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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饵

  我忍不住发出轻喘。幸好父亲或年轻人在淙淙的喷泉声中,都未留意到。

  「此话怎说?」英俊的男子问道。他的怀疑是对的,无论父亲打的是何种算盘,反正对任何涉入的人都没有好处。

  罗克什转身走近喷泉,让水流窜过他的指尖。罗克什问道:「你应该知道国王今晚宣布什么吧?」

  「令嫒待嫁之事吗?所以呢?」

  年轻人的话让我有点受伤,只好提醒自己,反正我没打算要人追求,最好是能嫁到远离父亲,让我和伊莎可以逃走的地方。若嫁给马哈巴里普兰国王,便能轻易做到了,但要离开像这位陌生人的男子,应该会比较困难吧。听到他对我如此不屑一顾,对我的女性自尊仍是一大打击。

  我向来知道自己漂亮,伊莎每天都称赞我,加上我居家活动范围内的男人对我的关注,我对自己的容貌颇具信心。这是我生平首次感觉……不怎么美。这位令我倾心的男子对我竟毫无兴趣,教人很不是滋味。

  父亲接着说:「或许你并未查觉,但今晚的宣布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国王打算利用小女拓展邦交,但小女是我与去世的妻子唯一的连结,也许你能理解,宣布小女待字闺中一事,令我有些担心。」

  听到父亲提起母亲,我瞇起眼睛,专注地回想往事。很久前伊莎便告诉我,她怀疑母亲的死因,她告诉我,母亲并非如父亲所说的死于生产。产婆是依莎的朋友,在我出世数小时后,还告诉伊莎我们母女均安。

  可是当产婆回头检视我与母亲时,便传出母亲的死讯,产婆也跟着失踪了。伊莎坚信母亲与产婆均已遭父亲毒手。在见识过父亲的凶残后,我并不怀疑他会干这种事。假若我有杀他的机会,必然早已亲自动手。英俊的男子开口说话,打断我复仇的念头。

  「此事与我何干?」陌生人问。

  父亲用指尖在水上来回拨动,我发现所有鱼群都消失了,牠们不再讨食,而是迅速地退到水池边。不知牠们是否在父亲触摸水时,感受到什么?或是父亲施用魔力叫鱼群退开。

  我咬唇屏息聆听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互惠的协议。」

  「比如说?」

  「令兄是叫帝岚,对吧?听说他尚未娶妻。」

  「家兄年纪尚轻,况且他正忙于保家卫国,以免受你的……小冲突侵扰。」

  父亲瞥了陌生人一眼,听了他的回答后,唇角微翘。他老谋深算地问道:「假若令兄能归国,克尽职守,岂不美哉?抛却战争与领土的争夺,顺应天命地安心做个国王,身边有娴淑的皇后伺候。嫡子继承大位,为当今的国王陛下治国。」

  「让我猜猜看,你希望令嫒能当皇后。」

  「她长得国色天香、温柔顺从又端庄触淑,更有甚者,布里南国王会赐她嫁妆。」接着,父亲倾身向前,压低声说:「还有,此事就我们二人知晓,小女一旦登上后座,我便心满意足了,因为我的孙子有朝一日便能统治两国,终止无谓的领土之争,使两国受惠,国泰民安。」

  年轻人揉着下巴,我听到他脸颊上的胡碴刮擦着。我好想对他尖声大喊,叫他别中父亲的计。罗克什从不信守承诺,即使是留在这里听他说话,都非常危险。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只能干绞着隐形的双手,绝望地聆听父亲对我未来的安排。罗克什不让国王将我许配给国王所选择的人,我并不讶异,但我曾兴起一丝希望,也一如所料地,父亲在今夜尚未结束前,便将希望灭了。

  接着我那狡猾的父亲又说:「当然了,到时你便能自由地追寻自己的目标了,也许能娶到一名富有的妻子,让你买下一小片属于自己的土地。身为次子,令尊必会赏你一笔财富,助你成家立业。有了好的开始,说不定以后能混得不错。当然啦,你永远比不上令兄,但当老二的并不可耻,我相信小女的皇嗣定会喜欢见到偶尔来访的叔叔。」

