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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错误的烈情

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掌握了我们被禁止碰触的力量。危险的力量,攸关灵与波力。他们因此摧毁了他们的土地而向我们乞怜。
——艾拉铭文
 
一阵轻快的海风从窗户吹进来,拨动了达利纳的头发。此时他正站在赛勒城中的寓所里。这阵风相当寒冷,令人不禁瑟缩。不过寒意没有滞留多久,只是从他身边一掠而过,掀起他的书页,发出一点细微的窸窣声。
这是从永飓熘出的一丝风。
猩红色、怒火熊熊的永飓云层正从西方涌来。如同在水中翻磙的鲜血,雷暴云团不断向前喷出新的雷暴云团,鲜血四溢的拳头中射出一道道闪电。在风暴阴影所笼罩的地方,许多船只正在惊涛骇浪中浮沉。
“船?”达利纳悄声说。“他们在风暴中航行?”
他控制着它,飓父的声音显得异常弱小,就像雨滴落入大地,他在使用它,就像荣誉曾经使用我。
想要在海上阻止敌人已经不可能了。达利纳羽翼未丰的舰队只能逃入港湾躲避风暴。于是敌人能够在海上畅行无阻。而且,联盟已经溃散,他们守不住这座城市。
风暴在压迫到赛勒城前方的海湾时减慢了速度——随后似乎停了下来。它一直占据着西方的天空,却奇异地再没有任何进展。敌人的船舰在风暴笼罩下开始靠岸,有些船直接撞上了海岸。
阿玛朗的部队从城门中冲出去,占领了海湾和城市之间的阵地——他们的数量太多,在城墙上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排开。雅烈席步兵是善于野战的队伍,取胜的最佳时机就是在帕胥人下船时发动勐烈攻势。在他们身后,赛勒那部队驻守在城墙上,不过他们都不是精兵。赛勒那舰队才是这座城市一直以来依赖的军事力量。
达利纳隐约听到卡尔将军在下方街道上的喊声。他正在命令传令兵和书记向兀瑞席鲁送去讯息,调遣雅烈席援军前来这里。太慢了,达利纳心想。如此调动军队需要用上数个小时。而在城外,尽管阿玛朗全力催赶着他的士兵,他们也不可能及时集结战力,向敌舰发动足够强大的攻击。
就在这时,炼魔出现了。数十道黑影从船舰上跃入半空。达利纳仿佛能够看见他的军队阻塞在离开誓门的路上,一边承受敌人从天空中的袭击,一边努力穿过街道,想要到达下方城区。
所有这一切组成了一幅令人胆寒的悲壮景色。他们的舰队在风暴中逃窜,他们的军队毫无准备,盟友的支持突然烟消云散……
“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
“知道吗?培养警告过我,我的记忆会回来。她说她只是为我做了‘剪枝’。你知道她为什么那样做吗?我难道一定要回忆起那些?”
我不知道,这有关系吗?
“这取决于一个问题的答案,”达利纳说。他小心地阖上了窗前梳妆台上的那本书,伸手轻抚书封上的文字。“一个人能够迈出的最重要的一步是什么?”
他拉直身上的蓝色军装,拿起桌上的书本。《王道》沉甸甸地压在他手中,给他一种踏实的感觉。他走出门口,进入城市。

“我们这么辛苦才赶到这里,”纱蓝悄声说。“而他们已经在这里了?”
