桑奇亚已经不在了。

  桑奇亚伸手进口袋抓住贝若尼斯的偶合板折成两半——顺利贴上追踪器的信号。接着她拿出她那一半追踪铭器:一个小木钉,上面绑一条金属丝,还有个铭印扣附在金属丝末端。金属丝直指那女人。

  〈开始了。〉桑奇亚说。

  ✻

  看见马车时,桑奇亚正跟着女人来到南门。马车没有标记,停在门外约莫二十呎处,车上只有一个人在前座。她走上前,视线一直跟着女人穿过南门进入平民区。

  贝若尼斯从前座车窗对她点点头。女孩未施脂粉,颇令人泄气的是,她居然依旧美丽。“就是她。”桑奇亚说。“我们走。”

  “我们不走这个门。”贝若尼斯说。“我们走东门再绕回来。”

  “什么!我们天杀的干么这样?我们不想跟丢她吧!”

  “你放在她身上的铭器应该能够给我们一哩的运作空间。”贝若尼斯说。“更关键的是,我们假设女孩的老板就是雇用那些飞天杀手的人,对吧?嗯,如果她如我们所想那么有价值,他们很有可能会再花钱帮她找几个守护天使——这些人会对直接跟在她后面走出南门的人很感兴趣。”

  〈有道理。〉克雷夫说。〈事先警告一下,小鬼,你朋友装配了一些厉害家伙。〉

  〈什么意思,装配?〉

  〈意思是她就像个活生生的铭器福袋。都没听见吗?〉

  〈我在内城待太久,现在很难再听清楚什么,除非真的很强大。〉她上下打量贝若尼斯。〈她真的是吗?〉

  〈对啊。她有备而来;为什么而备我就不知道了。提高警觉。〉

  “动作快,上车。”贝若尼斯说。“换衣服,停止讨价还价。”

  桑奇亚乖乖听话,爬上后座。一套更适合平民区的衣服躺在那儿。一面叹气——她讨厌换衣服——桑奇亚一面伏低换上衣服。

  马车驶动,沿内城墙朝东门前进。“抓好。”贝若尼斯转动方向盘,疾驰穿过东门。接着她九十度右转,快速驶向南门。

  “可以插他的减速吗?”桑奇亚大喊;她在后座磙成一团,头卡在一件薄外套里。

  “不可以。”贝若尼斯拿起跟踪铭器,丝线颇令人忧虑地垂下了。接着,顷刻间,铭印扣又弹起指向平民区。“在那。”她说。“我们进入范围内了。”她让马车滑行后停止,从脚下拿起一个包包,跳下车。“走。带着那包衣服。我们走路,马车在这里太显眼了。”

  桑奇亚还在跟裤子纠缠。“给我天杀的一秒!”她挣扎穿上衣服、扣上扣子,随后跳下马车。

  她们两个朝平民区走去。“跟踪铭器放在胸前口袋。”贝若尼斯轻声说。“不用看就能感觉到它朝正确的方向拉扯。”她审视街道与窗户。“我假定你能够找出想对我们不利的人?”

  “对,找那些又丑又庞大还带着刀的就对了。”桑奇亚说。

  她们接近目标,发现那女人坐在旧壕沟外围的一家酒馆里。她点了一杯甘蔗酒,但并没有喝。

  桑奇亚凝望酒馆周遭的街道。“在这里换手。其他人会从这里接手继续递送。”

  “你怎么能确定?”

  “欸,我并不十分确定。”桑奇亚说。然后她便看见他:一名男子,站在角落,穿着打扮像平民。他不停以焦虑警惕的目光扫视带皮包的女人。“不过那家伙看起来很像是接手的人,对吧?”

  采取行动前,那男人又四下环顾街道片刻,然后才大步走进酒馆,直接去了吧台。他点酒,等候;女人站起,不发一语便离去——留下她的皮包。男人拿到他的酒后,走到她原本的桌子坐下,大口喝了超过五口,不安地凝视街道,随即拿起皮包离开。

  他转往东,皮包背在肩上快步往前走。他移动时,桑奇亚感觉到追踪铭器在她口袋内勐拉。然而随着他走动,桑奇亚注意到更多人和他走在一起,一一从门道与小巷内稀稀落落地跟上。他们都是大家伙,而且尽管穿着打扮像平民,他们还是具备不可否认的重量与专业感。