  罗克什滔滔述说时,年轻人的背脊愈发挺起,显然内心相当不平。我知道他不高兴,父亲也知道。操弄是父亲的技俩之一,唯一不落圈套的方式,就是无论他说什么,都假装不受影响。我再次发现,自己好想挺身保护这名年轻人,可惜我无能为力。父亲像邪恶的蛇般悄悄缠控这名男子,我几乎可以听见帅气陌生人的自尊心,被父亲箍紧时发出的摩擦声。

  「我非常疼爱小女,极想让她留在身边,我们两国边境相邻,因此我愿意为布里南国王婚,不过请你明白,若是拒绝我的慷慨允婚,那就是在逼迫我加剧两边人民的争战了。」

  「你放心把令嫒嫁给你所谓的敌人吗?」

  罗克什舔着唇说:「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善待并尊重她。」

  我真想大笑,没有敌人比这位表示「非常疼爱我」的男人,更能为害我的幸福了。

  名叫季山的男子扭头背对父亲──意即面对着我。事实上,他离我仅有数吋。季山表情阴晴不定地考虑父亲的话,我好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抚平他的皱纹,化解父亲对他造成的不安。季山终于说道:「我会把你的提议转达给家父、家母,两周后我们会派信差回复你。」

  父亲颔首佯装善意,「希望你们的马儿能速速前来回复。」

  罗克什望着季山离去,花园里一片死寂,所有爬行的动物都不敢妄动,连风都停了。我的呼吸声突然变得好响,我擦拭烫热的额头,命令自己隐形的双腿别再发疼。罗克什抬起双手汇集能量,我极少见他这么做。喷泉里的水啪一声冻结住,灰白的冰霜很快覆满小径上每一吋石面。

  他在空中抽动双臂,一股劲风扫过花园,将精巧的花朵从茎干上吹落,并折断了树枝。接着他抬起手臂,大地随之震摇,冻结的喷泉应声而裂,我也跟着摔倒。我用力咬住舌头,不敢叫出声。罗克什手心一伸,从指尖射出蓝色的火星,烧黑了附近一棵树。他握紧拳头,灭去能量,然后坚定地迈着大步离开花园,走下跟我来时相异的另一道阶梯。

  我等候良久,才溜回自己的寝室,仔细清洗双脚后爬上床,却辗转难眠。我定定望着覆在床顶的薄纱,准备迎接早晨的来临。

  当晨光射入寝宫时,我等候父亲前来相接。我以为他会立即出现,可是上午一分一刻地过去了,连女仆都没到我的房间。我走出房门,不管是宾客或仆人,都未见半个人影,最后我来到大厅。这时来找我的不是父亲或他的副手哈札里,而是来自马马拉普拉姆的追求者,狄范南国王。

  「噢,我亲爱的,太悲惨了,真是不幸的消息。」

  「怎么了?」我问,一边将脸上的面纱裹得更紧。「发生什么事了?」

  「妳没听说吗?」

  我摇头回应。

  「国王遭到谋害了。」

  「怎……怎么可能?」我问,心中已充满疑费。「他是怎么死的?凶手找到了吗?」

  「还没,令尊正在调查。」

  「原来如此。」

  「一开始大家以为国王在睡眠中断气,但侍女帮他打理时掀开睡衣,大家才看到国王胸口近心脏处有黑痕。」

  「黑痕?」

  「是的,国王心脏四周遭到灼伤,虽说烧黑的皮肤不足以致死,却足以启人疑窦。」

  「我懂了。那现在怎么样了?家父人在何处?」

  「他正在组织军队,在新王尚未即位前保护王国。令尊担心有人篡位,不希望发生那种事。」

  「当然。」

  他拍拍我的手,「可惜在这种时候,就无法安排妳的终生大事了。不过妳应该知道,我已清楚对令尊表达过我的心意了,他跟我保证,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一定会首先通知我。在那之前,所有宾客会尽可能低调地返回各自的领地。」

