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流浪者系列:傷痕者> 4

4

  等着看戏的卫兵纷纷贴上了酒馆窗户。卡佛简直像是巧合般擦撞学子肩膀,急忙地鞠躬道歉、头低得快撞到地面,那学子也连忙行礼,于是被卡佛搭上了话,后来还请朵莉亚见谅,便将她的未婚夫带到街道另一边,接着手舞足蹈又讲了不知什么,将狄纳尔赶到更街角的地方,这时伊葛从旅馆走了出来。

  面对伊葛的客气问候,朵莉亚回答得礼貌矜持,但并未显得迷惘恐惧,眼神如先前一般疏远,注视着年轻队长并不退缩、只是按捺着心里疑惑。

  「唉,我说妳可也真是太狡猾了,」伊葛一副苛责语气,「明明答应了我,我也苦等着妳继续将故事说下去,结果妳根本不下楼!」

  朵莉亚叹口气:「何不老实说呢,你根本就对历史没兴趣啊。」

  「是我的错啰?」伊葛脱口而出。

  朵莉亚回头张望寻找未婚夫的行踪,伊葛察觉到了,眉头紧皱压低声音:「妳把自己封闭起来有什么好处?真的打算当个平凡人家的妻子,屈就于那个霸道又小心眼的丈夫吗?聊聊天有什么关系?散个步有什么关系?和我吃顿晚餐、乘船游河有什么不妥呢?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冒犯到妳?又或者妳有难言之隐并非自由之身?」

  她转过身,伊葛欣赏着她的侧脸轮廓。

  「你可真是有毅力。」朵莉亚口吻夹杂着非难。

  「不然妳希望我怎么做?」伊葛发自内心赞叹道,「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就在我居住的城里头啊。」

  「多谢你的谬赞,以及你独特的待客之道,但我该走了。」朵莉亚朝着喋喋不休不放人的卡佛那儿跨出一步,伊葛见状终于脾气爆发。

  「妳真的要跟那样的男人走?妳这样的美女?」

  虽然脸红了,朵莉亚还是再踏出一步。伊葛闪到她前方挡住路。

  「妳这样简直是璀璨的宝石偏偏选了朽木当底座啊。睁开妳的眼睛!妳生来高高在上,该是个女王、甚至是女神,怎么妳居然......」

  学子忽然从街角狂奔过来,双颊胀红、衣服凌乱像是刚与人扭打过,看来刚才两人有些不愉快,于是卡佛紧追在后,大声嚷嚷要整条街都能听见:「先生,您还没结婚却已经戴绿帽了!但女人如果会当街和别的男人讲话,一定是人家比较讨她欢心啊,您又何必歇斯底里呢!」

