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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魂灵现身

恩斯特公爵将手伸向剑柄,可尼尔的剑早已拔出,妖异的光芒舔舐着刃锋。恩斯特身体僵直,紧盯着他,他手下的反应也差不多。尼尔接着掉转马头,以免腹背受敌,也方便同时面对恩斯特和艾黎宛两人。
“以我父辈和祖辈的名义,”他怒吼道,“安妮·戴尔在我的保护下,我会杀死所有威胁要伤害她的人。”
又一柄剑嘶声出鞘,卡佐纵马前来,把自己挡在安妮和恩斯特之间,背朝着御前护卫们。尼尔忽然觉得这恐怕是个错误的举动。
“黠阴巫术!”恩斯特说着,目光不离飓流剑。“妖法。无论你是谁,护法都会跟你算账的。”
“它会让你死得舒服些,”尼尔回敬道,“话说回来,这把剑是我从护法的一位仆从手里得来的,你肯定跟我一样觉得奇怪吧。”
恩斯特终于拔出武器。“我不怕你的妖术,也没兴趣听你的谎话,”他说,“我会执行我主人的命令。”
“我叔叔是个篡位者,”安妮说,“你不需要为他尽责。你效忠的应该是我。”
恩斯特吐了口唾沫。
“你父亲也许能强迫朝议会把你定为合法继承人,不过别搞混了,公主。只有一个戴尔的血统纯正到足够统治克洛史尼,那就是罗伯特国王。无论你在玩什么小孩子的冒险游戏,我保证它现在就要结束了。”
“噢,就让她多当一会儿孩子吧。”艾黎宛插嘴道。
“女公爵?”恩斯特说。
“安妮,亲爱的,”艾黎宛说,“你最好闭上眼睛。”
尼尔听到突然的弓弦响动,身体一阵发冷,心里不住诅咒自己的愚蠢。
可最惊讶的还是恩斯特公爵——一支箭刺穿了他的咽喉,另一支箭的四分之一长度消失在他的右眼窝里。
更多利箭飞来,在不过几下心跳的时间里,所有恩斯特的骑手都坠下了马鞍。这时四个身着黄色裹腿和橙色罩袍的男子从墙后出现。他们用锋利的长刀切开了伤者的喉咙。
安妮瞠目结舌。
“哦,亲爱的,”艾黎宛说,“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别看的。”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人了,艾黎宛姑妈,”安妮回答。她脸色苍白,双眼湿润,但她目不转睛地看完了整场杀戮。
“很不幸,的确如此,”艾黎宛说,“除了残留的一点天真之外,我能看出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吗?噢,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她拉住坐骑的缰绳,一面续道,“去瞧瞧我的手下能在厨房里弄到点什么吧。”
当他们沿着通向宅邸的林荫道继续前进时,尼尔策马一路小跑,来到艾黎宛身边。
“女公爵——”
“噢,骑士阁下,我知道把我当成叛徒和骗子是有点粗鲁,不过没必要道歉,”她说,“你瞧,我本以为公爵会明天才到,而且我早就安排好,让他在抵达前就遭受不幸的命运。”
“罗伯特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尼尔说。
“哎呀哎呀,”艾黎宛叹口气说,“世道太乱了。怪物和恶党都在路上游荡。就连国王的手下也不安全。”
“你觉得罗伯特会上当?”
“我想我们还有点时间,我的小鸽子,”艾黎宛向他保证,“足够吃饭、喝酒和休息的时间。等明早再筹划也不迟。对,我们得先打起精神,才好讨论下一步该干什么。毕竟你也不能妄想就这么骑马去伊斯冷,然后命令他们打开城门,对不对?”
尼尔苦笑了一下。
“好吧,这就是问题所在,”他回答,“恕我直言,女公爵……”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直言不讳,”她挖苦道,“也可以欺骗和嘲笑我。反正我都能找到乐子。”她的嘴唇微微上翘。
“我打过许多仗,”尼尔没理睬她的揶揄,继续说道,“九岁时,我父亲第一次给了我一支长矛,让我去杀寒沙人雇佣的维寒匪徒。我父亲死后,费尔·德·莱芮男爵把我当做家人看待,我便为他作战。
“如今我是克洛史尼的骑士。可您明白,我对如何发动战争知之甚少。我率领过突袭部队,也固守过阵地,可要夺取城市和要塞,尤其是伊斯冷这样的——我就束手无策了。而且,恐怕安妮也一样。”
“我明白,”艾黎宛赞同道,“你的经验很有价值。可你瞧,亲爱的,这更是你该花点时间跟我在一起的理由。这样我才能把正确的人选介绍给你。”
“这话什么意思?”
“有点耐心吧,我的小鸽子。相信艾黎宛。我给过你不好的意见吗?”
