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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瑞基在起居室里打转,想将体内的炽热欲火平息下去。要在对玛丽下口之前突然控制住自己,就是件绝难办到的事。更何况他的舌头已经体味过她的味道,这让他的脊椎如着火了一般,炙烤的痛楚传遍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全身的皮肤都刺痛不已,难受的瘙痒令他忍不住想拿砂纸挫下一层皮来。

他用力搓着手臂,双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上帝啊,他必须尽快摆脱从她身上飘来的性感气味,摆脱她的灼热目光,以及摆脱那个因为玛丽放任就能对她予取予求的可怕念头。

“玛丽,我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他朝浴室内张望了一下,说,“我到里面去。如果有人靠近这栋房子,或者你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我希望你立即过来找我。不过我不会在里面待很久的。”

说完,他走进房间,关上门,不敢回头看她一眼。

瑞基面对着洗手池上的镜子,看见自己的两只眼瞳在黑暗中泛出一缕苍白之光。

哦,上帝,他绝不能让自己在这里变身,如果那头野兽逃脱出来……

对玛丽生命安全的担心令他心跳加速,也让他糟糕的情况变本加厉。

见鬼,他到底该怎么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

停下,不要再去想了,不要慌了神。先让内部机能恢复到空档再说,他试着说服自己。

他放下马桶坐垫,坐在上面,双手搭在膝盖上,强迫肌肉放松下来,然后将注意力都放到肺部呼吸上。改用鼻吸口呼的方式,专心致志地进行悠长、深度的呼吸。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世界渐渐剥离,直到所有的视觉、声音和气味都被拒之门外,只剩下他的呼吸。

只剩下他的呼吸。

只剩下他的呼吸。

只剩下他的……

冷静下来后,他才睁开眼,抬手查看,身体的颤抖已经消失。他又匆匆跑到镜子前检查虹膜,瞳色也再次变回绿色。他用手臂撑住洗手池,整个人垮了下来。

自从被诅咒之后,性爱就成了节制的一种工具,用来抵御体内的那头猛兽。在和女人上床后,他能获得足够的释放,但在情欲高涨的时候,还未到达过触发猛兽出现的地步。

可到了玛丽身上,一切都成了妄谈。他甚至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自控力,能保持到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只让她享受到性高潮的快乐。可是紧接着,连她的呼喊中带出的该死颤动都能将他的欲念直接推入危险地带。

他深吸了一口气,唯一庆幸的是他迅速地将自己困在了这里。只要离开玛丽身边,只要控制住自己的神经,他就能将这股冲动打压到可控的程度。感谢上帝,他不由得在心中赞美道。

瑞基冲下马桶,在洗手池前洗了把脸,用毛巾擦干手。他在开门的同时做好了准备,因为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当他再次见到玛丽时,那种冲动也许会再次掀起小小波澜。

果真如此。

玛丽穿着卡其短裤和羊绒毛衣,正端坐在沙发上。烛光的映照加深了她脸上的不安之色。

“嘿!”他打了个招呼。

“你还好吗?”

“嗯,”他摸摸下巴,“刚才很抱歉。有些时候,我需要一小段时间调整一下。”

玛丽睁大了双眼。

“怎么?”他问道。

“已经六点了啊。你在里面已经待了快八个钟头了。”

瑞基暗暗咒骂。就恢复速度而言,这一次也太久了些。“我不知道竟然拖了那么久。”

“我,呃,我进去看了你一两次。我很担心……不提了,有人打电话给你,是叫罗斯?”

“瑞斯?”

“就是他。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所以最后我就听了。”她低头望着手,“你确定没事吗?”

“我现在很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吐了出来。调整呼吸并没有令她的紧张情绪得到些许缓解。

“玛丽,我……”真该死,他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事情不会显得太难以接受呢?

“没事的,说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紧的。”

他走过去,坐到了她的身边。

“听我说,玛丽,今天晚上,你得跟我走。我要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我相信那里才能够保障你的安全。次生人,就是在公园里出现过的那些家伙,可能会来追捕你,而且他们会优先搜索这里。因为你和我在一起,所以现在你也成了被追杀的目标。”

“我们要去哪里?”

