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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刚握住门把往下压,背后就突然有如上千块石头的力道猛撞而来,我撞破玻璃飞了出去,根本来不及护住头脸,玻璃碎片就毫不留情地刺入皮肤,整个人脸朝下撞上冰冷的石板,感觉身上有几千把刀子在割一样。没时间防范和多想,她已经揪住手臂把我拖起身。

  漆黑中,我的视线一片模糊,只看到布鲁克眼睛发红,睁得很大,好像要吞噬周遭的一切。我呆在那里,她觉得被人奚落,我看不到脱身之道,不确定伤势有多糟。我相信她只是因为妒火中烧,才想好好教训我一顿,让我鼻青脸肿。但我必须承认血腥味的诱惑或许大得难以抗拒—尤其对他们而言。眼前这一幕的风险如同挥中下巴的拳头,而加百列把我丢在一屋子吸血鬼的房子里。

  被她紧抓的手臂发出吱嘎响声,就在她突然放手的时候,乔纳将她扑倒,猛然撞到地面。我颓然倒下,两条强壮的手臂缓和下坠力道,原来罗德韩站在我背后及时搀扶。布鲁克被乔纳压在地上,尖叫哀嚎着,刺耳的噪音回荡,让人搞不清方向。

  罗德韩扶我靠着椅子,然后跑过去帮助乔纳安抚啜泣的布鲁克。我的左手臂沉甸甸地垂在旁边,应该没有骨折,但是难保没有裂痕。但愿手臂赶快痊愈,万一他们反过来袭击,我才能够防御自己。

  肚子似乎在震动,我伸手按压,竟然有一片玻璃完全插进去,只剩一小部分外露。我感觉身体在抽筋,幸好刚刚有喝酒,酒精稍稍缓和当下的剧痛。

  我伸手按住腹部,掩藏伤势,耐心等候。片刻之后罗德韩跟乔纳终于让布鲁克冷静下来,乔纳抱她起身,让她的手臂环住肩膀。无论她是哪里受伤,都会快速痊愈,这是我俩的共同点。她像小女孩一样窝在乔纳胸前啜泣,乔纳时不时转头看向我,神情局促不安,似乎很想靠过来查看,或者过来陪伴,却又莫可奈何,他的表情紧绷。

  他们离开后,罗德韩回到我身边,轻轻拨开黏在伤口和破皮地方的头发,「对不起,亲爱的!我去拿水来帮妳清理一下。」他起身离开。

  我试着撑起身体爬起来,但手臂弯曲的幅度痛得我大声呻吟,显然骨头愈合没有想象中快。我把手从肚子上挪开,仔细检查插进肚脐左侧的尖玻璃,在这里拔掉绝不是好主意,加百列不在,又有三个虎视眈眈的吸血鬼近在咫尺。

  我再次把伤口遮住,慢慢挑掉刺穿牛仔裤和蕾丝上衣的玻璃碎片。罗德韩走过来,坚持帮我清除眉毛上的碎玻璃,表情冷静得像医生,即便过程中偶尔有血喷出,他也没有瑟缩或皱眉头。我手臂的感觉逐渐恢复,这应该是龟裂处几乎愈合的症状,罗德韩拿了白色毛巾帮我擦脸,干净之后再一一涂上药膏和乳霜,这是多此一举,破皮和擦伤会自行愈合,但我不能告诉他。