  路旁行经的一个工匠听了捧腹大笑。头发花白的高瘦外地客人正好离开旅馆,缓缓转头往这骚动望去,同时卓恩队长与总是苦瓜脸的拉冈也走出忠诚之盾。

  学子面色由红转紫,掉头作势要殴打卡佛,但马上又冷静下来,再转身走到神情茫然的朵莉亚身旁,用力抓起她的手:「我们走。」

  却没料到两人离开的路径立刻被伊葛拦截。他望进朵莉亚眼眸中,柔声说道:「妳真的甘愿顺着这......这样可悲的人,与他一起过着黯淡无光毫无生气的日子?」

  卡佛也朝着那学子叫喊:「先生,想摘下绿帽还有时间啊,否则就算结了婚,过不了一周时间,你就再也拿不掉啰!」

  狄纳尔开始微微颤抖,即使朵莉亚用力掐着他的手腕也无法平息那激动:「梭尔先生,请让开。」

  「真正的男人这时候早就拔剑了,不过先生您可以考虑拿绿帽子先往他脸上甩过去,」卡佛继续打岔,「运气好的话可以占到些便宜哦。」

  狄纳尔像是盲了一样朝着伊葛撞去闯关,但只给伊葛的厚实胸膛弹回原位。

  「学子先生,这是什么特殊的招式吗?」卡佛火上加油,「是不是叫作『小学徒铁头功』之类呢?原来学院教导这些东西啊?」

  「梭尔先生,」朵莉亚望着伊葛眼睛淡淡道,「我本以为你是个正直可敬的男人。」

  虽说伊葛年纪并不算大,但活到现在针对女性也是阅人无数了,见过许多风骚女子口里说「滚」意思却是「快来呀亲爱的」,又或者「卑鄙无耻」其实暗示「改天才行」。许多人妻有丈夫陪着时对别的男人正眼不瞧一下,与伊葛独处却会投怀送抱倒贴上去。他懂得察言观色、也能体会弦外之音,然而在朵莉亚的目光中,真的看不见对自己阳刚俊美有一丝一毫的兴趣,而且那冷漠之中还掺杂厌恶、拒绝的恼怒。

  护城军的伊葛•梭尔队长被一个女人弃如蔽屣,当着忠诚之盾酒馆内所有同袍的面前她选择了书呆子、连兵器都拿不动的家伙。未尝败绩的他,居然输给一个和阉掉了没两样的窝囊废。

  他咬紧牙关,心不甘情不愿地咆哮:「哼,真是恭喜妳了!那么高贵的身躯让一条软趴趴的蠹虫抱着,可真是幸福美满啊!但会不会妳是故意挑个只懂读书的老公,好在外头养再多小白脸也不被发现呢?」

  街上喧闹越来越热烈,酒馆与旅馆的女侍和客人都探头到窗外。

  学子放开朵莉亚的手,也不管她一脸恳求,竟用鞋子尖端在路面上自己与伊葛之间刮擦出一条线。这是要求决斗的传统仪式。

  伊葛看了不屑冷笑。

  「什么嘛?我才不和娘儿们打架!我说你啊,亲爱的先生,不是连象样的武器也没有吗!」

  学子手臂蜷曲,然后响亮地掴了他一巴掌。

  围观群众情绪激昂起来,护城军、旅客、侍者和路人都挤进了崇尊之剑的后院。卡佛活像只脱皮的小虫那样钻来钻去,给决斗双方腾出了场地。

  有好心人将自己的佩剑借给学子,是把上好的兵刃,但在他手中那样子滑稽莫名,就像骑士铁铠挂在杂货店架上。他的未婚妻在一旁眼眶泛泪,这是伊葛见到朵莉亚以来初次露出的神情,她的脸颊白得彷佛要昏死过去,已经落下的几道泪痕斑驳地遮掩了原本的美貌。朵莉亚咬着唇,往两个男人轮番大叫:「停,你们住手呀!天啊,狄纳尔!谁赶快来帮帮忙,劝劝他们俩!」

  可惜克斐隆人打从出娘胎就被灌输同样的观念:若一场决斗是正正当当提出的,出面干预不但于法不合更毫无道理。因此大家又同情又疑惑地望着朵莉亚,许多妇女还暗自嫉妒,能成为男人决斗的理由可是无上殊荣!

  旅馆的一个女侍出于好意上前安慰可怜的外地女子,但朵莉亚轻轻甩开她的手,因为无法阻止狄纳尔干傻事而心灰意冷决定离开现场。只不过,才一会儿又像是被链子拴住那样折返,人群很客气地让出一条路给她,都默认了朵莉亚最有资格见证这次比武过程。她靠在一辆马车车轮边动也不动,旁人乍看还以为昏过去了。

  双方做好准备,站着面对面彼此对峙。伊葛轻浮地笑了,世界上能比爱情更美好的,大概就属决斗了吧,可惜这对手配不上自己。瞧他连要摆好架势都气喘吁吁了呢!看得出来那学子上过一两堂击剑课程吧,但那一丁点经验帮不上他任何忙。

  伊葛的视线扫过围观者、搜索朵莉亚。她有没有在看?是否终于明白自己竟为涓涓细流舍弃了滔滔江水?懂不懂得改过自新?

