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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泉镇

  米隆家的房子很安静,对于自然使的家来说很不寻常。平时屋里都充满汪汪叫或嘎嘎声,还有人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或者凯特对院子里咕咕乱叫的鸡群说话的声音。茱儿深吸一口气,听着吹进又吹出的风声,她啜了一口滚烫的柳枝茶,摸摸坎登搁在她腿上的头。

  茱儿的异赋诅咒公诸于世后,她和山猫甚至比以往更亲近。她们紧紧黏在一起,不确定诅咒会对她们之间的羁绊造成什么影响。一想到可能哪天起床,她就会发现坎登不是自己的一部分,这个念头比任何她能用战斗天赋做出的事更恐怖。

  玛歌儿走进屋,抱着市集买回来的一篮篮杂物,打搅了她的安宁。

  「可以来帮我吗?」她问,「我要做巧达浓汤配鲜奶油,还有饼干夹软软的白起司,妳喜欢的那种。」

  「有什么特别的场合吗?」茱儿狐疑地问,拿过装蛤蜊的篮子,丢进水槽中清洗。

  「没有。」玛歌儿把剩下的东西放在料理桌上,「不过等我煮好后,妳可以控制碗盘飘到桌上。」

  茱儿怒目相对。

  「战斗天赋不是这样用的。」

  「妳怎么知道?」玛歌儿问,「战斗天赋已经积弱多时,没人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这么说没错,茱儿听过关于战斗天赋的一切都是古老传说。比较近期的则是一些谣言。巴斯钦城有人用刀和弓箭的准头不可思议,俐落击中几乎不可能的目标,彷佛武器是透过丝绳操控似的。

  不过实际上那不太像用丝绳拉扯,而是一股推力。茱儿练习过,单独一人而且是偷偷练习,对于自己能做到的事既惊骇又赞叹。

  玛歌儿在水槽边开始刷洗蛤蜊,几乎成功装出一副之前有做过的样子。她擦擦额头,双眼下有两圈蜡黄的阴影,还因为刚才的路程喘着气。

  「妳没事吧?」茱儿问。

  「没事。妳呢?那是柳枝茶吗?妳的脚是不是又痛了?」

  「玛歌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她说。「只是……」她停下动作,把洗好的蛤蜊装到锅子里,「只是我怀孕了。」她回过上半身,迅速微笑了一下,然后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我和马修要有宝宝了。」