“我希望你待在我身边,”假如瑞斯容许他俩进门的话,“你留在这里很危险。如果那些杀手要追踪你的话,很快就会出现的。我说的就是今晚,跟我一起走吧,离开几天,直到我们想好后面怎么办。”

此时此刻,那些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似乎都在刻意回避他,但他肯定能想到办法的。自从将玛丽揽进他的生活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他的一份责任,他绝不可以留下她一个人,在毫无抵抗能力的情况下继续在这里生活。

“你要相信我这一次,只离开没几天。”

玛丽整理好行李,觉得自己已经疯了,竟然答应跟着一个吸血鬼去某个天知道会是怎样的地方。

不过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瑞基。她对瑞基充满了信心。他太过诚实,不会撒谎。况且她的专家门诊预约要等到周三下午,她还跟公司申请休了下周的假,又被救助热线给暂时遣返了。她不会因为离开而错失什么。

她走下楼,回到起居室里,瑞基转身将野营包甩到肩上。

她注意到他的黑色西装夹克内变得鼓鼓囊囊,她不记得之前有那般臃肿。

“你带武器了?”她问道。

他点点头。

“带了什么?”他只是望着她,不置一词,玛丽只得摇摇头,“你是对的,也许我不知道会更好些,我们走吧……”

两人上了车,车子悄无声息地驶入22号公路,进入了卡德维尔城郊和另一座大型城镇的交界处。这是片“三不管”地带。丘陵起伏,树木浓密的荒郊野地里,除了枝叶茂密的树丛外,空无一物,路边偶有几座腐朽的双单元简易平房。这里没有路灯,偶尔有车辆经过,另有不少的鹿群在此聚集。

离开玛丽家二十多分钟后,瑞基驾车转进一条狭窄的单行道。延伸的道路将两人引入一段逐渐上升的坡道。她注视着车前灯照射下的前路,无从分辨去向。最奇怪的是,道路两旁的树林似乎完全找不到一个可供鉴别的标记。事实上,周围的景色像是质量低劣、模糊失真的影像,罩上了一层无可名状的屏障。无论多么用力地眨眼睛,也看不穿这层薄雾。

一扇黑铁大门突然显现,玛丽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瑞基按下车库的按钮,沉重的大门一分为二,让出堪够车子挤过去的一道窄缝。前行片刻,他们又遇到了另一扇铁门把关,这一次他摇下车窗,在对讲机上按下一串密码,一个愉悦的声音迎接了他的到来。他抬头向左上角的安全摄像头点了点头。

第二道大门开启,瑞基随即加速,穿过一条漫长的上坡道。转过一处拐角,又是一座六米高的砖墙奇迹般地屹立于车前,和之前遇见的那道铁门颇为相似。穿过砖砌的拱门和另一道障碍物,两人进入一处庭院。

一座精美的喷泉座落在院落的正中央。庭院的右边则是一栋灰色石头砌成的四层楼高档宅第,恰如恐怖电影的宣传短片中常见的样式:阴郁,哥特风,压迫感十足,大量的阴影剥夺了安全感,让身处周遭的人感受到难以承受的紧张气息。主楼的正对面则是一座单层的小屋,就像韦斯·克雷文19的恐怖电影里的场景。

六辆贵得让人咋舌的高级欧洲车有序地排成一列,瑞基将法拉利停在凯雷德和奔驰车之间。

玛丽钻出车,伸长脖子眺望那栋豪宅。她总觉得自己一直被人注视着。事实也是如此,石像鬼们端坐在屋顶上,注视着她的到来。当然,还有不少安全摄像头。

瑞基跟了上来,手上提着她带来过夜的行李。他嘴唇紧紧闭着,眼神紧张无比。

“我会照顾你,你明白的,对吧?”看到她点头后,瑞基微笑道,“会没事的,但是我想你紧紧跟在我身边,我不希望两个人分开,这样说够清楚了吧?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待在我身边。”

同一个命令还要再三叮嘱,她心想,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来到一道久经风霜的铜门前,瑞基推开一侧的房门,进入四面通风的宽敞门廊,巨大的门栓锁了下来,震颤的回声在脚底徘徊。继续往前是另一道巨大的木制门,上面镌刻着各种符号。瑞基在一个键盘前敲下了密码,一阵响亮的移动声后,门锁打开。他握紧她的手臂,打开第二道门,领着她走进大厅。

