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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抗拒

我在它寄达当下就注意到了,就如同你对我的土地造成的诸多纷扰那般显着。
 
是时候了。飓父说。
达利纳身边一片漆黑,身处现实世界与幻象之间的领域。这里有一片黑天,还有延伸至无穷尽处的骨白色石地。他身边的石地冒出化形再消失的烟雾。它们的化形都是常见的人事物,可能是一张椅子,一只花瓶,或是一株石苞,有时也会出现人形。
我找到她了。飓父的声音仿佛永恒的巨震摇撼此地。赛勒那的女王。我的飓风正侵袭她的城市。
“很好,”达利纳说。“请把幻象传递给她。”
芬恩正看着灿军从天而降,让一座小村庄免于怪异的强大力量刁难。达利纳想让她亲眼看见灿军曾经的样子。看见他们曾经是正义的保护者。
我该把她放在哪里?飓父问。
“放在你第一次显象给我的地方。”达利纳说。“在那个住家。和一家人在一起。”
那你呢?
“我会观察,之后再和她谈谈。”
你必须参与幻象的事件,飓父坚称。你必须扮演某个人。幻象是这样运作的。
“好。选个人吧。如果有办法的话,让芬恩看见我的真身,也让我看见她的本体。”他这时还感觉得到,腰带上的剑还在。“还有,你可以让我带佩剑吗?我不想再用火钳战斗了。”
飓父不满地隆隆作响,但是没有反对。无尽白石之地开始消失。
“刚才这是什么地方?”达利纳问。
那里什么都不是。
“但是幻象的其他部分都是真实的,”达利纳说。“所以那里为何什么都——”
那里什么都不是,飓父坚定地宣称。
达利纳陷入沉默,任自己落入幻象中。
那是我想象出来的,飓父的口气软化了些,仿佛在承认一件难堪的事。所有事物都有灵魂。不管是花瓶、墙壁还是椅子。花瓶破了以后,它在实体界可能是死的,但是花瓶的灵魂还记得自己曾经是什么。所以一切事物若要死,必须死两次。它的第二次死亡,就是众生忘记它曾是花瓶,而只认为它是一堆碎片。接着我会想象花瓶消失,形体化为无物。
达利纳从没听闻飓父讲过这么有哲学意味的谈话。他从未想过一个灵就算已经掌握飓风的大能,还会有这样梦幻的想法。
达利纳发现自己正在半空中猛冲。
他大挥双臂,惊慌地大喊。地面沐浴着第一月亮的紫光。他的胃扭成一团,衣服在空中拍打着他。他继续大喊,直到发现自己并没有向下坠落。
他并非往下坠落,而是在空中飞行。空气窜过他的头顶,不是直接击打他的脸。他现在确实看见自己发光的身体,原来他身上流动着飓光。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持有飓光——他的血管里没有新的涌动,也没有行动的迫切感。
他挡住吹向脸的强风,然后向前看。前方还有一名正在飞行的灿军,穿着蓝色盔甲的他闪闪发光,盔甲的边缘与沟槽发出最明亮的光辉。男子显然是听见达利纳的大喊,回头看向他。
达利纳向他敬礼,表示自己没事。覆甲男子点点头,再次往前看。
他是位逐风师。达利纳心里慢慢拼凑起现况。我接手了他同伴的位置,一位灿军女子。他曾经在幻象中见过这两人,他们正是飞来拯救村庄的。达利纳并不是利用自己的力量移动——逐风师用捆术带着灿军女子上了天空,就像纳拉克之战时,赛司对他所做的一样。
但他还是很难接受自己没有坠落的事情,他还是感觉得到胃部下沉的感受。他试着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事物身上。他穿着没见过的褐色制服,很高兴还带着他要求留着的剑。不过他的人物为什么没有碎甲?之前的幻象中,这名女子身穿有如发光琥珀的全套盔甲。难道这是他向飓父多作要求所致?毕竟飓父试着让他可以以本体与芬恩见面?
达利纳仍然不知道灿军的碎甲为何发光,在他的时代,碎甲没有光辉。难道古代碎甲曾经像灿军碎刃一样“活着”吗?