  艾莉雅紧张地飞到桌子上,翅膀的羽毛在寂静中摩挲。

  「妳,」茱儿说,「还有卡拉阿姨的马修要有宝宝了?」

  「别那样叫他。他不是卡拉的马修。」

  「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我们一直都会觉得他是卡拉的马修。」

  「老实说,茱儿,」玛歌儿说,音调带着嫌恶,「发生了乔瑟夫和米拉贝拉女王的事情之后,我以为妳长大点了。」

  茱儿的怒火油然而生,料理桌上,玛歌儿的刀子似乎自己开始震动。

  「不要,茱儿,」玛歌儿退开,「住手。」

  刀子安静下来。

  「不是我,」茱儿很快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故意的。」

  「妳的战斗天赋很强大,妳应该让我解开束缚。」

  「凯特奶奶说束缚是维持我神智正常的唯一力量。」

  「也可能是唯一妨碍妳发挥的阻力。」

  茱儿看着刀子,她可以命令它移动,命令它飞过半空、命令它切割。她的自然使天赋从没有如此邪恶或失控的层面。

  玛歌儿拾起刀、好好拿在手里时,茱儿的鼻息平顺了些。

  「我想这代表妳听见宝宝的事不开心吧,但妳不能恨他,茱儿,不能因为想伤害我就恨他。妳不会的,对不对?」

  「不,」茱儿阴沉地说,「我会是个好姊姊。」

  玛歌儿看着她,然后把马铃薯滚到料理桌上,开始切块。

  「我以为我可以很开心,」她喃喃说,「我以为这个宝宝可以让我很开心。」

  「真替妳可惜,」茱儿说,「所有事情都不如妳希望中好。」

  第二只身型比艾莉雅稍大的乌鸦飞进厨房,喙里衔着一封信降落在桌上。牠是凯特奶奶的守护兽艾娃,信上有黑议会的封蜡章,凯特跟在后头进门,看见茱儿脸上的怒容。

  「我想妳大概告诉她小孩的事了吧。」

  「为什么我总是这家族最后一个知道事情的人。」茱儿问。

  「别介意了,茱儿,妳会习惯的。」

  茱儿对艾娃叼来的信点点头,「信里说什么?」

  「说狼泉镇就要人满为患了,其他两个女王和她们的家族要来过仲夏节。雅欣诺做什么去了?」

  「应该和布莱达去森林里了。」

  「妳最好去告诉她。」

  茱儿从桌边起身,和坎登走到屋外,一起匆匆沿着小径走到大陆上,伸展瘸腿的肌肉。她们在通往丘顶的岔路口遇到乔瑟夫。

  「什么事急急忙忙的?」乔瑟夫问道,茱儿的手溜进乔瑟夫掌中,拉着他往前走。

  「有消息要告诉雅欣诺。你在这里真好,省得我们再跑一趟。」

  「噢,不。」雅欣诺看见茱儿和乔瑟夫一起踏上草坪时说道,「这次又是什么消息?」她原本正看着布莱达从藤蔓上拔莓果吃,掀动的嘴唇和手指一样灵活。

  「米拉贝拉和凯萨琳要来这儿,」茱儿说,「过仲夏节。她们都会带来大批支持者。黑议会的信刚寄到。」

  雅欣诺的肩膀垮下来,另外两个女王驾临狼泉镇,这里即将挤满陌生人。

  「我努力不让米拉贝拉踏进我的城镇,结果也不过如此。」

  「我不喜欢这样,」茱儿低吼,她旁边的坎登也出声咆哮,「到时候一团混乱,我们没办法保护妳。」

  「的确不容易,」乔瑟夫赞同,「但至少我们都会在,而且是在自己的地盘,我们熟悉这里的事物。」

  「仲夏节距离现在一个星期不到了。」雅欣诺说,「比利没捎来半封警告信。如果连这点事都无法告诉我们,安插一个间谍在罗兰斯城有什么用?」

  「罗兰斯城可能不比我们早知道多少,」茱儿说,但这不太可能,就算是艾伦家一手策划的阴谋,也需要神殿同意才能成事。

  雅欣诺叹气。

  「自然使。我们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等妳受冕登基后,黑议会上就有自然使了。」乔瑟夫说,「狼泉镇终于可以插手管芬贝恩岛的事务了。」

  雅欣诺和茱儿交换眼神。乔瑟夫,她们的眼神表示,总是那么乐观。

  「比利来信了吗?」他问,「他还好吗?安全吗?」

  「他寄了两封信。他本来答应要每天写的。」雅欣诺交叉双臂。那两封信的语气都正式又生涩,完全看不出那个她思念不已的糟糕人格。

  她看着两名挚友站在草坪上,他们以前站在这儿好多次了,夏日阳光投下他们的影子,看起来就像儿时回忆的幽灵,永远在树林间奔跑。

  「我们的快乐结局。」她静静地说。

  「雅欣诺,」茱儿说,「妳得做些什么。妳知道她们的来意。」

  不是来说话的。她曾想过光靠说话就能阻止米拉贝拉在她背上烧出一串水泡,实在太蠢了。

  雅欣诺看着布莱达在树丛里觅食,她不想危及牠或茱儿,但是雅欣诺只有他们了。只能依赖她的朋友,还有下等魔法。

  格利斯厥庄园

  凯萨琳小心抓着甜心,从小蛇的毒腺挤出毒液。黄色蛇毒沿着玻璃瓶留下,份量不多,甜心是只小蛇,就算拿小玻璃瓶装,毒药也几乎盖不满底部。

  尼可拉斯在她的床上往前倾,深深着迷。

  「太奇怪了,」他轻声说,「小小一个东西,竟然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凯萨琳温柔地放开小蛇,将牠放回玻璃笼中。小蛇恼怒扭动,咬着玻璃边缘,蠕动着想注射已经被挤干的毒液。

  尼可拉斯见状退缩,凯萨琳呵呵笑,旋上玻璃笼的盖子。

  「妳要拿毒药来做什么?」他问。

  「可能什么也不做。」她前后摇动着瓶子,看着毒液流动,「我得将牠留在格利斯厥庄园,所以想把牠的一部分带在身上。我们走吧!」她嬉戏地将他拉下床,尼可拉斯吻吻凯萨琳裹在手套中的指头。

  楼下,娜塔莉亚弯起一边眉毛,已经在门边等候了,但是她没出言责备。反而在看到他们牵着手时笑不露齿。

  屋外,满载着艾伦氏族成员和各种毒药的车队往长长的马蹄形车道延伸。

  「我等不及要看狼泉镇那些土包子见到我们抵达时的表情了。」凯萨琳说,「他们的下排牙齿会掉到泥巴里。」

  宅里的仆人列队送行,凯萨琳经过她的女仆吉赛儿时,伸手捏捏她的肩膀,吉赛儿往后一缩,视线垂落到石阶上。

  她怕我,凯萨琳恍然大悟,她看着仆人的队伍,他们全都害怕她,甚至连娜塔莉亚处变不惊的管家艾德蒙也忌她三分。

  凯萨琳对吉赛儿微笑,亲亲她的脸颊,彷佛未察觉有异。凯萨琳听见哒哒马蹄声朝她前进时,转过身去。

  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待在马车里,彼得骑着一头高大的黑色牝马,后头领着两匹鞍马:凯萨琳最爱的半月,还有尼可拉斯从大陆运来的一匹红棕色的马。