玛丽叹道:“好壮观。”

一个色彩斑斓、虹彩多姿的大厅出现在眼前,如同在一处洞穴里发现了一座鲜花盛放的花园般出人意料。绿色孔雀石和大理石材质的三棱石柱伫立在多层马赛克地板上。整座墙面被漆成了耀眼夺目的黄色,墙上到处悬挂着镶有黄金边框的镜子和水晶烛台。天花板离地足有三层楼高,上面绘着一幅大师级别的画作。继续向前,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一座气派的豪华楼梯拾级而上,通往二楼的阳台。

这里简直如同冬宫一样精致美丽,但屋内的声音却远没有外观上看来的那么高雅。左边的房间里传来轰响的说唱音乐,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低沉的喊叫。台球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人大呼小叫道:“接长传,‘条子’!”一只橄榄球随即飞入了大厅,然后一个强壮的男人紧跟其后奔了出来。他跳到半空中,双手还没触到球,就被另一个身形更加魁梧的男人重重撞上。两人的四肢绞缠在一起,一同摔倒在地板上,滑行着撞上了一侧墙壁。

“老子抓到你了,‘条子’。”

“但是你没抢到球,吸血鬼。”

两个男人在地上推搡翻滚,继续争抢橄榄球,其中一个甚至骑到了另一个的身上。斗嘴、笑声和善意的咒骂直冲富丽堂皇的天花板外。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男人也跑出来查看情况。紧接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矮小老人自右边出现,他的手中捧着插满鲜花的水晶花瓶。一身管家打扮的老人走上前来,笑意融融地看着扭打作一团的两人,脸上满是纵容的神情。

下一刻,一切突然变得静寂无声,因为所有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玛丽。

瑞基一个跨步,挡在她的身前。

“混蛋。”有人骂道。

从这群男人中走出一个人来,如同一辆坦克般,气势汹汹地冲向瑞基。他的头发剃得极短,像军人式的板寸。玛丽有种古怪的感觉,似乎之前曾在哪里见过他。

“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瑞基将她的行李往脚边一放,双手横在胸前:“瑞斯在哪儿?”

“我在问你问题。”对方打断道,“你带她过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见瑞斯。”

“我告诉过你,把她的问题解决,还是你希望我们来帮你完成这事?”

瑞基和他针锋相对,毫不相让:“说话小心点,托尔,不要逼我伤到你。”

玛丽回头看了一眼,通往门廊的门依旧敞开着。现在看来,乖乖在车里等着,让瑞基处理完这件事情后再作打算,似乎是个不错的点子。尽管瑞基之前刚说过,要自己跟在他身边。

她一边关注瑞基的情形,一边向后退去,直到身体撞上某个坚硬的物体。

她转身扭头一看,顿时声音变了调。

挡住她逃跑去路的那个家伙有着一张疤痕交错的丑脸,黑色的眼瞳里只剩下石头般冰冷的愤怒。

在恐惧驱使她拔腿逃离前,那个人已经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从门旁甩了过去。

“你别想着逃走了。”他亮出长长的尖牙,上下打量她,“有趣,你并不是他平常上的货色,可你还活着,而且吓得要尿裤子了。嗯,你很合我的口味。”

玛丽尖叫起来。

大厅里的所有人转过头来。瑞基立刻冲上前将她从疤脸身边拉开,紧紧搂在身边。他开始用她听不懂的那种语言说话,语气颇是凌厉。

疤脸男人眯缝着眼,奚落道:“‘好莱坞’,放松点,把你的小玩物藏在这里也不错啊。你是要一起分享呢,还是和往常那样,自己吃独食呢?”