卡拉丁和雅多林像两尊雕像一样站在她身边。两个人的表情全都如同僵硬的面具。纱蓝能够清楚地看见誓门,桥头的那个圆形平台和控制室的大小完全一样。
成百上千陌生的灵站在对应赛勒城海岸的细珠湖中。看上去,他们大约都是人形,浑身闪烁着深色光亮,只是样貌又都非常扭曲古怪,只有一些人样的轮廓,就像纱蓝发疯时画出的素描。
在湖岸上,一团硕大的深红色光芒仿佛有生命一样,正在黑曜石地面上涌动。它比所有那些灵更加可怕,光是看着它,纱蓝都觉得眼睛疼痛。仿佛这样还不够,他们头顶上方还有六名炼魔飞过。眨眼间,那些炼魔已经落到了通向誓门平台的桥上。
“他们知道,”雅多林说。“他们用那个该诅咒的幻象将我们引到了这里。”
“要警惕所有自称能够看到未来的人。”纱蓝悄声说。
“不,不,那不是他制造的幻象!”卡拉丁狂乱地看着他们,又转向西儿寻求支持。“那就像是飓父……我是说……”
“亚夙儿警告过我们不要走这条路。”雅多林说。
“那我们还能怎么做?”卡拉丁说完这一句,又急忙压低声音,同时将众人拉进树影里。“我们不能照亚夙儿所想的那样去食角人山峰。敌人也在那里等我们!所有人都说他们的船正在那里巡逻。”卡拉丁摇摇头。“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可以回去……”雅多林说。
“即使我们有,”西儿悄声说。“我们还能去哪里?他们早就控制了星礼斑,他们守住了这道誓门,可能也守住了其他……”
纱蓝坐倒在黑曜石地上。图样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头,发出关切的微弱哼声。纱蓝渴望着用飓光洗涤全身的疲惫。飓光能够制造幻象,改变这个世界——至少能够做出片刻的改变,那样她就能装作……
“卡拉丁是对的,”西儿说。“我们现在不能回头。我们剩下的宝石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们必须试一试。”卡拉丁点了一下头。
“试什么,阿卡?”雅多林问。“干掉一支引虚者的军队?”
“我不知道誓门在这边是怎样运作的,”纱蓝说。“我甚至不知道它需要多少飓光。”
“我们……我们要尝试某种办法,”卡拉丁说。“我们还有飓光。利用幻象?引开敌人?你可以去誓门,可以……找出办法让我们离开。”说到这里,卡拉丁摇了摇头。“我们可以成功的,我们一定要成功。”
纱蓝低下头,倾听着图样的哼声。有些问题不能用谎言解决。

加丝娜小心地为一队跑向誓门的士兵让开道路。她已经透过信芦得知,军队正在兀瑞席鲁集结,准备前来支持。很不幸,他们也很快就会得知她已经知道的情况。
赛勒城守不住了。
敌人的布局太漂亮了,这让加丝娜怒火中烧。但她一直压抑住了这种情绪。至少她希望阿玛朗手下那群乌合之众能够在敌军的弓箭长矛下坚持得久一些,让赛勒那平民有机会逃生。
风暴中的闪电将整座城市映成红色。
集中精神。加丝娜必须集中精神,做她力所能及的事,而不是只想着自己的失败。首先,她必须确保叔叔不会在毫无意义的战斗中丢掉性命。其次,她要协助赛勒城中的人们疏散。她已经向兀瑞席鲁发出了准备接受难民的警告。
不过这两件事都还要等一等。现在她要处理一件更重要的事。
“这些事情都是相互关联的,”象牙说。“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而且很快所有人都会想到。”他骑到了加丝娜的裙装高领上,用一只小手抓住领口。“你是对的,有叛徒。”
加丝娜解开袖子的纽扣,挽起袖子,露出戴手套的内手。为了准备有所行动,她穿上了斥候的黄色和金色哈法——这种哈法的裙摆更短,在身侧和前面都有开口,裙子下配了长裤和牢固的靴子。
她转身让开另一队不停咒骂的士兵,登上了通往佩利亚.艾林神庙的台阶。她得到的讯息果然没错——雷纳林.科林正跪倒在神庙中,低垂着头,整座神庙里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灵从他的背上升起,全身发出红光,就像热气造成的海市蜃楼那样闪烁不定。这个灵有着水晶形态的身体结构,点点光亮就像雪花一样不断离开它,向上方的屋顶而去。加丝娜的口袋里带着一幅素描,上面画着真观师正确的灵。
而这一个略有不同。
加丝娜将手放到身侧,深吸一口气,将象牙化为碎刃召唤出来。

凡莉沿着战船的临时舷梯跳下来。她面前的这座城市呈现出另一种奇观——它建造在半山之上,看上去就好像从岩石上雕刻出来——让凡莉想起了塑造破碎平原的风风雨雨。
数百名歌者跟随她一起向前冲锋。巨型炼魔也行进在他们之间,身负不亚于任何碎甲的硬壳护甲。一些普通的歌者使用了战争形体,但和那些雅烈席战士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
亚西尔歌者、赛勒那歌者、玛拉特歌者……这些刚刚被唤醒的歌者还很害怕,心存犹疑。凡莉哼起悲痛。她将不得不为了他们冲上最前线吗?她也没有受过多少战斗训练。即使有着力量形体,她也会被砍成碎块。
就像我在纳拉克的同胞,他们为了永飓的创生而牺牲。憎恶似乎总是会迅速耗尽聆听者和歌者的生命。
音质在她的口袋里脉动着和平。凡莉伸手按住她。“嘘,”凡莉用悲痛悄声说。“嘘,你想要让他们听到你吗?”