  「这是让人民看见妳的大好机会。」尼可拉斯说。

  「看看妳气色多好、多健康,」关妮薇补充道,娜塔莉亚一瞪,她便闭起嘴巴。

  芬贝恩岛的人们会看见她经过,一名活生生的女王,不是谣言中那个逐渐腐烂的行尸。

  「无论理由为何,我都很高兴能自己骑马。」她说。车队载了很多东西,移动速度和蜗牛一样慢,踏上陡峭又坑坑洞洞的丘陵道路时,一定更慢。

  彼得下马,准备扶凯萨琳坐上马鞍。

  「别麻烦了,雷纳。」尼可拉斯说,故意用彼得不属于艾伦家的外姓,想激怒他,「我的女王,我来侍候。」

  「她还不是你的女王。」彼得嘟哝。尼可拉斯一推她,让她借力坐上半月时,凯萨琳对彼得咧嘴而笑。

  「彼得,谨言慎行,」尼可拉斯回到自己的马匹上时,凯萨琳小声说,「不然娜塔莉亚和关妮薇可能会将你送走。」她抓起缰绳,但彼得紧紧抓住半月的辔头。

  「可能吧,但我不会走。」他说,「我会留在这里,直到妳亲自赶我走。」

  凯萨琳的脉搏加快。彼得看尼可拉斯的眼神黑暗无情,她纳闷让他们两人一起待在格利斯厥,真的是个好主意吗?如果他们的对立越演越烈,说不定哪天她走进起居室,就会看见尼可拉斯毒发身亡,或者彼得背上插着把刀瘫倒在沙发上。

  「我们可以骑在前头吗?」尼可拉斯问,策马骑在她身边,「如果走得太远,我们可以再绕回来车队……除非妳的马会累?」

  「不可能。」凯萨琳摸摸半月修长滑顺的脖子,「半月可以连跑好几天都不累。牠是整座岛上最好的马。」

  他们沿着车道跑在车队前方,但是保持在侍卫和斥候后方,天气炎热,但凉爽的微风稳定地吹拂,这是真正的夏日,也许是个好预兆。

  「那边那是什么?」尼可拉斯对车道末端比比。

  一群穿着黑白长袍的女人,来自英锥陵神殿的祭司,她们一起来献上祝福,祭司骑近时,凯萨琳认出主祭司寇拉。

  「好多马车。」其中一个祭司说,凯萨琳记不起她的名字了,「狼泉镇就要水泄不通了。」

  「真的,」凯萨琳说,「等我离开之后,他们应该会少了一个女王,不过会多了许多来自王都的钱财。妳是来给予我女神祝福的吗?」

  「是的。今晚我们会到丘陵间祈祷,燃烧夹竹桃。」

  半月开始躁动不安,凯萨琳把缰绳收紧了一吋。

  「每个人都知道神殿支持米拉贝拉。」她说,「但妳们是英锥陵的祭司,来到这儿后却得效忠毒物使。」

  「所有的女王都是神圣的。」祭司回答。

  凯萨琳绷紧下颚,她瞥了尼可拉斯一眼,他拉着马往后退。

  「我知道妳们不喜欢我,」凯萨琳轻声说,「我知道妳们感觉到我不对劲,虽然妳们嘴上不说。」

  「所有的女王都是神圣的。」祭司用那恼人的平稳嗓音重复。

  凯萨琳想骑马把这些身穿白袍的女人都撞进泥巴里,在土里反复踩踏,直到白布都染成暗红和棕色。但是车队在马蹄声和鞍具的叮当声逐渐靠近,木箱和轮胎隆隆作响。所以她只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微笑。

  「是,」她说,「所有女王都是神圣的。包括妳们丢进深渊的那些女王。」

  罗兰斯城

  一个女人和她的丈夫跪在神殿前,献上染色、加了香料的水。暴风雨深蓝的液体装在一个白银双色玻璃拼成、美丽的马赛克碗里,静止不动。

  「祝福您,米拉贝拉女王。」女人喃喃说,米拉贝拉伸出手放在她低垂的头上,她认出夫妇俩是中央区域的居民,卖丝绸与宝石的商人,她也曾在路途中从车窗看见那个女人,对修复圆顶剧院的工人们大声发号施令。

