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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克瑞普林

卡佐听见有人在高喊他的名字:嗓音空洞而遥远。
他先前的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攀登上,用足尖和手指嵌进石块和灰泥上那些不牢靠的凹口里。他为发现这些凹槽而欣喜,又好奇于开凿者的身份。是古代的小偷?爱好探险的小孩子?还是哪位瑟夫莱魔法师?但说真的,这不重要。他光靠墙壁上原本就有的那几个立足点也能爬上墙壁的交会处,不过这些年代古老的凹口的确帮了他相当大的忙。
但在两个猛冲而来的士兵面前,这些凹槽对保全他性命的帮助就微乎其微了。他还差了一王国码的距离,而以他攀爬的速度,没法在冰冷的铁刃刺进身体前爬完全程。
他无声地向满瑞斯和翡由萨祈祷,然后弯曲膝盖,用尽全力跳向右上方,朝着前面那个手持长矛的士兵冲去。
问题在于,这一跳让他离开了墙壁。不算太远,但足以令他无法再次接触到墙面。他感到下方的鹅卵石路面正渴望碾碎他的脊骨,与此同时,他把双臂伸长到几乎快要脱臼的程度。
正如他祈祷的那样,看到有个疯子朝自己扑来,那长矛手给吓懵了。如果逻辑能指引行动,那他就该退后几步,让卡佐只能抓住空气,然后大笑着看他掉下去。
可那人却本能地把长矛刺向了卡佐。
卡佐堪堪抓住锐利矛尖上方的粗实木杆,令他欣喜的是,那士兵的第二个反应就是抽回长矛。这一下把卡佐拉近了墙壁,而他松开矛杆,用手臂和胸口的上半部分抱住了围墙的顶端。
失去重心的长矛手向后倒下。围墙很宽,所以他没有掉下去。可由于他摔倒在地,同伴也仍有几步之遥,卡佐便有了时间飞快起身,拔出埃克多。
第二名粗心的士兵垂低了矛尖,准备攻击。卡佐愉快地发现他只穿戴着链甲胸甲和头盔,不像骑士那样身穿板甲。
长矛刺来之时,他用普瑞斯默式格开,快步走向对手,左手抓住矛柄,剑尖上挑,没入咽喉。要不是因为士兵穿着盔甲,他或许会选择比较不致命的位置,但对手暴露在外的就只剩下大腿了,他的剑会有被腿骨卡住的危险。
正当那人丢下长矛,双唇间吐出绝望的尖啸时,卡佐转过身,面对着已经爬起身来的那个长矛手。
“Controz' osta,”卡佐说,“Zo dessrator comatia anterc' acra.”
“你咕哝啥呢?”那人紧张得尖叫起来。“你到底在说啥?”
“抱歉,”卡佐说,“谈到爱人、美酒或者剑术的时候,我比较习惯用我自己的语言。我引用了剑术宗师阿弗拉迪奥·瓦尔莱默的著名论述,内容是——”
那人尖叫着冲来,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让卡佐不禁怀疑这些人究竟有没有受过教育。
他双腿叉开,矮身躲过攻击的同时伸出手臂。被前冲之势导引的对手看上去就像是自行撞上卡佐的剑尖的。
“‘对抗长矛时,剑客应当移向矛尖内侧’。”卡佐继续把话说完,而这时那人已经在他身边瘫倒下来。
左方的塔楼又跳出一个守卫。卡佐摆出架势,一面等待,一面思索:在御前护卫前来支援前,他得对付多少个士兵?
