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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吉娃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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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奈达玛自三个方向直逼过来,尽管他看不见达玛丁,贾迪尔还是感觉得到她在观察他——她总是躲在暗处观察他。

他就像拥抱痛楚般拥抱这种时刻,将所有世俗的烦恼抛到脑后。在沙利克霍拉待了五年多后,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这种宁静的状态——无我,无人,无他——唯一存在于世界上的只有无处不在的战斗。

阿山首先展开进攻,但贾迪尔假意抵挡,随即转身跳向一旁,击中哈尔范的胸口。阿山那一脚则完全落空。他抓住哈尔范的手臂,轻易地将他扭倒在地。他本来可以将手臂扭到脱臼,但让对手毫发无伤又是更严格的挑战。

席瓦里等到阿山恢复平衡后才开始进攻,两人以一波能令所有戴尔沙鲁姆由衷佩服的攻势联手出击。

但是否联手无关紧要。贾迪尔的身手如同鬼影一般迅捷,他们格挡的声响如同鼓鸣,而贾迪尔则随着攻击的节奏迈向早已注定的结局。在第五波攻击的时候,席瓦里喉咙露出的破绽被贾迪尔抓住,制伏。接下来,就和往常一样,只剩下贾迪尔和阿山单独对决。

阿山十分清楚贾迪尔的速度,于是决定近身扭打,但岁月在贾迪尔的骨头上增加了不少肌肉。现在他十七岁了,身材比大多数男人还要高大,而持续的训练也将他纤细的肌腱转化为壮健结实的肌肉。他们才刚近身,阿山已经被压倒在地。

阿山大笑,他早就已经过禁言阶段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击败你的,奈沙鲁姆!”

贾迪尔伸手扶起他。“你永远等不到那一天。”

“这是真的。”凯维特达玛说。贾迪尔在所有男孩以及指导员退到两旁的同时转身,看见祭司大步走来,身旁跟着还是那名神秘的达玛丁。贾迪尔感觉脸颊变得冰凉——达玛丁手中抱着一套黑袍。

达玛丁带他来到一间隐秘的石室,亲手解开他的拜多布,将其脱下。贾迪尔试图拥抱她的手指触摸自己的皮肤的感觉,她是这辈子唯一曾如此亲密触碰过的女人。这也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如此悸动。他的身体在她的触摸下出现反应,他深恐她会为了自己的不敬而处死自己。

但达玛丁毫不理会他的勃起,拿一块黑色缠腰布取代他的拜多布,然后帮他穿上裤管较宽的窄裤沉重黑色裤子,穿上凉鞋,以及戴尔沙鲁姆之袍。

穿了拜多布八年之久,贾迪尔知道身穿其他衣服会觉得不习惯,但他没想到戴尔沙鲁姆的护甲袍会这么重。整件长袍上到处缝有陶土制成的护甲和护条。贾迪尔知道这些护具可以吸收强大的攻击,一旦受创易开裂或粉碎,因此每次被攻击后都要换上新的。

他心潮起伏,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缠在自己喉咙上的遮布是白色的。当他发现这点时,他惊讶地倒抽一口凉气。

“你以为和达玛一起生活的这段日子毫无意义吗,霍许卡敏之子?”达玛丁问。“你会以指挥官的身份回到戴尔沙鲁姆弟兄之间,凯沙鲁姆。”

“我才十七岁!”贾迪尔说。

达玛丁点头。“数百年来最年轻的凯沙鲁姆。就像你以最小的年纪网罗风恶魔,以最小的年纪通过阿拉盖沙拉克。谁知道你还能取得什么成就?”

“你知道。”贾迪尔说。“骰子告诉你了。”

达玛丁摇头。“我只能看见你的灵魂所指的方向——一条危机重重的道路,你随时都有可能半途而废。”她拉过白色面巾,遮住他的脸。她的触摸如同爱抚。“你还得面对许多挑战,现在将心思放在处理眼前的问题。今天当你回到卡吉大帐时,会有一名沙鲁姆出面挑战你。你必须——”

贾迪尔举起一只手,打断她的话。达玛丁的双眼因为他的无礼燃起怒火。

“恕我冒昧。”贾迪尔说,回想起卡马吉沙拉吉的打饭队伍,“沙鲁姆的世界我很了解。我会公开击溃挑战者,不让任何人胆敢仿效他。”

达玛丁凝视他片段,然后耸肩,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贾迪尔一脸骄傲地步入卡吉训练场,身后跟着凯维特达玛以及达玛丁。戴尔沙鲁姆停下操练动作,不少人在认出贾迪尔的容貌时开始交头接耳。其中一人哈哈大笑。

“看呀!老鼠回来了!”哈席克叫道。这么多年后,他在说“鼠”字时依然会口齿漏风。壮硕的战士用力敲击长矛和盾牌。“他只花了五年的时间就脱掉了拜多布!”这话引来数名战士一阵嘲笑。

贾迪尔保持微笑。沙鲁姆测试新进凯沙鲁姆的勇气是例行挑战,而由哈席克出面测试更是英内薇拉。这名又高又壮的战士还是比贾迪尔魁梧高大。但贾迪尔在对方接近时并未感觉到丝毫恐惧。

哈席克冷冷瞪着他,毫无畏惧。“尽管你的脖子上系着白遮布,但你在我眼中还是骆驼尿之子。”他嗤之以鼻,声音大得所有人都听得到。

“啊,哈席克,我的阿金帕尔!”贾迪尔大声说道。“他们还在叫你‘漏风者’吗?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很乐意帮你多打掉几颗牙齿来解决这个问题。”

四面八方传过来沙鲁姆的笑声。贾迪尔环顾四周,看见许多自己担任奈卡时期的战士。

哈席克大吼一声,一扑而上,但贾迪尔向旁避让,侧身回旋,一脚将壮硕的战士踢倒。他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哈席克满脸怒容地爬起来。

“我要杀了你。”哈席克叫道。

贾迪尔依然面带微笑。哈席克的一举一动在他的观察下有如在沙地上写字那样清晰。哈席克直扑而上,举起长矛狠狠刺出,但贾迪尔身体急旋,将矛头带向一旁,导致哈席克重心不稳,冲过他的身边。哈席克立刻转身,如同舞棍般挥舞长矛,但贾迪尔好似风中的棕树般向后弯身,双手抓紧长矛,一脚踢出,将厚实的木柄踢成两段。这一脚踢势不止,接着又击中对方的脸。

哈席克的下颌碎裂,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但贾迪尔并未就此罢手。他抛下矛头,但举起矛柄,在哈席克挣扎起身时大步迈近。

哈席克挥拳攻击,贾迪尔难以相信自己以前竟然会跟不上这种出拳速度。在和达玛一同训练数年后,这种拳速就和爬行没有两样。他扣住哈席克的手腕使劲一扭,感觉对方的肩膀脱离肩窝。哈席克在贾迪尔挥动矛柄,击碎他的膝盖时放声惨叫。哈席克摔倒在地,贾迪尔一脚踢中他的肚子。他有权击杀哈席克,而围观众人也都期待他这么做,但贾迪尔没有忘记哈席克在大迷宫里对自己做的事。

“现在,哈席克,”他说,“在所有卡吉部族戴尔沙鲁姆的见证之下。我来教你如何当个女人。”他举起矛柄。“这矛柄就是你的男人。”

“注意不要让他在屁股上插着矛柄时坐下。”当哈席克在羞愧的痛苦哀号声中被抬往达玛丁大帐时,贾迪尔对山杰特喊道。“我不要看到我的阿金帕尔受到任何永久性伤害。”

“谨奉凯沙鲁姆号令。”山杰特答道。“不过他得等到矛柄拔出来后才能坐下了。”他笑嘻嘻地向贾迪尔鞠躬,然后快步跟上受伤的战士。贾迪尔以目光跟随山杰特,惊讶于两人这么快恢复以往的关系,尽管山杰特早在几年前就已赢得黑袍,而自己却到今天才换上黑袍。

贾迪尔计划报复哈席克已经很多年了,每当他在沙利克霍拉的小房间里练习沙鲁沙克时脑中想的都是这件事。只是击败他还不够,贾迪尔必须拿出残酷的报复手段,以震慑任何胆敢动念挑战他的人才行。如果哈席克没有出面挑战他,他还得把对方找出来主动挑战。

在艾弗伦的公正裁决下,每个步骤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在上演,但当他取得胜利后,得到的满足感却不比当初在奈沙鲁姆打饭队伍里击倒山杰特要强多少。

“看来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凯维特达玛说着拍拍贾迪尔的背。“今晚的战斗开始之前,先去卡吉大帐里找个女人。”他笑道。“找两个!吉娃沙鲁姆将会迫不及待地和千年来最年轻的凯沙鲁姆上床。”

贾迪尔强迫自己大笑点头,虽然他觉得腹部有点抽痛;他从来没有和女人上过床。除了在卡吉大帐那天晚上瞄了吉娃沙鲁姆几眼,他从没见过裸体的女人。不管是不是凯沙鲁姆,他完全得面对最后一项男人的考验,而和击败哈席克以及屠杀阿拉盖不同,他完全不曾接受过相关的训练。

凯维特离开了。贾迪尔深吸一口气,转而望向卡吉大帐。

她们只是女人。他对自己说道,向前迈出一步。她们是来取悦我的,不是我要取悦她们。他的第二步已经比第一步更自信。

“我要和你谈谈……”达玛丁轻声说道。她的半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解脱以及恐惧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他怎么会把她给忘了?

“私下谈。”她说,贾迪尔点头,随她一起前往训练场的边缘,远离所有戴尔鲁姆的耳目。

现在他已经比她高大许多,但她依然令他感到不安。他想起她那颗冒火的火恶魔头骨,试图说服自己,她的阿拉盖魔法在白天对自己没有用处,因为伊弗伦的光明守护着我们。

“我在拿黑袍给你之前掷过阿拉盖霍拉。”她说。“如果你和吉娃沙鲁姆睡觉,就会死在其中一人的手中。”

贾迪尔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瞪大双眼问道。“为什么?”

