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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忧伤 这里有三条路。这是其中一条。

  纸张易碎,即使用细线固定在布料或者皮革上也是如此。在无星之海的港口,大多数故事都被记录在纸上。它们被写进书本中、卷轴里,或是被折成纸做的小鸟,从房顶上垂挂下来。

  还有很多故事更难留存:有些故事被刻在石头上,而更多的故事则嵌在秋叶里,或者织在蛛网中。

  有的故事被裹在丝绸里,这样它们的书页上就不会落灰。还有的故事已经死去,它们的碎片被收集起来,装进了骨灰盒。

  它们确实脆弱无比,不如它们的兄弟姐妹那么顽强,被人们高声传诵,铭记心间。

  曾经就有这样的人。今后也会有这样的人。

  于是也总会有人成为守卫。

  有的人在任职期间献出了生命。而更多人的生命还未曾以其他形式失去,就已经被时间带走。

  成为守卫后,很少有人会半途而退。

  成为守卫就获得了信任。若要得到信任就需经受考验。

  守卫所经历的考验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

  仅凭自愿无法成为守卫。守卫皆为选定之人。

  未来的守卫会要确认身份并受到监视,还要接受细致的考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和每个选择都会被看不见的考官记录。这些考官会用几个月的时间进行观察,除此以外什么都不做,有时是几年的时间,直到他们发起第一轮考验。

  未来的守卫对于他们所经受的考验并不知情。在对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进行考验,这样获得的反应才准确无误,这一点非常关键。很多考验即使在事后看来,也根本不能算作考验。

  有些守卫候选人在筛选初期就被淘汰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经被挑选过。他们会继续各自的生活,另寻人生之道。

  大部分候选人在第六道考验之前就被淘汰了。

  还有一些没能通过第十二道考验。

  第一道考验的规则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在港口内还是在港口外。

  在一个很大的公共图书馆里,有一个小男孩正在书丛中闲逛,他和他的姐姐约好了要见面,他就这样打发见面之前的时间。他踮起脚,伸手去拿头顶书架上的书册。他早就不去儿童阅览区看书了,可个头又不够高,够不到所有的书架。

  一个黑眼睛、戴着绿围巾的女士——在他看来并不是图书管理员——把他想拿的那本书递给了他,他害羞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她问他作为回报能否帮她一个忙,他答应了,于是她请他为她照看一本书。她指了指不远处桌上放着的薄薄一册书,它有着棕色的皮革封面。

  小男孩答应之后,那位女士便离开了。几分钟过去了,男孩继续在书架间浏览,同时让那本棕色的小册子始终留在自己的视线中。

  又过了几分钟。男孩打算去找一找那位女士。他看了看手表,很快自己就要离开了。

  这时有一位女士从他身边走过,没有理会他就拿起了那本书。

  这位女士的眼睛是黑色的,也戴着一条绿色的围巾。她和第一位女士看上去很相像,却不是同一个人。当她拿着书转身离开的时候,男孩僵住了,感到了一丝恐慌和困惑。

  他喊住了她。女士转过身,她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男孩结结巴巴地说这本书是别人的。

  新来的女士微笑着指出,这里是图书馆,书是属于每个人的。

  男孩几乎就要让她离开了。这时连他也不确定这位女士是不是刚才的那位,因为她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再等下去,他就要迟到了。让她拿走这本书似乎更容易做到。

  但男孩还是再次提出了反对。他说了不少话,把别人让自己照看这本书的经过都解释了一番。

  最后那位女士让了步,把书还给了这个激动不安的小男孩。

  他把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紧紧捧在胸前。

  他并不知道这是一场考验,但他为自己而感到骄傲。

  两分钟后,先前那位女士回来了。这回他认出了她。她眼睛的颜色更浅一些,绿围巾上的花纹也不一样,金色的耳环挂在她右边的耳朵上,而不是左边。

  当他把这本棕色的书交给她时,这位女士对他的帮助表示了谢意。她把手伸进包里,拿出了一块包起来的糖果,又把一根手指放在了唇边。他把糖塞进了口袋,明白图书馆里是不允许带这种东西的。

