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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伯恩饭店

  比利在海伯恩饭店等候父亲,双手交叉在胸前盯着窗外,他们已经等了好久,等得他快爆炸了。他想踱步,但父亲一定会用失望的眼神瞪他,因此他只盯着芙洛宫,想着困在里头的雅欣诺,希望她没给侍卫好日子过。

  也许茱儿的卡拉阿姨说的没错,他应该和她们待在一起,帮忙动员战斗使,议会已经太久没传来消息,他和父亲身为局外人,一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外头的天空已经暗成灰色,远处的森林只剩一团灰蒙蒙的影子,卡拉不会等这么久,一定开始行动了,他会无法参与。

  卡拉。比利听乔瑟夫和茱儿说了她这么多好话,在他心里,她是名慈祥又抚慰人心的守护者,一个为了她爱的孩子甘愿放弃自由的女人,即使孩子不是她的亲生骨肉。但是他遇见的那个女人坚毅果决,也许小黑屋改变了她,也许他从来没了解过女人的诸多面向。

  敲门声吓了他一跳,是芙洛宫的信使,不过比利没看见他骑马来。那名年轻男孩递给比利的父亲一封盖着火纹章的信,鞠躬后离去。

  「信里怎么说?」比利在父亲读信时问。他知道雅欣诺不会在地牢里待多久,她们俩可能已经被释放了。

  威廉把信塞进外套口袋,面无表情,不管事情发展如何他都不感兴趣,几乎没有任何事能挑起他的兴趣,而比利大半辈子都为这件事感到不安。

  「明天举行加冕典礼。」他父亲说。

  「什么加冕典礼?」

  「女王的加冕典礼。」威廉不耐地说,「凯萨琳女王。你未来的新娘。」

  比利眨眨眼,他无法理解,凯萨琳不是他未来的新娘,从来不是。

  「那雅欣诺呢?还有米拉贝拉呢?」

  威廉耸耸肩。

  「据信上说,狼泉镇的女孩可能已经遭到处决了。另外一个会活到加冕典礼之后——你的婚礼之后——到时候公开处决。」

  「你得出手阻止。」比利说,他父亲抬起视线,比利退后一步,「去和艾伦家谈交易。让雅欣诺和米拉贝拉秘密在某处生活,我知道你做得到,我知道你打从一开始就和他们合作了。」

  「保持冷静。你早就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现在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我们赢了。」

  他父亲转过头,比利看得出他已经忘了儿子的存在,沉浸在脑海中无尽开展的幻想,新的财富源源不绝而来,拥有接下来一整个世代和芬贝恩岛的独家交易权,还有毒物使帮他们铲除心生不满的竞争者。

  「你表现得很好。」他父亲分神地喃喃说,「儿子,我以你为荣。」

  「我一直都想让你引以为荣。」比利低语,「父亲,但为何你会这么觉得?我爱上了不对的女王,又拒绝对米拉贝拉下毒,所以你得自己动手。老实说,我本来还没弄懂这件事,直到露卡说凯萨琳没透过触碰下毒,我才记起那晚你在桌边流连。」

  「药没毒死她,而且巩固了同盟,让你成为国王。」

  「前提是要我接受。」

  他父亲瞪着他。

  「我会接受,」比利说,「如果你立刻去艾伦家,说服他们取消雅欣诺的刑罚。」

  「忘了她。她跟死了没两样,说不定真的死了。」

  「试试看又有何妨。」

  「比利,」威廉坚决地说,「你最好照我说的做。」

  「我不做。」

  「你会做。」

  「我不做!」比利大喊,他父亲的手臂往后拉,似乎想打他,但比利眼也不眨时,他停了下来,比利这才发现父亲没有以往那么壮硕,过了这么多年,比利其实已经长得比他高大。

  威廉不齿地看着儿子,在外套里翻找雪茄。

  「你不会为了一个女孩就抛弃一切。」他咕哝道。

  「父亲,你错了。」比利说,然后转身走出门。

  受冕女王

  凯萨琳站在一块木头上,检视镜子里的自己,娜塔莉亚帮她顺直礼服的裙襬。

  「有些自然使的党羽放走了那只熊。」娜塔莉亚说,「我们正在搜索全城上下,但还没找到牠。」

  「让牠走吧。」凯萨琳说,熊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只有贴着她皮肤的黑色丝绸,还有聚集在芙洛宫内室的宾客。

  「去年生日,妳替我打扮时,想过我们会在这里吗?距离加冕典礼只有几分钟之遥?」

  「小凯,我当然想过。」娜塔莉亚说,但凯萨琳知道真相,她让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娜塔莉亚扶她走下木块,凯萨琳转了一圈,礼服简单却优雅大方,她没配戴任何珠宝,头发放下,同样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异常天真无邪,几乎就像以往的那个凯萨琳。