“骨骰不会告诉我们‘为什么’,霍许卡敏之子。”达玛丁说。“它们告诉我们目前的状况,以及可能会发生的事——或许是哈席克的爱人试图报复,或许是某个与你们家庭有血海深仇的女人。”她耸耸肩。“想和吉娃沙鲁姆睡觉就得要自行承担风险。”

“所以我永远不能和女人上床?”贾迪尔问。“这对男人来说算是什么人生?”

“不要小题大作,”达玛丁说,“你还是可以,我会掷骨骰帮你找个合适的女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贾迪尔问。“这对男人来说算是什么人生?”

“我有我的理由。”达玛丁说。

“代价呢?”贾迪尔问。“《伊弗佳》所有关于将霍拉魔法使用在沙拉克以外用途的故事都会提到某种隐藏的代价。”

“啊,”达玛丁说,“你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单纯了,这样很好。代价就是我要作你的妻子。”

贾迪尔僵在原地,脸色发白。娶她为妻?实在太难以想象了。她让人恐惧。

“我不知道达玛丁是可以结婚的。”他说,一边借助一些问题拖延时间,一边脑中飞快地运转。

“我们可以,只要我们想结。”她说。“史上第一名达玛丁就是解放者的妻子。”

贾迪尔再次凝视她,厚重的白袍完全隐藏了她所有的轮廓与曲线。她的头巾遮蔽所有头发,不透明的面纱拉到鼻子上,就连声音都听不清楚。唯一看得见的只有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活力。那双眼睛带有某种熟悉的东西,但自己甚至无法猜出她是否年轻,自然也看不出她是否貌美。她是处女吗?家庭背景如何?自己一切都无从得知。达玛丁从小就被带离母亲身边,在隐密的地方抚养成人。

“男人在娶妻前总可以看看妻子的容貌吧。”他说。

“这次不行。”达玛丁说。“你是否喜欢我的相貌,我的子宫是否适合生育都无所谓。你的未来危机四伏。我会成为你的吉娃卡,没有我的辅助,你会惨遭横祸。”

吉娃卡。她不只是想要嫁给自己,她还想要成为我的第一妻室——吉娃卡有权审查及拒绝吉娃森的资格,也就是其后入门的所有妻妾地位都在她之下。她会完全掌控他的家务以及子孙,地位仅次于他,而贾迪尔可没有蠢得以为她不会试图控制自己。

但我能够拒绝吗?我不畏惧面对面的挑战——但战争的关键在于欺敌。凯维特如此说,并非所有男人都用长矛和拳头与敌人对抗。一杯下毒的酒、一把偷袭的刀,他就会在荣耀勉强足够进入天堂去见艾弗伦时,让自己像条狗一样死掉,一文不值——而我的母亲和妹妹什么也分享不到了。

再说沙拉克卡即将到来。

“你要求我将自己的一切通通交给你?”他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地问道。

达玛丁摇头。“我把沙拉克留给你。”她说。“沙鲁姆只须关心那个就够了。”

贾迪尔凝视着她良久。最后,他点头同意。

达成协议后,达玛丁不再浪费时间。不到一星期,贾迪尔已经站在凯维特达玛面前,看着她念诵婚礼誓言。

贾迪尔凝视达玛丁的双眼。她到底是谁?她是否比自己母亲还老?她的年纪有没有年轻得能为自己生儿子?当他们躺上喜床时,他会看见什么景象?

“我依照《伊弗佳》的指示,为我俩的婚姻献上自己。”她说。“如同艾弗伦之矛——卡吉所立下的典范,卡吉长伴于艾弗伦身边,直到他于沙拉吉卡的年代重生。我在此诚心发誓,会成为你顺从并忠心的妻子。”

她这些话是真心的吗?贾迪尔怀疑。抑或是在我身披黑袍后的另一种控制的手段?

凯维特转向他。贾迪尔愣了愣,支支吾吾地念诵婚礼誓言。“我在艾弗伦,”他说,强迫自己说出这些话,“万物的创造者面前起誓,同时也在卡吉,沙达玛卡面前起誓,我会迎娶你进门,并且成为你慈悲宽容的丈夫。”

“你愿意接纳这名达玛丁成为你的吉娃卡吗?”凯维特问道。他的语气令贾迪尔想起自己请求达玛主持婚礼时他所说的话。

“你确定你想要这样做吗?”凯维特问道。“达玛丁可不是能任你使唤的正常妻子,你也不能在她不听话时打骂她。”

贾迪尔吞咽口水。我确定吗?

“我愿意。”他沙哑地说道。齐聚一堂的戴尔沙鲁姆一声发喊,举起长矛敲打盾牌。他的母亲卡吉娃和他妹妹们抱在一起骄傲地哭泣。

贾迪尔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他宁愿身处大迷宫中,大跳阿拉盖沙拉克之舞,也不想面对眼前这个光线昏暗、摆满枕头的小房间。

“不要害怕,明天还是会有阿拉盖沙拉克的!”山杰特笑道。“今晚你要面对另一场不同的战争!”

“你看起来很紧张。”达玛丁在掀起身后沉重的布帘时说道。

“我不应该紧张吗?”贾迪尔苦涩地问。“你是我的吉娃卡,而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达玛丁大笑,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那是美妙动人的声音。“你不知道吗?”她问,脱下她的面纱和头巾。他瞪大双眼,不过不是为了妻子的年轻貌美,而是因为他真的认识她。

“英内薇拉。”他惊奇地叫道,想起许多年前曾在大帐中与他交谈的那名奈达玛丁。

她点头,对他微笑,那美艳远远超越他的想象。

“我们相识的那晚,”英内薇拉说,“我刚好刻好我的第一副阿拉盖霍拉。那是命中注定——艾弗伦的旨意,一如我的名字。恶魔骨是在全黑暗的环境下刻成,要刻成一颗骰子可能要花好几星期,要刻好一副要好几年。而且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一整副都刻好后,才能测试骰子有没有问题。如果失败了,暴露在光线下,就得要重新雕刻。如果成功了,奈达玛丁就会成为达玛丁,披上我们的面纱。”

“那天晚上,我完成我的骰子,得询问一个问题。测试看看骰子是否带有命运的力量。但要问什么问题?接着我想起了那天遇上的那个目光炯炯、盛气凌人的男孩,当我摇晃骰子时,我问:‘我还有没有机会与阿曼恩·贾迪尔再度见面?’”

“那天之后,”她说,“我就知道我会在你第一次参与阿拉盖沙拉克后在大迷宫里找到你,还有,我会嫁给你,为你生下许多子女。”

说完后,她抖抖肩膀,褪下白袍。贾迪尔原本十分恐惧这一刻,但当摇曳的火光洒落在她裸露的雪白肌肤上时,他知道自己会像面对之前所有男人的挑战一样通过最后的测试。

“贾迪尔,带你的手下前往第十层。”沙鲁姆卡说。

那是个愚蠢的决定。披上白面巾三年以来,所有在场的凯沙鲁姆都知道贾迪尔的部队是全克拉西亚最勇敢、最剽悍的部队。贾迪尔对手下要求严格,但戴尔沙鲁姆甘之如饴,杀敌总数超过其他三支部队的总合。他们待在第十层是种浪费,从来没有阿拉如此深入大迷宫。

沙鲁姆卡不屑地瞪着贾迪尔,挑衅的意味十分浓厚。但贾迪尔拥抱这种羞辱,将它抛在脑后。“谨遵沙鲁姆卡号令。”他说,在坐垫上鞠躬,额头碰触第一武士接见室中厚重的地毯。坐回原位后,他的表情真诚,没有透露丝毫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厌恶。沙鲁姆卡理应是全城最强的战士,而这个男人显然不是。他灰发斑斑,脸上如同达玛基一样皱纹密布。他已多年不曾踏足大迷宫,而这个事实反映在他肥大的肚皮上。第一武士应该在阿拉盖沙拉克中率领战士冲锋陷阵,同袍血战,而不是待在宫殿高墙后运筹帷幄。

但无论如何,只要他还戴着白色面巾一天,他在夜晚所下达的命令就绝对不可违背。

他部队里的祭司阿山达玛,以及他的左右手哈席克和山杰特,都在沙鲁姆卡的宫殿外等着护送贾迪尔回到卡吉大帐。他只是个凯沙鲁姆,但嫉妒他的对手至今已多次派人刺杀过他,甚至还有自己部族的凯沙鲁姆之一。贾迪尔阻碍了许多年长凯沙鲁姆升迁的希望。

自从英内薇拉安排阿山、哈席克、山杰特这三个男人和贾迪尔的妹妹们结婚后,他们就会常伴于他的左右护卫。几年前贾迪尔离开沙利克霍拉时,英蜜珊卓、霍许娃、汉雅都还穿着破烂衣衫,现在她们都已成为他最信任的心腹的吉娃卡,并且产下他的外甥女以巩固他们的忠诚。

“我们的命令?”山杰特问。

“第十层。”贾迪尔说。

哈席克对着尘土吐口吐沫。“沙鲁姆卡在侮辱你!”

“冷静一点,哈席克。”贾迪尔轻声说道,壮硕的战士立刻闭上嘴。“拥抱侮辱,接受磨练,它会让你看清艾弗伦的道路。”

哈席克点头,跟在贾迪尔身后,随他一起离开宫殿。三年前自达玛丁大帐回来后,哈席克就彻头彻尾地变了个人。他仍是卡吉部族最剽悍的战士之一,但就像所有被驯服的野狼一样,他完全效忠贾迪尔——这是在落败的耻辱中维护荣誉的唯一方法。

“沙鲁姆卡惧怕你。”阿山说道。“他应该要怕。如果你不断创造奇迹,安德拉或许会对让一个虚弱的老头统领部队感到厌倦,允许你向他提出挑战。”

“而只要他喊‘开始’,新的第一武士就此诞生。”山杰特说。

“那是不可能的事。”贾迪尔说。“安德拉和沙鲁姆卡是多年老友。就算达玛基联合提出要求,安德拉也不可能出卖自己忠心的仆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哈席克问。

“你回到我妹妹那里,享受她为你准备的晚餐吧。”贾迪尔说。“在夜晚来临时,我们前往第十层,祈祷艾弗伦送我们几头阿拉盖来见阳光。”

一如往常,当贾迪尔抵达自己位于卡吉宫殿里的住所时,英内薇拉就已经在等他了,她褪下长袍,露出乳房让女儿阿曼娃吸奶。贾迪尔的儿子贾阳和阿桑紧紧抓着她的长袍,聪明而又结实。

贾迪尔半蹲下去张开双臂,男孩们立刻扑入他的怀中,在他举起他们的时候哈哈大笑。他将他们放回地上,他们随即跑回母亲身边。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平静的内心突然波涛汹涌,不过他很快就抚平了自己的情绪。沙鲁姆卡玷污的不只是他的名声,同时也是他们家族的名声。

“有事困扰着你,我的丈夫?”英内薇拉问。

“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贾迪尔说。

但英内薇拉啧啧两声。“我是你的吉娃卡。”她说。“你在我面前无须压抑情绪。”

贾迪尔凝视着她,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

“今晚沙鲁姆卡派我驻守第十层。”他说道。“把最强的部队安排在没有敌人的地方,他会因此折损多少人马?”