  但结果他看见的并非朵莉亚,而是迎向那中年外地人的目光。头发花白的男子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中,漠然但毫不动摇的眼神使伊葛相当不舒服。他回过头、抽出剑,往那学子甩了过去,好似严厉的主人挥着鞭:「来吧!」

  学子不由自主地退缩一些,却遭到围观群众无情讥笑。

  「宰了他,伊葛!」

  伊葛笑容灿烂:「不过就是教他什么叫作礼貌而已。」

  学子眼睛稍微瞇着,膝盖一弯像是上剑术课那样子鲁莽往前一突,彷佛以为自己可以将伊葛当成甘蓝菜剁成碎片。可是不出一秒钟他瞪大眼睛、东张西望找不到对手去了哪儿,伊葛已经闪到他背后,扬剑轻轻在他腰间一戳作为提醒:「别分心呀!」

  学子像真的被刺到了似地猛然回身,伊葛却礼貌地鞠躬退后:「先别绝望啊,小伙子!振作精神再试一遍,我们这堂课才刚开始呢!」

  学子站着的姿势僵硬好比帆船桅杆,而且长剑尖端本该指向对手眼睛,此时却对准了天空。他又冲上前,想要打掉伊葛的武器,但却重心完全歪了,剑锋插向地上沙砾、虎口一震几乎握不住剑。旁观群众吆喝起来,伊葛却已经感到无趣,其实他可以与人对打上百小时不成问题,只要对手本事别这么令他昏昏欲睡。

  伊葛精通十七种防守技巧、二十七招进攻套路,斗剑的精髓就是巧妙将不同招式串连成一幅织锦,然后打散重来,而他时常无法重现自己在打斗中随机应变出来的凌厉剑法,因为那与写诗一样仰赖灵感,通常要有伤痕甚至死亡的激发才能绽放。可惜就算这学子提着剑与他捉对厮杀,伊葛却还是始终只需要施展一招而已,这一招单纯庸俗有如当地的熏鱼料理。

  又避开一次别脚的进攻、漫不经心却依旧格挡了学子虽使足了劲却毫无准头的几回砍刺,伊葛转头寻找朵莉亚,看见她仍面色苍白空洞地站在人群之中,接着他发动攻势。学子来不及反应过来,已经被伊葛用剑尖抵着胸口,观众见状狂喜高叫,只有那个高瘦旅人不为所动。

  他这么玩耍了好几轮,学子早就不知丢了几条命,可是梭尔大人延续这猫捉老鼠一般的小游戏。狄纳尔慌乱抡着剑,脏鞋子踢起一堆碎石,然而他的对手如鬼魅般捉摸不定、难以触及。

  伊葛语气尖酸卖弄地不断挑衅:「你看看!啊哈!像这样才对!你怎么扭来扭去得像只油锅上的小蛇呢?再来!再来呀!哈!你可真是个不听话又不认真的学生,一定要好好教训你啰,看招!」

  每次说完看招以后就是轻轻戳那么一下,学子的外衣已经破了好几处、垂甩得破破烂烂的,他憔悴的脸庞满是汗水。

  连续过招几回后,两人又面对面站着,学子显得疲惫不堪、头昏脑胀,伊葛连气都不喘一口。看着对手茫然却充满愤恨的神情,伊葛感觉自己实力强横、根本无须拿出一丁点真本事,很享受这高高在上的滋味。

  「你怕了吗?」他悄声问,也立即从学子眼睛里捕捉到答案:没错,他真的害怕了。伊葛的剑像毒蛇的牙压在这已经胆寒的男人胸口,根本毫无反击之力,与其说是决斗对象,不如说只是可怜的受害者。学子脸上的愤怒早就被焦虑掩盖,更透露出他只是凭借着自尊心才压抑下了求饶的念头。

  「要不要我放你一马?」伊葛嘴角撇起冷笑,对方的恐惧传得到他皮肤上,渗入体内激起一阵快感,尤其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作了决定,认为已无须继续刁难学子。

  「说吧,要不要我放过你?」

  绝望恐惧在学子心中揉杂成一股新的情绪,于是再度做出毫无新意的攻击,岂料那一剎那,伊葛的靴子竟踩在雨后积水上,靴底打滑、他两条长腿劈得极开,像是刚出生的小马,当下连要稳住身形都嫌勉强,于是给学子的剑刃擦过了肩膀,刮下他的护城军肩章。肩章连着细绳挂在剑身上,乍看像是死了的蜘蛛。看热闹的群众总是墙头草,见机不可失连忙欢天喜地鼓噪起来。