  「妳很美,凯萨琳女王。」娜塔莉亚将凯萨琳的长发拨过肩膀,「彼得不在这里观礼,我觉得实在可惜。」

  凯萨琳蹙眉,「是喔,」她说,「这么多人来,我不会单单想念他一个。」她拒绝在这样的一天想起彼得,她即将受冕登基,接着她会杀了姊姊雅欣诺,这次是真的杀死,不容她逃脱。然后她会与王夫缔结婚约。

  她调整手上的朴素黑手套,露出微笑。

  「所以妳不失望啰?」娜塔莉亚问,「不觉得这一切太仓促?」

  「不会。」凯萨琳回答,「我只在意我是否登上王座。」

  凯萨琳的加冕典礼和过往的加冕典礼相比很低调,不开放平民老百姓参加,只有黑议会成员、神殿祭司,以及艾伦氏族在场。典礼庄严肃穆,祭司脸上无半丝快乐神情,艾伦一家人也同样不见喜悦神色,只有紧张。等到明年春天五朔节的正式加冕仪式进行时,他们会表现得好一点。

  典礼由大祭司露卡监督,背脊打得笔直,穿着正式白袍,以这么老的人来说,她看起来十分威严。一开始,她先宣读议会和神殿的联合宣言:凯萨琳登基为受冕女王,她将处决雅欣诺和米拉贝拉。宣言并未提及她两个姊姊的名字,今日过后,再也不会有人提到她们的名字。

  内室的空气冰凉凝滞,凯萨琳跪在大祭司跟前,露卡将亲自为她戴上王冠,象征议会与神殿再次结盟。

  凯萨琳想偷笑,要这个骄傲的女人承认自己错了,一定不容易。

  露卡低头祈祷时,凯萨琳偷眼瞧她的宾客,尼可拉斯脸上挂着神秘兮兮的微笑、威廉.切沃斯,娜塔莉亚说她必须选择的那名追求者的父亲、关妮薇的紫罗兰色双眼冰冷如钢。还有娜塔莉亚。

  祈祷结束,与会祭司站起身,她们从一个银色瓶子里倒水给凯萨琳,说那是从克萝河汲取的水,河流则源自号角山。如果此言不假,凯萨琳还真的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河水,可能随时准备一壶水备用。无论如何,她还是喝了,冰冷水流淌落下巴,凯萨琳惊讶地发现拿水瓶的是寇拉,英锥陵的主祭司。

  「凯萨琳女王,请起。」露卡说,张开双掌,「女神之女、岛屿之女。」她的手涂着香料油,还有一点血,正式加冕仪式时,会从角鹿狩杀死的公鹿身上取血。凯萨琳想知道这是谁的血。如果没有人偷偷释放雅欣诺的熊,她会建议用熊血。

  除了露卡的只字片语之外,典礼大半时间都鸦雀无声,无人要求她起誓或立下盟约。女王是岛屿所生,岛屿是女王所生。他们没有权力也毋需要求她发誓。

  大祭司伸手拿木头纹身工具,只有简单的雕刻,尖端是一束短针。

  已经好几个世代的女王未曾用刺青王冠加冕,这是娜塔莉亚的主意,凯萨琳看着露卡的手颤抖着,觉得也许不是个好主意,如果王冠没有歪歪扭扭横过前额,就算她走运了。

  「别担心。」露卡轻声说,彷佛读懂了凯萨琳的心思,「我的祭司也是由我亲手刺上手环。」她把纹身工具对准凯萨琳的额头。

  第一击痛得让她惊讶,露卡又敲了一下、又一下。凯萨琳没时间恢复,露卡用针把黑墨纹入她发线下方的皮肤,疼痛彷佛永无止息。

  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完成,很久而且很痛。不过那是永不褪色也无法被夺走、戴在另一人头上的王冠。