  这位女士再次向他道了谢,然后就拿着书离开了。

  在那之后的七年之内,不会有人直接来找这个男孩。

  很多初始考验都与之类似,对于处事谨慎、尊重他人和关注细节等品质非常在意,会观察他们如何应对日常压力和重大危机,也会考量他们如何面对一件失望的事或者一只走失的猫。有的考验还要求人们去烧掉或毁坏一本书。(只要毁坏了一本书,都被视为没有通过考验,无论这本书多么无聊,多么讨厌,或是写得多么糟糕。)

  失败一次,则全盘否定。

  在十二次考验之后,未来的守卫会被告知他们正在经受考察。不在地下世界出生的人会被带到港口,搬进那里的房间,就连常住的人都没见过这些房间。他们会学习并以不同的方式再次接受考验,考验他们的精神力量和意志力,也考验他们即兴创作的能力和想象力。

  这个过程将持续三年的时间。很多人被淘汰了,也有人中途退出了。还有的人会逐渐明白此时毅力比能力更加重要,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想通这一点。

  如果他们能坚持完三年之期,就会领到一枚鸡蛋。

  他们从训练和学习中解脱出来。

  此时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六个月之后,将同样的鸡蛋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在鸡蛋测试阶段,很多未来的守卫都失败了。

  带着鸡蛋出发的人里,大约有一半会回来。

  未来的守卫和完好无损的鸡蛋一起被带到一位年长的守卫面前。这位年长的守卫指了指鸡蛋,未来的守卫便把它捧在手中,高高举起。

  年长的守卫伸出手,并没有接过鸡蛋,而是把未来守卫的手指合拢,将鸡蛋包裹在其中。

  接着,年长的守卫用力一按,迫使未来的守卫把鸡蛋挤碎。

  这时未来的守卫手中只剩下破碎的蛋壳和尘埃。一粒金色的粉末留在了他们的掌心,永远不会彻底消失,甚至几十年之后,它还会闪烁微光。

  年长的守卫既没有提到故事的脆弱,也没有提到守卫的责任。这些话不需要说出口。一切都已心领神会。

  年长的守卫点头表示认可,于是未来的守卫迎来了训练的结束和入门仪式的开始。

  每一位未来的守卫,一旦通过了鸡蛋考验,在他们即将成为守卫或者被拒之门外时,会有一次参观之行。

  它开始于港口那些熟悉的房间,中央大厅的时钟有一个猛烈摇动的钟摆,从那里出发,穿过主厅和居住区的侧厅,经过阅览室,往下就来到了酒窖和舞场,那里的壁炉相当气派,比个头最高的守卫还要高大。

  接着他们被带去的房间除了守卫自己,没有任何人见过。那些房间或被隐藏,或被锁上,或被遗忘。他们往更深的地方走,任何住在这里的人,任何侍从,都不曾去过。他们点燃了自己的蜡烛,看到了别人没见过的景象。他们看见了曾经发生过的事。

  他们不允许提问。只能观察。

  他们从无星之海的岸边走过。

  当参观之行接近尾声的时候,未来的守卫被带到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团燃烧的火和一把椅子。守卫坐到椅子上,要回答一个问题。

  你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奉献于此吗?

  他们可以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

  回答愿意的人留在椅子上。

  他们被蒙上眼睛,手被绑在身后。他们的长袍或衬衣被扯开,露出了胸膛。

  一位他们看不见的文身师拿着一根针和一壶墨汁,一遍遍刺进他们的皮肤。

  一柄大约三四英寸长的剑被文在了每一个守卫的身上。

  每一柄剑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专门为每个守卫设计的。有的剑身简单朴素,有的则十分复杂,配有花纹,用黑色、深褐色或金色勾勒出精致的细节。

  如果未来的守卫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为他们设计的剑就会被收编入册,永远不会文在皮肤上。

  在这里,在他们见过这一切之后,很少有人会说不愿意。非常少。

  说不愿意的人也会被蒙上眼睛,手也被绑在身后。

  一根又长又尖的针迅速地扎进他们的身体,刺穿他们的心脏。

  这是一场相对来说没有痛苦的死亡。

  在这个房间里,在他们见过这些之后,再想另寻他路就为时已晚了。他们原本可以选择不做守卫,但到了这里,成为守卫是唯一的选择。

  守卫不会被认出来。他们既不穿长袍,也不穿制服。他们轮流执行任务。大多数人留在港口,有些人会到上面去走一走,但不会引人注意,也不会被人看到。手掌上金色粉末的痕迹对于那些不明白其意义的人来说不算什么。而剑文身则很容易就能被藏起来。