  「哈,伊葛也被打中啦!」

  「继续!继续啊!你有机会打赢啦!」

  「学子先生这剑漂亮啊!好好教训他啦!把他打个屁滚尿流!」

  护城军若是为非作歹、临阵退缩或有通敌之实,被撤去军职时将进行剥夺颜面的仪式,也就是从他们肩头直接扯下肩章。换言之,学子虽不知情,却重重羞辱了伊葛一顿。伊葛也注意到同袍们交换眼神、嘴角上扬、窃窃私语─都在看他笑话!

  紧接着的事情,在呼吸一口气的时间里全部发生了。

  失去理智的伊葛扑上前,学子也正好以荒唐的动作提起剑迎向他─下一瞬间,狄纳尔却一脸错愕地望着他。伊葛的家传古剑从狄纳尔背后突出,剑刃不像平日光亮,染上一抹几近于黑的暗红色。支撑一会儿以后,学子倒下的姿势一如斗剑时别扭。顿时现场鸦雀无声,若有盲人行经会以为旅馆后院空荡荡。接着,学子重重摔在满布脚印的泥地上,伊葛那柄无情剑如银蛇出洞从他胸前滑回来。

  「他自己扑向剑尖的。」卓恩分队长在一旁高声道。

  伊葛站在原地,染血的剑指着地面,呆望着俯倒于面前的身影。人群往左右散开,给朵莉亚让出一条路。

  她完全不理会伊葛,上前的每一步都好仔细,踮着脚尖彷佛踏钢索走到了学子身旁,安静得似乎怕会吵醒他。

  「狄纳尔?」

  年轻学子已经无法回应。

  「狄纳尔?」

  人群散开,许多人别过眼睛不忍卒睹。趴在地上的狄纳尔,深色外套下流泄出红黑色污渍,旅馆老板低声埋怨道:「噢,搞什么决斗啊!年轻人就是改不了血气方刚......这下可好,要我怎么办啊?怎么善后呢?」

  伊葛呸了口口水,吐去口里铁锈般的苦涩味道。老天,为什么这感觉如此恶劣?

  「狄纳尔!」朵莉亚望着学子伏地的背影哭求起来。渐渐地人走光了,伊葛离去时那头发斑白的高瘦旅人凝视着他,眼神专注、深邃得难以看透。

  学子很快下葬了,仪式并不马虎,全部花费由克斐隆城买单。之后一周,此事在居民间口耳相传。朵莉亚向城主陈情,他也接见了,但表示同情惋惜之后却只能两手一摊口吻无奈解释:决斗的仪式与过程都合于习俗规范,尽管年轻学子之死叫人欷嘘感慨,终究是他自己对梭尔先生要求的呀!唉,美丽的小姐,这事件里有许多遗憾,可是怎么样也无法称之为谋杀,所以梭尔先生也不会遭到逮捕。他为自己名誉而战,并且同样冒着生命危险接受决斗,即便往生者当时没携带武器或者不谙武术,也只能说是不幸的命运,无法加诸责难于梭尔先生......

  决斗之后四天、葬礼之后三天,凌晨鱼肚白天光下,朵莉亚准备离开古城。

  留驻于克斐隆的这周在她脸庞留下阴沉暗影。学子的遗物包裹好以后绑在手臂上,朵莉亚走出旅店步向等候于门外的马车,她神情憔悴劳累、眼眶周围很黑,走路时始终望着地面,没有注意打理马车的人。

  直到对方替她将包袱丢进车厢时,朵莉亚习惯性道谢,抬头才看见那人竟是伊葛•梭尔。

  虽然学子死在自己剑下,这几天伊葛却默默关注他的未婚妻,个中道理他也说不清楚,也许想要道歉、或者是致哀,更有可能则是内心还对朵莉亚的芳心有一丝寄望。他生性爱好冒险犯难、对自己或他人生死都能一笑置之,也因而习惯于胜者全得、败者全无的价值观。他打败学子,所以得到学子原本拥有的,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可是朵莉亚的视线射向他眼睛。

