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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特洛伊复活了。醒过来的剎那,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座密闭的容器里,感觉像棺材,而面前是一片厚厚的玻璃,几乎贴着他的脸,上面结了霜。

  容器里冰冷幽暗,隔着玻璃,看得到外面有黑影晃动。他想抬起手敲玻璃,可是肌肉松软无力,根本不听使唤。他想大叫,可是却只像是咳了几下,根本叫不出声。他感觉嘴里有一股恶臭。外面有人正在打开容器上沉重的锁,慢慢掀开盖子,长年没动的铰链嘎吱嘎吱响,外泄的气体一阵嘶嘶声,这些刺耳的嘈杂声回荡在他耳中。

  上面的灯光好刺眼。他感觉到有人触摸他,那个人手好暖。那些人扶他坐起来的时候,他还是咳个不停,呼出来的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团雾。有人拿了一杯水和几片药丸给他。水好冰,药丸好苦。特洛伊很费力的吞了几口。他手抖个不停,几乎端不住杯子,需要旁边的人扶着他的手。吞下药丸之后,他忽然感觉脑海中涌现出一幕幕的回忆,那画面有如噩梦中的景象,年湮代远的记忆和近似昨日的记忆混杂交织。他不由得浑身颤抖。

  有人帮他穿上一件纸袍,撕掉他身上的胶布,抽出插在他鼠蹊部位的管子,然后开始拉他的手臂。两个穿白袍的人准备把他扶出冷冻舱,这时候,四周忽然冒出浓浓的蒸气笼罩住他整个人,但很快就消散了。

  特洛伊慢慢坐起来,刺眼的强光害他眼睛眨个不停。由于长期闭着眼,他必须很费力才张得开眼皮。他看到旁边有无数的冷冻舱,排成好几列一路延伸到远处那弯弯的墙面。天花板垂得很低,他彷佛可以感觉到上面层层堆栈的泥土那令人窒息的沉重,还有,时间的重量。多少年过去了,他在乎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什么都没了。

  药丸卡在他喉咙,感觉刺痛。他拚命想吞下去。没多久,他发觉脑海中的记忆开始消逝,彷佛醒来之后梦境逐渐消散。他已经抓不住他所熟悉的一切。

  他猛然往后一倒,但那两个穿白袍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他们立刻抓住他,让他慢慢躺到地上。他浑身抖个不停,身上的纸袍窸窣作响。

  这时候,无数的记忆又猛然回到脑海中,那一瞬间,一幕幕的景象如暴雨般倾盆而下,但转眼又消失了。

  药丸的功效有限,需要更多时间才能够彻底抹灭过去的一切。

  特洛伊低下头,两手掩着脸开始啜泣。有人伸手轻轻按着他的头,那是一种同情的举动。那两个穿白袍的人站在旁边任由他啜泣,没有催促他。这种体谅的心情,会一个接一个传递下去,因为,每当冷冻舱里有人苏醒过来,都会经历同样的过程。

  最后……遗忘过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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