瑞基看上去像是要冲上去猛揍他一顿,就在他扑上去的一瞬间,一个女人的声音制止了他。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把她吓到了。”

玛丽从瑞基的胸口移开视线,看见一个女人从楼梯上款款走下。她的装束非常家常:长长的黑发,蓝色牛仔裤,白色高领罩衫。一只小黑猫匍匐在她的臂弯里,一声接一声的乖巧叫唤像不停歇的缝纫机般密集。她来到几个男人中间,众人自觉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瑞基,很高兴你安全回家了。瑞斯马上就下来。”她手指着其他男人跑出来的那个房间,命令道,“你们其他人现在都回里面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如果你们要砸球玩,就到台球桌上去砸。再过半个小时吃晚饭。布奇,你把橄榄球带走。”

她把一群人都赶了出去,仿佛他们是群爱惹是生非的讨厌鬼一般。只有板寸头留了下来。

他望着瑞基,显得冷静:“我的兄弟,这事情的后果不堪设想。”

瑞基的脸色刹那变得严峻不已,两人再次用那神秘的语言你来我往。

黑发女人则向玛丽走来,一手继续抚摸着小猫的脖子:“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处理好的。我是贝丝,这是小布。”

玛丽深吸了一口气。在这片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丛林里,突然寻找到了孤零零的女性哨所,让她不假思索地选择了相信她的话。

“我叫玛丽,玛丽?露丝。”

贝丝拍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又是獠牙。

玛丽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颠倒。

“她晕过去了。”贝丝伸手去扶玛丽,大叫一声,“瑞基!”

她的膝盖一弯,一双健壮的臂膀即刻环住她的腰际。

在她彻底昏厥之前,只听到瑞基说:“我带她上楼,到我房间去。”

瑞基让玛丽躺在自己的床上,用意念打开一盏台灯,柔和的光芒亮起。哦,上帝啊,他到底干了什么,他竟然把玛丽带进基地来了。

她的身体轻轻动弹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他热切地说道:“你在这里很安全。”

“嗯,是吗?”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现在相信你了,”她浅浅一笑,“抱歉,刚才晕过去了,我不是动不动就犯晕的人。”

“百分之百理解。你看,我得去和我的兄弟们见上一面。你看到我门上的铁锁了吗?只有我才有钥匙,所以你留在这里会很安全。”

“那些人看到我以后很不高兴。”

“那是他们的问题。”他将她的头发捋到耳后,像是要亲吻他,但突然又站了起来。

她躺在他的大床之上,在如山般的枕头堆里筑巢,看上去如此诱人。枕头是他坚持要准备的床上用品。瑞基甚至开始幻想明天就在这张床上要了她,然后日复一日……

这或许并不是个错误,他在心中决定,她本就应该留在这儿。

“瑞基,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呢?我是说,你真的不欠我什么,何况,你几乎都不了解我呀。”

因为你是我的,他的内心如是答道。

他将这点小心思埋藏到心底,弯下腰,用食指抚弄她的脸颊:“我不会去太久的。”

“瑞基……”

“就让我来照顾你吧,你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他将房门在身后关上,锁上门锁,然后下楼走去大厅。

兄弟们都在扶梯口等着。瑞斯站在最前方。国王的神色不悦,黑色眉毛深埋在墨镜之下。

“你们想在哪里解决?”瑞基问道。

“去我的书房。”

大家依次进入商谈用的书房,瑞斯走到桌后坐下,托蒙特跟了过去,站在他的右后方。费瑞和萨迪斯特靠在一堵真丝窗帘盖住的墙上,维肖斯捡了一张壁炉旁的摇椅坐下,顺手点了一根手卷烟。

瑞斯摇头叹道:“瑞基,老兄。这次我们的问题严重了。你不但违反了最直接的命令,而且还是连着两次。现在,你又把一个人类搞进这栋房子,你知道这是被禁止的……”

“她处在危险……”

瑞斯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整张桌子都震得跳了起来:“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打断我的话。”他继续道,“我刚才说过了,你违抗了托尔的命令,而且还带着一个人类出现,这是罪上加罪。你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东西?该死的,你又不是白痴,可是看看你做的事。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她跟我们完全没有交集。而且你应该知道,现在她的记忆已经转成长期记忆了,再想移除就会有损伤,她的记忆已经彻底定性了。”

瑞基感到怒吼在胸腔内积聚,无法压抑下去,一股声浪在房内扩散,像是气味般弥漫:“绝不能因为这样就杀了她。”

“好吧,你看,这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把她带到了我们的地盘,就等于交给我来作决定。”

瑞基露出利齿:“那就我走,我带她一起走。”

墨镜之下,瑞斯的眉骨陡然一跳:“现在可不是威胁的好时机,我的兄弟。”