这个守卫给卡佐带来了更多乐趣,因为他明白对手必须近身才能攻击。所以他像德斯拉塔那样运用步法,让守卫以为有拉近距离的大好机会,实际上却打算让那人为自己鲁莽的突进付出代价。
更有趣的是,他听到身后传来喊声,而在他面前,下一位士兵已经沿着墙壁飞奔而来。
他阴沉地笑了笑,开始传授《Controz' osta》那一章里余下的部分。
安妮屏住呼吸,看着卡佐一如既往地做出她能想象到的最疯狂的举动,而且还活了下来。
奥丝姹站在那儿,身侧的双手捏成了拳头。随着战斗的进行,她的指节也愈加发白,直到最后御前护卫们出现,蜂拥着扑上墙壁,加入维特里安人一方。
卡佐用一只手抓紧了他的宽沿帽。
“圣者啊,”奥丝姹喘息未定地说,“他为什么总要——”她没把话说完,而是叹了口气,“他爱打斗胜过爱我。”
“我相信事实不是这样,”安妮努力用令人信服的语气答道,“不管怎么说,至少他爱的不是另一个女人。”
“我倒宁愿是那样。”奥丝姹回答。
“等到发生那种事的时候,”安妮说,“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发生那种事’吧。”奥丝姹显得有点警惕。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安妮说。不过她心里很清楚,男人总爱寻花问柳,不是吗?她父亲就有很多情妇。宫中的女士们一致认为这是男人的天性。
她转头回望那个瑟夫莱的屋子。她和奥丝姹已经退后了一段距离,以便看清墙上的动向,可主母乌恩却仍旧等待在门口的阴影中。
“抱歉打扰你,主母乌恩,”她说,“不过我现在很想谈谈克瑞普林通道的事。”
“当然可以,”那老妇人应道,“请进吧。”
瑟夫莱带她们去的房间平凡得令人失望。固然,它带有异域情调:一块色彩斑斓的毛皮地毯,一盏刻成天鹅形状的骨制油灯,深蓝色的窗格带来的柔和光线又令人如同置身水底。但除了最后一点之外,它和那些贩卖异国货物的商人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
主母乌恩指了指几张排成环状的扶手椅,直到她们落座之后方才坐下。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个瑟夫莱——一名男性——手里端着托盘进了房间。他鞠了一躬——托盘上的茶壶和杯子纹丝未动——然后把它放在一张小桌子上。
“你们要喝茶吗?”主母乌恩愉快地问道。
“太感谢你了。”安妮回答。
那个男性瑟夫莱看起来很年轻,年纪不比十七岁的安妮更大。他身材瘦削,相貌奇异,却依然很英俊,而且双眼是令人惊讶的钴蓝色。
他走出房间,过了一会儿,端着胡桃面包和橘果酱的他又回来了。
安妮抿了口茶,发现它带着柠檬、柑橘和某些她不太熟悉的香料的味道。她突然想到,这可能是毒药。主母乌恩和她喝的是同一只茶壶里倒出的茶,但她碰触过先前那个瑟夫莱的身体内部,发现了它们与人类的截然不同,因此她觉得,或许对人类而言的毒药对瑟夫莱却是可口美味。
她装作又呷了一口,心里希望奥丝姹也能照做,但如果她的女佣真的喝了下去,至少她会知道茶里有没有毒。
恐惧接踵而至。她这是怎么了?
奥丝姹的眉头在焦虑中皱起,这让她感觉更糟了。
“安妮?”
“没事,”她回答,“我只是想到了些不开心的事。”
她想起父亲曾有专人负责试毒。她也需要这么一个人,一个她不在乎死活的人。但不是奥丝姹。
主母乌恩抿了口茶。
“我们刚来的时候,”安妮开口道,“你说自己正在看守某个人。能解释一下吗?”
在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的浓稠蓝光中,主母乌恩的皮肤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剔透了:那些纤细的血管已几不可见。安妮百无聊赖地想,或许这就是她选择靛蓝色——而非橙色或者黄色——玻璃的原因。而且她看起来更高大了些。
“你听说过他,我想,”主母乌恩说,“他的耳语声响亮得足以传出他的牢狱。”
“再问一次,”安妮不耐烦地说,“你说的究竟是谁?”
“我不会说出他的名字,至少不是现在。”主母乌恩回答,“但我希望你能回想一下你们的历史。你还记得如今这座城市的前身吗?”