音质不情愿地减弱了她的脉动,但凡莉还是能够感觉到衣袋中微弱的震颤。这……这让她觉得精神放松。她几乎觉得自己能够听见和平节奏了。
一个巨型炼魔向她喊着:“你!女聆听者!过来!”
凡莉调到毁灭。她不会被这种东西吓倒。不过神明在上,他们还真是可怕。她来到这个巨型炼魔面前,高昂起头。
炼魔递给她一把带鞘的剑。她接过剑,哼着恭顺。“我以前用过斧头,但没有——”
“拿着它,”炼魔的眼睛里放射出微弱的红光。“你也许需要保护自己。”
凡莉没有再反对。令对方感到尊重的自信和挑衅之间只有一道细线。她将剑扣在腰带上,看到自己细长的身躯,希望自己身上也能有一些甲壳。
“现在,”炼魔用倨傲说。“告诉我那个小东西在说些什么。”一边说话,炼魔一边大步向前,他相信凡莉自然会追上他。
凡莉跟随炼魔向一群只有工作形体、手持长矛的歌者走去。她一直用古代语和炼魔交谈,而这些歌者说的是赛勒那语。
我是一名翻译员,一想到此,凡莉放心了一些,所以他们才想让我上战场。
“你们想要对圣者说些什么?”凡莉用嘲弄问炼魔所指定的那名歌者。
“我们……”歌者舔了舔嘴唇。“我们不是士兵,女士。我们是渔夫。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尽管他的话语间带有一点焦虑节奏的影子,但畏缩的体态和面容表达了更多讯息。他的言语和行动简直和人类一模一样。
凡莉做了翻译。
“你们在这里就要做你们被告知的事,”炼魔透过凡莉对他们说。“作为回报,你们将被奖赏侍奉的机会。”尽管炼魔使用了嘲弄节奏,不过他似乎并不生气,更像是……在训诫小孩子。
凡莉翻译了这番话。这群渔夫面面相觑,全都不安地挪动着脚步。
“他们想要反抗,”凡莉对炼魔说。“我能够从他们身上看到他们的心思。”
“他们可以说出来。”炼魔说。
凡莉将炼魔的提议转述给他们。他们的领头一直低头看着地面,这时用焦虑说:“只是……要攻击赛勒城吗?那是我们的家。我们真的要攻击它?”
“是的,”炼魔听过凡莉的翻译之后说。“他们奴役了你们。他们让你们的家人离散,对待你们就像是对待不会说话的牲畜。你们难道不渴望复仇吗?”
“复仇?”那名渔夫回头看看自己的同伴,像是在寻求支持。“我们很高兴能够得到自由。但是……我是说……他们之中有些人待我们很好。难道我们不能迁居到别的地方去?离开赛勒那?”
“不。”炼魔回答。凡莉不断翻译著他们的对话。但炼魔说出这个字之后就大步走开,她只好追了上去。
“尊者?”她以恭顺问。
“那些人的烈情错了,”炼魔说。“那些攻击科林纳的人就很高兴能那样做。”
“雅烈席人喜爱战争,尊者。他们的情绪自然也会影响到他们的奴隶。也许这些人的确受到了更好的待遇?”