“这是好兆头,丈夫。”英内薇拉说。“这表示沙鲁姆卡惧怕你的能力与野心。”

“他剥夺了我所有争取荣誉的机会,”贾迪尔说,“这算什么好兆头?”

“你不能让他这么做。”英内薇拉同意道。“此刻你比从前更该在大迷宫中寻求荣誉,骨骰告诉我第一武士不久后即将死去。当他去见艾弗伦时,你的荣誉必将凌驾所有人,如果你想要取而代之的话。”

“在第十层对着空气挥舞长矛,怎么争取荣誉?”贾迪尔愤愤道。

英内薇拉耸耸肩。“沙拉克是你的,你得自己想办法。”

贾迪尔咕哝一声,随即点头。她说得对,有些事不是达玛丁可以提供建议的。

“太阳还有几小时才会下山。”英内薇拉说。“做个爱、睡个觉,可以帮你放松一下,理清头绪。”

贾迪尔微笑着走向她:“我可以让我母亲照顾孩子们。”

但英内薇拉摇头,移步避开他的拥抱。“不是和我。骨骰说艾佛拉莉雅正在排卵,如果你用力从后面上她,她就会帮你怀个强壮的儿子。”

贾迪尔皱起眉。

艾佛拉莉雅是他第三个老婆,他们订婚前英内薇拉甚至没有带她过来给他看看,只说挑选吉娃森的条件在于能不能生,以及阿拉盖霍拉所预见的机运,美貌并非必备条件之一。

“每次都是骨骰说!”贾迪尔大声说道。“我今天要和我老婆上床!”

英内薇拉耸肩。“喜欢的话就找塔拉佳。”她说。塔拉佳是他比较漂亮的第二个老婆。“她也在排卵。我只是以为你比较想要儿子,不想再要个女儿。”

贾迪尔咬牙切齿。英内薇拉才是自己想上的女人,但如同凯维特警告过的——不管是不是妻子,英内薇拉是达玛丁,丈夫不能像上其他女人一样随意上她。他张开嘴,接着又闭了起来。

她真的什么事都挪过骨骰吗?有时候他觉得英内薇拉只是利用骨骰的预知能力在操纵他,但截至目前,她还没有说错任何事,而且如果想要让贾迪尔的血脉恢复往日荣耀,就得生更多儿子才行。至于生孩子,上哪个妻子有差别吗?艾佛拉莉雅从后面看也不错。

他走向卧室,脱下了长袍。

他们等待。

当外面城区传过来战斗的声音,风恶魔在天上尖声呼啸时,他们等待。

当其他男人迎向艾弗伦的怀抱时,他们等待。

“没有看见阿拉盖。”山杰特传达讯息,随即回应城上的奈沙鲁姆。

“不会看见阿拉盖的!”哈席克吼道,贾迪尔的手下不情愿地认同道。五十名卡吉部族顶尖的战士和他们一起缩在伏击点内,白白浪费大好战力。

“如果我们加入其他部队,还有时间争取荣誉。”祖林说。

贾迪尔心知自己得在这个念头在其他人心中生根之前彻底铲除。他以矛柄击中祖林两眼之间,将他击倒。

“我会亲手杀掉任何没奉号令擅离职守的人。”他大声说道。其他人纷纷点头,眼看祖林捂着血淋淋的脸颊挣扎起身。

贾迪尔看着自己的手下,沙漠之子里最顶尖的戴尔沙鲁姆,感觉十分愧对他们——沙鲁姆卡的嫉妒是针对自己,但真正受苦的是这些弟兄。一群为了杀阿拉盖而生的男人,被一个害怕丧失权力的老头剥夺了他们的机会。这已经不是贾迪尔第一次幻想杀掉第一武士了,不管是不是公平比试,然而这样做是犯下不荣誉的罪行,很可能会赔掉他的性命以及他的一切。

就在此时,一阵号角响起,贾迪尔立刻集中精力——号角的节奏告诉他那是求援讯号。

“侦察兵!”他喊道。队伍中的两名侦察兵,安卡吉和克里弗,立刻冲上前来。转眼间将十二英尺高的钢顶梯连接在一起,然后伸向城墙。没多久,安卡吉已架好梯子,克里弗随即爬上,一次跨越几条横杠,仿佛飞鸟一般。他转眼间抵达墙顶,观察四周情况。侦察一会儿后,他传信号表示附近安全,请贾迪尔上梯。

贾迪尔刚开始领导部队时对侦察兵总保持戒心,因为他们来自其他部族——克雷瓦克。现在他已了解他们的心意,知道安卡吉和克里弗就像贾迪尔的族人一样对他忠心耿耿,全心投入阿拉盖沙拉克中。克雷瓦克部族完全效忠卡吉部族,而与他们为敌的南吉部族则效忠马甲部族。

根据法律规定,两名侦察兵不分日夜常驻在贾迪尔的部队之内,因为侦察兵受过特殊武器与战技的专业训练,并且拥有对任何凯沙鲁姆都很有用处的技巧,如杂耍特技、情报收集、作战以及暗杀。

安卡吉固定好梯子,贾迪尔和山杰特爬上城墙。克里弗将望远镜交给贾迪尔。

“沙拉奇部族,第四层。”他边指边说。

“进一步侦察。”贾迪尔下令,接过望远镜。克里弗得令而去,不摇不晃地穿越窄墙。侦察兵身上没带长矛或盾牌,克里弗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之外。

“沙拉奇是个小部族。”山杰特说。“他们只派遣二十多名战士参与沙拉克阿拉盖,只有笨蛋才会将人数如此稀少的部族布置在第四层。”

“就像沙鲁姆卡那种笨蛋。”贾迪尔冷笑着回应道。

片刻过后,克里弗回报。“一群阿拉盖进入他们的伏击点,但避开了恶魔坑。沙拉奇部族已经损失许多战士,附近的部队都在交战中,没有人赶往支援。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贾迪尔咬牙切齿。“不,他们不会,叫弟兄们作好准备。”

山杰特伸手戳他的手臂。“沙鲁姆卡命令我们守卫第十层。”他提醒贾迪尔,但看到贾迪尔默默点头,他脸上随即展开了笑容。

“我们不可能及时赶到第四层,凯沙鲁姆。”克里弗说,以锐利的目光扫视大迷宫。“中间有太多交战,路途并不畅通。”

“那就放下绳子。”贾迪尔命令道。“我要所有人都上墙。”

五十名全副武装的成年战士,像奈沙鲁姆一样在城墙上奔跑。此举对于身手矫健、光着脚、全身只穿拜多布的男孩而言已经够危险了,对于脚穿凉鞋和身着沉重的护甲长袍、携带长矛和盾牌的男人而言是异常危险的。

但这些人都是卡吉部族的戴尔沙鲁姆,是贾迪尔麾下的精英。他们毫不畏惧地奔跑,过高墙的同时开心地呼啸,任由晚风扑面来袭,随时准备像男人一样战死沙场。

领头狂奔的贾迪尔,心里百感交集。尽管沙鲁姆卡会大发雷霆,但他绝对不能为了满足第一武士的虚荣而眼睁睁地看着整个部族的战士全军覆没。

这段艰难的奔袭在大迷宫中会耗费很多时间,但在高墙上奔跑只需十几分钟,沙拉奇部队很快就已经映入眼帘。突击点里的阿拉盖总数超过一打,阻隔了所有逃身通路。起码半数沙拉奇战士已经倒地,剩下的人竭力守护,背靠背、盾挨着盾,恶魔则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发起攻击。

他们勇猛顽强地抵御强势的阿拉盖大军,直把贾迪尔的克拉西亚之心看得热血沸腾——今晚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一名戴尔沙鲁姆白白牺牲。

“别担心,沙拉奇!”他叫道。“卡吉部族来支援你们!”他第一个挂好挂钩,放下绳索,转眼间人已滑下二十英尺的高墙。他甚至没有等待手下落地,便举魔印盾牌杀人敌阵,一举击中一头沙恶魔的背部,魔光闪烁,将恶魔从节节败退的沙拉奇部队面前赶走。

贾迪尔不再理会麻痹的怪物,朝另一只恶魔刺出长枪,一连串瞄准对手弱点的精准攻击逼得对方连连败退。他听见身后五十名手下的呼喊声,心知自己已无后顾之忧。

“艾弗伦因你们坚守阵地而骄傲,兄弟!”贾迪尔朝沙拉奇部队的凯沙鲁姆叫道,对方的白色面巾已染得一片血红。“去照料受伤的朋友吧!我们会完成各位开启的光荣使命,确保沙拉奇部族明日还能再战!”