  他们看上去并未接受任何差遣,但他们其实都身负重任。

  他们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

  知道自己保护的是什么。

  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这是最为重要的。

  他们知道成为守卫就是要随时准备赴死。

  成为守卫就是将死亡放在了胸口上。

  扎卡里·埃兹拉·罗林斯站在大厅里,盯着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那页纸。这时凯特从休息室里出来了,又用一层层冬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咦,你还在这里!”她说。

  扎卡里把那页纸折好放进口袋。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观察力是一流的?”他问。凯特往他胳膊上打了一拳。“那是当然。”

  “莱克西和我准备去狮鹫酒吧喝一杯,你要是愿意就一起吧。”凯特说,她越过肩膀朝那个梳着脏辫的戏剧专业女生示意了一下,那人正在穿外套。

  “行。”扎卡里说,图书馆已经到了闭馆时间,他无法继续追查口袋里的线索了,而且“笑面狮鹫”酒吧里有好喝的边车鸡尾酒。

  他们三人在雪中离开校园和闹市区,来到一条小街上,这条商业街不长,沿途都是酒吧和餐馆,在夜晚的天空下灯火通明,人行道边的树枝上披了一层冰衣。

  他们继续聊着刚才的话题,凯特和莱克西把以前课上的讨论内容简要地讲给扎卡里听,到达酒吧的时候,她们正在向他描述什么是特殊场景戏剧。

  “我不知道,我对这种观众参与的形式不太感兴趣。”扎卡里说,他们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坐下。他都快忘记自己是多么喜欢这个酒吧了,屋子里是暗色的木质结构,混搭的复古灯架上安着光溜溜的爱迪生灯泡,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讨厌观众参与,”莱克西向他表明,“这更像是一种自主导向的行为,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那又如何确保每个观众都能看到完整的故事呢?”

  “你无法保证这一点,但如果可供观看的内容足够丰富,观众自己就可以将它们拼凑完整。”

  他们点了鸡尾酒,还把菜单上的半数开胃菜都点上了。莱克西向扎卡里介绍了自己的论文情况,这篇文章除了别的内容,还涉及如何解读线索,以及如何沿着这些线索前往不同的场景去寻找表演中的片段。

  “她居然不玩游戏,你信吗?”凯特问。

  “确实令人惊讶,可这又不犯法。”扎卡里说,莱克西笑了起来。

  “我从来都不擅长打游戏。”她解释道,“而且,你得承认,对于外行来说,游戏还是有点吓人的。”

  “你说得没错,”扎卡里说,“可你做的戏剧研究听起来与游戏很相近。”

  “她需要一些入门游戏。”凯特说,他们一边喝着鸡尾酒,吃着培根卷蜜枣和蘸过薰衣草蜂蜜的油炸羊肉奶酪球,一边列出了一堆莱克西可能喜欢的游戏,不过当他们指出其中有些游戏可能需要玩一百个小时才能通关的时候,她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这太疯狂了,”她说,喝了一口威士忌沙瓦,“你们不睡觉吗?”

  “睡眠只属于弱小者。”凯特回答道,她在餐巾纸上写下了更多的游戏名。

  在他们身后的某个地方,有人打碎了一托盘的饮料,他们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

  “希望我们点的下一轮酒水不在其中。”莱克西说。她越过扎卡里的肩膀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托盘和尴尬的服务生。

  “你生活在游戏里,”扎卡里指出,他们回到了先前的交谈中,他知道自己曾经和凯特讨论过这个话题,“比待在书本里、电影里或戏剧里的时间更长。如何区分真实生活里的时间和故事中的时间,那些故事又是如何舍去无聊的琐碎内容而达到高度浓缩的,你都知道吗?一个长篇的角色扮演游戏是有现实依据的,它会留出时间让角色在荒漠上行走,或是与人交谈,或是去酒吧消遣。它可能做不到完全贴近真实生活,但从节奏的角度来说,它比电影、电视或小说都更接近。”这个想法与最近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在酒精的作用下,让他产生了一点晕眩的感觉,于是他提出要去一趟洗手间。