“威胁?我他妈的认真得要死!”他揉搓着脸,试着控制呼吸频率,让自己冷静,“你听着,昨天晚上我们两个人被好几个次生人偷袭了。她被他们抓住了,因为我要去救她,所以至少有一个家伙从我手底下活着逃脱了。整件事里,她的手袋弄丢了。要是那群杀手里有任何一个还活着,他们肯定把那只该死的包给捡走了,你猜也猜得到。就算我把她的记忆抹得一干二净,她家里也不会安全,所以我不会放任她被次生人社团掳走。如果她跟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唯一能保护她的方法就是带她一起销声匿迹。这正是我要做的事。”

瑞斯皱紧眉头:“你知不知道,你选了这个女人,会给黑剑兄弟会招惹多少麻烦?”

瑞基也叹着气,上帝啊,他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发展成现在这样。不过事已至此,他必须坚持。

他感到坐立不安,走到玻璃墙前,透过玻璃往外望去,外面是层次分明的花园、游泳池和广阔的草坪。他的目光并未在精雕细琢的景观上停留。他的眼中只有庄园内的各种安全保护系统:安全探照灯照亮了每个角落;摄像头记录着每一处的大小动静;移动探头不间断地监视和记录下每一个瞬间,包括每片色彩斑斓的树叶落到地上的动静;若是有人想要翻墙而入,将会得到三百瓦电流的晚安问候。毫无破绽。

对玛丽来说,这里才是最安全的环境,而不是某个破落酒吧。

“对我来说,她不是随便谁就能取代的女人,”他小声反驳,“要是可以,我会让她成为我的谢岚。”

有人低声喝骂,其他人则整齐地发出惊讶的吸气声。

“你甚至都不认识她,”托蒙特尖锐地指出,“而且她是个人类。”

“那又如何?”

瑞斯的声音低沉,也很坚定:“瑞基,兄弟,不要因为这事脱离黑剑兄弟会,我们需要你,吸血鬼种族需要你。”

“那么看来,她可以留下了,是不是?”趁着瑞斯气急败坏暗自咒骂之际,瑞基转过身问道,“如果贝丝有危险,你会容许有任何东西挡在你的面前,妨碍你去保护她吗?哪怕是黑剑兄弟会的人?”

瑞斯从椅子上站起来,迈开大步绕到了桌前,直到两人的胸膛几乎贴在了一起。

“我的贝丝和你所作的选择,还有你让我们陷入的这个状况毫无干系。和人类的接触只能限于他们的地盘里,你知道规矩的。而且,这栋房子除了兄弟们以及他们的谢岚之外,其他人等谢绝入住。”

“布奇怎么说?”

“他是特殊例外,而且因为维看到他的未来,所以才允许他留下。”

“可玛丽又不会永远待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你觉得次生人社团会放弃追杀她吗?你觉得作为人类这样的种族,会突然对其他种族变得宽容吗?现实点吧!”

瑞基的声音小了下来,但是目光依旧坚定:“她生病了,瑞斯,她得了癌症。我想要照顾她,不只是因为次生人带来的危险。”

房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见鬼,你跟她有了牵挂,”瑞斯抬手捋着长发,“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才刚认识她,我的兄弟。”

“你往贝丝身上下印记,让她成你的女人又花了多长时间?有二十四小时吗?哦,对了,你等了两天呢。嗯,你耐性真好,等了好一段时间呢。”

瑞斯哼出一声冷笑:“你敢不敢继续把我的谢岚和她混为一谈?”

“吾王,你看,玛丽她……对我来说非常与众不同。我只知道她在我的心中打鼓,让我无法忽略……该死,是我不想忽略。更不想因为一念之差,就让她落到次生人社团手里,那根本不在我的选择之内。只要涉及到她的事,我身体里的每一点保护本能都会超负荷运转。我根本放不下,就算是为了黑剑兄弟会也不行。”

瑞基陷入了沉默,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如果我允许她留在这里,”瑞斯开口道,“只能是因为你将她看作是你的配偶,而且她必须保证管好自己的嘴巴。还有,我们还是必须处理你违抗托尔命令的错,我得把情况报告给纪事圣女。”

瑞基松了一口气,身体一松:“我会单独承担任何不良后果。”

“那就这样吧。”瑞基重新坐回桌后,“兄弟们,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讨论。托尔,该你说了。”

托蒙特跨步上前。

“是个坏消息。我们从一个平民家庭听说,昨天晚上,一个刚刚经历转化的男性吸血鬼在城区里失踪了。我给周边的所有居住者群发了邮件,提醒他们外出时提高警惕;还有如果发现有人失踪,要立即汇报给我们。另外,布奇跟我谈过了,这个‘条子’的脑袋很好使,如果我把他也叫进来处理这些小事务,有人有意见吗?”看到一众人摇手的表示,托蒙特的视线集中到瑞基身上,“现在跟我们讲讲,昨天晚上在公园里发生了什么?”