“他们当奴隶的时间太久了,我们要让他们看到更好的道路。”
凡莉竭力跟上炼魔。她很高兴能够找到这样一位冷静又理智的尊者。这个炼魔没有向歌者吼叫——许多歌者都抱怨过凶蛮对待他们的炼魔。而这个炼魔只是让凡莉不断重复他的训诫。
你们必须努力复仇,小家伙。你们必须赢得你们的烈情。
你们要证明自己有资格为更伟大的志业服务,你们要晋升到锐者的位置,获得力量形体。
这片土地很久以前是属于你们的,它被偷走了,你们被敌人驯服,而我们将教育你们再次强大。
炼魔一直保持着平静,但他的每句话都充满力量,就像缓慢燃烧的火焰,处在控制之中,但随时都准备勐烈爆发。他与另外一些炼魔会合。在他们周围,歌者军队笨拙地形成阵列,覆盖了海湾东边的地面。雅烈席部队则在不远处集结成密集队形,旗帜在他们的队伍上方高高飘扬。他们有弓箭手、重步兵、轻步兵,甚至还有一些骑兵。
凡莉轻声哼着悲痛。这将是一场屠杀。
突然间,她感到有些奇怪,就好像出现了一种节律,但非常有压迫感,仿佛不可违抗的命令。这种节律震撼着空气,没过多久,凡莉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颤抖。
在他们背后,云层中的闪电看上去也随着这种节律而爆发。片刻间,凡莉看见自己周围充满了幽影一样的灵。
这些是死者的灵魂,凡莉意识到,是还没有选择躯体的炼魔。他们之中绝大多数已经严重扭曲,凡莉几乎认不出他们是歌者了。其中两个差不多有房子那么大。
而所有这些灵魂又被一个生物所统率:那是一个剧烈盘旋的怪物,有小山那么高,仿佛完全由红色烟尘形成。凡莉能够看到这些影像叠加在真实世界上,但不知为何,她肯定绝大多数人看不见这些影像。她能够看到另一个世界。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
一股灼热从她的背后袭来。
凡莉打起精神,通常她只能在风暴中看见他。但……这的确是一场风暴。强大的力量悬浮在他们背后,一动不动,搅乱了海洋。
光明在凡莉背后如同水晶一样凝结,形成了一位远古帕胥人。他有着金白色的大理石面孔,如同手杖般持握着一根高贵的节杖。这一次,他的出现没有立刻将凡莉蒸发。
凡莉吐出了一口气。这只是他的映射,并非真身。然而还是有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用处,就仿佛藤苞伸展出的腕须在风中摇曳,又消失在无尽的空间里。
憎恶亲临战场,监督这场战役。

泰夫要躲起来。
他无法面对其他人,尤其是在……在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以后。
大石和比席格在流血。艾瑟死了。这个房间被毁了。荣刃被偷走了。
他穿着……他穿着桥四队的……制服……
泰夫仓皇地跑过石砌走廊,身边到处有羞耻灵在爆发。他想要找个没有人能看见他的地方。他又干了这种事,对另一群信任他的人。就像是对他的家人所做的,他出卖了他们,只因为一次想要实现正义却被误导的行动。就像是他对在萨迪雅司军队中的战友,他因为自己的嗜好而抛弃了他们。而现在……现在他又辜负了桥四队?
在黑暗的走廊中,他被岩石地面上的一点坑洼绊了一下,闷哼一声跌倒,在地上擦破了手,又将头撞在地上,不由得呻吟了一声,躺倒不动。
他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钻进一个缝隙里,再也不要被找到。
他抬起头,看见她正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个由光和空气形成的女人,一头鬈发渐渐消失在迷雾里。
“为什么你要跟着我?”泰夫吼着。“去找其他人。克雷克的!找谁都行,不要来找我。”
他站起身,从女人身上冲过去——她几乎没有任何实体。他继续沿着走廊奔跑。前方透射过来的光表明他在不经意间已到了高塔外环,这里有许多窗户和阳台可以俯瞰誓门平台。
他在一道石砌门口前停下脚步,喘息着,用一只手扶住石门。鲜血正从那只手的指节流下。
“泰夫。”
“你不会想要我的。我已经完蛋了。去找洛奔、大石、席格吉、沉沦地狱啊,女人,我……”
那是什么?