  「对不起。」我说。

  罗德韩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伸手搔搔下巴的小胡子。

  「是我的错,我来这里造成改变,让你们的存在……更加困难。」我有些结巴。

  罗德韩轻触我的脖子,毛巾摩擦到比较深的伤口,痛得我皱起脸。他靠近一步,打量我的皮肤,「乔纳差点吸了妳的血,牙齿印看起来很明显。」他观察后说。

  「没有,他没有刺破我的皮肤,请你别让加百列知道。以免现况变得更加复杂。」

  罗德韩耸耸肩膀,没有答应我的请求。「明天布鲁克将会非常懊悔。」他说。「他们两位,呃,关系复杂,但妳应该知道她不会杀你。」

  「我明白。」这是谎话,其实我哪知道她为了乔纳会做到什么程度,「谢谢你,罗德韩。」我严肃地说。

  「亲爱的,不用谢。妳站得起来吗?」

  「对,你可以离开了,我没事。」

  「让我扶妳回房。」他坚持地一把抱我起来。

  我不想让他看见肚子的伤口,只要玻璃还插在皮肤表面,血就不会冒出来。若非亲眼看到,他不会察觉或嗅到气味。

  「我没事,罗德韩,拜托,让我独处。你去看看布鲁克,乔纳或许需要你帮忙。」我坚持赶人。

  罗德韩勉为其难地让我自己慢慢走进屋里,我爬上二楼,房门一关,便虚脱地靠着房门滑下。我抱住门侧边的木头,不顾一切地咬牙忍住哀嚎,手臂的感觉已恢复正常,我用双手抓住地毯,慢慢爬到床边,奋力地探手去拿被我丢在床尾的晨褛。我痛苦地移动身体,扭曲地套上再系好腰带。

  我用力深呼吸,预备起身走向浴室,等一下绝对不能留在屋里拔玻璃,届时强烈的血腥味必定弥漫到空气里,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的躲到花园去处理,但我需要毛巾加压止血,失血过多就惨了。

  我靠着床边的柱子支撑勉强站起来,迟缓蹒跚朝浴室走去。

  我开始担心自己浪费了不少宝贵的时间,罗德韩去找乔纳和布鲁克,但是乔纳能等多久才会跑来房间看我?应该很快,有他在旁边,我不敢信任自己的理性。每当他将我拉近怀里,我就迷失在其中、浑然忘我,搞不清楚自己要什么。他触动我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感,我不想危害自己的生命,更不愿意破坏和加百列的关系,无论过去如何、未来又有怎样的结局。

  我决定不能再继续留在屋里,时间越拖越危险。

  仔细衡量眼前少得可怜的选项,坐落在树林里那栋遗世独立、残破不全的小木屋在脑海里浮现,那里可以给我迫切需要的隐密感,拉开跟乔纳的距离,躲避目前的处境。

  我抓了几条大浴巾,虚弱地一跛一跛走向门口,闭上眼睛祈祷自己能够不引起注意地走到屋外。到了楼梯口,没有乔纳的身影。我踮着脚尖,一步步慢慢下楼,努力避免楼梯板发出声响。顺利下了楼梯后,我靠着扶手喘气,过了半晌才踉跄地摸着走廊往厨房去。

  罗德韩站在角落,拿着扫把和畚斗,陡然诧异地转过身来。我用双手摀住脸庞,但奇怪的是,他的目光直接穿透我。人在眼前,他为什么看不见?

  没时间探究这个怪异的现象,身体的疼痛迫使我必须赶紧离开。罗德韩漫步走开,我继续往前穿过门框,赤脚踩在碎裂的玻璃上。我再次回头,看到罗德韩满脸疑惑的表情,他知道有奇特的动静,但我对他而言却是隐形人。

  穿过冰冻的石板,来到小屋前门,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抓着门把吱嘎一声把门推开,屋里暗暗的,厨房门半掩,月光从缝隙中透进来,延伸到走廊,月光所到之道,连磁砖上太阳形状的装饰都闪闪发亮。我累到虚脱,靠着砖墙坐倒在地板上,双腿往前伸展,休息了一会儿,拖延痛苦的行动,等一下再把肚子的玻璃拔出来。

  想到加百列,我开启频道,试探他是否在附近。没有讯息。事态发展不顺利吗?或者他和汤玛斯会晤的时候故意把我封锁了?

  我脱掉晨褛,横披在腿上保暖,低腰牛仔裤挂在臀部,被上衣遮住。我解开钮扣和拉链,紧绷的裤头继续往下拉,露出轻薄的小裤上半部,小心翼翼拨开本来很美的紧身衣,勉为其难地撕开衣服,露出一大片腰部,强迫自己冷静镇定地评估创伤的程度。

  玻璃扎得很深,才会避免鲜血涌出,一旦拔出来就不再如此,只能祈祷加压的结果让我得以保持清醒,等它自己修复痊愈。我自己没办法缝合,顶多用毛巾压住伤口、尽量让皮肤黏在一起。