  「我明白。」

  「啊,令尊的手下来了,我就把妳交给他了。可爱的小姐,后会有期了。」

  国王握紧我的手,然后万分不舍地把我交给哈札里。他粗鲁地抓住我的手臂,「妳跑哪儿去了?」他嘶声在我耳边问。

  「今早没人来接我。」我冷冷答道。

  「妳父亲正在等妳,走吧。」

  他将我拖过走廊,穿过几条通道,洋洋自得地掌控我,虽然我们都知道那只是暂时性的。当然了,他的态度在我们进房的那一瞬间丕变。先王的顾问围坐在父亲身边,父亲看到我后,叫群臣退下。

  「我亲爱的,妳睡得可好?」最后一名臣子关门离去时,他客气地问。

  「很好,父亲。」我定定地看着他的脚说。

  「我想妳应该听说国王驾崩的事了。」他说,从他的语气,听不出是问句或声明,我决定最好什么都别说。

  罗克什等了几秒钟,然后便证实我的疑虑了。「太惨了是吧?妳一定知道此事对妳的意义。」

  「你是指,我终究无法出嫁吗?」我放胆低声说。

  「噢,妳会嫁出去的,叶苏拜,但不是妳喜欢的那位老王。」他转身走回先王的书桌,桌上摊着一大张地图。他拿起一名战士骑象的雕刻,移到地图黑色粗线另一端,地名写着罗札朗,我趁父亲再次看我之前,把眼神调开。

  「妳应该感到高兴,」他说。「我打算把妳嫁给一名年轻许多的人,然后等妳当皇后一段时间后,再将他杀掉。」我惊异地抬起头,看到父亲正用一对邪光闪烁的眼睛盯着我。「为了让妳演好这出戏里的小角色,我会把伊莎留在身边,明白我对妳的期许了吗?」罗克什把话说完。

  我眨着眼,忍住泪水,轻轻点头答道:「明白了,父亲。」

  「很好,妳可以走了,我们会住在这里,直到把妳的婚事安排妥当。」

  ❦

  父亲耗时整整一个月,才勉强登上王座,他隔开伊莎与我,以确保我的顺从。父亲派给我的侍女们手脚十分利索,但也相当冷漠,且哈札里老是跟在我身边,片刻不离地监视我。由于我的房间利于逃逸,父亲便将我迁到新区。我的新寝间仅有单门进出。贵客们都已离去,父亲很放心地将我留在那里。

  我的三餐是被送进来的,每天获准散步一次,且必须由哈札里陪同。自从知道与哈札里独处,可能会遭受攻击后,我便宁可待在自己房中。在我极为狭隘的世界里,少了唯一对我友善的伊莎,我绝望极了,食不知味。我拉上沉重的帘子,掩住加了铁条的窗口。

  接着罗札朗捎来邀请,他们虽知道父亲摆明威胁交战,但愿意考虑父亲的提议,皇后表示想见我,确认我是否适合她儿子。父亲非常兴奋,他一直忙于治国,可是信差抵达时,他迫不及待地分享这项消息,命人立即带我去见他。看到我的打扮,父亲不太高兴。

  「妳是不是病了?」他问。

  「没有,父亲。」

  他粗暴地扯下我的面纱,瞇眼抬起我的下巴,左右转动我的头仔细检视。父亲将我推到一旁,将哈札里逼至角落掐住他的咽喉,哈札里双眼暴突,气若游丝地在父亲的手下徒劳挣扎。「你给我盯紧她吃饭,她的头发要梳到油亮,脸上不得有任何疤痕或眼袋,我讲得够清楚了吗?」

  「遵命,陛下。」哈札里咳道。

  「很好。」他放下哈札里后又说:「她三天后就要出发了,一定要让她准备好,我要她打扮得像个公主。下去吧,我得跟她单独谈谈。」

  哈札里的喉头又肿又红,半句话不吭地退开,将门关上。

  父亲说:「好了,妳离开前,我有几件事要跟妳讨论。」

  ❦

  罗札朗家族的皇宫映入眼帘时,恐惧向我袭来。我坐在大车队中央的华丽马车中,打扮得俨然已像皇后,父亲奢豪地呈现他送给罗札朗王室的死亡之礼。在一个装满华贵丝衣与面纱的箱子里,藏有暗盒,里头装着一瓶瓶毒药与可以藏在口袋里的小刀。