  “我们保持距离。”贝若尼斯轻声说。

  “对。”桑奇亚说。“能距离多远就多远。”

  ✻

  这群男人一直朝东走,穿过旧壕沟,穿过铸场畔,最后来到米奇尔内城的围墙。

  “米奇尔?”贝若尼斯惊讶地说。“真的?我没想过他们有这种胆量。他们更像技工,专注于热与光与玻璃还有——”

  “他们没有要进去。”桑奇亚说。“他们还在走,所以打消这番推测吧。”

  她们继续跟踪,落后一段距离好给男人们一些呼吸的空间。他们走动时,桑奇亚感觉得到追踪铭器在口袋内拉扯——而既然他们已离开内城,她也听见贝若尼斯身上发出多重低语,听起来有些颇为强大。

  桑奇亚斜眼看她,清清喉咙。“所以——你和欧索是什么关系?”

  “关系?”贝若尼斯说。“你现在想聊这个?”

  “自然的聊天会是很好的掩护。”

  “确实如此。我是他的配者。”

  桑奇亚压根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代表你和他是,呃……我是说,你知道的……”

  贝若尼斯看着她,一脸恶心。“什么?不是!天啊,为什么我每次说配者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觉得和性有关?很多男人都是配者,却从来不会产生这种印象!”她叹气。“配者是编配者的简称。”

  “还是听不懂。”

  她又叹气,这次更深层些。“你知道符文是靠定义运作吧?写在圆盘上的其他千万个符文,定义出一个新符文的意义?”

  “大概吧。”

  “编配者是制定那些定义的人。每个优秀铭术师都会有至少一个编配者。就好像建筑师和建筑工——建筑师凭空想出这些广大浩瀚的计划,但他们还是需要实际把那该死的东西做出来的工程师。”

  “听起来很复杂。你怎么开始做这行的?”

  “我很擅长记忆。我父亲以前利用我赚钱。我能够记住千万个西佛里走法——用格子板和串起来的珠子玩的游戏,你知道吧?他会带我去城里的各个地方,赌我的对手输。西佛里是编配者最爱玩的游戏,后来变成一种看谁能打败我的竞赛。他们都跟自己人玩,因此他们的走法基本上都一样。过程中,我很轻易便能够记住他们的棋局。所以我总是赢。”

  “那你怎么会替欧索工作?”

  “因为至尊发现他的编配者竟被一名十七岁少女打败。他把我叫去,看了看我,随即开除他原本的编配者,当场聘雇我。”

  桑奇亚吹了一声口哨。“很快就高价转售。真幸运。”

  “是加倍的幸运。我不止是随随便便就被拔擢成为铭术师而已;这些日子以来,女性鲜少获准进入铭术学院。大战之后,这种职业变得比较专属于男性。”

  “你老爹呢?”

  “他……没那么幸运。他一直来办公室要更多钱。后来至尊派了一些人跟他谈,他就没再来过了。”她的话语有一种强加上去的轻盈感,仿佛在描述一场隐约记得的梦。“每次走进平民区,我都在想会不会遇见他。但从来没遇过。”

  ✻

  男人转朝东北走,接着转过一个弯,贝若尼斯呼吸一窒。“噢,该死。”

  “怎么了?”桑奇亚问。

  “我……我想我知道他们要去哪了。”

  “哪里?”

  然后她便看见了:泥泞的马路再往前五个街口是一座内城大门,以数根摇曳的火炬照亮。门上的黑岩镶着熟悉的徽型:槌子与凿子,在一块岩石前交错。男人们看似直朝大门而去。

  “坎迪亚诺。”贝若尼斯说。她看着男人们一一走入门内。坎迪亚诺家的守卫对他们点头。“他知道……”她轻声说。“所以他才去跟她说话。因为他早已起疑。”

  “什么?你在说什么?”

  “没事。你说你能把我们弄进去?”

  “对。走吧。”桑奇亚沿坎迪亚诺内城围墙小跑,直到她找到一扇变造过的小钢门。

  “这是安全门。”贝若尼斯说。“卫兵有需要熘进平民区时会用这种门。你真的有钥匙?”