也许他可以从前面的灿军身上找到答案。然而他得谨慎抛出问题。其他人会把达利纳视为那名灿军女子,要是他的提问不符合此人的形象,大概只会令人困惑,不会得到答案。
“距离还有多远?”达利纳问。他的声音被风声吹散,所以他喊得更大声,才引起同伴注意。
“不远了。”男子回头大喊。他的声音在发着蓝光的头盔里回响,灿光在盔甲边缘与窥视孔里最为明显。
“我觉得我的碎甲有问题。”达利纳对他喊。“我脱不下我的头盔!”
那一名灿军的回应,竟然是消失在他眼前。达利纳看见一股由光或雾组成的气团。
头顶头盔的男子有着黑肤与黑色的鬈发,双眼发出蓝光。“脱下头盔?”他大喊。“你还没召唤你的盔甲;你要解散了盔甲,我才能用捆术带着你飞。”
噢,达利纳心想。“我是说刚才。我想要解散它,却不顺利。”
“找哈凯连问问,或是问问你的灵。”逐风师皱起眉头。“这对我们的任务有影响吗?”
“我不知道。”达利纳喊。“但是让我精神不集中。你再跟我说一次,我们怎么知道要去哪里,还有我们要对抗什么?”他听见自己的怪声,觉得有点别扭。
“准备好对抗子夜精,看到伤口就用使用重生术。”
“但是——”
荣誉之子,你会发现找到有用答案的困难。飓父隆隆作响,这些人没有灵魂或心智。他们是以荣誉意志重塑的再造之物,并没有真人的记忆。
“我们当然可以知道些什么。”达利纳用气音说。
他们只被造来传递确切的概念。再进一步只会揭露这幻象的浅薄。
这让达利纳想起他第一次进入幻象时,那座虚造的城市,那座被夷平的科林纳城比现实更整齐。但是幻象中还是有可以了解的地方,可以了解到那些荣誉当时并不打算放入幻象,却意外加入的内容。
我得找娜凡妮和加丝娜来,他心想。让她们化身为这些再造之物。
达利纳上次见到这幻象时,替代的是一位名叫希伯的男子;他是一家之父,却只能用拨火钳保护他的家人。他记得他无力地对抗一只油腻的黑夜怪物。他战斗,流血,悲呼。他似乎在永恒之中试着保护妻女,最后失败了。
这样的个人记忆虽是仿造而成,但他还是经历其中。事实上,当他看见前方偎在大石垒地的小镇时,达利纳的情绪一涌而上。他觉得很痛苦,因为他清楚记得这个地方、这些人物,而脑海中对瑷葳的记忆仍然在模煳的阴影中。
逐风师抓住达利纳的手臂,使他慢了下来。他们停在半空中,悬在村外的石台上。
“那里。”逐风师指向镇外的黑色异怪。它们有野斧犬的大小,还有反映着月光的油腻外表。它们用六足行走,不像任何动物。它们有螃蟹一般细长的腿,却有臃肿的身体和扭曲的脖颈,头部除了一张长着黑牙的嘴以外,没有其他五官。
纱蓝曾经在兀瑞席鲁的深处面对生成怪物的源头。达利纳自从知道曾有魄散躲在塔城底下,晚上越睡越不安宁。其他八个是不是就在附近潜伏呢?
“我先下去,”逐风师说。“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你到镇上帮忙镇民。”男人手按着达利纳的手。“你三十秒后就会坠落。”
男子的盔甲化为实体,坠向怪物。达利纳记得幻象中下坠的景象——那人就像坠星一样救了达利纳和他的家人。
“我们,”达利纳低声对飓父说。“我们要怎样取得盔甲?”
说出箴言。
“哪一句?”