  「起身,凯萨琳,」露卡说,「芬贝恩岛的受冕女王。」

  凯萨琳站起来,聚集的宾客纷纷鼓掌,直到她抬起头才停下来。

  「我将挑选我的王夫。」她说。

  「是的,」露卡回答,「妳的人选是?」

  「我选择……」凯萨琳注视着威廉.切沃斯,他在凯萨琳眼里像头猪,他的儿子竟然连出席典礼都省了,他还如此志得意满又自信。不过,娜塔莉亚不是女王。

  「我选择追求者尼可拉斯.马铎。」

  芙洛宫地牢

  雅欣诺的头一下一下敲着石墙,似乎已经敲了数小时,只能根据守卫换班来衡量过了多久。

  「妳好多了吗?」她问米拉贝拉。

  米拉贝拉把脚缩进扯破的黑裙里,脚跟抵在木凳边缘。

  「其实我觉得几乎完全康复了。不管我中的是什么毒,大概已经发作完了。看来下毒者意不在致我于死。」

  「当然。」雅欣诺说,「想杀妳的人是她。」她叹气,往后靠,对木门弹弹手,「妳可以烧出一个洞让我们逃出去吗?」

  「没办法,木头太厚了。我得召唤烈火才能烧穿,那会把妳一起给烧了,如果浓烟没先呛死妳。」

  雅欣诺瞥向她姊姊,米拉贝拉脱下了轻便的外套,只穿着粗黑皮绳系紧的马甲胸衣坐着,人们说的一定是真的,元素使不怕寒冷或湿气。

  「他们为什么让妳穿裙子?」雅欣诺问,「难道不知道妳是要上场决斗吗?」

  「我穿着靴子呢,」米拉贝拉回答,「没穿拖鞋也没穿衬裙。」她转头面向雅欣诺,疲倦地微笑,「形象啊形象。」

  雅欣诺咯咯笑。

  「至少我们死了之后,就不用在意这些事了。」

  「所以妳觉得我们会死?」米拉贝拉问,雅欣诺弯起一边眉毛,她得提醒自己:姊姊是以另一种方式被扶养长大的。他们把她当唯一的女王般供着,死亡似乎遥不可及。

  雅欣诺叹气,「我不觉得他们会放我出去制造更多麻烦,但是妳有大祭司撑腰,外加魏斯伍家,他们很精明,也许能要求由我代替妳受刑。虽然我不愿去想他们会怎么对待茱儿和乔瑟夫。」

  「他们什么也不会做。」米拉贝拉说,地牢里的空气充满劈啪作响的静电,雅欣诺低头看着手臂上的寒毛根根竖起。

  「妳能保证吗?」雅欣诺问,「如果妳逃出去,妳保证会照顾他们?」

  「当然,我保证。」

  雅欣诺站起来伸展背部。

  「很好,因为我是罪魁祸首,妳知道吧。茱儿在五朔节后中毒,就连坎登也因为那只生病的老熊受伤。」

  「他们不是这样想的。」

  「当然啰,他们人太好了。」

  走廊响起脚步声,可能是比利回来通知她们就要被释放了,可以继续互相残杀,就算是关在东塔里也比这好。

  但脚步声太轻了,还伴随着许多其他脚步声,衣物摩挲声也太响亮了。

  凯萨琳的脸出现在木门窗户的栏杆间。

  「两位姊姊。」凯萨琳说,她睫毛浓黑的美丽双眼在雅欣诺和米拉贝拉间飘忽,米拉贝拉倏地站起,拍掉裙子上的灰尘和稻草。

  雅欣诺等凯萨琳说更多,但她只是站在门前微笑,好像在等待什么,米拉贝拉倒抽一口气。

  「什么?」雅欣诺问。

  「她的额头。」米拉贝拉小声说,「看她的额头。」

  雅欣诺瞇眼,从栏杆间窥望,凯萨琳的前额刻上了一条黑色细线,就在她发线下方。

  「我想让妳们看看。」凯萨琳开心地说,「免得有什么误会,免得有人告诉妳们什么谎言。我想要妳们亲眼目睹我的王冠。」

  雅欣诺吞口水。「那就是王冠吗?」她问,「我还以为妳从一块木炭上滚过去。」

  凯萨琳大笑,「由妳说笑吧,已经大功告成了。有一部分的功劳是妳们的。感谢妳们慈悲地宣告不互相伤害,议会和神殿觉得他们别无选择。妳们拒绝杀戮,让他们终于了解我们三姊妹中,我才是真正的女王。」

  雅欣诺不屑地笑,她可能该感到害怕才对,不过她只觉得恼火,几乎是愤怒,可怜的米拉贝拉见到凯萨琳额上的王冠,看起来好像快吐了。

  「唯一的女王,」雅欣诺啐道,「唯一的杀手。」

  「她以前不是。」米拉贝拉说,「凯萨琳,妳以前不是的。妳曾经很善良,我们曾经——」

  「别想让我觉得罪恶。」凯萨琳打岔,「必须是我们其中一人。游戏规则就是这样,我们就是这样。」

  「那就照妳的方式玩,」雅欣诺说,「放我们出地牢,回竞技场,看我们谁活着走出去。」

  凯萨琳咂咂舌,「恐怕不行,姊姊。妳们有过很多次机会了。」

  「妳只是来耀武扬威的吗?」米拉贝拉问,「大祭司在哪里?莎拉.魏斯伍呢?米隆一家呢?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们会来见我们。」