  我知道失手的后果,父亲已跟我讲得很明白了。我必须取悦长子帝岚、嫁给他;发掘罗札朗传家之宝的神秘下落、偷过来;然后杀掉帝岚。下手之前,我得监探罗札朗王室。

  我若违逆父亲的意思,他便会折磨伊莎。我紧抓口袋中的一小束伊莎的灰发。罗克什把发束给我,提醒我要达成任务。事实上,他详述了折磨伊莎的酷刑,我深信他以前都做过,而且很期望有机会再次施用。

  想到自己同意成为病态邪恶的父亲的刺客,我的胃便抽疼,可是万一失败,后果更不堪设想。我不能让心爱的伊莎遭他的毒手折腾,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为了救她而痛下杀手,但我欠保护我的伊莎一份恩情。每次看到伊莎的跛腿,都觉得自己牵累她,害她仍在父亲手下做事。我绝不让她留在父亲身边。

  我们一行人抵达皇宫后,我被一一引介,我遇见的每个人似乎都很开明、善良。陪我同行的哈札里企图以所谓的「保护者」自居,幸好罗札朗精明的军事指挥官卡当似乎看透我藏在面纱下的心思,决定也派他的手下来保护我。这是相当聪明的做法。由于附近总有罗札朗的士兵,哈札里的举动受到极大的限缩。

  我一直到当天晚餐才见到皇后黛丝琴。皇后非常端庄,她从桌子彼端望着我,客气地询问有关我与家族的事。她将我处处提防的回答解读成害羞。餐后,皇后将我唤进她的仕女室,命我坐到她身旁。这里有各年龄层的女人环绕着她,大家一边缝纫,一边开心地聊着。

  黛丝琴见我不太愿意谈自己的事,便聊起自己远方的家族、故乡与她的儿子们。她很爱她的家庭,事实上,她非常保护自己的孩子。我问及她的次子时,她似乎有些讶异,但黛丝琴很乐意分享二位儿子的故事。我很快很知悉,季山被派往边境,一个月内可能就会回来,但帝岚要一阵子才会返家。黛丝琴说,她想在决定婚事前先了解我。

  我每天可以在皇宫里漫游,但总有两名随从跟着我。每晚我都与黛丝琴同处。不久我开始欣赏季山的母亲了,她几乎与她儿子一样令我心动,黛丝琴与她夫君鹣鲽情深,每到休息时间,皇上便会亲自来接他的妻子。他们一起与所有皇后收容的寡妇道晚安。

  这些妇女的丈夫死于争战,各个对罗札朗家族忠心不二,光是听她们的故事,便令我大受鼓舞。不知我能否找到解救伊莎的方法,皇后若能收容伊莎就太棒了。就在我开始感到自在、安全时,父亲来找我了。

  我被恶梦惊醒,臂上竖满鸡皮疙瘩,我发现窗户敞开,帘子在风中翻腾。我才起床关窗,便听到一股声音。「我亲爱的,妳看起来不错嘛。」

  我愣在原地,本能地低下头说:「父亲。」

  「事情进展如何?他们家接纳妳了吗?」

  「我想是的。」

  「那为何还拖那么久?为什么我都没听到婚约的消息?」

  「皇后还在考虑我,何况两名王子都不在。」

  「是啊,我一直让他们忙于应付。」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是希望他们在皇宫里吗?」

  父亲迅雷似地出手,我毫无防备。他掐住我喉头将我攒到墙上,「妳刚才说什么?」他问,乌黑的眼睛在月光下射出毒光。

  「对不起。」我哑声说:「我不是有意顶撞您。」

  「别忘了自己的分寸。」他嘶声说。

  我点点头,咒骂自己太过鲁莽。离开父亲的这段时间,害我变得过于自满。

  「我无须对妳解释我的作为,不过万一皇后提到她儿子忙于平息战役之事,妳不妨向她保证,如果他们同意让两家联亲,妳对父亲的影响力足以让双方止战。妳有没有看到我要妳找的护身符?」