你会知道或不知道。
好极了。
达利纳找不着他曾保护过的那一家人,没有看到塔凡或西莉。他之前在幻象见过她们,但是现在他在飞行。他不确定这次的幻象能持续多久。
飓风的,他是不是没有规划好?他本来期待到芬恩女王那里救助她,让她不要身陷危机。结果,他却在空中浪费时间。
笨蛋。他必须学着向飓父提出更精确的请求。
达利纳以能够控制的速度落地。即使他对逐风师的波动有些概念,仍对此感到惊奇。他一落地,那股轻盈感马上离开,围绕在他皮肤上的飓光消散逝去。相较于另一位亮如蓝色信标的灿军,这让他比较不容易成为目标。那位灿军正用一把大大的碎刃朝子夜精挥去。
达利纳潜行穿过小镇,身上那把普通的佩剑跟碎刃相较,简直弱不禁风——但剑总比铁钳好。怪物穿过主干道,但是达利纳躲在掩体中等它们经过。
他轻易认出那栋房子,后面有一间小谷仓,就位在庇护小镇的石壁下。他潜行过去,发现谷仓的墙已经被扯开。他记得自己与西莉从怪物手下逃走,躲在这里。
谷仓是空的,他往住房去,住房没有受到太大损伤。这栋用克姆泥砖建成的房子看起来大上很多,但似乎只有一个家庭住在这里。这么大的房子却只住一家人,不是很奇怪吗?垒地上的空间运用是很重要的。
他的设想显然不适用这个时代。雅烈席卡的居民,会把木造庄园当作财富的象征,然而这里却已有许多木造的屋子。
达利纳熘进屋内,越来越担心。芬恩的肉体不会在幻象中受伤,但还是感受得到痛楚。所以就算伤口不是真的,她也会迁怒达利纳。他可能会因此毁掉让她接受他的说法的机会。
但她已经不愿意接受了。他自顾自地想。娜凡妮同意——这个幻象不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觉得口袋里装了东西,很高兴发现其中有些宝石。灿军会使用飓光。他拿出一颗鹅卵石大小的钻石,用它的白光观察房间。桌椅东倒西歪,支脚碎裂,门悬开一半,在风中发出咿呀声。
他找不到芬恩女王的踪迹,塔凡陈尸在火炉旁。她穿着一件式的褐色裙装,现在已经残破不堪。达利纳叹了口气,收起剑,跪下来轻触她背上被妖爪刺穿的洞。
这不是真的,他告诉自己。至少不是现实。这个女人几千年前就死了。
可是看到她的惨况还是让人心伤。他踏出摇摆的大门,走进夜色之中。此时的小镇正四处传来吼叫与哭喊。
心急的他大步走上路。不……他不只是心急,还带着一丝不耐。他看见塔凡的尸体,心念一转。他不是困守于梦魇攻击的男人,也不像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恐慌。他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幻象可是在他的掌握中。他不应该害怕。
有只怪物从阴影中冲出来。达利纳汲取飓光的同时,怪物跳起来咬住他的腿。他虽然感到疼痛,但是忍耐一下,伤口就复原了。他瞥向再次攻击却徒劳无功的怪物。它退后几步,达利纳可以从它的姿势中看见它的疑惑。狩猎者不应该有这种表现。
“你们不会吃掉尸体,”达利纳说。“只是杀人取乐,对吧?我常在想人与灵有什么分别,但我们在这一点是一样的。我们都可以谋杀。”
不洁之物再向他发动攻势,达利纳这次用双手制服了它。怪物的身体如同酒袋般被挤压变形。他用飓光将这只哀嚎的怪兽撞上附近的建筑。怪兽的背先撞上墙,再跌跌撞撞地陷入数呎深的地下。
达利纳继续前进。他迳直砍杀接着出现的两只怪物。怪物的身体直接分离、扭曲,甲壳冒出黑烟。
那道光是什么?那道在前方舞蹈的光越来越强,迅捷的橘光在街道的尾端倾泻而出。
他印象中这里没有出现过火光。房子烧起来了吗?达利纳靠近以后,发现了跳着火灵的火堆正烧着家具。周围有数十名男女,各自拿着扫把和耙子等手边找得到的武器,甚至还有一、两个人手持铁钳。
达利纳看见他们周围的惧灵,知道他们吓坏了。他们还是摆出阵势,让小孩挤在中央靠近火堆的地方,无力地抵挡子夜精的攻势。火堆旁有个箱子,上面站着发号施令的人物。那是芬恩女王,她的声音没有口音。对达利纳来说,她说着一口纯正的雅烈席语,虽然说在幻象中,大家其实所言所思都使用古语。
她怎么这么快就掌握状况了?达利纳看着镇民的战斗看到入迷。他们当中有人淌血倒下,尖叫此起彼落,却也有人缠住怪物,刺穿怪物的背部来吓阻它们——其中甚至有人用的是菜刀。
达利纳还待在城镇的外围,等到那个惊人的身影发着蓝光进入视野。那名逐风师很快地解决了剩下的怪物。
最后,他瞪了达利纳一眼,说:“你站在那边做什么?怎么没有帮忙?”