瑞基离开后,玛丽一直等到能够控制身体重心后,才爬下床。她站起身来,检查了一下房门。坚固的房门被牢牢锁住,让她觉得颇有安全感。她发现右侧有个顶灯的开关,随手按下,光明洒满了整个房间。

上帝……这里简直可以媲美英国皇室的温莎行宫了。

红色和金色的丝质长条状窗帘挂在窗户上,绸缎和天鹅绒布料装点着一张法国大革命时代的古董大床。每根床柱都是由完整的橡木树干制成的。地上铺着法国奥博松高档地毯,墙上挂着好几张油画……

伟大的主啊,那幅《圣母和圣婴》是鲁本斯的真迹吗?

不过,房间里的装饰并不只有常出现在苏富比拍卖场的古董,还包括了一台液晶电视,一套足够支撑“超级碗”20半场表演秀的音响,一台美国航天局等级的电脑,地板上还放着一只XBOX游戏机。

她晃悠到书架前,真皮包裹的外文书籍气派地排成一列,她满意地扫过每本书名,目光最终落在一列DVD电影上。

哦,他的偏好可真是符合美国通俗文化。

《王牌大贱谍全集》、《异形》、《异形2》、《大白鲨》、《白头神探》三部曲,《哥斯拉》、《哥斯拉》,还是《哥斯拉》,整层书架剩下的地方都放满了《哥斯拉》电影。她继续去看下一层书架里的DVD,《13号星期五》、《万圣节》、《猛鬼街》、《疯狂高尔夫》、《鬼玩人》,好吧,至少他没有费心思去收藏这些电影的续集。

玛丽走进浴室,拨亮了灯。大理石地板的正中央安置着一座按摩浴池,面积足足有她家起居室那么大。

这才是真正的奢华美,她心道。

外面传来开门声,听到瑞基喊她的名字,她才松了口气。

“我在里面参观你的浴缸,”她回到卧室,“出什么事了吗?”

“一切都好。”

你确定吗?她本想开口问,因为瑞基朝内置衣柜走去,神情看来很紧张,说话时有些出神。

“不用担心,你可以留在这里了。”

“但是……”

“没有但是。”

“瑞基,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天晚上我要和我的兄弟们出去。”他脱掉西装外套,拉着她走到床边,坐在自己身边,“那些犬仆是我们的仆人,都知道你在这里。他们忠诚得不可思议,而且待人很友好,所以你没什么好害怕的。弗里茨,他负责打理这栋房子,再过一小会儿他就会拿些吃的上来。如果你需要什么,只要告诉他就行。黎明前我会回来的。”

“在那之前,我会一直被锁在这房间里吗?”

他站起身,摇了摇头:“你可以随心所欲在这屋子里走动,没人敢碰你的。”他从一只皮盒子里抽出一页纸,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需要我,你就给我电话,我可以立刻赶回来。”

“你在这里的某个地方藏了传送门吗?”

瑞基认真地注视着她,随即消失不见。

并不是飞快冲出房间的消失,而是“噗”的一下,整个人彻底消失!

玛丽惊异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赶紧用手捂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

瑞基的手臂却从她的身后搂了上来:“立刻回来。”

她急急抓过瑞基的手腕,用力挤按骨头,想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这一定是魔术,”她半信半疑,“你的魔术师礼帽底下还藏了什么?”