泰夫被一阵微弱的声音吸引,走进门后的空房。那是……喊声?
他走上阳台。下面有许多大理石皮肤的人正蜂拥入一座誓门平台。是通向科林纳的誓门。那道门应该已经被锁起来,不能使用了。
下方传来斥候和士兵慌乱的喊声。兀瑞席鲁遭到了攻击。

娜凡妮因为快速奔跑而不停地喘气着。她跑上通往赛勒城墙的最后几级台阶。在这里,她终于找到了芬恩女王。
她看了一眼手臂时钟。如果能够有控制疲惫的法器就好了。这不该像除痛器一样被制作出来吗?毕竟疲惫灵是存在的……
沿着城墙步道,娜凡妮向芬恩大步走去。城下阿玛朗的部队举起了新的萨迪雅司旗帜:绿色底上绘制着白色的斧头和高塔。期待灵和惧灵纷纷从战士脚下升起,这是战场上永恒的景色。萨迪雅司家族的军队还在不断涌出城门,弓箭手方阵已经开始向前移动了。他们很快就会用羽箭打乱帕胥人的军阵。
但那场风暴……
“敌人不断逼进,”芬恩对向她走近的娜凡妮说。女王的海军将领们纷纷为娜凡妮让出道路。“很快我就能亲眼评判你们著名的雅烈席军队了——他们即将迎来一场看上去不可能取胜的战争。”
“事实上,”娜凡妮说。“我们的情况比看起来好一些。新任萨迪雅司指挥官是一位颇有名望的战术家。他的士兵都得到了良好的休息,尽管在军纪方面有所欠缺,但他们以强悍和韧性著名。我们能够在敌人列阵完毕之前就发动攻击。若他们能恢复秩序,用数量压倒我们,我们还可以撤入城中,等待救援。”
芬恩的配偶科马克亲王点了点头。“这样能够确保胜利,芬恩。我们甚至有可能夺回我们的一些船只。”
此时大地突然开始颤抖。片刻间,娜凡妮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艘不住摇晃的船上。她惊呼一声,抓住城墙垛口,以免自己倒下。
城外的战场上,敌军部队和雅烈席人之间的地面碎裂。一道道裂缝在岩石上迸发,一只无比粗大的手臂从地底伸出。碎裂的岩石形成了巨大的手、前臂、臂肘和上臂。
一个至少有三十呎高的怪物从岩石中将自己拖出来,无数碎石尘埃掉落在它下方的军阵头上。看上去,它有如一副岩石制成的骷髅,有一个楔形头颅,那颗头上一双深深的眼窝里,放射出熔炉般的红色光芒。

凡莉见证了雷爪的苏醒。
飘荡在战场上的魂中,有两个格外巨大的能量体——形成它们的魂已是那样扭曲和残破,根本看不出歌者的样子了。其中一个能量体爬进了岩石地面,有如一个灵进入宝心,于是岩石便成为了它的躯体。
随后它从地下挣脱出来。在凡莉周围,帕胥人全畏惧地向后退去,同时因为他们竟然真的吸引灵来了而吃惊。那个怪物俯视着人类军队。此时另一个能量体也爬进了岩石地面,但没有立刻挣脱出来。
此外战场上还有一个能量体,比这两个巨怪更加强大。这时它正在港湾的海水之中。当凡莉看向另一个世界时,总是禁不住要朝它瞥上一眼。如果那两个略显弱小的魂都能形成令人胆寒的岩石巨怪,这个红色光团又蕴含着什么样的能量?
在实体界,炼魔纷纷向憎恶跪倒,低垂下头。也就是说,炼魔也能看到他。凡莉迅速跪下,不惜让膝盖直接撞上岩石。音质脉动着焦虑。凡莉伸手到衣袋里握住她。安静,我们不可能与他作对。
“图腊什,”憎恶将手指放到凡莉跟随的那名炼魔肩上。“老友,你在这副新躯体中看起来很不错。”
“谢谢您,主人。”图腊什回应。
“你的意识很牢固,我为你感到骄傲。”憎恶向赛勒城一挥手。“今天,我为我们的胜利准备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你对于我们的战利品有何看法?”