“噢——”
“我们回去后要好好检讨!”他大喊,指向倒地的镇民。“快去治疗伤患。”
达利纳照着他的手势走向人群,目标却不是伤者,是芬恩。有些镇民正抱着痛哭,也有人为了存活欢呼,举起他们残破不全的武器。达利纳以前就见过这种战后的后续效应,人们的情绪会用不同的方式涌现。
火堆的热气让达利纳的眉毛开始流汗。火烟磙磙冒出,让他想起他在踏入这次幻象之前的景象。他一直喜欢真实火焰的温暖,那些跳着舞的火灵如此渴望扑火而亡。
芬恩比达利纳还要矮一呎以上,圆脸的她有着黄色的双瞳,还有赛勒那人的白色卷眉,一路垂到脸颊。她不像雅烈席女子一样绑住头发,而是任其披肩。幻象中的她有件简单的衬衫和长裤,正是她代入的那位男人的衣着,但她还是找了内手的手套戴上。
“这回,黑刺本人现身了?”她说。“沉沦地狱的,这个梦可真怪。”
“芬恩,这不完全是梦。”达利纳边说边回头看向逐风师。这名灿军正冲向街上一群子夜精。“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解释。”
“我可以减缓时间。”村民口中传出了飓父的声音。
“麻烦你了。”达利纳说。
人事物都停了下来。或者说……大大慢了下来。火堆烈焰的闪动犹如光丝,人群缓迟行动。
但达利纳没有受到影响,芬恩也是。他坐在芬恩站着的箱子旁,她迟疑一下,才跟着坐下。“这真的是场怪梦。”
“我第一次看见幻象时,也认为自己在作梦。”达利纳说。“等到幻象不断出现,我不得不理解这既确实又合理的过程不是梦境。我们不能在梦中这样对话。”
“我作梦的时候,一向觉得一切都如此自然。”
“你醒来以后就会发现不同。芬恩,我可以向你展示更多惊喜。这些遗物是一个……存在留给我们,帮助我们从寂灭时代存活的事物。”达利纳心想此时还不能讲起他的异端说法。“如果一场幻象不足以说服你,我可以理解。我也是坚持了几个月才接受这些幻象。”
“这些幻象都这么……强烈吗?”
达利纳露出微笑说:“对我来说,这是最强烈的一段了。”他望向芬恩。“你做得比我之前要好。我刚才只担心塔凡和她女儿,但最后还是被怪物包围。”
“是我让那女人死的。”芬恩轻声说。“我带着小孩逃跑,让那些怪物杀了她,可以说是把她当成诱饵了。”她双眼惊恐地看向达利纳。“科林,你有什么意图?你暗示自己掌握幻象的力量。为什么要让我身陷这样的梦境。”
“老实说,我只是想和你对话。”
“寄封飓风的信啊!”
“芬恩,我要亲自见到你。”他朝聚在一起的镇民点点头。“你办到了。你组织全镇的人,让他们在一起对抗敌人。这太厉害了。你以为我会在世界陷入类似的情况下,任你背弃这个世界吗?”
“别蠢了。我的王国正遭受着苦难,我知道我的人民的需求;我不会背弃任何人。”
达利纳看向她,抿紧嘴唇,但是什么也没说。
“好。”她厉声说。“好啊,科林。你想要挖掘事实是吧?那告诉我,你真以为我认为飓风的灿军骑士就要回归,而且全能之主选了你这个暴君兼屠夫来领导灿军?”