“我的所有科目学得都不好,”安妮坦言,“也包括历史。可这事人人都知道。伊斯冷是在最后一座司皋魔要塞的废墟上建立的。”
“司皋魔,”主母乌恩沉思着说,“时间总是在曲解词语。当然,比较古老的叫法是‘司皋斯罗羿’,但这也只是在尝试念出那个无法发音的词语而已。不过你说得对,你的先祖维吉尼亚·戴尔就是在这里赢得了对抗古老主宰的最后一战,又将靴底踩在他们族群末裔的脖颈上。恶魔种族的权杖就是在此转交给了女人的种族。”
“我听过这故事。”安妮接道。话题的怪异转折让她来了兴趣。
“司皋斯罗羿统治这里的时候,它的名字叫做尤赫奎利希,”主母乌恩续道,“它是最庞大的司皋斯罗羿要塞,统领着最为强大的司皋斯罗羿族人。”
“对,”安妮说,“可你为什么说‘女人的种族’,而不是‘人类种族’?”
“因为维吉尼亚·戴尔是个女人。”主母乌恩答道。
“这我明白,”安妮说,“可她的种族的名字不是‘女人’。”
“我想,我的意思是‘女人所属的种族’。”那瑟夫莱道。
“但你也是个女人不是吗?虽然并非人类。”
“的确。”她说着,微微弯起嘴角。
安妮皱皱眉,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继续深究这复杂离奇的词义。这个瑟夫莱似乎很高兴看到她逐渐偏离最初的问题,这让她更迷惑了。
“不说这个了,”她说,“你提到的那个向我耳语的人。我想知道他的事。”
“噢,”主母乌恩说,“没错。维吉尼亚·戴尔没有杀死那个司皋斯罗羿的末裔。她把他关押在伊斯冷的地牢里了。
“他还在那里,而我的职责就是确保他待在里面。”
突如其来的晕眩感朝安妮侵袭而来:她觉得屋子仿佛在缓缓融解,而椅子也被钉在了天花板上,她必须紧紧抓住扶手,才不至于摔落下去。
无法理解的低语声再度传入她的耳中,但这次她觉得……几乎觉得……自己能听懂了。陌生的鸟鸣声自窗外传来。
不,根本没有什么鸟儿,只有奥丝姹和主母乌恩。
她盯着她们俩。
“这不可能,”奥丝姹再说,“历史清楚地提到她杀了他。而且这样一来,他的年纪就得超过两千岁了。”
“他在自己的王国覆灭时就超过这个岁数了,”主母乌恩答道,“司皋斯罗羿没有你们的种族老得那么快。有些甚至不会变老。馗克斯卡那就是其中之一。”
“馗克斯卡那?”
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安妮突然感到有某种粗糙之物擦过她的皮肤,鼻孔里满是类似松木燃烧的气味。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令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真该提醒你当心的,”主母乌恩道,“提到他的名字就会引起他的注意,但这也会给你命令他的力量,如果你的意志力足够强大的话。”
“为什么?”安妮嗓音嘶哑地问,“为什么要让这么个东西活下来?”
“谁会了解天降女王的想法?”主母乌恩说,“也许开始只是出于报复心。也可能是因为害怕。你知道的,他做过一番预言。”
“我从没听说过这回事。”安妮说。
主母乌恩闭上双眼,嗓音也随之变化。它更加低沉,既像是歌唱,又像是吟诵。
“你们生而为奴,”她说,“至死也是奴,只不过招了个新主子而已。你们的女儿将面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将会永生永世湮没于此。”
安妮觉得好像有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子。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勉力开口道。
“没人知道,”那瑟夫莱回答,“不过他提到的时代已经到来,这点可以肯定。”她的嗓音恢复了正常,可却微弱到几乎像在耳语。
“尽管自由受到限制,但他依然十分危险。要进入城堡,你就得从他身边经过。保持镇定,别听取他的任何要求,也别忘记你的血统就是指挥他的权力。如果你问他问题,他不能撒谎,但他仍会尽一切努力去误导你。”
“那我父亲和母亲呢?他们也知道他的事?”
“伊斯冷的所有国王都知道传秘人的存在,”主母乌恩答道,“你也会知道的。而且你必须知道。”
噢,至少我走神的时候没听漏什么,安妮心想。
“告诉我,”安妮说,“你知道伊斯冷墓城的火梓园地下的那个墓穴吗?”
“安妮!”奥丝姹倒吸了一口凉气,可安妮却摆摆手,示意她安静。
主母乌恩顿了顿,茶杯从唇边推开几寸,光滑的额头泛起皱纹。
“我得说我不知道。”最后,她答道。
“那翡思姐妹呢?你能告诉我关于她们的事吗?”