“即便不考虑誓门,那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位置。”图腊什说。“但我仍为我们的军队担心,主人。”
“哦?”
“士兵都很软弱,未经训练,而且心中充满恐惧。其中许多人拒绝作战,他们并不执着于复仇,主人,即使有雷爪助阵,我们也许还是会被打败。”
“这些人?”憎恶一边问,一边回头去看那些挤在一起的歌者。“噢,图腊什,你的想法太狭隘了,我的朋友!这些不是我的军队。我带他们来只是要让他们见证。”
“见证什么?”凡莉抬起头问了一句,又急忙缩起身子。不过憎恶并没有注意她。憎恶将双手展开在身体两侧,金黄色的能量从他背后流淌出来,如同有形的风。在他身后的另一个世界里,那团不断搅动的红色能量变得更加真实了。它被完全拉进了这个领域,海水立刻开始沸腾。
某种东西从海中破出,那是一种非常原始的东西,一种凡莉曾经感觉到,却从不曾真正知晓的东西。红色的迷雾,转瞬即逝,就像黑夜中一片被误认为实体的影子。红色战马在其中驰骋,伴随着愤怒的嘶鸣全速冲锋。战士的形体,杀戮和死亡,在泼溅的鲜血中成群显露。骸骨堆积在一起,形成山峰,而人们还在那座山上奋死厮杀。
红色迷雾从波涛间升起,沿着海岸线一直向北磙磙而来,吞没了一片空旷的岩石地面。它让凡莉心中生出了拼杀的欲望,那是一个美丽的愿景,是将她变得悍不畏死的战意。

最大的那个灵,那一团不断翻磙的红光,从幽界消失了。
卡拉丁惊愕地看着那一幕,又靠近到树林边缘。他感到力量从这个界域里消失……去了另一个界域?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他对雅多林和纱蓝说。他们两个还在讨论该做些什么。“我们也许有机会了!”
纱蓝和雅多林立刻来到他身边。此时那支灵的军队也开始消失,转瞬间便完全隐没在湖水的波浪里。
“誓门?”纱蓝问。“也许他们使用了它?”
没过多久,湖上只剩下六个炼魔在看守那道桥。
六个,卡拉丁心想,我能击败六个炼魔吗?
他需要吗?
“我能够和他们作战,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对另外两个人说。“也许我们还能使用幻象?我们可以将他们引开,同时纱蓝熘过去,搞清楚该如何使用誓门。”
“我想,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雅多林说。“但……”
“怎么了?”卡拉丁急躁地问。
“你们不担心那支军队去了哪里吗?”

“烈情,”憎恶说。“这里有强大的烈情。”
凡莉心中一懔。
“我已经为此准备了数十年。”憎恶继续说。“这些人的心中只有破坏的欲望,他们要向杀死他们藩王的那个人报仇。就让歌者观看并学习吧。今天我准备了另一支军队,为我们作战。”
在他们前方的战场上,人类阵线的士气明显低沉下去,他们的旗帜也开始摇摆不定。他们的上帅身披闪亮的碎甲,骑在一匹白马上。
在那副碎甲头盔的深处,闪耀起了红色光芒。
黑暗灵向那些人类飞去,迎接它们的是自愿送上的躯体。红色迷雾让那些人类充满嗜血欲望,让他们的心智彻底敞开。于是灵纷纷与他们缔结,熘进了那些敞开的灵魂之中。
“主人,您已经学会了在人类体内寄居?”图腊什用恭顺说。
“灵一直都能与他们缔结,图腊什,”憎恶说。“只需要正确的心态和正确的环境。”
一万名身穿绿色军装的雅烈席士兵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们的眼睛深处都闪烁起危险的红光。
“去吧,”憎恶悄声说。“科林早已将你们当作牺牲品!去喷发你们的怒火!杀死黑刺。正是他杀害了你们的藩王。彻底释放你们的烈情!给我你们的痛苦,然后以我的名义攻占这座城市!”
那支军队调转过头,在一名身披光耀碎甲的碎刃师率领下,向赛勒城发动了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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