  伊葛本预备好接受她的愤怒、失望以致于憎恨,也预想过在这种情境下可以缓和气氛的妥善言词,甚至也可以接受被朵莉亚搧个耳光。然而朵莉亚那双凄美心碎的眸子散发出的排拒,比起铁铸的拳头打在身上还要痛。

  她的眼神只是恶心,找不出一丝恶意,简直像是看见什么污秽的小虫。那态度里头没有半分怨恨,只是彷佛随时可能呕吐。

  伊葛不记得自己选了哪一条路回家去─会不会,他拔腿狂奔了呢?总之,他一直低着头,希望再也不要望见那样的一双眼睛。

  隔天他坐在忠诚之盾里,心情郁闷沮丧、对什么都不耐烦。卡佛在旁边兴致冲冲聊着斗猪与女人:这一季斗猪赛事又要展开了,不知伊葛的父亲会派出「髦俊」、「屠夫」还是刚长大的「斗霸」呢?另外护城军总队长的妻子,也就是美貌动人的蒂里亚,最近一直打听伊葛的事情哦,要是一直没去见人家可是有点危险呢,说不定会被她报复呀。更何况这一整个星期伊葛都是全城焦点,何苦垂头丧气虚掷大好光阴?

  很快伊葛就觉得朋友的语调之中有种刺耳的愉悦,彷佛卡佛看见伊葛战场得意情场失意,灵魂深处终究也只是凡人。他知道这样暗自评断朋友有失公允,但真相如何也并不重要,重点是卡佛的多嘴令他心烦得竟用食指在熏黑的桌面刮出一条痕。没错,卡佛说的都没错,但老天可不可以让他闭嘴一分钟,不然连杯酒都没办法安安静静喝完!

  此时此刻酒馆门开了,冷风扫入、一线光透进拥挤酒馆内,来人站在门槛前,目光确认没找错地方才继续向前。

  伊葛认得他,就是那形迹诡异、头发斑白,住在崇尊之剑已经十天的旅人。他穿过一干护城军,在附近一张空桌拉了椅子,坐下时有种沉重感。

  不知为何伊葛特别留心,以余光注意这人。酒馆里灯火微明,他第一次仔细看清楚旅人的脸。

  单从外观实在无法判断年龄,旅人可能是四十岁、但就算其实他年过九旬也不叫人意外。他的脸被两条由上至下的纹路给切割成几个区块,线条消失在皲裂嘴唇边,发黄的鼻子特别细长,不断地张缩,给人一种随时会飞出去的想象。那双眼睛分得很开,眼珠清澈,散发出不食人间烟火的灵气。这么打量时,伊葛注意着对方两片眼睑特别大、状似薄膜,完全没长睫毛,还一直轻微抽动。

  酒馆老板拿了一杯酒过去,正要离开时却意外地给旅人叫住了。

  「请等一下,先生。如你所见,没人与我一起饮酒,我明白你做生意一定很忙碌,但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留下来,陪我一起敬个酒,恭贺英气勃勃、残杀弱者毫不手软的护城军。」

  老板听了脸一垮,他当然知道这旅人所指是谁,于是连声抱歉一溜烟逃开,时机算得恰到好处,因为伊葛也听见这段话了。

  他不慌不忙将酒杯放回桌上,头一转与那旅人四目相交,瞧见的依旧是纯粹的漠然,彷佛方才那番自取灭亡的敬酒宣言出自他人之口。

  「这位先生究竟想要向谁敬酒?给谁安上这样的名目?」

  「你,」旅人毫不退让地回道,「我所说的就是你呀,伊葛•梭尔,你如此慌张再自然不过。」

  「慌张?」

  伊葛起身。他是喝了几杯,但可还没醉。

  「胡说八道......」他咬着牙道,「看来今天有人是希望我当个残杀糟老头也不手软的护城军了。」

  旅人的脸扭曲了,伊葛赫然察觉那是冷笑。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