贾迪尔攻向第三头转身冲来的恶魔,对方张嘴咬住了他的长矛,将木柄咬断。贾迪尔这下失去了重心,怪物立刻伸出爪子钩住他的盾牌。它手臂肌肉鼓胀,护盾皮带应声而断。贾迪尔重重摔倒在地,侧身翻滚,躲过恶魔的攻击。一时间恶魔占了上风,但沙拉奇凯沙鲁姆从侧面一扑而上,将它撞开他身前。

“沙拉奇部族将会战到最后,我的兄弟!”凯沙鲁姆叫道。但沙恶魔展开反击,尾巴自下方袭击而来。将对手摔倒在地。它蓄势待发,准备痛下杀手。

贾迪尔左顾右盼。他的手下都在交战中,身边没有备用武器。

我生下来就注定要死在阿拉盖的利爪之下。他提醒自己,随即大吼一声,跳起身来,凌空挡下朝沙拉奇凯沙鲁姆扑去的沙恶魔。

恶魔比沙拉奇凯沙鲁姆强壮许多,但它全凭本能作战,完全不懂沙鲁沙克战技。贾迪尔抓住它的上肢,踏步回旋,将它攻击的力量引向一侧,然后把它投入伏击点中央,十五英尺外的恶魔坑里。阿拉盖在吼叫声中坠入坑内,就此被困在其中,直等太阳东升,将它彻底烧为灰烬。

另一头沙恶魔朝贾迪尔扑来,但他狠狠击中它的喉咙,踢中它的膝盖后方,抓住恶魔并将它压倒在地,在恶魔挣扎同时闪躲对方的尖牙利爪。

恶魔粗糙的外壳割穿他的长袍,割破他的皮肤,他的肌肉也因为用力而疼痛不已,但贾迪尔持续在恶魔身后伸长手臂,直到他认为双掌可以交扣,这才站起身来。他身高比恶魔要高,手掌在它脑后交扣,轻松将它抬离地面。恶魔狂踢猛叫,但贾迪尔抓着它四下乱甩,闪避它的后脚,跌跌撞撞地朝恶魔坑移动。

他大吼一声,将第二头恶魔抛进深坑,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的手下已经将大多数恶魔赶人其中。恶魔坑底满是鳞片和利爪,墙面的魔印不断发出愤怒的魔光,阻挡它们爬出坑外。

“我要亲眼看着太阳烧死你们!”贾迪尔叫道。

他转身面对战场,体内充满胜利的喜悦,准备继续作战,但只剩下少数几名战士还在作战,而他们都已经占了上风。

其他人只是站在原地,瞪大双眼看着他。

当晚结束战争之后,贾迪尔和沙拉奇凯沙鲁姆站在恶魔坑口看守恶魔,他们的手下聚在身边。当太阳照入坑内时,众人欢声雷动。恶魔开始惨叫着冒烟,最后终于着火燃烧,男人们骄傲地见证艾弗伦之光将它们烧成虚无的原形。

贾迪尔和其他沙鲁姆扯下面巾,在太阳下应当如此毫无遮掩,沙拉奇部族在马甲部族的庇荫下,是卡吉部族的世仇。贾迪尔谨慎地看着凯沙鲁姆。在大迷宫这种中立区自相残杀对他们两族而言都是不光彩的事,但并非不曾发生过。

结果,沙拉奇的指挥官鞠躬。“我和我的手下每人都欠你一条命。”

贾迪尔摇头。“我只是遵奉艾弗伦的旨意行事。戴尔沙鲁姆不会抛弃任何兄弟,而所有男人在夜晚都是兄弟。”

“沙鲁姆卡派你前往本应由我们驻守的第十层时,我在现场。”沙拉奇指挥官说。“你们大老远跑来,为我们担负很大的风险。”

所有恶魔都燃烧完后,其他部族战士在离开大迷宫时路过他们,看见两族血敌并肩而立。人们开始聚集,贾迪尔听见他们彼此交头接耳。不止如此,他听见自己手下向沙拉奇族人讲述自己徒手对付阿拉盖的故事。故事每讲一次就夸大一次,没过多久人们就开始传说他赤手空拳杀掉五头恶魔。贾迪尔曾见过战士们夸大其词。等到傍晚,故事就会变成他丢了十几头恶魔进入恶魔坑。一个月后,会被吹成五十头。

一名马甲部族的凯沙鲁姆走到他们面前。“我代表马甲部族,”他说,“感谢你守护沙拉奇部族,沙鲁姆卡……不该让他们身陷这种危险。”

对方的话几乎已经算叛变了,但贾迪尔只是点点头。“沙拉奇奋勇作战。”他说。“他们能够活下来再度作战是英内薇拉。”

“英内薇拉,”马甲战士同意道,以超越凯沙鲁姆应有的礼仪对贾迪尔鞠躬。“你真的徒手把六头恶魔扔下坑去?”

贾迪尔摇头,张嘴欲言,结果却被一名为第一武士开道的沙鲁姆卡精英侍卫的叫声打断。“你违反命令,擅离职守!”沙鲁姆卡吼道,指向贾迪尔。

“沙拉奇部族发出求援讯号,而我们没有具体的交战任务。”贾迪尔说。“《伊弗佳》告诉我们夜晚最重要的事就是保护自己的弟兄。”

“不要向我炫耀圣典。”沙鲁姆卡大声道。“你父亲还在包拜多布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教我儿子读圣典了,我对圣典的理解比你深刻!圣典中没有任何内容叫你抛下半个大迷宫外无人看守的据点,带着手下翻越高墙穿越大迷宫。”

“无人看守!”贾迪尔瞪大双眼。“第八层就已经没有恶魔了,第十层连恶魔屎都看不到!”

“你无权违抗命令,寻求不属于你的荣耀,凯沙鲁姆!”沙鲁姆卡吼道。

贾迪尔怒不可抑。“如果下达命令的人不是躲在宫殿里等待黎明,或许我就不会接到如此愚蠢的命令。”他吼道,而这么说的同时,他知道这就和直接拔出长矛没有两样。如此侮辱第一武士是绝对不容许的行为。如果他还算是个男人,他此刻已经拔起长矛攻击贾迪尔,在大庭广众下取他性命。

但沙鲁姆卡年老力衰,而人们又在风传贾迪尔单凭沙鲁沙克就杀掉半打恶魔。贾迪尔不能主动攻击第一武士,但如果沙鲁姆卡挑衅,贾迪尔就有权杀死他,并且很有可能霸占他的宫殿,取而代之。在想这会不会就是英内薇拉的骨骰所预卜的命运。

他们怒目相对,贾迪尔知道沙鲁姆卡心里所想和自己一样,也知道对方没有胆量主动进攻。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逮捕他!”沙鲁姆卡下令道。他的侍卫立刻奉命行事。

贾迪尔双手受缚,这是奇耻大辱,尽管对侍卫露出牙齿表达不满,他还是没有拒捕。围观战士发出一阵不满的嘘声,就连马甲部族也是一样。他们抓紧长矛,举起盾牌,人数远远超过第一武士的侍卫。

“你们干什么?”沙鲁姆卡大声问道。“退下!”

但不满的声浪越来越大,人们移动脚步,把大迷宫的出口堵的水泄不通。沙鲁姆卡迟疑地后退一步。贾迪尔直视他的目光,面露微笑。“不要轻举妄动。”贾迪尔大声说道,目光维持在沙鲁姆卡脸上。“沙鲁姆卡下达命令,所有沙鲁姆都要遵守。艾弗伦会决定我的命运。”

勇士们慢慢安静下来,让到两旁,沙鲁姆卡在看到人们全部听从贾迪尔号令后更加愤怒。贾迪尔再度发出不屑的哼声,试图激怒他主动攻击。

“带走!”沙鲁姆卡吼道。贾迪尔抬头挺胸,一脸不屑,任由侍卫抓紧他的手臂,带他离开大迷宫。

贾迪尔抵达时,达玛丁英内薇拉已经在安德拉宫殿里等他。今天会发生的事,她是否早在多年前就已预见?他心想。

她走过来时,侍卫们使劲抓紧贾迪尔的手臂,不过不是因为害怕他会做出什么事。真正令他们恐惧的是达玛丁。

“走开。”达玛丁命令道。“告诉你们主人,我丈夫一小时后会在安德拉的接见厅中与他会面。”

侍卫们立刻放开贾迪尔的手臂并且鞠躬。“谨遵达玛丁号令。”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接着两人匆忙离开。英内薇拉轻哼一声,拔出魔印匕首,割断绑在他身上的绳索。

“你昨晚做得很好。”她边走边说。“接下来也要保持下去。觐见安德拉的时候,你必须一边示弱,一边以言语刺激沙鲁姆卡。激怒他,但不要给他攻击你的借口。”

“我绝对不会这么做。”贾迪尔说。

“你在大迷宫里已经做过了?”英内薇拉大声说道,“此时此刻这非常重要。”

“你能预见一切。”贾迪尔说道。“但如果你认为我会杀了他,那么你什么都不了解,当时我是在挑衅他来攻击我。”

英内薇拉耸耸肩。“喜欢的话就那样做,但不要真的动手。他永远不敢主动攻击你,然而一旦你构成威胁,他的手下就会把你剁成肉酱。”

“你当我是白痴吗?”贾迪尔反驳道。

英内薇拉嗤之以鼻,“只要激怒他,结果就是英内薇拉。”

“听从达玛丁的指示,”贾迪尔叹息道。

英内薇拉点头。他们来到一间放满枕头的等候室。“在这里等,”她命令道,“我趁你的审判开始前先去私下觐见安德拉。”

“审判?”贾迪尔问,但她已经离开房间。

贾迪尔从来没有接近到足以看清楚安德拉长相的距离。他确实很衰老,满脸皱纹,稀疏花白的胡子。但他是个十足的大胖子,显然生活过得很安逸。他臃肿得令人作呕,贾迪尔得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是他那个年代最顶级的沙鲁沙克大师,击败过当时所有武功高强的达玛基,进而赢得了骷髅王座。待在接受祭司训练期间,贾迪尔见过卡吉部族的达玛基阿马戴佛伦,一个六十岁的男人,在沙鲁沙克练习场上击倒半打年轻力壮的达玛。

他仔细观察,在安德拉举手投足间找寻当年受训的迹象,单从无处不在的保镖和仆役看来,他早已停止练习。就是现在,他都一边吃着蜜枣一边审视着大厅里的人众。

贾迪尔的目光瞟向安德拉的王座两侧。他的右手边站着十二名达玛基,克拉西亚所有部族的领袖。他们身穿白袍头戴黑头巾,低声抱怨着太阳刚刚冒出地平线时就被唤来宫殿。安德拉的左边,距离王座两步之外,站着一排达玛基丁。就和达玛基一样,她们戴着黑色头巾和面纱,与她们的白袍形成强烈对比。与达玛基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们异常沉默,以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静静地观察。

她们也知道我的命运吗?贾迪尔心想,接着看向他的吉娃卡,站在他的身边。还是她们只知道英内薇拉告诉她们的事?