  罗兰斯城即将陪同她到狼泉镇的人并不多,因为议会宣布几个月后将在罗兰斯城举行割月节,要准备的事太繁杂了。

  「谢谢妳的献礼。」伊莉莎白说,捡起碗拿进神殿里。布莉抓住米拉贝拉的手臂。

  一进到里头,米拉贝拉就深吸一口气,流通的空气闻起来有盛开玫瑰的香味,隐隐还有海盐和她深爱的玄武岩悬崖那股清冷的土味。今天他们就会踏上前往狼泉镇的漫漫长路。篷车装满补给品,魏斯伍大宅前已经备好马车,她衣橱里的部分衣物也折迭好放在木箱中。

  「妳看起来好伤心。」她们在南边圆顶下散步时,布莉说,「妳难道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吗?」

  米拉贝拉停在雪侬女王的壁画前,蓝金色颜料描绘雷雨和闪电,那名能操纵天气的女王似乎正低头凝视着她。

  「我不该兴奋的,」她说,「我应该做好准备,只要艾伦氏族还控制黑议会,就不能轻信他们订下的规范。」

  布莉翻翻白眼。

  「妳现在听起来好像露卡。这是好事,妳看不出来吗?妳会杀了凯萨琳和雅欣诺两人。然后五朔节加冕典礼前,除了庆祝和追求者,我们什么也不用应付。」

  罗兰斯城的每个人似乎都同意,毕竟他们接受露卡的教化这么多年了,对米拉贝拉的传奇深信不疑。

  「在狼泉镇很难保护妳,」伊莉莎白说,「人民狂放不羁,神殿也必须保持中立,若儿没办法帮忙的。」

  「米拉贝拉的天赋会保她安全的。」布莉自信满满,「我们的天赋也会护着她,这就是监护氏族的作用。」

  她拍拍米拉贝拉的手,但事实上他们一直仰赖着祭司的保护,魏斯伍氏族几乎没有守卫她的经验。

  「米拉,妳害怕吗?」伊莉莎白问。

  「我只觉得不安,」她回答,「我不喜欢离开罗兰斯城,而且还不是我们自愿的。」她不禁反复思索比利透露的真相,雅欣诺没命令熊杀她,在艾希伯恩森林也没还手或者让熊伤害她……

  米拉贝拉凝望着伊莉莎白深色的大眼睛。

  「我只是害怕自己必须做的事。」

  伊莉莎白伸出双臂环抱女王,「事情都会过去的。」她说,原本躲在兜帽里的啄木鸟小胡椒窜出来,轻啄着米拉贝拉的耳垂。

  「小胡椒必须待在树上,」布莉低声说,「让牠和妳一起在神殿里,旁边还有这么多眼睛看着,实在太冒险了。」

  「我知道。」伊莉莎白扭动肩膀,小胡椒消失在她的长袍中。「但我紧张焦虑的时候,很难要牠离开我。」

  「那么就别紧张焦虑!米拉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她们经过一间储藏室敞开的门,看见比利在木桶旁弯着腰,母鸡海莉叶看见她们,发出咕咕声。比利挺直身体,拍掉灰尘、拉直头发。