  想好计画,我拿起丢在旁边的大浴巾,捏住玻璃碎片,决定就像撕掉OK绷的感觉,下手越快越好,倒数到一,用力深吸一口气,我使出全力抽出。

  尖锐的玻璃—现在被紧握在我的掌心,映着落在腹部的光线闪闪发亮。我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尖叫。我呼吸急促,努力抗拒那股猛然爆发的椎心痛楚,又低头咬着手臂,堵住部分的叫声,丢掉血淋淋的玻璃,看着它在磁砖上弹开。我不敢低头看伤口,用手指将皮肤捏在一起,赶紧抓了毛巾,由前到后,尽可能把肚子缠紧。

  我伸手再拿另一条毛巾,但是画在磁砖上的太阳似乎变得栩栩如生。我分心一看,上面满是亮晶晶的小光点,袅袅上升,在地板上方跃舞,令我看得入迷,舍不得从旋绕的金色银光上挪开视线。热流涌入体内,我看也不看就把毛巾压在肚脐上,努力施加压力。

  颈项上的宝石开始发热,漩涡状的色彩似乎被戒指吸引,越靠越近,让我不敢确定自己是清醒亦或是梦境。我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奇特却又真实无比的一幕,就在恍惚之间,疼痛渐渐麻木,宁静的感觉笼罩下来,屋外的月光轻柔地移动,彩色和光点跟着消失无踪,让我再次置身于黑暗之中。

  我的两只脚冷得像冰块,几乎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戒指恢复冰冷,身体痛得扭曲。我呼唤加百列,他依然不在,我的思绪开始变得缥缈,即便很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眼睛依旧睁不开,随即昏厥过去。

  就在意识深处,黑雾散去,明亮的光点逐渐清晰膨胀,射入我的意识,亮得好刺眼。我昏昏沉沉,不知道是梦是醒,直到光线暗去、远处现出一道身影—加百列。

  在他身旁,一捧冒出轻烟的灰烬随着冬天的冷风飞散,刺耳的尖叫声在田野间回荡。我突然领悟诚如乔纳所说的,加百列帮汤玛斯做了了断,他纵身一跳,抢在一波吸血鬼蜂拥而至之前离开现场。

  画面震荡跳动,就像受损刮花的DVD,然后开始快转:加百列连同汉诺拉回到屋里,麦可跟在后面,罗德韩惊慌失措,一边比手画脚,说得飞快;加百列冲进房里,一间一间地搜找,汉诺拉、麦可和罗德韩依样画葫芦,一哄而散往不同的方向,最后回到厨房会合。

  乔纳随后才出现,加百列不肯看他一眼,唯一缺席的是布鲁克。加百列站在后门,一脚踢开所剩无几的双扇门门框,当他拿起装满碎玻璃的畚斗,我几乎大叫要他住手。他挑了好几个碎片,指尖轻触锋利的边缘,看到残余干凅的血迹黏在上面。他怒火冲天,脸上是前所未见的憎恨,我怀疑这是在做梦。

  加百列扑向乔纳,一把掐住乔纳的脖子,罗德韩按住他的手臂,似乎苦心规劝,想避免场面闹僵。不久之后布鲁克出现了,她哀求加百列无效,便开始捶打他的背,但他有如雕像,动也不动,拒绝松手。我看着他的影像忽远忽近,光线和颜色搅在一起旋转,令我惊恐万分。先前闯入这个画面目睹他了断汤玛斯,现在的他全身发光,似乎带着相同的预兆。

  加百列,住手!我找到声音,但不确定他是否听得见。

  我仔细观察,加百列的表情起了变化,松手时脸上露出歉意。乔纳有些懊恼,却不害怕,仅仅朝加百列的方向点个头,我猜是表示尊重或谅解,就此转身走到外面的露台。

  莱拉,妳在哪里?

  正想回答他,影像倏忽消失无踪,感觉急速墬入黑暗之中、意识开始朦胧,似乎再度陷入昏迷边缘,这才猛然感觉自己或许要死了。

  眼皮沉重如铅,硬是张不开,彷佛黏成一团。我极力挣扎,想要振作起来,可是头好痛好痛,身体开始恢复知觉,原来是加百列把我抱进怀里。他及时赶到,脸庞埋在我的肚子上,一股奇怪的感觉把疼痛拨开,我抬头睁开眼睛,恰好目睹亮光洒在腰部,余光扩及四周围,就像红海分开一样。他的气息一触及伤口,疼痛立刻消褪远离,我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知他正帮我治疗、最后一口气从肺部呼出,他停住不动,静观我的皮肤自行愈合。