“我能举出个例子。”尼尔硬邦邦地说。
“不,”艾黎宛柔声道,“我可不这么想。结果欠佳可不是我的错。你跟法丝缇娅的幽会不是导致她死去的原因,尼尔爵士。她是被恶徒杀死的。你觉得一个不爱她的骑士就能拯救她吗?”
“我当时因此分了心。”尼尔说。
“我才不信。玛蕊莉没有责怪你,而且我相信法丝缇娅也不会的。而且她也不希望你悲伤得太久。我知道你在为她哀悼,可她已经不在了,而你还活着。你应该——噢,天哪。”
尼尔只觉双颊火烫。
“尼尔爵士?”
“怎么,女公爵大人?”
“你的脸迷人极了。你刚才的表情内疚得要命。是谁夺走了你的心?”
“没人。”尼尔飞快地回答。
“哈。你是想说‘真希望没人’吧。就是说你已经爱上了什么人,可你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是错的。内疚才是你真正的爱人,骑士阁下。等你不为这份感情感到内疚的时候,就告诉我你爱的那个女人的名字吧。”
“求你了,女公爵大人,我不想谈这个。”
“或许你需要再来点我的特调药剂。”
尼尔绝望地张望前方,想找到从谈话中解脱的方法。宅邸的大门依旧遥远。好像比先前更远了。
自从在邓莫哥找到安妮之后,他已经努力让心境平复,可幽峡庄却让它再度躁动起来。他想起初次来此时,那段轻松的旅程。他想起了法丝缇娅。她用花为他编了条链子,让他戴在脖子上。稍后不久,酒过数巡后,她去了他的房间……
那是王后陛下的女儿,我发誓要保护的人。一个已婚女人。
她死在他的臂弯里,他本以为自己的心也在那时粉碎,再也无法感受爱情。
直到他遇见斯宛美,她救了他的命,更牺牲了她的梦想,只为让他继续履行职责。他不爱她,因为他已经有了法丝缇娅,可他对她并非毫无感觉。
她如今在什么地方?她也死了吗?还是被关回她以前的囚牢里了?
“可怜呐,”艾黎宛叹道,“可怜呐。你的心简直是为悲剧而打造的。”
“这就是我必须将职责看做唯一真爱的原因。”他回答,语气恢复了冷硬。
“那它就会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悲剧了,”艾黎宛回答,“如果你能坚持到底的话。可你的心太过浪漫,没法彻底封闭起来。”
虽然已为时过晚,但他们终于来到了庄园大门前。
卡佐把手按上墙壁,撑住身体。他打个嗝,将酒瓶举到唇边,痛饮起来。
这葡萄酒和他从前喝过的酒全都不一样:它又干又浓,带着杏仁似的余味。女公爵曾宣称它的原料产自附近的某座山谷。这是他尝过的克洛史尼酒中最棒的。
他仰望着没有月亮的天空,举高酒瓶。
“查卡托!”他说,“你真该来的!我们可以聊聊这酒。干杯,老家伙!”
查卡托曾声称,特洛盖乐以北所有的葡萄酒都不值一尝,但这瓶酒可以证明他错了。当然了,问题在于他会不会顽固地不肯承认。他的导师现在怎样了?卡佐想。考虑到他的伤势,他肯定是在邓莫哥堡的床上休养吧。
他环顾着自己发现的这座花园。饭菜非常美味,而且充满异国风味。北方地区也许是有点野蛮,不过吃的东西还是很有趣的,而且女公爵这儿的食物尤其丰富。可几杯葡萄酒下肚以后,他就完全听不懂周围的交谈声了。
女公爵的维特里安语水平还算过得去,虽然她在途中挑逗过他几次,之后却十分自然地把注意力转到了安妮的身上。他实在累得没法用王国语磕磕绊绊地说话,所以用完餐后,他便离席去寻找偏僻处,然后就找到了这儿。
幽峡庄——这个怪名字在世界的这个部分似乎更接近花园的意思,和艾滨国的梅迪休庭院有些类似。他和查卡托曾在那里偷走了传说故事里的知名人物艾奇达克鲁米·德·萨赫托·罗莎的一个瓶子。
当然了,艾滨国不会到处都下着冰冷的雨,维特里安花园也不会有这样修剪得类似墙壁的常青树篱,可这座花园仍旧令人愉悦。其中甚至还有翡由萨女士的雕像,她的形象也在为他家乡埃微拉的广场增光添彩。它让他有点回家的感觉。
他朝这位伫立于苜蓿形庭院的石板中央身形修长、一丝不挂的圣者脱帽致敬,然后坐倒在大理石椅上,继续喝他的葡萄酒。他的双手冻得生疼,可身体的其余部分却温暖得惊人:不仅是酒精的作用,也是因为女公爵给他的异常合身的紧身上衣和裹腿。橙色的绑腿很厚,用羊毛织就,黑色的上装则是以毛皮衬里的软革制成。他把宽袖棉衣披在最外面,双脚在厚底靴里暖洋洋的。
他坐在油灯温暖的光圈中,再度举高玻璃瓶,为女公爵对服装的绝佳品位再度痛饮,这时,一个女声打断了他的狂欢。
“卡佐?”