  可是到了洗手间,他看到维多利亚时期的印花壁纸在镜子中映出的无限重影,头晕的感觉丝毫没有减轻。他取下眼镜,把它放在水槽边,然后往脸上泼了一些冷水。

  他盯着自己湿透了的模糊影子。

  外面响起了老派的爵士乐曲,原本悦耳舒适的音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被放大了,让扎卡里觉得浑身不舒服,仿佛自己在时间中坠落。

  镜子里那个模糊的人影也在回瞪他,看上去也很困惑,和他的感觉一样。

  扎卡里用纸巾把脸擦干,尽最大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戴上眼镜后,他返回餐桌,周围的细节都变得格外清晰,比如黄铜门把手,还有吧台上那一排闪闪发光的酒瓶。

  “有个家伙一直在打量你,”他坐下来的时候凯特说,“就在——噢,等等,他走了。”她环顾了一下酒吧里的其他地方,然后皱了皱眉头说:“他刚才还在那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你真好心,为我编造了一堆假想情人。”扎卡里说着,喝了一口边车鸡尾酒,这是第二杯了,被端上来的时候他不在。

  “他就在那里!”凯特反驳道,“我可没有瞎编,对不对,莱克西?”

  “角落里确实有个人,”莱克西证实道,“但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在看你,我以为他在看书。”

  “真可惜。”凯特说,她皱着眉又扫视了一遍整个屋子,不过她很快就换了个话题,扎卡里终于让自己完全沉浸在了聊天中,直到外面又开始飘雪。

  他们一路脚底打滑地回到学校,在路灯散发出的微光中互相告别,然后扎卡里转身沿着一条弯曲的小街朝研究生公寓走去。他听着她们的说话声逐渐消失在远处,露出了微笑。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和眼镜上,他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他越过肩膀往路灯那边望过去,但那里只有落雪和树丛,还有微微泛红的天际。

  回到房间,扎卡里借着鸡尾酒带来的醉意又翻开了《甜蜜的忧伤》,他再次从头开始读这本书。然而睡意慢慢袭来,他只看了两页就睡着了,合上的书落在了他的胸口。

  早上他一睁眼就看到了这本书,于是想都没想便把它装进了书包。他穿上外衣和靴子,前往图书馆。

  “请问艾琳娜在吗?”他向图书借还处的男士问道。

  “她在存阅处,拐角那边向左转。”

  扎卡里向这位图书管理员道了谢,穿过中庭,转过拐角,来到了放着一台电脑的柜台旁,艾琳娜坐在那里,头发又梳成了圆发髻,这回她面前放着另一本雷蒙德·钱德勒的小说——《重播》。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她头也不抬地问,不过等她把头抬起来时,又补充道,“噢,你好呀!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我对那本图书馆怪书很好奇。”扎卡里说,这话倒是不假。“这本书好看吗?”他问,指着那本钱德勒的小说,“我没看过。”

  “目前还行,不过在书还没看完之前,我不喜欢妄做评价,因为你不知道后面还写了什么。我正在按出版顺序阅读他所有的小说,我最喜欢的是《长眠不醒》。你想要那份书单吗?”

  “当然,那真是太好了。”扎卡里说,他的语气听起来相当随意,对此他感到很满意。

  艾琳娜往电脑里输入了一些内容,等了一会儿,又输入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看来其他所有的书都有像样的作者姓名,来历不明的书就只有这些了。不过还有一些小说和非虚构图书。我本来可以帮你找找,但我要到十一点钟才能离开这个岗位。”她又按了几个键,桌旁一台老打印机启动了。“目前我能确定的是,最初的捐赠中还包括更多的书,它们可能因为太易受损而无法被借阅,或者已经被损坏了。这十二本书是在架上的,或许你拿到的那本书是其中某套书的第二卷之类的?”她把打印出来的书单递给扎卡里,上面有书名、作者名以及书目编号。

  她的猜测很对,扎卡里之前没这么想过。这样就讲得通了。他看了看这些书名,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意义或者有趣的地方。

  “你是一位出色的图书馆侦探,”他说,“这次多谢你。”

  “不用谢。”艾琳娜说完又拿起了她的钱德勒小说,“我得谢谢你让我的上班时间变得不那么乏味了。如果你找书时遇到了麻烦,一定要告诉我。”