  「哇啊!被逮到了。」

  「你在做什么?」米拉贝拉问。

  「挑选可以带到狼泉镇的东西。听说有玻璃瓶装的蕃茄和黑莓,可以煮我的料理中妳最爱的一道:吐司配温番茄。」

  「我以为你的厨艺已经进步了,」布莉骂他,「米拉变得好瘦,有一半的裙子都得送到裁缝那里修改。」

  「布莉,如果妳那么行的话,怎么不教教我?」他问,「如果妳比我好上一丝半毫,我就吃了这顶帽子。」

  伊莉莎白咯咯笑。

  「布莉连切三明治用的面包都不太行了。」

  「噢,反正谁需要切面包啊?」布莉走进储藏室帮比利搜刮木箱。

  「为什么不去镇上买东西?」她问,他们举起一个箱盖时,声音因为用力而绷紧,「我母亲拿了钱给你,祭司们也会检查你买的所有东西。」

  「嗯,对,那些钱可能已经花在戴尔街的几家高档餐厅还有市集边的酒吧了。」

  「比利.切沃斯,」米拉贝拉惊呼道,「你一直在享乐。我却得吃吐司配温番茄。」

  比利咧嘴笑。

  「我试着想去市集采买,但是不喜欢那里的商人。他们对海莉叶吐口水,」

  米拉贝拉的笑容黯淡下来,人民之间的仇恨会随着时间淡去,露卡说一旦受冕女王确立,人民就会在她的统治下团结起来。

  「也许我该一起去——」布莉开口,这时,伊莉莎白放声尖叫。

  她摇着头,用手捂住嘴。小胡椒从兜帽中飞出来,在储藏室里吵闹地绕着圈,小小的身躯在慌乱中撞上墙壁。

  伊莉莎白用她的残肢指着前方。

  成堆的木桶后方那名死掉的祭司还没断气多久,她的脸颊还是粉红色的,金色鬈发轻柔地覆盖前额。脖子以上,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但是脖子以下的身躯却布满惊心怵目的浮肿血管,严重发炎,让她的胸腔看起来就像出现裂痕的花瓶。那件有毒长裙的胸衣很紧,大范围接触她的肌肤。蓝色衣物染满了鲜血,因为想把裙子剥下来,女孩的指甲下方塞满了自己的血肉。

  「好了,好了。」比利说,将伊莉莎白拉近,试着让她安静下来,「米拉贝拉,后退。」

  走廊传来回荡的脚步声,赶来查看尖叫声来源的祭司。

  「叫小胡椒回到长袍里!」布莉嘶声说。

  但是那只可怜的鸟儿吓坏了,米拉贝拉集中生智,踉踉跄跄走到门边转移祭司的注意力,好让伊莉莎白有时间冷静下来藏好牠。

  「什么事?」第一名祭司质问,她从头到脚打量着米拉贝拉,其他人推挤着进入储藏室,她们看见倒地的女孩时,几个人痛苦地嚎叫,那女孩也是祭司的一员,是她们自己人。

  露卡暂时停止来回踱步,摸摸米拉贝拉的头发,米拉贝拉坐在露卡房里的沙发上,安稳地挤在布莉、伊莉莎白和一颗绣花枕头中间。

  门打开,不过进来的只是端着一盘茶和饼干的见习祭司,比利尽责地试吃了些,虽然最后根本没人去碰茶点。

  「我不想要你再帮我试毒了。」米拉贝拉说。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他温和地说,「我知道其中的风险。我父亲送我来时也知道。」

  「你来是为了做做样子,」露卡纠正他,「以及让你父亲可以和我们培养良好关系。我个人认为,让你成为面对毒物使的挡箭牌,就算我要祭司先你一步试吃,也太危险了。」

  「没人有义务做这种事,」米拉贝拉说,「不要再找人帮我试毒了,立刻停止。」死去女孩的脸庞在她脑海浮动,和另一幅深植记忆中的影像互相交战:小凯萨琳,甜美又笑靥如花的凯萨琳。

  房门又打开了,这次是若儿,她摘下了兜帽,红发在肩膀后方飘扬。

  「死的是谁?」露卡问。

  「新进祭司,蕾贝卡。」

  露卡把脸埋进双手中,米拉贝拉不认识她,只在神殿里看见她走过。

  「她……很有野心,」露卡解释道,终于在一张填充得太鼓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一定在检查那件裙子。」

  「一个人?」若儿问,「还亲自试穿?」

  「她是个好祭司。工作尽心尽力。她来自瓦林的一个农场,我会写信给她的家人致意。她火化之后我们会将骨灰装在瓮中,以免她母亲想带女儿回家。」

  米拉贝拉眨眼,事情发生得好快,又如此公事公办。

  「她死前受了很多苦吗?」米拉贝拉问,「我不管妳们是不是觉得这是个软弱的问题,若儿,我想要妳回答。」

  若儿的下巴放松,「女王陛下,我不知道。从她指甲耙下的那些血肉看来,我会说答案是肯定的。但药效发作得很快,没人听见她大喊求救,她也来不及离开储藏室求救。」

  「知道是什么毒吗?」露卡问。

  「透过皮肤接触吸收的毒药。伤口聚集在胸腹,那里是裙子最贴身的地方。销毁那件裙子前我们会先检查过,看看有没有隐藏的针或刀片。」

  「凯萨琳,」米拉贝拉轻声说,「妳现在变得好恐怖。」

  「蕾贝卡再怎么样都不该穿那件裙子。」若儿说。

  「但是她又不知道,」布莉抗议,「妳没看到吗?那件裙子是蓝色的!不是女王穿的黑色。毒药是冲着我们每个人来的!」她怒目瞪着若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毒物使很聪明。如果她没办法直接伤害妳,就藉由杀死妳家里的人来挑衅妳出手。」

  「她才不聪明。」伊莉莎白用手背擦擦眼睛,嗓音很低。米拉贝拉抱住她的肩膀,「她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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