他转过头,发现奥丝姹正打量着他。
艾黎宛也给了她礼物:她外面套着靛青色长袍,里面穿着用卡佐没见过的某种深棕色皮毛做成的罩衣,不过他觉得兜帽是用白水貂皮做的镶边。甚至在灯光中,她的脸蛋也红彤彤的。或许是因为天冷的关系吧。
“你好啊,美人儿,”他说,“欢迎来到我的小小王国。”
奥丝姹一时没有作答。会不会是光线的恶作剧,让她看起来立足不稳,就像在窄桥上维持平衡?他说不清。他真希望她能伸出双臂,让自己站稳。
“你真觉得我美吗?”她脱口而出。卡佐这才意识到,她喝得不比他少。
看起来,女公爵有一件事很在行:劝酒。
“美如落日的光辉,美如紫罗兰的花瓣。”他回答。
“不,”她有点生气地说,“不是这样。你对见到的每个女人都这么说。我想知道你对我的看法,只是对我。”
“我——”他张口欲言,可却被她打断。
“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她说,“我从没觉得这么孤单过。我祈祷你会找到我,可又怕你已经死了。我看到你摔下马了,卡佐。”
“我的确找到你了。”卡佐说。
“是啊,的确,”她说,“的确,而且那时的感觉真好。就像你第一次救我——救我们俩,就在修女院附近。你奋不顾身为我们阻挡威胁,甚至不问缘由。我从那时起就爱上你了。你知道吗?”
“我……不。”他说。
“可等到我对你的了解加深之后,才明白你会为任何人这么做。是啊,你当时在追求安妮,可就算你不认识我们两个,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这可不一定。”卡佐说。
“一定。你就像个舞台上的演员,卡佐,只不过你的舞台是自己的生活。你的一言一行都经过盘算,几乎永远都在装腔作势。可无论你知不知道,在这一切的掩盖下,你所伪装的那个形象——其实就是你自己。等我明白这点之后,也明白自己更爱你了。我也明白,你不爱我。”
卡佐的胃抽紧了。“奥丝姹——”
“不,别说话。你不爱我。你喜欢我,喜欢吻我,可你不爱我。也许你爱安妮。我不太肯定,可你现在也该明白了,你没法得到她,不是吗?”
她大哭起来,突然间,卡佐满心只想阻止她流淌的泪水,却觉得身体怪异地无法动弹。
“我知道你对我甜言蜜语只是为了让她嫉妒。就我对你的了解,得不到安妮的事实只会让她显得更迷人。可我在这儿,卡佐,而且我爱你,就算你和我的感受不同,我还是想要你,想要你能给我的一切。”她拭去泪水,挑衅地踏前一步。
“过去的一年里,我几乎死掉的次数不下十次。我每次都死里逃生,可状况却越来越糟。我不觉得我能活到下次生日那天,卡佐。我真的不觉得。所以在我死前,我想——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吗?我不期待婚姻,爱情,甚至是鲜花,可我想要你,就现在,趁我还有时间。”
“奥丝姹,你真的好好想过了吗?”
“那些人说要强暴我,卡佐,”奥丝姹说,“你觉得我想这么失去我的贞操?难道我丑到——”
“停,”他说着,抬起手,而她照办了。她的眼睛似乎比往常更大了,柔和的光影落在她脸上。“你心里很清楚。”
“我一点也不清楚。”
“是吗?你好像对我就很清楚啊,”他说,“清楚我有什么感受,没有什么感受。噢,让我告诉你,奥丝姹·伊斯多特拉——”
“利斯多特。”她纠正道。
“随便你怎么发音,”他说,“重点是——”
“是什么?”