  「没有,皇后或国王身上都没佩戴符片,军事指挥官不许我或哈札里在没有手下陪同的情况下,擅自在皇宫走动。」

  父亲喃喃说道:「我真该把卡当那家伙宰了。」见我不答腔,父亲退后一步,终于松开放在我脖子上的手说:「妳知道我为什么要找那些符片吗?」

  「不知道。」我小心翼翼地答道:「我只须知道你想得到它们就可以了。」

  「这就对了。」他对我的回答颇表满意,父亲歪着头,打量我片刻后说:「也许我亲爱的叶苏拜该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我觉得氧气从肺中抽离。「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的,如果妳知道我的动机,就会明白如何帮我做事最好。」他扭身将手背在背后说道:「妳父亲是个能力很强的人,但我指的不是政治方面。」他在房中慢慢踱步,边走边抚拨各种皇家的物件。「以前我曾是离此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大省的王位继承人。」他回头面对我,「虽然我杀掉兄弟和继母才夺得王位,但后来我还是放弃了。」

  我不讶异罗克什会为了达到目的而杀人,但他愿舍弃王位,却令我詑异。「你不想要那份权力吗?」我问。

  「统治一个国家的权力算什么。」他嗤之以鼻地低头看我,「这才叫真正的权力。」他从脖子上拉出一条链子,让我看链子底端一块破掉的符片。

  「这是什么?」

  「这叫达门护身符。」

  「那是一头老虎吗?」

  「妳真聪明,亲爱的。」他用一种近乎深情的表情,以拇指抚摸符片,一边喃喃自语,似乎沉浸在思绪中。「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发生一场大战,统一亚洲各国。当时恶魔现身,蹂躏众生,大家对他的暴行终于忍无可忍,五个国家连手,齐力一举歼灭恶魔。」

  父亲从未对我提起他的过往,我所知道的多半是偷听来的片段,我觉得既兴奋又害怕。

  罗克什接续道:「在众王国节节败退的当晚,一位漂亮又令人畏惧的女神骑着一头名叫达门的老虎长驱直入,在战场率领众人力抗。」他神秘地笑着,拍了拍符片上张牙舞抓的老虎。「等恶魔终于死后,女神将护身符分散,各别给每个国家一块符片,不久大家便发现,符片能控制五大元素──每个拼块各主宰一项元素。据说护身符从未凑齐,佩戴完整符片者将能拥有女神的神力。」

  父亲的话解释了好多事情──他指尖的蓝火、在宴会上贸然侵扰我的人口中突然喷水、每当父亲生气便引起地面微震,还有国王的猝死。原来父亲便是为了这个,他要找的就是这个,而他搜集到的神力,因某些因素透过血缘传给了我。我的能力竟是女神赐与的。

  父亲像拿玩具逗弄小孩似地露出微笑,「妳可以看到,这边缺了两块符片。」

  「我就是要找这两块符片吗?」

  「是的。一旦护身符凑齐,便没有任何事或人是我无法控制的了,我将无人可敌。假如妳运气够好,便能沐浴在我的福泽之下。妳当然无法跟儿子相比,但我从不排斥新的……机会。」他抬起我的下巴,用力掐着。「如果妳的血液里有一丁点的烈性就好了。」

  儿子?他究竟想跟谁……?是黛丝琴,她就是父亲渴盼的女子。

  「但她或许已过了生儿育女的年纪了。」

  「是有可能,」他坦承。「所以我才想让妳嫁给其中一名王子,如果我没法拥有理想中的儿子,孙子或许也行。」

  想到父亲可能变得更具神力,就教人害怕。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我被送来的理由、跟罗札朗的争战,一切都是为了夺取那些符片,并将黛丝琴从她家人手中夺过来。

  既已知道父亲真正的动机,我就更须隐匿自己的能力了。万一他知道我的本领,便会将我和我的孩子打造成跟他一样──成为凶残、渴求权势的恶人。我愈是装得懦弱驯良,他就愈不会来看我,他愈不来看我,便愈不会期望我陪他造孽。

  「妳知道我要什么了,」他说:「妳有两个星期时间争取婚约或找到那些符片。每多一天,我就会用盒子装一根伊莎的手指送过来给妳。」

  我咽下恐惧,气到眼中泛泪,喃喃应道:「是的,父亲。」

  当我抬起头时,罗克什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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