“我想你比我了解得更多。”那老女人说。
“可如果你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我,我会相当高兴的。”和语意相反,安妮的语气充满了坚决。
“她们是最古老的女魔法师,”那老女人告诉她,“有人说她们长生不老;还有人说她们属于某个秘密组织,而‘翡思姐妹’就是对组织领袖的称呼。”
“真的?你比较认同哪种解释?”
“我不清楚她们是否长生不老,但我猜她们很长寿。”
安妮叹了口气,“这些跟我知道的没什么区别,再说点新鲜的。告诉我,为什么她们想要我在伊斯冷成为女王。”
主母乌恩沉默片刻,然后叹息一声。
“世界的伟力没有自我意识,”她说,“它们驱使狂风,将坠落的石头拉向地面,让生命在我们的躯壳中脉动、抽离——这些伟力没有感觉,没有意志,没有智能,没有欲望和目的。它们就这么存在着。”
“可操纵这些的是圣者啊。”安妮说。
“不是这样的。圣者们——不,这个暂且不提。重要的是,驱使这些伟力需要技巧,这点毫无疑问。驯服的风可以用来抽水或是令船只行驶。堤坝控制的河流能够推动磨坊。圣堕的力量也能加以限制和引导。但伟力本身决定了它们的基本形态,这取决于它们的本质,和外力的干涉无关。
“司皋斯罗羿清楚这点:他们并不信仰神明或是圣者,或是其他类似的存在。他们找到了力量的本源,并学习加以利用的方法。他们为控制这些本源而争斗,争斗了整整一千年,直到他们的世界被摧毁为止。
“最后,为了拯救他们自己,几个司皋斯罗羿联起手来,屠杀了大批同族,然后开始重塑世界。他们发现了王座,并且用它们来控制那些力量。”
“王座?”
“说真的,用这个词不太恰当。它们不是座椅,甚至不是某个地方。它们更像是国王或者女王的宝座,一个虚位以待的职位,而且一旦有人坐上了它,它便会把属于王座的力量和职责授予那个人。世界上有好几种不为人知的力量,每一种都对应一张王座。这些力量有相当漫长的盛衰周期。你们所知的王座,也就是圣堕,其力量在一千年间持续增长。”
“可你说过还有其他王座?”
“当然。你觉得荆棘王是圣堕的产物?不是的。他占据着一张截然不同的王座。”
“那翡思姐妹呢?”
“她们是顾问。是女王的拥立者。她们之所以努力,是觉得让你获得力量,坐上圣堕的王座,也比让它落入他人之手要好。但她们有敌人,你也一样。”
“可控制圣堕的是教会。”安妮说。
“直到目前为止,是的,假如它们真的能被控制的话。”
“那教皇肯定已经坐上那张王座了吧。”安妮说。
“他没有,”主母乌恩说,“没人坐上过它。”
“这又是为什么?”
“司皋斯罗羿把它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为什么?”
“他们禁止了圣堕力量的使用,”她回答,“在他们所知的所有伟力之中,它最具破坏力,在对抗其他王座的力量时也最有效力。无论是谁,只要登上圣堕王座,就有能力毁灭世界。维吉尼亚·戴尔找到了圣堕王座,用它让你我的同胞得到了自由,又出于对其能力的畏惧而放弃了它。两千年来,人们一直在徒劳地寻找它。可现在,就像盼望已久的季节,或是缓缓涨起的潮水,圣堕的力量开始再度增长,而王座也将自行现身。在这之后,重要的是由合适的人选去掌控它。”
“可为什么是我?”安妮问道。
“王座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的,”主母乌恩回答,“也许在所有候选人中,翡思姐妹认为你最有可能保护这个世界。”
“那荆棘王呢?”
“谁会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我想,他的目的应该是在圣堕力量摧毁他和他所象征的一切之前,消灭所有圣堕王座的候选人。”
“他象征着什么?”
主母乌恩扬了扬眉毛,“诞生与死亡。萌芽与腐朽。生命。”
安妮放下杯子。“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主母乌恩?你怎么对司皋斯罗羿这么了解?”