达利纳的回应是起身汲取飓光,他的身体冒出光烟。他说:“如果你要我证明,我是有办法说服你。虽然这看起来不可思议,但是灿军的确回归了。”
“但你没解释后面?是的,新的风暴是出现了,可能还有新生的力量。好。我不能接受的是,全能之主竟然要你这家伙领导大家。”
“我接到的命令是联合大家。”
“由神授权——跟神权时代控制政权的方式一模一样。那创日者萨迪斯又是怎么回事?他也宣称自己接受全能之主的召唤。”芬恩站起身来,沿着几乎静止在原地的镇民走动,再转身把手指向达利纳。“然后你也来这一套——不至于威胁,却由不得人反对。让我们加入联盟!不加入的话就死定了,是吧?”
达利纳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流失。他咬牙强迫自己压下棱角,然后起身。“女王陛下,你现在不讲理了。”
“是吗?噢,让我飓风的想想哦。我只是要让飓风的黑刺本人踏进我的都城,让他指挥我的军队!”
“那你要我怎么办?”达利纳大喊。“你要我看着世界崩坏吗?”
她歪着头看着他暴怒不已。
“你说得或许没错,我的确是暴君!或许让我的军队入城有很高的风险,但你也没有比较好的选择了!可能好人都死光了,你就只剩下我可以支持赛勒那!飓来飓去的说话也改变不了事实,芬恩。你可以冒着被雅烈席军队征服的风险,或者接受孤军在引虚者手下灭亡的必然!”
吊诡的是,芬恩手臂交叉,左手抵着下巴端详达利纳。一点也不受达利纳的怒吼所影响。
达利纳经过一个犹如深入泥沼缓行的矮壮男子,往他们本来坐着的箱子走去。“芬恩,”达利纳说。“你不喜欢我,这不成问题。你倒是当着我的面说说,信任黑刺比面对寂灭更糟糕。”
芬恩还是端详着达利纳,那双年迈的眼若有所思。有什么不对劲吗?他说错什么了?
“芬恩,”他再度尝试。“我——”
“我之前怎没见到这股热情?”她问。“为什么你写信的时候,不用这种方法说话?”
“我……芬恩,我那时试着合乎礼节。”
她哼了一声。“那样做只会让我觉得在跟委员会讲话,反正大家用信芦通讯时都认为对方会这样。”
“所以?”
“所以比起那样,听见有人发出真诚的怒吼反而是好事。”她瞪了周围的人一眼。“这里诡异得要命,我们可以摆脱这种情况了吗?”
达利纳不自觉地点头,主要是换取思考的时间。芬恩似乎将他的怒气视为……好事?他指向群众之间的空道,让芬恩跟着他离开火堆。
“芬恩,”达利纳说。“你说你认为用信芦对谈,面对的是一整个委员会。那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反而要我对你大吼才愿意听我说话?”
“科林,我没有要你对我大吼。”芬恩说。“但是老兄,飓风的。你知不知道过去几个月,大家是怎么谈论你的?”
“不知道。”
“你是信芦情报网上炙手可热的话题!身负黑刺之名的达利纳.科林居然疯了!他居然宣称杀害了全能之主!他前一天拒绝再战,隔天就带兵到破碎平原执行疯狂的任务!他居然说要奴役引虚者!”