“霍许卡敏之子。”阿马戴佛伦达玛基对贾迪尔发问道。“请告诉我们昨晚事情的经过。”他是卡吉部族达玛基兼安德拉的总管大臣,可以算是克拉西亚仅次于安德拉的祭司。照理说安德拉代表所有部族,他有权指派第一武士以及总管大臣,而贾迪尔从课堂上得知已经几百年不曾有过任何安德拉将这两个职位指派给和自己不同部族的人,这样做会被视为懦弱的象征。

沙鲁姆卡皱起眉头,显然他认为应该由他先陈述事发经过才对。他冲到仆役为他准备的茶具前,一把抓起茶杯。贾迪尔可以从摇摆不定的蒸汽看出,他被气得发抖。

“昨天晚上凯沙鲁姆晚餐时,沙鲁姆卡下达命令,就和往常一样。”贾迪尔说道。“我的手下勇猛善战,准备将更多阿拉盖化为灰烬,送回奈的身边。”

达玛基点头。“我们都看到了你的战功。”他说。“而你在沙利克霍拉的老师对你都是赞誉有加,继续。”

“让我们很失望的是,我们被派去守卫第十层。”贾迪尔说。“不久之前,我们还站在第一层,所有战士都能以一当百。前不久,我们被移派到第二层,很快又被要求退守第三层。我们服从命令,所有位于下方的楼层都有足够的荣耀。但昨晚沙鲁姆卡没像预期中将我们派往第四层,反而派沙拉奇部族驻守第四层,将我们派往以前由他们驻守的第十层。”

贾迪尔看见沙拉奇部族的克维拉达玛基面露不悦——没法确定这是因为他们部族不太光荣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缘故。

他看向达玛基丁,但她们戴着面纱,无法辨识哪个属于沙拉奇部族——哪个都无关紧要,达玛基丁没人对自己的话有任何反应。

“沙拉奇部族的男人都是英勇的战士,”他说,“他们带着骄傲接受这项任务。但沙拉奇没有足够的战士参与阿拉盖沙拉克,他们就连驻守一个第四层伏击点的人数都不够。”

看到沙拉奇达玛基点头,贾迪尔感到松了一口气。

“那你是怎么做的了?”阿马戴佛伦反问。

贾迪尔耸肩。“沙鲁姆卡下达命令,我们自当遵守。”

“骗子!”沙鲁姆卡吼道。“你擅离职守,你这个骆驼尿之子!”

自从贾迪尔击败哈席克后就没人胆敢用这个绰号,这番羞辱令他怒发冲冠。一时间,他真的很想冲过去亲手杀掉对方,尽管这么做很可能会让自己转眼间被安德拉侍卫就地处死。结果他拥抱这种羞辱。

“我们大半夜都待在第十层。”贾迪尔说,好似完全没有听见对方说话。“侦察兵没有在我们的辖区、第九层或第八层看见阿拉盖,但我们依然等待。”

“骗子!”沙鲁姆卡再度吼道。

这次贾迪尔转头看他。“你们在现场吗?第一武士,你能证明我说谎吗?你昨晚去过大迷宫里吗?”沙鲁姆卡双眼圆睁,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情。这些话的真实性比任何攻击还要有力。

沙鲁姆卡张开嘴巴意图反驳。但安德拉嘘了一声。所有目光全都转移到他的身上。

“冷静,我的朋友。”安德拉对沙鲁姆卡说。“让他说他的故事。你可以待会儿再补充。”

贾迪尔突然窥探到了这两个男人有多亲近。他们都在各自的宫殿里住了将近二十年。贾迪尔本来期望安德拉或许还会有心换个强壮的沙鲁姆卡,但看他那脑满肠肥的模样令他对此存疑。如果安德拉本人已经遗忘战士之道,他会为了这种事而责难他心中的沙鲁姆卡。

“我们听见了求援的号角。”贾迪尔说。“由于我们没有交战,我爬上高墙,看看能不能派侦察兵前去打探后回报,但那时,沙拉奇部族寡不敌众,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他稍停片刻。“所有戴尔沙鲁姆都愿意在大迷宫中捐躯。一个晚上损失十几名、二十几名,甚至一百名战士,只要是在执行艾弗伦的旨意,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但损失一名战士和损失一整个部族还是不同。如果我们不去救援,还谈得上什么荣誉?”

“你自己也说路都被挡住了。”阿马戴佛伦提到。

贾迪尔点头。“但我的侦察兵能过去观察情况,而我还记得在当奈沙鲁姆的时候和弟兄一起在墙顶奔行的情况。我问自己,这等事情连小孩做得到,难道真正的男人做不到吗?于是我们在墙顶奔跑,向艾弗伦祈祷我们能及时赶到。”

“当你们抵达时,看到什么情形?”阿马戴佛伦问。

“半数沙拉奇战士已经阵亡,”贾迪尔说,“剩下不足十人,而且都身负重伤。他们面对数量差不多的阿拉盖,恶魔坑已经露馅,恶魔都避得远远的。”

再一次,贾迪尔望向沙拉奇达玛基。“剩下的男人在夜里英勇作战。他们体内全流着沙拉奇的血液,是与沙达玛卡并肩作战的勇士。”

“然后呢?”达玛基继续道。

“我的手下加入沙拉奇弟兄的阵容,我们攻击阿拉盖,将它们推入坑内,送它们去见黎明的阳光。”

“听说你徒手杀了几头。”阿马戴佛伦说,证据中满是骄傲。“单凭沙鲁沙克。”

“只徒手葬送两头恶魔。”贾迪尔说。他知道妻子正在面纱下皱眉,但他不在乎。他不愿欺骗他的达玛基,或是巧言诓取不属于自己的荣耀。

“尽管如此,还是值得一提的战绩。”阿马戴佛伦说。“沙恶魔的力气超过常人数倍。”

“我在沙利克霍拉期间学过借力打力的战技。”贾迪尔鞠躬回道。

“这也不表示他不是叛徒!”沙鲁姆卡吼道。

“我背叛什么了?”贾迪尔问。

“我下达的命令!”沙鲁姆卡叫。

“你下达了愚蠢的命令!”贾迪尔回道。“你的命令浪费了顶尖的战力,还会导致沙拉奇部族的灭亡,而我依然奉命行事,之后舍身救援!”

马甲部族的达玛基阿雷维拉克站起来,他是位老人,比阿马戴佛伦还要年长。他的身如长矛,瘦高而昂然挺立,根本不像一位年近七十岁的老者。

“我唯一看到的叛徒只有你。”阿雷维拉克对沙鲁姆卡大声说道。“你理应维护克拉西亚所有沙鲁姆的荣誉,但结果你却为了打击对手而不惜牺牲沙拉奇部族。”

沙鲁姆卡朝达玛基踏出一步,但阿雷维拉克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迎上一步,摆出沙鲁沙克的架势。与贾迪尔这个小小的凯沙鲁姆不同,达玛基有权挑战并杀死沙鲁姆卡,进而重新选拔继承者。

“够了!”安德拉叫道。“全部站回去!”两个男人遵命,顺从地低下头去。

“我绝不让你们在我的王座厅里打架,像是……像是……”

“像男人一样?”英内薇拉说道。

这种大厅的审判氛围令贾迪尔紧张得差点窒息,但安德拉只是皱皱眉,没有出声斥责。

安德拉叹气,神情十分疲惫。贾迪尔可以看见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希望艾弗伦赐他早死,他默默祈求。

“我没看见任何罪行。”安德拉最后说道。他若有所指地看向马甲达玛基。“两边都没有。沙鲁姆卡依照职责下达命令,凯沙鲁姆则在战阵中根据具体情况下达决定。”

“他在我的手下面前羞辱我!”沙鲁姆卡叫道。“单是这点,我就有权处死他。”

“不好意思,沙鲁姆卡,但规矩并非如此。”阿马戴佛伦说。“他的羞辱让你有权亲手杀他,而不是派其他人将他处死。如果你这么做,这件事早已落幕。我可以请问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吗?”

沙鲁姆卡安静片刻,不知该如何作答。英内薇拉以手肘轻推贾迪尔一下。

贾迪尔看了她一眼。我们还没赢吗?他以眼神询问。但她以坚决的目光示意他挑战。

“因为他是懦夫。”贾迪尔大声说道。“没有足够的实力捍卫白头巾,他躲在宫殿里,派遣其他人代他出阵送死,像个卡菲特似的等死,而不是像沙鲁姆一样在大迷宫里英勇战死。”

沙鲁姆卡双眼圆睁,咬牙切齿,脸上和脖子上的青脉暴起。贾迪尔全身戒备,等待对方朝自己扑来,心中幻想各种杀死这个老头的招式。

其实,他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沙鲁姆卡抓着自己的胸口摔倒在地,身体扭曲,口吐白沫,最后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你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贾迪尔在他们独处时质问道。“你知道只要我激怒他,他就会像条死狗样蜷缩在地板上,口吐白沫,然后死去。”

英内薇拉耸肩。“就算知道又怎样?”

“蠢女人!”贾迪尔吼道。“如此杀死一个男人根本没有荣誉可言。”

“你说话给我放小心点。”英内薇拉警告,扬起一根手指。“你还没成为沙鲁姆卡,没有我的话,你永远别做梦。”

贾迪尔皱眉,不知道她的话有几分可信。我是否命中注定要成为沙鲁姆卡?若是果真如此,命运可以改变吗?“这件事过后,我还保得住凯沙鲁姆的职位就已经很幸运了。”他说。“我害死了安德拉的朋友。”

“胡说八道。”英内薇拉说,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安德拉是……懂得变通的人。现在职位出缺,而你赢得的荣耀连与你敌对的马甲部族都不得不恭认。我会让他明白只有你担任沙鲁姆卡才能让他感到荣耀。”

“怎么做?”

“交给我吧。”英内薇拉说。“你有其他的事情要应付——当安德拉为你缠上白头巾时,你发表的就职演说,你必须提出从每个部族迎娶一名妻子的要求,借以作为团结的象征。”

贾迪尔惊讶无比。“与低贱部族配种,玷污解放者卡吉的血脉?”