“我可以按开关。”整间屋子顿时陷入黑暗之中,“我也可以点蜡烛,”衣柜前的两只蜡烛立时亮起,“而且我对开锁和控制小东西也很在行。”于是她听见门锁上的搭扣开合,接着是壁橱橱门开启和关闭。

“哦,我还有个本事,用我的舌头和樱桃梗表演绝技。”

他在她的脖颈上印下一吻,走进了浴室。房门合上,她听见喷淋头出水的声音。

玛丽僵在原地,脑子里仿若黑胶唱片上放歪的跳针,划不上纹路,特别是在得知某人有着诸多的古怪行径,而且大多颠覆现实之后——不是大多,简直是所有。她望向那批DVD收藏,决定依靠电影剧情来逃避现实的处境。

过了一会,瑞基走了出来,腰间搭着一块毛巾。他刮了胡子,身上带着香皂的清香。玛丽已经趴在床上,电视里正放着《王牌大贱谍?金手指》。

“嘿,这部很经典。”瑞基望着屏幕,笑得合不拢嘴。

她却早已抛下电影的情节,只顾望着他宽阔的肩膀,手臂上的坚实肌肉,毛巾之下的臀形,还有那幅栩栩如生的文身。那头凶残的怪物盘着身子,白色的眼睛跳脱灵动。

“双胞胎,罗勒,双胞胎。”瑞基恰到好处地模仿着电影里的台词,从语气到时间都分毫不差。

接着朝她坏坏一笑,朝衣橱走去。

她违背心意也跟了过去,靠在衣橱一侧,想摆出自然点的姿势。瑞基正背对着她套上黑色皮裤,后背一丝不挂,拉上拉链时,肌肉的摆动幅度让那幅龙文身像是在起伏腾飞。

她从口中逸出一声轻轻叹息。多好的男人啊,噢,吸血鬼,随便他是什么,她心叹。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没事吧?”

事实上,她感到全身火热。

“玛丽?”

“我很好,很满足。”她低垂着眼,想将兴趣转移到地板上那一长列的皮鞋上,“事实上,我需要用你的电影收藏进行下自我治疗,解决一下文化差异带来的晕头转向。”

他弯下腰开始穿袜子,她的目光仿佛凝固在他的皮肤上了,如此光洁、如此顺滑……

“关于睡觉的事,”他说道,“我就睡地板好了。”

但是我想跟你睡在大床上,她心中暗暗回嘴。

“别傻了,瑞基。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而且这张床宽得足够睡得下六个人。”

他犹犹豫豫地回答:“好吧,我保证不会打呼噜的。”

要不要再保证管好你的手,让它们放在你自己身边呢?玛丽暗自揶揄。

瑞基穿上黑色短袖衬衫,将脚套进一双马靴,然后停下动作,目光落在衣橱边的巨型铁质柜子上。

“玛丽,你为什么不回外面的床上去呢?给我一分钟,好吗?”

她脸上一红,转身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侵犯你的隐私……”

他急忙拉起她的手解释:“不是那样。接下来看到的东西,也许你不会喜欢。”

说得好像在经历了今天的种种奇遇之后,还能有更多让她惊讶的事情?

“那你继续吧,”她嘀咕道,“你做……你要做的事。”

瑞基用拇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手腕,随后打开铁柜。他从柜子中取出一只空荡荡的黑色真皮剑套,挂到肩头,移正到胸前的位置。接着拿出一条类似警察佩戴的宽皮带,和剑套一样,上面并没有装武器。

他又望了玛丽一眼,接着回身取出各种武器。

两把黑色刀刃的长匕首被他依次插进胸前的剑套里,匕首柄朝下;接着是一把闪光铮亮的手枪,他迅速检查了枪管,插到腰后;再将闪着寒光的星型暗器和弹头涂成黑色的子弹夹逐一扣到腰带上;之后又是一把短刃,不知被他藏到了身上的哪个部位。

他从衣架上拿下黑色皮风衣,披在最外面,拍拍几个口袋,随后又从武器柜里拿出一把手枪,简略检查后收进风衣内袋。他往风衣外面的口袋里又放了些投掷武器,以及另一把匕首。

当他再次转身和玛丽面对面时,玛丽吓得不由退后了好几步。

“玛丽,不要这样看着我嘛,弄得我像是个陌生人一样。虽然带了这些东西,我还是我啊。”

她却不停后退,直接撞上了床沿。“你就是个陌生人。”她低声道。

瑞基眉头一皱,声音变得毫无感情:“黎明之前我会回来的。”

说完,他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玛丽坐在床边,盯着地毯。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直接向电话走了过去,提起了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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