“我没有那样说……”
“达利纳,大家不会把所有报告都当真,但是我有特别可靠的情报来源,那里的人表示你已经疯了。重建灿军?喧嚷着寂灭将至?你几乎可以说是雅烈席卡的国王了,就只差个头衔,可是你不与其他藩王争斗,反而带着自己的部队在泣季出动。接下来你还说有股新的风暴。这些信息足够让我认为你那时是个疯子。”
“然后风暴便现身了。”达利纳说。
“然后风暴便现身了。”
他们沿着宁静的街道前进,后方的火光曳飞,拉长他们的影子。右方的房子之间有个温和的蓝光——那是正在缓迟的时空中对抗怪物的灿军。
加丝娜说不定能从房子古老的结构了解什么,这里的居民也穿着他不熟悉的服装。他以为过往的一切都很粗糙,然而并非如此。这里的房门、建筑与众人的服装都不粗糙。这些东西几乎都很完整,只是……缺乏难以定义的某个部分。
“永飓的存在证明我不是疯子了?”达利纳说。
“永飓证明事有蹊跷。”
达利纳立刻停了下来。“你认为我和他们合作!你认为这能够解释我的行为、我的预知。你认为我之所以有不寻常的举动,是因为我跟引虚者勾结。”
“我那时只知道,”芬恩说。“信芦的另一端并不是我预期的达利纳.科林。信芦传来的言词太有礼貌,冷静得不能被信任。”
“现在呢?”达利纳问。
芬恩转身回答:“现在……我会考虑考虑。我可以看看幻象其他的地方吗?我想知道小女孩怎么了。”
达利纳沿着她的目光而去,终于在这么多次幻象后,看见小小的西莉和其他小孩坐在火堆旁,抱在一起。她的眼神中带着惊慌。他可以想象小女孩在芬恩带着她与母亲分离后,逃之夭夭的恐慌。
西莉突然动了起来,转头用空洞的眼神看着跪在她身旁的女子,准备拿起女子提供的饮品。飓父已经让幻象回到正常速度。
达利纳退后,让芬恩重回人群,来体验幻象的终结。他双手抱胸看着幻象,同时注意到身旁有闪烁的光。
“我们要再给她看更多幻象。”达利纳对飓父说。“只有让更多人了解全能之主留下来的真相,才能召集更多人手。一场飓风可以带多少人进入幻象?只能带一个?还是我们可以多带几个人加速这个过程?你可以一次带两个人进入两场不同的幻象吗?”
飓父隆隆作响。我不喜欢被命令。
“还是你想让憎恶获胜?飓父,你的傲气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傲气,飓父的口气似乎仍然顽固。我不是人。我不受令,亦不退缩。我照着我的本性行事,不这样做会觉得痛苦。
那位灿军逐风师解决最后一只怪物,走向群众,望向芬恩说:“你所学可能不多,但是你的领导才能令人惊艳。我很少看见任何人可以像你一样组织群众,作出优秀的防卫,就算是我见过的国王或军官,都没这么出色。”
芬恩歪着头。
“对我无话可说?”灿军说。“好吧。如果你想学习真正的领导能力,就来兀瑞席鲁吧。”
达利纳转身看向飓父。“这几乎跟他上次对我讲的话一模一样。”
这是设计好的,永远会在幻象里出现,飓父回答。我不了解荣誉所有的目的,但我知道他希望你和灿军互动,了解他人也可以加入灿军。
“灿军需要所有懂得反抗的人,”灿军对芬恩说。“是的,任何愿意战斗的人,都应该来雅烈席拉。我们可以教导你、帮助你。如果你有战士的心,这股热情在没有引导的情况下,可能会毁了你。加入我们吧。”
灿军大步离开,芬恩在西莉对她说话时惊跳一下。达利纳听不见女孩的低语,但他猜得到这是什么场景。幻象结束的时候,全能之主都会从幻象的人口中说话,将他的智慧传授给人,而非达利纳一开始所想的互动。
芬恩听了全能之主的话,似乎很担忧。她也应该担忧。达利纳还记得那段话。
是的,这很重要,不要让自己陷入纷争中。你要坚定。保持你的荣誉心,荣誉心自会帮助你。
然而荣誉已死。
全能之主的话语一完,芬恩转向达利纳,眼神中带着思量。
她还是不信任你。飓父说。
“她在想我是不是利用引虚者的力量创造幻象。她不再以为我是疯子了,但还是质疑我是不是加入了敌人。”
所以你又失败了。
“不,”达利纳说。“她今晚已经愿意倾听。我想她最后会赌一把,来到兀瑞席鲁。”
飓父发出困惑的隆隆声。为什么?
“因为,”达利纳说。“我知道该如何跟她说话了。她不听带着礼数或是外交辞令的话语。她要我真诚以待。而我确信这正是我能传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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