英内薇拉用力戳他的胸口。“只要你停止愚行,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你将会成为沙鲁姆卡。如果你能够拥有其他部族的后代……”

“克拉西亚各部族将会像兄弟一样结为一家。”贾迪尔点头道。“我可以请达玛基帮我挑选妻子,”他思索着。“这样足以赢得他们的效忠。”

“不,”英内薇拉说。“挑选妻子必须交给我。达玛基只会依据各自的利益和政治野心挑人,阿拉盖霍拉才是艾弗伦的最终选择。”

“还是投骨骰。”贾迪尔喃喃说道。“难道卡吉本人也是骨骰选的吗?”

“当初就是卡吉赐给我们预知魔印的。”英内薇拉说。

第二天,贾迪尔再次被请去出席安德拉召集的王厅会议。当他走进会议厅时,众多达玛基纷纷交头接耳,达玛基丁则默默地注视着他。

安德拉躺在自己的王座上,把玩着沙鲁姆卡的白头巾。头巾内侧的网环在安德拉的长指甲轻弹之下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沙鲁姆卡是名伟大的战士。”安德拉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似的说道。他自王座上站起。贾迪尔立刻屈膝跪倒,双手伏地。

“是的,安德拉阁下。”他说。

安德拉一脸轻蔑地朝他挥手。“在你的印象里,他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当你还穿着拜多布时,他已经比大多数沙鲁姆还要年长,再也不能和年轻人一样对抗阿拉盖了。”

贾迪尔低头不语。

“年轻人不该仅以力量评判男人。”安德拉说。“你也这么评价我?”

“请您原谅,阁下,”贾迪尔说道,“但你不是沙鲁姆。沙鲁姆是你夜晚的手臂,而那条手臂得保持强壮。”

安德拉嘟哝一声。“大胆。”他说。“不过我想任何敢娶达玛丁为妻的男人都是大胆。”

贾迪尔沉默不语。

“你打算挑衅他攻击你。”安德拉说。“显然你认为这才是勇士应有的死法。”

每一次,贾迪尔都只听不说。

“但如果他攻击你,那只会表示他的愚蠢。”安德拉说。“而艾弗伦对于蠢材没有什么耐心。”

“是的,安德拉阁下。”贾迪尔说。

“现在他死了。”安德拉说。“我的大英雄,一个曾送无数阿拉盖面对阳光的男人,毫无尊严地死在地板上,只因你不尊敬他所赢得的荣耀!”

贾迪尔咽下一大口口水。安德拉一副准备攻击他的模样。情况和英内薇拉说的不同,而这个关键时刻她偏偏没有出席。他环顾大厅,寻求支援;但安德拉讲话时,所有达玛基都低头聆听,而达玛基丁神情更木讷,如同趴在地上的贾迪尔只是一只小虫。

安德拉叹了口气,似乎有点伤心,蹒跚着走回王座,重重地坐下。“我很难看到一个生前有如此荣耀、如此成就的男人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我的内心渴望复仇,但事实是沙鲁姆卡死了——我不能充当一头蠢笨的骆驼,我不能无视数百年来第一次所有达玛基在沙鲁姆卡继承人选上完全取得共识的事实。”

贾迪尔再度看向达玛基,或许出于幻觉,但他似乎看到阿马戴佛伦轻轻对他点头。

“你会成为沙鲁姆卡。”安德拉简短说道。“黑夜就交给你去面对了。”

贾迪尔摊开双手,膝盖着地爬上前去,将额头磕在王座前的厚厚地毯上。“我会成为你在夜里的强壮手臂。”他承诺道。

“今晚我会在沙利克霍拉正式宣布。”安德拉说。“你可以走了。”

贾迪尔再度磕头,想起英内薇拉的指示。达玛基已开始交头接耳。如果他要说话,一定要趁现在。

“阁下,”他开口道,眼看安德拉恼怒地将视线转回到他身上,“我恳求你及达玛基赐予祝福,让我自所有部族中迎娶一名妻子,作为所有沙鲁姆团结的象征。”

安德拉瞪大眼看着他。达玛基也一样。就连达玛基丁都为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微微骚动。

“这倒是个不寻常的请求。”安德拉终于说道。

“不寻常?”阿马戴佛伦大声道。“闻所未闻!你是卡吉部族的人!我绝对不会祝福你迎娶那些——”

“你无须祝福。”阿雷维拉克笑嘻嘻地插嘴道。“如果沙鲁姆卡想要娶马甲部族的女人,我非常乐意举行仪式。”

“毫无疑问,你很乐意稀释卡吉部族的血脉。”阿马戴佛伦吼道,但阿雷维拉克并没有被激怒,只是微笑。

“我也愿意祝福沙拉克之女的婚礼。”沙克吉部族的克维拉达玛基说。很快地,剩下的达玛基纷纷表示赞同,大家都迫不及待想在第一武士的宫殿里挣得一席之地。

“你当然不可能允许这种事!阿马戴佛伦。”安德拉说。“如果沙鲁姆卡想要团结部族,而各族的达玛基也都有同意,我看不出拒绝的理由。就像我一样,第一武士戴上头巾后就不再隶属任何部族。”

安德拉转而望向达玛基丁——这也是贾迪尔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做。“此事属于女人的管辖领域,不是拿长矛的男人可以决定的,”他说,并没有特别朝哪一名达玛基丁。“各位达玛基丁对于这个提议有什么看法?”

女人转身背对男人,围成一圈,低声商议,没有人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片刻过后,她们结束讨论,回过身来面对安德拉。

“达玛基丁没有异议。”其中一人宣布道。

阿马戴佛伦满脸怒容,贾迪尔知道自己已经得罪此人,或许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但此时此刻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已经娶了三个卡吉部族的妻子,包括他的吉娃卡在内,已经够多了。

“那就决定了。”阿雷维拉克说。“沙鲁姆卡,我的孙女今年十四岁,容貌美艳,还是处女。她会为你生育强壮的儿子。”

贾迪尔深深一鞠躬。“我很抱歉,达玛基,但选择妻子是我的吉娃卡的职责。她会抛掷阿拉盖霍拉,确保艾弗伦祝福每一桩婚事。”

诸位达玛基再度议论起来,阿雷维拉克的微笑消失,其他达玛基也一样。但现在提出抗议已经太迟了。阿马戴佛伦的怒容倒更像是有点幸灾乐祸了。

“讲够新娘的事了!”安德拉吼道。“你得偿所愿,沙鲁姆卡。在你进一步打扰我的宫殿前尽快离开!”

贾迪尔躬身退出大厅。

“你是白痴吗?”贾迪尔还没退出安德拉的宫殿,年长的阿马戴佛伦达玛基已经追上来,将他拉到一间隐密的房间大声问道。

“当然不是,我的达玛基。”贾迪尔说。

“看来再过几小时就不是‘你的’达玛基了。”阿马戴佛伦说道。

贾迪尔耸肩。“作为卡吉部族的一员,我依然受到达玛基管辖,而你是达玛基座谈会之首。但身为沙鲁姆卡,我得代表所有部族的战士。”

“沙鲁姆并不代表战士,沙鲁姆卡统治他们!”阿马戴佛伦厉声回道。“而你身为卡吉部族的一员就表示艾弗伦卡希望卡吉部族统治他们!你不能破坏祖制。”

“为了全克拉西亚的利益着想,我必须如此。”贾迪尔说。“我不会成为你的懦弱傀儡,就像上一任沙鲁姆卡那样。战士们想要壮大就得要团结,齐心协力是唯一赢得战争的方式。”

“你是在背叛自己的部族!”阿马戴佛伦叫道。

“不,我是在面对其他部族。”贾迪尔说。“我想求你,和我一起面对。”

“面对我们的血敌?”阿马戴佛伦说,满脸惊恐。“我宁愿羞愧地死去!”

“卡吉的年代里,克拉西亚只有一个部族。”贾迪尔提醒他道。“我们的血敌也是我们的血亲。”

“你是卡吉的血脉中的杂种。”阿马戴佛伦说,对着贾迪尔的脚吐口水。“沙达玛卡的血脉在你的血管里已经沦为骆驼尿。”

贾迪尔脸色阴沉,一时间,他真想狠狠揍他。阿马戴佛伦是沙鲁沙克顶级大师,但贾迪尔年轻力壮,身手矫健。他可以杀死这个老头,但他还未成为沙鲁姆卡,杀死阿马戴佛伦只会破坏英内薇拉的计划,赔上他和长矛王座。

难道我一生注定必须在受尽这些老朽的欺辱之后才能成功?他压抑住心里的怒火暗自解嘲。

“沙鲁姆卡死了!”安德拉对在沙利克霍拉中集合的战士们说道。在大神庙中列队集合的沙鲁姆齐声呼喊,矛盾交击,吵闹声中,送第一武士投入艾弗伦的怀抱。

“但我们不能像懦弱的北方人一样,放弃黑夜!”安德拉在众人逐渐安静后训道。“我们是克拉西亚人!沙达玛卡的血脉!我们会抗争到解放者回来,或是最后一位奈沙鲁姆手中的长矛倒下,哪怕克拉西亚埋葬于沙漠中!”

战士们高举长矛,仰头齐声呐喊。

“因此,我将选择一名新的沙鲁姆卡领导阿拉盖沙拉克。”安德拉说。“此人在奈沙鲁姆受训期间就已经担任奈卡,十二岁时就站上高墙,打破百年来最年轻的纪录!半年不到,他又网下了一头击倒训练官的风恶魔。为此,他被带往卡吉大帐,这又破了大回归以来最年轻的纪录。他参与阿拉盖沙拉克的第一天晚上战功优异,于是被派往沙利克霍拉,与达玛共同进修五年,以凯沙鲁姆的身份首度披上黑袍,这是解放者年代以后最年轻的纪录!”

卡吉部族的战士开始交头接耳,因为他们都很敬佩贾迪尔的成就。安德拉暂停片刻,任由激动的情绪蔓延,然后继续道。“前天晚上,他带领英勇的士兵救援面临灭族危机的沙拉奇部族,在手下还未备妥长矛前徒手击毙阿拉盖!”