  桑奇亚嘘了声要她安静。〈克雷夫,你可以破解这扇门,但不炸开它的铰链吗?〉

  〈呃,可以。应该不难。听听它……〉

  低语声渐渐扬起,一个声音浮现:〈……强壮结实坚固合宜,我等……我等待钥匙,光与水晶之钥,在我深处闪耀星光……〉

  〈它到底在说什么?〉桑奇亚问。

  〈颇聪明。这副锁在等一把能够进入锁孔并照亮几个地方的钥匙。然后便可解锁开门。〉

  〈你要怎么弄出光?〉

  〈我不打算发光。我只打算骗门,让它以为有光照亮所有对的地方就好。或者我让门忘记哪些地方需要光……反倒以为整个正面就是需要被光照亮的地方……好,这应该很简单!〉

  〈随便。这样的话,我们身上没有徽封,走进去时不会引发警报?〉

  〈我可以让这扇门忘记人类身体经过时是什么感觉,因此它便不会检查;但这只能维持几秒。〉

  〈好。快做就对了。〉她看着贝若尼斯,“继续看守,不能被人发现我们在做什么。”

  “你打算怎么做?”

  “用一把偷来的钥匙。”桑奇亚靠近门,确定贝若尼斯背对他们、克雷夫不会被看见,她将克雷夫插入锁孔。她预期和先前一样的言词交流:吼叫的声音、数十个问题,但这次并没有。这次的交流发生得……快多了。这次更像是克雷夫撬开机械锁、一眨眼就让米兰达铜锁弹开那样,只不过她感觉到克雷夫和门之间一阵爆炸般的讯息交流。

  他真的愈来愈强大了。这思绪为她带来满满的畏惧。

  她拉开门。“走吧。”她对贝若尼斯说。“快!”

  进入后,她们又得换掉上衣——这次换上是坎迪亚诺家族色,黑与翠绿。换装时,桑奇亚斜觑贝若尼斯,瞥见平滑苍白、点点雀斑的肩膀,还有湿润的黄褐色头发贴在纤长的颈部。

  桑奇亚看向一旁。不可以,她暗忖。停止。今天不行。

  贝若尼斯穿上外套。“你的朋友很厉害,居然能拿到安全钥匙。”

  桑奇亚快速思考托词。“坎迪亚诺内城有点状况。他们把他们的安全程序弄得一团乱,甚至换掉所有徽封。替换带来许多机会。”她突然有个想法——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觉得那跟发生的事有点关系吗?”

  贝若尼斯想了想,沉着的灰眼凝望远处的坎迪亚诺山所。“有可能。”

  她们换好装便朝坎迪亚诺内城内部走去。一面走,桑奇亚发现某件事。她张望周遭所有住屋、街道与店家——这些都漆上比她见过的其他内城都还更深色的苔藓泥。她发现入眼所见都很陌生。

  “我……我没在这里工作过。”

  “什么?”贝若尼斯问。

  “我以前在其他内城工作,偷这偷那的。但……从没来过坎迪亚诺内城。”

  “当然。你知道坎迪亚诺商行大约十年前几乎瓦解,对吧?”

  “不知道。我来这里才快三年而已,大多努力求生,没空分享工作八卦。”

  “崔布诺.坎迪亚诺就像城里的天神。”贝若尼斯说。“他大概是我们这时代最伟大的铭术师。但后来他们发现他一直在窜改财务纪录,花了大把督符在考古学挖掘和据称的传道者制品上。接着商行破产。在那之后,还流失大批人才。包含至尊。”

  “你可以叫他欧索就好,你知道的。”

  “谢谢,我知道得很。总之,齐厄尼家族几乎买下一切,但没多少人留下来确保船仍能浮在水面上。人才大量出走对其他商家来说是天大好事,坎迪亚诺商行从未真正恢复。”

  桑奇亚环顾四周。这里灯少很多,不是飘浮灯笼,几乎没有铭印马车。入眼唯一使人敬畏的只有坎迪亚诺山所,仿佛巨鲸破水而出那样隐现于远方。“不会吧。”

  贝若尼斯看着那些男人在内城内的街道潜行。他们似乎沿外墙走。“他们为什么不继续往内走?如果真那么见不得光,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山所?”

  “秘密要不藏在心脏附近,”桑奇亚说,“要不就是放到偏僻角落去。不过一定不远了,否则他们会抢一辆马车,对吧?”