“是——”他止住话头,看了她一秒钟,那个时刻重回他的脑海,就在史林德袭击他们之前,那个看到她被绑住手脚,看到那些带走她的人,看到那女孩不是安妮,而是奥丝姹的时刻。
他握住她的双肩,然后吻了她。她的嘴唇起初冰冷而迟钝,可随即便颤抖着与他四唇相抵,她伸出双臂搂住他,随着一声叹息,她的身体与他贴紧。
“重点是,”良久,他才抽身推开,说道。这时他已经非常肯定自己想说什么了。“重点是你对我的了解连你自己以为的一半都不到。因为我真的爱你。”
“噢,”她说着,身体又靠拢过来,“噢。”
等那名仆人在她身后关上房门,安妮便瘫倒在床上,聆听着厚底靴敲打石块的轻响,直到脚步声消失为止。
晚饭几乎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她上次在正式场合吃饭简直是上个纪元的事了,尽管艾黎宛的餐桌比大多数人的都要喧闹,可她却觉得自己必须正襟危坐,谈吐诙谐。她碰都没碰或许能帮她放松的葡萄酒,因为光是想到酒精就让她有些反胃。从同伴们的反应来看,饭菜很美味,可她几乎完全食不知味。
而现在,她终于得到了数月以来渴望的东西。
独处。
她把手伸向床脚,那儿刻着只神情警惕的木制狮头。她摩挲着它光滑的玻璃王冠。
“你好啊,里奥。”她叹了口气。
极度的熟悉和陌生感同时涌现在她心底。她在这个房间住过多少次?几乎每年一次。她记得第一次来时,她六岁,而奥丝姹五岁。艾瑟妮,安妮的二姐,那时八岁大。那也是年纪最长的法丝缇娅第一次负责照料这三个女孩,她那时应该在十三岁上下。
安妮几乎能看见她的身影:当然了,在年幼的她眼里,法丝缇娅已经和成年女人相差不远了。她身穿棉布裙,亭亭玉立,胸部微微隆起。她的容貌已经拥有母亲出众的魅力,却仍掩藏在少女的伪装之下。她纤长的黑发不再像那晚稍早时那样结成一束,而是在身后飘扬起伏。
“你好啊,里奥。”法丝缇娅第一次抚摸着床脚的狮首,一面说道。
艾瑟妮吃吃笑了起来。“你恋爱了!”她指控道,“你爱上里欧哈特了!”
安妮只能勉强想起里欧哈特是谁。是某次俞尔节期间,出现在宫中的某个总督或者公爵的儿子,是个帅小伙儿,努力想遵循礼节,结果却总是不太理想。
“也许是吧,”她说,“可你知道他名字的意思吗?那是‘狮心’。他是我的雄狮,可他不在这儿,所以就用老里欧来代替吧。”
安妮把手放到狮首雕刻上。“噢,里奥!”她欢快地说,“也给我带个王子来吧。”
“还有我!”奥丝姹笑着拍打起床腿来。
接下来的十年里,他们养成了习惯,总会摩挲老里奥的脑袋,在法丝缇娅婚后也依然如故。
她追忆往事时,闭上了双眼,可这时有只手拂过,而她睁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女孩站在她眼前,一个满头金发的女孩。
“艾瑟妮?”安妮收回手,问道。
那确实是艾瑟妮,年纪和安妮上次见到时一样。
“你好,里奥,”艾瑟妮说。她没理睬安妮。“你好,老家伙。我觉得法丝缇娅有点淘气,不过你不说的话,我也不会说的。而且我就要结婚了,想象一下吧!”
艾瑟妮又拍打了一次木狮头,然后朝门口走去。安妮感到自己的呼吸声涌入耳中。
“艾瑟妮!”她高喊道,可她姐姐没有回答。
她转身回望,发现法丝缇娅站在床边。
“你好,里奥。”法丝缇娅说着,一只手轻抚床脚,不忍放开。她看起来和安妮上次见到她时几乎完全一样,只是她神情轻松,那张向外人展示的面具早已脱下。
安妮觉得心收紧了。上次说话时,她对法丝缇娅说过那样的气话。她怎么会知道她们从此再也没机会说话了?
“我该怎么做?”法丝缇娅喃喃道,“我不该,我不该……”
安妮突然看清了姐姐呆滞的眼神。她醉了。她身体摇摇摆摆,突然匆忙起身。她的目光和安妮相对,在那个瞬间,安妮能肯定法丝缇娅看到她了。
“我很抱歉,安妮,”她低声说,“我很抱歉。”
然后法丝缇娅闭上双眼,开始轻声吟唱。
此为吾愿:
 有一男子
 其唇血红,
 其肤雪白
 其发黑蓝
 如同渡鸦之翼,
 此即吾愿。
此为吾愿:
 有一男子,
 双臂有力,
 胸怀温暖,
 所拥惟我,
 直至星光黯淡,
 直至海水枯干,
 此即吾愿。
待她唱罢,安妮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
“别了,里奥。”法丝缇娅说。她转身时,安妮无声的抽泣变为呜咽。法丝缇娅走向那块绘有跨骑海马的骑士图案的织锦,将它抬起。在织锦后面,她敲打墙壁,一块墙板随即滑开。
法丝缇娅在步入那片黑暗前停下了脚步。“我们来的地方还有很多这种秘道,”她说,“不过这事以后再说吧。先等你活过眼前这次。”
腐朽血肉的气息随即传来,而法丝缇娅的双眼满是蛆虫,安妮开始尖叫——
——坐起身继续尖叫,她的手犹自放在床柱上。就在这时,她看到织锦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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