士兵们开始躁动起来。克拉西亚所有男人、女人、小孩都听说过这些振奋人心的英雄故事了。

“阿曼恩·阿苏·霍许卡敏·安贾迪尔·安卡吉,请站到骷髅王座之前!”安德拉喊道,战士们欢呼雀跃,用矛拍打盾牌,迎接贾迪尔出场,他身穿沙鲁姆黑袍,头上没戴头巾。

英内薇拉默默走在他身旁,随他一同迈向骷髅王座,并且在他拜倒时一同跪下。在他磕头前将安德拉的《伊弗佳》圣典放在他额头下方。圣典是以凯沙鲁姆的人皮所制,以戴尔沙鲁姆的鲜血写成,并且以沙鲁姆卡的皮制成绳装订。传言:如果谁在接触它时胆敢说谎,他的头骨将被烧焦。

“你是否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愿意服侍艾弗伦?”安德拉问。

“是的,安德拉阁下。”贾迪尔承诺道。

“你愿成为它的强壮胳臂,将所有荣誉献给沙利克霍拉的王座?”

“我愿意,安德拉阁下。”

“你愿意指挥阿拉盖沙拉克,直到沙达玛卡再临,或是你升入天堂?”

“我愿意,安德拉阁下。”

“那么请起身,”安德拉说,高举沙鲁姆卡的白头巾,让所的有人看见。“黑夜召唤它的沙鲁姆卡。”

贾迪尔站起来。安德拉转向英内薇拉,将白头巾交给她。她则将白头巾缠在贾迪尔头上。

沙鲁姆一起跺脚欢呼。但贾迪尔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安德拉为什么没有按照传统亲手为他缠上头巾?为什么将这份荣耀赐给英内薇拉?

“不要被荣耀冲昏头脑,准备好发表就职演讲吧。”英内薇拉把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低声说道。贾迪尔微微一惊,接着转身面对大殿中的沙鲁姆——将近六千位手持长矛的战士。不久前还在一万以上,但前任沙鲁姆卡指挥失职让不少人付出了代价。贾迪尔暗自发誓,自己绝对不犯同样的错误。

“我的兄弟们。”贾迪尔说。“这是身为沙鲁姆的光荣时刻!各自为战,克拉西亚各部族能令阿拉盖恐惧战抖,但团结合作之后,我们将无所不能!”

战士们齐声欢呼起来。贾迪尔等待呼声渐歇。“但当我看着你们,我却看到了手足相残!”他感慨道。“马甲部族与卡吉部族仇深似海;甲马部族与坎金部族也是矛盾重重——所有部族都能在这座大厅中找到自己所谓的敌人!其实,我们原本都是黑夜里的生死兄弟,但各位有谁自愿与近年来人数锐减的沙拉奇部族并肩作战吗?”

现场一片死寂,战士们不确定该如何回应。他们都知道他说的没错,但部族间血仇太深,就算有人有心放下,也不能说忘却就忘却——而与自己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多。

“沙鲁姆卡理应不属于任何部族,”贾迪尔继续道。“但对我而言,这种情况更加糟糕!没有部族的我还指望谁会效忠?《伊弗佳》告诉我们唯一的忠诚来自血族。因此,”他挥手指向身后坐在王座上的安德拉以及达玛基。“我请求我们的领袖让我的血脉融入所有部族。”

“在安德拉的祝福下,”贾迪尔说。“各族达玛基都答应让我迎娶一名适合生育的女子,为我产下沙鲁姆之子,而我会踏实地守护他们。”

所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接着大厅中爆出一股认同的声浪,除了卡吉部族,所有人欢声雷动。不管《伊弗佳》怎么说,很显然卡吉部族的战士怀疑贾迪尔会像以前一样效忠自己的部族。

让他们抱怨吧,贾迪尔心想。我会在大迷宫里赢回他们的心。

“所以,”他高声喊道,压下神庙中的喧嚣声,“等我的吉娃卡挑选完我的新娘,达玛基就会举行婚礼仪式。”

然而就在此时,英内薇拉毫无预警地踏步向前,不但出乎沙鲁姆以及众领袖的意料,就连贾迪尔也大吃一惊。她打算公开说话吗?不管是不是达玛丁,任何女人在沙利克霍拉中公开说话都是闻所未闻的事。

不过英内薇拉所做的一切几乎都是闻所未闻。

“此事无须拖延。”她大声说道。“就让沙鲁姆卡的新娘们站出来!”

贾迪尔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这么快就已经为我挑选好新娘了?不可能!

但十一名女子大步踏上沙利克霍拉大圣坛,在她们目瞪口呆的部族达玛基面前下跪。贾迪尔看着她们,内心一沉——她们全都是达玛丁。

沙鲁姆卡的宫殿比卡吉宫殿稍小,但卡吉宫殿里住了数十名凯沙鲁姆、达玛,以及他们的家人,而这座宫殿完全属于贾迪尔。他想起睡在卡吉沙拉吉拥挤的石板地上,裹着脏被单的日子——眼前的奢华景象让他目瞪口呆。他脚上踏的是长绒毛、天鹅绒以及丝绸地毯,用餐时使用精致得他都不敢碰的瓷盘,喝酒就用镶有宝石的金杯;还有喷泉!在克拉西亚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清水,现在连他母亲的卧房都听得见悦耳的流水声。

他将夸莎抛入一堆枕头中,兴奋地抓紧她丰满的胸部,透过半透明的上衣,她那包裹在同样材质的薄纱中双脚。刮得干干净净……喷了香水的下体隐约可见。欣赏着眼前的无限风景,让他欲火中烧,一把扑到她身上,心想娶十二个达玛丁精灵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枯燥乏味。

沙拉奇部族的夸莎是所有新妻子中最得他宠幸的一位。她几乎和英内薇拉一样美貌,但远比英内薇拉善解人意。只要他一句话,她马上就会脱个精光。尽管她的肚子还是平的,但结婚才六星期,她就已经怀了个儿子——即将成为新妻子中第一个出世的小孩。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去找别的妻子,让宫殿里住满大肚子的女人,借以获得各部族的忠诚,但怀孕的夸莎却让贾迪尔欲望更加高涨。英内薇拉似乎并不在乎,她不太管她的达玛丁吉娃森,随便贾迪尔想和谁上床就和谁上床。他喜欢让夸莎跟在身边,因为跟她在一起就像一般的平民夫妻那样温馨。

夸莎哈哈大笑,将他推倒,恣意地骑到他身上。

“看在艾弗伦圣骨的分上,女人!”贾迪尔大叫,在她骑上来时重重喘息。

“我在和沙鲁姆卡行房时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吗?”夸笑着莎问道,轻轻起身,重重坐下。“昨天晚上,安德拉本人还提起了你升职后在大迷宫中赢得的荣耀;能每晚呵护你的长矛是我的荣耀。”她凑上前来,很有节奏地蠕动着。

“女人有可能同时怀下两个孩子。”夸莎在满是香气的热吻中低语道。“或许你可以在我体内种下另一个儿子。”贾迪尔张口欲言,但她咯咯娇笑。好一阵子,他们累得大汗淋漓,进行着唯一可以和阿拉盖沙拉克相提并论的激烈战争。

结束后,夸莎翻下他的身体,抬起双脚,让他的种子滞留在体内。

“昨天傍晚我离开时,你留在了宫殿内?”看了一会儿过后,贾迪尔说道。

夸莎凝望着他,楚楚动人的脸上掠过一丝恐惧,随即又换上一副做爱时的可爱和妩媚。

“是的。”她承认道。

“那你什么时候见到安德拉的?”贾迪尔问。“就算是达玛丁,怀孕的女子晚上都不能离开自己的宫殿。”

“我说错话了。”夸莎说。“不是昨天晚上。”

“哪天晚上?”贾迪尔逼问道。“你是哪天晚上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带着我未出世的儿子离开安全的宫殿的?”

夸莎站起身来。“我是达玛丁,不须向你——”

“你是我的吉娃!”贾迪尔吼道,吓得她浑身发抖。“《伊弗佳》并没有赐予达玛丁不须服从丈夫的权力!”只是英内薇拉没事引用圣法就已经很糟糕了,贾迪尔绝对不能让所有妻子都拥有同样的特权。他是沙鲁姆卡!

“我没有离开魔印守护!”夸莎叫道,高高举起双手。“我发誓!”

“那就是你捏造安德拉的言语吗?”贾迪尔问,紧握拳头。

“没有!”夸莎叫道。

“那么安德拉来过我的宫殿?”贾迪尔问。

“求求你,我被要求对这事保密的。”夸莎说着,屈服地垂下目光。

贾迪尔粗暴地抓着她,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没有人能在我面前禁止你做任何事!”

夸莎用力挣扎,挣脱他的手掌,身形一晃,跌倒在地。她泪如泉涌,双掌遮面,浑身战抖。她看起来如此脆弱,如此恐惧,他满腔的怒火顿时一扫而空。他半跪在地,轻轻将双掌放上她的肩。

“所有妻子里,”他说,“我最宠爱你。我只希望你对我忠诚——不管你怎么回答,我都不会惩罚你,我保证。”

她抬起头来,一双噙满泪水的大眼睛凝望着他,而他拨开她的发丝,以大拇指擦拭她的泪水。她推开他,低头望向地面。但她开口说话时,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夜晚的沙鲁姆卡宫殿并非总是寂静无声。”她说。“当宫殿的主人身处阿拉盖沙拉克时。”

贾迪尔压抑一股怒火。“宫殿下次骚动会在什么时候?”

夸莎摇头。“我不知道。”她抽噎道。

“掷骨骰,预卜一下。”贾迪尔命令道。

她抬头看他,神情愤慨。“我不能这么做!”