  「对,」雅欣诺说,挥挥她的手,「让他们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凯萨琳女王,妳该走了。如果妳还会再回来——」雅欣诺垫起脚尖,好站得更高,俯视她妹妹,「带个箱子来垫脚。」

  黑暗笼罩凯萨琳的双眼,雅欣诺慢慢矮下、站稳脚跟,她再次觉得凯萨琳有地方怪怪的,不太对劲。雅欣诺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确定艾伦氏族也不知道。

  「打开门。」凯萨琳命令,钥匙叮咚作响,门打开了,新任女王踏进地牢。

  「妳误会了。」她说,侍卫涌进房间,雅欣诺和米拉贝拉往后退,侍卫将两人赶到墙边,抓住雅欣诺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我不是来告诉妳消息的!我来让妳面对命运。」

  「妳在说什么?」雅欣诺在侍卫的掌握下扭动。

  「在芬贝恩岛,只有女王能杀女王。」凯萨琳甜甜地说,「不会因为妳们背叛了与生俱来的权利就有所改变。妳,雅欣诺,妳是女王,所以只能由女王来处决。」她手伸进袖子里,拿出一个装满琥珀色液体的密封玻璃瓶。

  米拉贝拉龇牙咧嘴,地牢走道每根火把的火焰都快烧到天花板。

  「叫她别动,」凯萨琳对雅欣诺说,「除非妳想要我提着那个异赋诅咒的女孩还有山猫的头回来见妳。」

  米拉贝拉不再挣扎,火把的烈焰和热力也都减弱了。

  「挣扎改变不了事情,」凯萨琳继续说,「但妳朋友们的命运还是未知数呢。」

  「妳想毒死我们。」雅欣诺冷静地说。

  「对,不过只有妳,目前为止啦。明天早晨,米拉贝拉女王会在广场接受处决。」凯萨琳刻薄地微笑,「这是大祭司希望的。」

  「不,」米拉贝拉喊,「妳说谎!」

  凯萨琳有可能说谎,但她的残酷毋庸置疑。雅欣诺瞥向敞开的门和走廊,茱儿和乔瑟夫不可能关在太远的地方吧,地牢就那几层。不过侍卫很多,强壮、武装的侍卫,她只希望米拉贝拉比现在更强壮。她们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来吧,赶快了结。」凯萨琳说,「我今晚还要结婚呢。」

  「别抵抗。」雅欣诺对米拉贝拉说,「为了茱儿和乔瑟夫。」

  「不!雅欣诺,不要!」米拉贝拉抗议,侍卫将她往墙边挤。

  雅欣诺盯着凯萨琳手中的毒药看,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又吸一口,越来越快,要装出害怕的样子不难,她的确害怕,只是怕的并非瓶子里装的东西。

  凯萨琳打开瓶塞,雅欣诺假装勇气全失,开始扭动、企图挣脱,脚跟紧紧陷入地板铺的稻草。凯萨琳眼里满是邪恶的愉悦,雅欣诺差点想放弃她的计画,就为了看看自己喝了毒药却没事后,凯萨琳脸上的表情。

  「把她压在地上。」凯萨琳命令。

  雅欣诺又踢又尖叫,紧紧闭着嘴唇,让凯萨琳必须俯身撬开她的嘴,凯萨琳用戴手套的手指捏着她的双颊。

  毒药油油的,很苦,浓烈的药草味。毒药灌进她嘴里、流进喉咙,量多到她差点哽住然后咳出液体,侍卫纷纷退开躲避。她听见米拉贝拉在地牢那端尖叫,一道闪电击中上方的城堡,她感觉到地板隆隆震动。

  凯萨琳大喊,推开雅欣诺往门边跑,手遮住头。

  「妳,」她说,指着米拉贝拉,「行刑前得先挫挫妳的锐气。我不想要妳玩些闪电花招来分散人们的注意力。」

  「妳害怕了吗?」米拉贝拉大喊,声音带着哭腔,她推开侍卫跪在雅欣诺身边,雅欣诺又咳又抽搐。

  凯萨琳看着雅欣诺开始静止不动,米拉贝拉的重量压在她胸口上,她慢慢闭上眼睛。

  「我不怕。」凯萨琳说,「而且我并非毫无怜悯心。」她吩咐侍卫:「让她哭一会儿,再把尸体带走,准备示众。米拉贝拉行刑时,我要把雅欣诺的尸体摆在旁边,这样之后她们就能肩并肩躺在一起。」

  米拉贝拉把雅欣诺瘫软的身躯拉到大腿上,她啜泣得很大声,很难听见凯萨琳的护卫在走廊上渐行渐远的声音。

  尽管如此,雅欣诺还是等到只能听见米拉贝拉的哭声后,才终于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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