  扎卡里从熟悉的小说区开始找。他在忽明忽暗的灯下仔细查看那些书架,找到了五本书,都是书单上按字母顺序列出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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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本恰好是一本夏洛克·福尔摩斯长篇。第二本是《人间天堂》 。接下来的两本他没听说过,但它们看上去都是普通的图书,有着正规的版权页。最后一本是儒勒·凡尔纳的《美丽的地下世界》,因为是原版法语书,所以被放错了书架。这几本书都非常普通,只不过版本很旧。它们看上去与《甜蜜的忧伤》毫无相似之处。

  扎卡里把这一堆书夹在胳膊底下,向非虚构区走去。这片区域的书更不好找,他反复确认了书目编号,还来回走了好几趟。他慢吞吞地寻找着其他七本书,一腔热情逐渐耗尽,因为没有一本书和《甜蜜的忧伤》相似。它们大多与天文学或者制图学有关。

  找最后一本书时,他又回到了小说区附近,在神话传说类书籍中找到了布尔芬奇的《神话时代》。它看上去是崭新的,似乎没人读过,但出版日期却是1899年。

  扎卡里把这本有着镀金装饰的蓝色书放在了他那一摞书的最上面。封面上战神阿瑞斯的半身像似乎正在冥思苦想,他目光低垂,仿佛也体会到了扎卡里的失望:连一本能与《甜蜜的忧伤》有明显关联的书都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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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返回楼上,来到几乎没人的阅览室(一位图书管理员站在手推车旁整理书籍,一个穿着条纹毛衣的学生在手提电脑上打字,还有一个看上去似乎是教授模样的男士正在读唐娜·塔特 的小说),朝远处一个角落走去,把他的书都堆在了较大的一张桌子上。

  扎卡里有条不紊地研究了每一本书。他查看了卷首和卷尾的空白页,翻过每一页纸,寻找蛛丝马迹。他忍住没去揭书上的条形码,不过它们看上去并没有挡住任何重要的信息。反正就算是再出现蜜蜂、钥匙或者剑的图案,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翻看了七本连一个折角都没有的书之后,扎卡里感到眼睛十分疲倦。他需要休息一下,或许再来一杯咖啡。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虽然觉得没必要,但还是写了一张字条:15分钟后回来,请不要归架。他不知道“归架”算不算一个词,然后决定不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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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卡里离开图书馆,来到街角的咖啡店,在那里他点了一杯双份浓缩咖啡和一块柠檬松饼蛋糕。他把两样都吃完了,然后返回图书馆,途中路过了一队小小的雪人,可以和《卡尔文和霍布斯虎》 媲美,刚才他都没有注意到。

  他回到阅览室,这里比刚刚还要安静,只剩那位图书管理员在整理她的手推车。扎卡里脱下外套,继续仔细翻阅每一本书。他看的第九本书是菲茨杰拉德的作品,其中有些段落用铅笔画了线,但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些金句而已。接下来的两本书上没有标记,从书脊的状态来看,似乎都没有人读过。

  扎卡里伸手去拿最后一本书,然而他的手却落在了空荡荡的桌子上。他回头看了看那堆书,以为自己刚才数错了。但那里只有十一本书。为了确认,他又数了一遍。

  片刻之后他才想起来弄丢的是哪一本。

  《神话时代》不见了。沉思的战神阿瑞斯半身像无处可寻。扎卡里在桌椅下面、附近的桌子上和离他最近的书架上都找过了,还是不见它的踪影。

  他回到阅览室的另一头,那位图书管理员正在把书往书架上摆放。

  “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趁我不在的时候从那边的桌子上拿走了什么书?”他问。

  这位图书管理员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她说,“不过我也没太注意。进出的人不少。”

  “谢谢了。”扎卡里说,他回到桌前,颓然倒在椅子里。

  肯定有人拿了那本书,还把它带走了。不过没关系,既然他从前十一本书中什么都没找到,那么从第十二本书中能有所发现的可能性也很小。

  不过,它们之中有一本书凭空消失,这种事本身发生的概率也不会太高。

  扎卡里拿上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和菲茨杰拉德,准备借出去,把桌上其他的书都留了下来,它们将被“归架”,要是没有这个词的话,不妨就这么用吧。

  “很不走运啊。”他经过存阅处的时候对艾琳娜说。

  “真可惜。”她说,“要是再遇到其他来历可疑的图书馆藏书,我一定告诉你。”

  “感激不尽。”扎卡里说,“对了,如果有人在过去的一小时里借走了一本书,有没有可能查到?”