贾迪尔吼叫一声,怒气再度爆发,暗自后悔娶达玛丁为妻这事儿。就算她没有身怀他的骨肉,贾迪尔也不能殴打夸莎,她很清楚这点——奈的深渊里有一层是专门为伤害达玛丁的男人所准备的。

“你别挑战我的忍耐极限,吉娃。”他说。“掷骨骰,不然我就把沙拉吉部族派往第一层,你的部族将被黑夜吞噬。你们的孩子会被逐出汉奴帕许,沦为卡菲特,女人则供低贱部族玩弄践踏。”

他不会这么做,但她实在没把握。

“你不敢!”夸莎说。

“当你玷污我的荣耀时,我为什么要赐给你的部族荣耀?”贾迪尔大声道。

夸莎放声哭泣,但还是伸手取出所有达玛丁随身携带的黑色口袋,她的以一圈彩珠系在自己裸露的腰间。

贾迪尔已经十分熟悉掷骨程序,于是走过去拉起沉重的丝绒窗帘,遮蔽任何可能破除魔法,导致骨骰失效的阳光。

夸莎点燃一根烛灯。她凝视着他,目光充满恐惧。“对我发誓,”她哀求道,“发誓你永远不会告诉吉娃卡我为你掷过骨骰。”

英内薇拉。贾迪尔当然知道宫殿里的一切肯定与她有关,但得知真相依然令他心伤。他现在位居沙鲁姆卡,但还是没有资格得知她的计划。

“我以艾弗伦以及吾子之血立誓。”贾迪尔说。

夸莎点头,抛掷骨骰。贾迪尔看着它们邪恶的魔光,第一次怀疑它们究竟是否代表艾弗伦在阿拉上的声音。

“今晚。”夸莎低声道。

贾迪尔点头。“收起骨骰,我们再也别提这事。”

“沙拉吉部族呢?”夸莎问道。

“我永远不会将怒气发泄在我儿子的部族上。”贾迪尔说,伸手触摸她的腹部。夸莎松了口气,脑袋靠上他的肩膀,随之紧张的气氛消散而放松心情。

当太阳沉入沙丘时,贾迪尔轻轻离开在枕头床上沉睡的夸莎,穿上黑袍,戴上白头巾。他挑选最喜爱的长矛和盾牌,下楼去和凯沙鲁姆共进晚餐。

他们享受由贾迪尔的母亲、达玛丁妻子以及姊妹所供应的腌肉及冰水。他的那些达玛丁妻子无疑躲在暗处聆听他们交谈,不管是不是吉娃,她们不会自贬身份服侍男人用餐。他的顾问阿山坐在桌子对面,与他遥遥相对。继任贾迪尔在卡吉部族之位的忠诚属下凯沙鲁姆的山杰特坐在他右手边,而他的护卫哈席克坐在他左手边。

“昨晚我们损失多少战士?”贾迪尔一边慢慢品茶,一边问道。

“第一武士,我们昨晚损失四名战士。”阿山说。

贾迪尔惊讶地看着他。“卡吉部族损失了四名?”

阿山微笑。“不,我的朋友。克拉西亚损失四名。两名诱饵兵以及两名侦察兵,都是度过巅峰时期的戴尔沙鲁姆前去面对他们的荣耀。”

贾迪尔报以一笑。自从晋升沙鲁姆卡以来,每晚折损的人数逐渐降低,恶魔的击杀数目则逐渐提升。

“阿拉盖呢?”他问。“有多少头被阳光烧死?”

“超过五百头。”阿山说。

贾迪尔大笑。他怀疑真正数目不到一半,因为所有部族都习惯虚报击杀数目,但这个数字依然很不错,比前任沙鲁姆卡的成就要好多了。

“镇守第八层的部族依然争取不到荣耀。”阿山说。“我们考虑今晚延长开启的时间,确保所有人都有阿拉盖可杀。”

贾迪尔点头。“多开十分钟。如果这样不够,明天再增加十分钟。今晚我会待在城墙上检查新的巨蝎和投石器。”

阿山鞠躬。“遵奉沙鲁姆卡号令。”

晚餐过后,他们前往沙利克霍拉,接受达玛基的祈福,保佑今晚的战役成功。当战士们迈向大迷宫时,贾迪尔留下他的两名心腹。

“今晚你戴白头巾,哈席克。”贾迪尔说。

哈席克的目光燃起狂野的光芒。“遵奉沙鲁姆卡号令。”他鞠躬。

“你举动是认真的!”阿山说。“让戴尔沙鲁姆假扮沙鲁姆卡是违背我们神圣誓言的行为!”

“胡说八道。”贾迪尔说。“《伊弗佳》中有几个故事提到卡吉本人不希望别人得知自己的行踪时,亦常采用这个方法。”

“原谅我,第一武士。”阿山说。“但你并不是解放者。”

贾迪尔微笑。“或许。但如果《伊弗佳》不是沙达玛卡留给我们学习的典籍,它又算是什么呢?”

阿山皱眉。“万一哈席克被发现怎么办?”

“不会的。”贾迪尔说。“只要戴上黑夜面巾,投石器部队根本不会认出他,因为他们很少有机会近距离和我接触。然而所有人都只会看见我站在城墙上,不会有任何沙鲁姆质疑我今晚有没有前往大迷宫。”

“如果你失算,他会被判处死刑。”阿山警告道。

贾迪尔耸肩。“哈席克杀过数百头阿拉盖。如果他命该如此,他会在天堂中警醒。”

“我不怕,沙鲁姆卡。”哈席克说。

阿山语气不屑。“笨蛋很少害怕。”他喃喃说道。“但你要去哪儿,”他问贾迪尔,“当其他人以为你在城墙上时?”

“啊,”贾迪尔说,接过哈席克的黑头巾同时缠起面巾,“这点任何其他人无须知道。”

夜晚的克拉西亚堡街道一片死寂,真正的男人通通前赴沙场,而剩下的卡菲特、女人以及小孩则深藏在地下城中。就和所有城内的宫殿一样,沙鲁姆卡的宫殿拥有自己的围墙和魔印,位于地下的楼层有好几处入口通往地下城。这座宫殿就像世界上所有宫殿一样不怕阿拉盖威胁——何况恶魔还必须突破克拉西亚的外墙才有可能威胁到它。而据贾迪尔所知,这种事情从来不曾发生过。

贾迪尔藏身在黑影中,戴尔沙鲁姆的黑袍便于他在黑暗里潜伏。就算有人在旁边看,也不会发现他的行踪。

他的宫殿大门紧闭着,但多年奈沙鲁姆的经验让他可以轻松翻墙而过。转眼间,他已经隐没在围墙内侧的黑影中。

当他穿越通往宫殿的庭院时,乍看起来没有不寻常的地方。窗户一片漆黑,里面寂静无声。尽管如此,夸莎的话一直刺激着他——夜晚的沙鲁姆卡宫殿并非总是寂静无声。

贾迪尔像个盗贼一样在自家走廊上借着黑影无声无息地行走,用上所有在大迷宫中猎杀阿拉盖的技巧。他所到之处,就连帷幔都没有半点飘动,一间接着一间,他察看接见厅和会客室——任何适合提供胆敢违背宵禁者聚集的场所——但什么人都没找到。

本当如此,他沉思道。她们都反锁在地下室,按照律法规定。你跑回家实在太蠢了。阿山说得没错,你逃离岗位,只为了满足一己好奇。当你在自己家中鬼鬼祟祟时,男人们却在黑夜中英勇奋战。

正当他打算赶回大迷宫时,他听见自己卧房中传来一声异响。他越走越近,声音越来越大。他自帷幔后偷看,发现两名身缚代表安德拉私人侍卫白腰带的凯沙罗姆站在自己卧房门口。现在声音清清楚楚传入他的耳中,他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英内薇拉的娇喘。

愤怒瞬间席卷全身,强烈得超乎他所想象。在察觉自己动手之前,他的拳头已经击碎了一名凯沙鲁姆的背脊。对方“嘟哝”一声,但随着他跌倒在地,喉咙又被贾迪尔补上一脚后,顿时哑了。

另一名战士迅速转身,身手优雅得一看就知道曾在沙利克霍拉受训,战士试图擒抱。但贾迪尔的愤怒似狂风暴雨,他矮身躲过对方的手臂,闪到对方身后,一手抓住对手的下颌,一手紧抓他的后脑。他狠狠一扭,对方当场死去,摔倒在地毯上。

贾迪尔转身回旋,使劲踢中房门。房门由内反锁,但他一咬牙,再度出脚,这次踹断了门闩,房门应声而开。

他瞬间扫视房内景象,感觉胸口像插了根长矛般剧疼。他以为会看见安德拉压住英内薇拉霸王硬上弓,但情况恰恰相反,英内薇拉一丝不挂,如同夸莎早上骑在自己身上那样欢愉地骑在那头肥猪身上。安德拉恐惧地抬头看他,但他被英内薇拉压在床上。她转向他,在盛怒中他不知道是出于自己想象,还是她真的在剥夺自己体内最后一丝荣耀的同时还能咧嘴微笑。

如果之前他的怒火如同火焰般猛烈,此刻已变成奈的第五层深渊的炙热地狱。他大步冲向墙上的武器架,抽出一根突刺用的短矛。当他转回身来时,安德拉已从英内薇拉身下爬起。他赤身裸体地站在贾迪尔的卧房中,软绵绵的阳具完全被巨大的肚子遮住。这景象令贾迪尔恶心不已。

“住手!我命令你!”安德拉在贾迪尔扑上时叫道。但贾迪尔毫不理会,以矛柄挥中对方下颌。

“就连你也不能剥夺我当丈夫的这种权利!”贾迪尔在安德拉倒地的同时吼道。“今晚我要为克拉西亚清理你这头恶魔!”他高举短矛,准备刺死对方。

英内薇拉抓住他的手臂。“笨蛋!”她叫道。“你会摧毁你所拥有的一切!”

贾迪尔转身反手甩了英内薇拉一巴掌,将她打得摔向一边。“不要怕,不忠的吉娃。”他说着,转身面对安德拉。“我的矛很快就会满足你无尽的欲望。”

他再度高举长矛,安德拉放声大叫,但四周突然一片橘红,贾迪尔受到一股难以想象的魔力冲击,整个人从安德拉身前飞了出去。缝在黑袍上的陶土护甲承受了巨大冲力,但当他撞上墙壁,从冲击中恢复过来后,却发现自己的黑袍着火了。他大叫一声,撕下长袍。

他转向英内薇拉,只见她手中握着第一次在沙利克霍拉里见面时携带的火恶魔头骨。她毫无羞耻地裸身站在两名男子身前,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依然十分清楚自己的美貌无与伦比。憎恨与性欲在贾迪尔体内激荡。他迫切地想要占有对方。

“停下这种愚行!”她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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