  她们跟着男人们沿内城围墙走。夜幕降临,雾气随着太阳下山而转浓。坎迪亚诺内城黯淡的灯光只是点点微弱的白,完全不像其他内城或玫瑰或黄的宜人色调,在雾气中看似幽灵而怪异。

  前方出现群集的灯光——一座高耸、不规则的建筑,桑奇亚看不太清楚。“那是……”

  “对。”贝若尼斯轻声说。“一座铸场。”

  男人来到铸场门前。桑奇亚见到上方的石造招牌写着“凯他尼欧铸场”。然而不同于她这生中遭遇过的其他铸场,这里没在运作:没有烟流,没有机器低沉的轰鸣,后面的铸院没有传来无休止的叫喊。

  她们看着男人们走入铸场门。前面的守卫全身盔甲,而且全副武装,但附近似乎就只有他们。

  “凯他尼欧铸场……”贝若尼斯说。“我以为商家破产时,这个铸场就关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奇亚察觉铸场围墙旁有一座高耸的连栋住宅。“我来找个视野更好的地方。”

  “你来找一个……等等!”贝若尼斯说。

  桑奇亚小跑步过去,脱掉手套,慢慢爬上住宅的侧面;一面爬一面听见贝若尼斯在下面犯愁,嘟囔着:“噢我的天……噢我的天……”

  桑奇亚灵巧地把自己拉上石板瓦屋顶。从这里她可以俯视整个铸院……空无一物。只有一片又一片泥泞和岩石。怪异的景象。不过她也见到远处的那些男人正一一走进前面的铸场主屋:堡垒般的庞大黑岩建筑,窗户窄小,铜皮屋顶,许许多多烟囱,不过看来只有一根在使用中;位于西侧的小烟囱,叹出细细一缕灰烟。

  那么问题就是,桑奇亚心想,他们在制作什么?

  她打量铸场的墙与院子,发现尽管主屋已空,但并未废弃。几名男人沿墙或铸场的壁垒而立;尽管从这么远的距离外难以辨别,她仍可看见他们肩膀上铭印盔甲的闪光。

  〈这地方让我毛骨悚然。〉克雷夫说。

  〈我也是。〉桑奇亚评估防御设施,计算守卫数量、位置,还有整座铸场的所有出入口与门。她的目光转向主屋,发现几扇窗内亮起灯光——那里是角落的房间,西北角的三楼。〈我们得进去。〉

  克雷夫叹气。〈正担心你要这么说呢。〉

  桑奇亚小心地爬回街道上,贝若尼斯怒气冲冲地站在那儿。

  “下一次,动手前至少考虑一下先问过我!”

  “没有关闭。”桑奇亚说。

  “什么?”

  “铸场没有关闭。其中一根烟囱有冒出烟或蒸气,还在锻造东西。你知道会是什么吗?”

  “一点想法也没有。但是至尊可能会知道。我们可以回去问他,或许能设想出计划好——”

  “不。”桑奇亚说。“今晚有十二名守卫在铸场围墙巡逻。如果这婊子养的听过在工作坊捕捉到的声音,打草惊蛇,明天说不定变成五十名守卫——或者他们可能干脆整个撤出。”

  “那怎么办?等等……”贝若尼斯瞪着她。“你肯定不是在提议我觉得你正在提议的——对吧?”

  “我们现在出其不意。”桑奇亚说。“我们把握先机,否则就失去机会了。”

  “你想闯入一座铸场?现在?我们根本不确定里面有在做什么啊!”

  “有。西北角三楼有灯光。”

  贝若尼斯眯起眼。“三楼……那么可能是办公室啰?”

  “你对铸场有点了解。那你知道怎么进去吗?”

  “当然,但那需要用到数不尽的徽封。更糟的是,进去的路很少,还有一组菁英卫兵监控,除非你能……”她的话没说完,只是凝望远处。

  “除非你能怎样?”

  贝若尼斯怒目而视,仿佛她迸出个她真心不希望自己想出来的点子。

  “跟你身上带的那些铭器有关吗?”桑奇亚问。

  她惊讶地张大嘴。“你怎么知道?”接着羞怯爬上她的脸。“噢。对。你能够,呃,听见它们。我正要说——除非你能在某个地方弄出你自己的一扇门。”

  “那……你做得到吗?”

  她局促不安地扭动。“我……好啦。都还,啊……非常实验性质。有赖我们找到对的那片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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