  “如果你知道书名的话。你去借阅处找我吧,我来帮你查一下。整个上午都没有人来存阅处,现在如果有人来,可以让他们等五分钟。”

  “谢谢。”扎卡里说完就朝中庭走去,而艾琳娜则弯腰钻过一扇门,进了图书管理员专用通道。等她出现在借阅处的柜台后面时,他还没走到那里。

  “哪本书?”她一边问,一边在键盘前活动了一下手指。

  “《神话时代》,”扎卡里说,“布尔芬奇写的。”

  “是那份书单上的书,对吧?”艾琳娜说,“你没有找到?”

  “找到了,但我猜有人趁我没注意的时候把它拿走了。”扎卡里说,他已经厌倦了这些与书有关的真真假假。

  “系统显示馆藏有两本,但都没有借出。”艾琳娜看着屏幕说,“噢,不过其中一本是电子书。上架的书籍如果还在馆里,明天早上就会被重新放回架上。我帮你把那几本书借出来吧。”

  “谢谢。”扎卡里说,把书和证件都递给了她。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本书不会这么快就回到它原来的书架上。“我的意思是,你做的一切,我都非常感激。”

  “有事随时找我。”艾琳娜说,把书还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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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读一些哈米特的书。”扎卡里接着说,“钱德勒很不错,但哈米特 更好,他是一位真正的侦探。”

  艾琳娜笑了起来,另一位图书管理员用嘘声示意她安静。扎卡里朝她挥了挥手就离开了,看到图书管理员之间也会发出嘘声警告,他觉得很有趣。

  屋外的雪中,到处是一番晶莹剔透、明亮欢快的景象。扎卡里朝宿舍走去,心里琢磨着那本消失的书可能去向何方,却什么都没想出来。

  他很庆幸自己今天把《甜蜜的忧伤》一直装在书包里。

  走着走着,他想起来还有一个方法没试过,顿时觉得自己太笨了。他一回到宿舍,就把书包扔在地板上,直奔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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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谷歌了“甜蜜的忧伤”,尽管他已经料到会搜出什么了:网页上全都是莎士比亚引文、乐队和糖类摄入的相关文章。他又搜索了蜜蜂、钥匙和剑。结果找到一堆亚瑟王传奇故事以及一长串《生化危机》游戏中的物品。他尝试了各种检索词的组合,发现一本小说 里的魔法学校在其盾形徽章上有一只蜜蜂和一把钥匙。他记下了这本书和作者,有点好奇这算不算符号上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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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甜蜜的忧伤》中有好几处都把那个地方叫作无星之海上的港口,但搜索“无星之海”时,只能得到一款地下城探宝经典游戏,听起来挺合适的,但其实并无关联。谷歌提示他想找的词条可能是“无日之海”,与之相关的是一款即将上市的电子游戏,以及一行诗句,出自塞缪尔·泰勒·柯尔律治 的诗歌《忽必烈汗》。

  扎卡里叹了口气。他尝试了一下图片搜索,滚动的页面中出现的全是卡通画、骷髅图和地下城勇士的形象。这时,有一张图片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点击了这张图,将它放大。

  这张黑白照片看上去是抓拍的,并非摆拍,可能是从一张更大的图片上裁剪下来的。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侧身在听一位男士说话,她的头转过去避开了镜头,而站在她身边的男士也戴着面具,穿着一件无尾礼服。他们周围还站着几个难以辨认的人,这张照片看上去是在一个派对上拍的。

  女人的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有三圈,每一圈上都挂着一个小吊坠。

  扎卡里又在图上点击了一下,让它显示出全尺寸。

  最上面的那圈挂着一只蜜蜂。

  它的下面是一把钥匙。

  钥匙的下面是一柄剑。

  扎卡里又点击了一下,查看到图片的来源网页是一个留言板网站,上面有一个帖子在询问是否有人知道从哪里能买到这条项链。

  而在提问帖的下方有这张照片的来源链接。

  扎卡里把手捂在嘴上,点进了这条链接,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图片库。

  阿尔冈昆酒店年度文学化装派对,2014。

  再次点击以后他发现,该活动今年的举办时间就在三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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