  「加……加……加……百……」我找不到声音。

  我把肺里的血吞回去,不再尝试开口讲话,一阵剧烈的咳嗽却让铁锈色的液体从嘴角涌出,夹杂着泡泡。

  他迅速应对:伸手捧住我的脸,嘴唇贴了上来,轻轻磨蹭,同一抹灿烂的光芒由他的唇传到我身上,使我的呼吸顺畅很多。

  他在我唇上徘徊停留的时间像永恒一样,轻柔地抚摸我的肌肤,把最灿烂的光芒透过亲吻注入我的口中,即便身体微微退开,依旧流连,静候我的反应。他捧着我的脸庞,我伸手盖住他的手掌,用舌尖和他纠缠,先是轻轻柔柔,直到他的上唇含住我的下唇,才紧紧贴住。他的吻继而转成深入急切,彷佛担心我随时会消失无踪。我伸手搂住他的后脑,将他拉近拥紧,指尖探入金色的卷发,宛如抱住一整个宇宙,而他按照既定的步骤,一道一道抹上颜料,从头到脚,直接将生命气息灌注给我,感觉神妙无比。

  我热切地回应,双脚缠住腰侧将他拉近,他没有反对,我引导他光滑、完美的手从我的背部挪往腰间。他轻轻滑过皮肤,最后攫住我的臀部搂过去贴住他的身体,两人完全缠绕在一起。他的气息是香橙和檀香的混和,滋味像柑橘。

  我的手溜进他的衬衫底下,感受他宽阔的肩膀,指尖顺着脊椎而下;他挪到我牛仔裤的开口,轻搔肚脐,嬉戏地探入探出,当他触及小裤上缘,酥麻的感觉猛然窜过全身,我蠕动臀部,试图鼓励他更进一步。因他的碰触,感觉全身生气盎然,心底没有一丝丝犹豫,确信我们有过深刻的连结。他亲吻我的颈项,找到挂在锁骨间冰冷的戒指,迟疑地看了看,就此停住不动。

  他挪开身体,抓着我的腰,眼睛微微发亮,最后拉起我的牛仔裤,细心扣上钮扣。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无言以对。

  「回去屋里比较温暖,妳在这里会冻死。」他说。

  什么?他为什么喊停?我困惑不解,感觉他的渴望跟我一样强烈,只是有些事情让他却步不前。我一头雾水地盯着他。

  「我在屋里死得更快,我不要回去。」我激动强调,掩饰失望的情绪。

  「留在这里不要动。」加百列跳起来跑开。

  我一时傻眼,留在那里等他回来,任由寒气冷进骨子里,几乎冻成冰块,却仍然遵守他的交代。他只离开几分钟,拎了羽绒被和枕头跑回来,把我紧紧地包在里面,我背对着他,心里很受伤。

  他钻进羽绒被底下窝在我的旁边,用他结实的双臂环抱我的身躯,鼻尖挨着颈窝,帮我拨开脸上的发丝,指头摩擦着我脸颊上那些横七竖八的伤痕。我蜷缩身体,自己看起来一团糟,而他完美无瑕,自作多情的傻瓜才会以为他要我。

  「别担心,妳这些疤痕明天就没了。」他轻松地耳语。

  这句话证实我心底的恐惧:果然看起来很丑。我极力忍住眼泪,自觉难堪地闭上眼睛。

  他缠住我的赤足,腿上散发的热气足以解冻,我的脚恢复生机,让我非常感激。

  加百列发光的影像浮现眼前,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实或幻影,但我心底知道是真的。

  你帮汤玛斯做了断,我看到了。

  他没回答,只是静静地听。

  没想到天使会杀人,况且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我再试一遍,希望激起他的一点反应。就算我的怒气发错边,但更让我懊恼的其实是他的冷淡。

  我答应了汤玛斯,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结局,最后那一刻充满光明。这是他最终的请求。加百列总算回应了。

  我没有继续追究,加百列辐射而出的暖流无比温暖,我很快就睡着了。

  不到几分钟前,他才拒绝我的投怀送抱,现在又把我搂在怀中,彷佛抱着世界上最贵重、最稀罕的珠宝。当时我并不了解,以后会继续让他付出一切代价,只求守护我的平安。

  他也还不知道,我真实的样貌和未来将变成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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