“因为我是他的看守之一。我的部族世代传承着关于他的知识。”
“可如果这些都是假的呢?如果这些全是谎话呢?”
“哎呀,那我可就不清楚了,”瑟夫莱女人说,“你得自己判断真假。我只能把我相信的事告诉你。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安妮深思着点点头。“那克瑞普林通道呢?这栋屋子里就有入口,对不对?”
“的确。等你准备好了,我就带你去。”
“我还没准备好呢,”安妮说,“不过快了。”她放下杯子,“看起来你帮了我大忙了,主母乌恩。”
“还有别的事吗,陛下?”
“男性瑟夫莱能记住秘道,是吗?”
“是的。我们族人不太一样。”
“高贝林王庭区有懂得战斗的瑟夫莱吗?”
“这取决于你这话的意思。所有瑟夫莱,无论男女,都对作战技艺有所涉猎。许多居住在此的瑟夫莱都曾游历四方,很多人都参过战。”
“那——”
主母乌恩抬起一只手,“高贝林王庭区的瑟夫莱不会帮助你。带你进入通道之后,我就完成了我们仅有的职责。”
“或许你不该用‘职责’这个词,”安妮说,“应该用‘报答’才对。”
“我们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们瑟夫莱,”主母乌恩说,“不奢望你能理解。”
“很好。”安妮说。可等到登上王位之后,我是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她站起身。“谢谢你的茶,主母乌恩,还有这番话。”
“乐意之至。”瑟夫莱女人回答。
“我很快就会回来。”
“多久都行。”
“你说过你会对我解释现在的状况的。”等到两人步入阳光之后,奥丝姹提醒她。她们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
广场的远端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安妮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了。一小撮人从人群中分离出来,正朝她这边接近。
“我做过一些梦,”安妮说,“这你知道的。”
“对。是你的梦告诉了你这个克瑞普林通道?”
“我看到了每一条秘道,”安妮说,“我的脑子里有张完整的地图。”
“这可真方便,”奥丝姹答道,“这地图是谁给你看的?”
“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你看到了幻象。又是翡思姐妹吗?是她们告诉你那些秘道的?”
“我的梦里又不总是她们,”安妮回答,“事实上,她们给我造成的混淆比帮助更大。不,有时候我就是能知道一些事。”
“也就是说,没有人跟你说过话?”奥丝姹语带怀疑地追问。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安妮说着,努力抑制住勃发的怒气。
“我想我当时在场,”奥丝姹说,“你在说梦话,而且听起来像是在跟某个人说话。某个吓着你的人。你是惊叫着醒来的,记得吗?”
“我记得。我还记得我曾要你别这么放肆地质问我。”
奥丝姹板起面孔。
“恳请您原谅,陛下,可你说的不是这样。你说我可以随便问你问题,私下里和你争论,可如果你用命令的口气,我就应该无条件服从。”
安妮突然发觉奥丝姹在颤抖,而且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她拉起好友的手。
“你说得对,”安妮说,“抱歉,奥丝姹。请你理解我。要知道,精神紧张的不止你一个。”
“我知道。”奥丝姹说。
“你对幻象的事说得没错。梦里确实有个人,就是他给我看了那些秘道。”
“他?也就是说,是个瑟夫莱?”
“我不这么认为,”安妮说,“我想是应该是别的什么。某个不是瑟夫莱也不是人类的种族。”
“你是说传秘人?司皋魔?可你怎么能相信那种东西的话?”
“我不相信。我能肯定他希望得到自由,做为帮助我的回报。可别忘记主母乌恩说过的话——我能命令他。不,他会给我想要的东西,没有转圜的余地。”
“真正的司皋魔,”奥丝姹喃喃道,语气带着惊讶,“一直住在我们脚底下。光是想到这个就让我恶心。感觉就像一觉醒来,发现有条蛇盘在你的脚上。”
“如果我的祖先能留这东西活命,那他们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安妮说。
她们说话间,五个御前护卫走上前,护卫在她身周。她发现里弗顿爵士也走了过来。
“广场那边出什么事了?”安妮问。
“您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陛下,”里弗顿说,“某个适合防守的地方。我们被攻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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