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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想找到霍里斯,过程远比彼德料想的曲折复杂。一开始他们找上萝儿的一个朋友,那人认识某个认识某人的人。每一回看来只差一步就能找到人的时候,却又发现目标已经离开了。
      最后线索带他们来到一家经营非法赌场的圆拱屋。午夜过后,他们走在H镇一条堆满垃圾的阴暗巷弄。宵禁的时间早就过了,但是他们四周传来隐隐的喧闹声—有叫嚷咆哮,有玻璃碎落,还有钢琴叮叮当当。
      「这地方真是了不得。」彼德说。
      「你不常来这里,对吧?」迈可说。
      「不算常来。嗯,其实是没来过。」
      一个笼罩阴影的人从门口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是个女人。「Oye,mi soladadito.¿Tienes planes esta noche(我的阿兵哥呀,今晚有什么计划吗)?」
      她从阴影里走出来。不年轻,但也不老,身材好纤瘦,简直像小男孩似的,但是她语气里散发出来的色欲意味,以及她站的样子—重心不停在两脚之间挪移,骨盆轻轻抵着身上的小裙子—再加上她打量彼德全身时,那双垂下的眼睛,让她有一股难以抵挡的性感力量。
      「¿Cómo te puedo ayudar,Teniente(我可以帮你吗,中尉)?」
      彼德吞了吞口水。他的脸热了起来。「我们想找表哥的地方。」
      那女人绽开微笑,露出一排活像染了色的牙齿。「每个人都是某个人的表亲啊。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当你表姐。」她的目光扫向萝儿,然后转到迈可身上。「你呢,小帅哥。我可以找个朋友来。如果你的女朋友愿意,也可以来。也许她喜欢欣赏呢。」
      萝儿抓着迈可的手臂。「他没兴趣。」
      「我们真的是来找人的。」彼德说,「给妳添了麻烦,不好意思。」
      她沉沉地笑起来。「噢,不麻烦。你要是改变心意了,知道该上哪儿去找我的,中尉。」
      他们继续往前走。「很俊的男人。」迈可说。
      彼德回头望向巷子里。那女人,或他们认为应该是女人的那个人,已经又消失在某扇后门里了。
      「真没想到。你确定吗?」
      迈可粗鲁地笑起来,摇摇头。「你实在应该常出来混的,老兄。」
      他们看见那间圆拱屋就在前方。一道道光线从门的边缘漏出来,门口有两个粗壮的男人在把守。他们三个停下脚步,躲在一个垃圾都满了出来的垃圾桶后面。
      「最好由我来开口。」萝儿说。
      彼德摇摇头。「这是我的主意,应该由我去。」
      「穿着你这身制服?别闹了。你和迈可留在这里。你们两个,小心别被人妖钓上了。」
      他们看着她走向门口。「这真的是好主意吗?」彼德悄声说。
      迈可竖起一只手。「等着瞧吧。」
      萝儿一走近,那两个男的就紧张起来,趋前挡住她。交谈几句之后,她就回来了。彼德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好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妳是怎么告诉他们的?」
      「说你们两个刚领到薪饷,而且你喝醉了。所以演得像一点喔。」
      屋里很拥挤,充满喧哗声,一张张六角形的大台子占满空间,牌局正在进行。香烟烟雾弥漫,一整个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混杂着麦酒的酸甜香味。半裸的女人—至少彼德认为她们是女人—坐在房间边缘的凳子上。年龄最小的绝对不到十六岁,最老的一个年近五十,化着小丑似的浓妆,活像个女巫。更多女人在屋子后面的布帘里进进出出,通常手里都挽着显然喝得醉茫茫的男人。就彼德的了解,H镇之所以存在,是为了对某些非法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把这些行为限定在某个特定的区域之内。他明白其中的逻辑—人终究是人—但是身历其境又是另一回事。他很想知道迈可对他的评价是不是正确。他这人到底有多拘谨?
      「这不是我们以前玩的那种扑克吧?」他问迈可。
      「现在叫德州扑克。得先交二十块钱才准看牌。对我来说太贵了。」他也像彼德一样,眼睛在屋里四下搜寻霍里斯的身影。「我们应该想办法融入他们的。你身上有少钱?」
      「一毛都没有。」
      「没有?」
      「我全给佩格修女了。」
      迈可叹口气。「你当然是给她啰。你始终如一,我真是服了你。」
      「你们两个,」萝儿说,「真是一对软脚虾。快过来学着点,朋友。」
      她阔步走向最近的一张台子,找张椅子坐下来,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迭钞票,抽出两张,丢到赌注里。第三张钞票换来一杯酒,她扬起一头被太阳晒得褪色的头发,一饮而尽。发牌人发给每个玩家两张牌,然后开始下注。刚开始的四局,萝儿好像不怎么注意自己手上的牌,忙着和其他玩家聊天,总是翻个白眼就盖牌。然后,在第五局,神色态度丝毫未变的她开始提高赌注。台子上的那迭钞票越迭越高,彼德猜至少有三百奥斯汀等人去赢。其他玩家一个接一个弃守,最后只剩下另一个玩家,一个瘦巴巴的男人,脸上坑坑疤疤的,身穿水工的连身工作服。最后一张牌发出来了,脸上毫无表情的萝儿又加上五张钞票。那人摇摇头,盖牌了。
      「好吧,佩服,佩服。」萝儿把钱耙过来的时候,彼德说。他们站在一旁,近得足以看见,但又不那么明显的地方。「她是怎么办到的?」
      明显的地方。「她是怎么办到的?」
      「她作弊。」
      「真的?我看不出来她怎么办得到。」
      「其实很简单。每一张牌都作了记号。很不明显,但你还是可以感觉得到。台子上有个玩家是赌场的人,所以他总是可以赢钱。她利用前几局搞清楚哪个是赌场的人,以及如何读牌。再加上她又是女的。这里没有人把女人当一回事。他们认为她拿到好牌就下注,拿到一手烂牌就盖牌。但是四次里有三次,她都只是虚张声势。」
      「要是他们发现她干的事怎么办?」
      「他们不会的,不会立即发现。她会输个一两局。」
      「然后呢?」
      「然后就该离开了。」
      屋子后方突然一阵混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个黑发女子的衣服被扒下肩膀,双臂揽着赤裸的胸部,冲出布帘,不住尖叫吶喊。一会儿之后,有个男人跟着跑出来,裤子可笑地褪到踝边。他看起来似乎脚不着地—彼德发现,有个人从背后拎起他。那人被丢出来的时候,彼德认出他了,是赛奇队上的一名年轻下士,负责开瓦希斯营地来的交通车。另一个男人身形庞大,脸的下半部被胡椒盐色的大胡子掩住了。是霍里斯。
      「啊哈。」迈可说。
      霍里斯一脸不在乎地抓着那人的衣领,拉他站起来。那女人满嘴脏话地叫嚷不休,一根手指指着他们两个—宰了这个王八蛋!我干嘛忍受这种鸟事!你听见了吗?你是他妈的死人啊,你这个浑蛋!—霍里斯半推半拎的把那人推向门口。
      「我们该上场了。」彼德说。
      他们一个箭步走向门口,在走出屋子的时候,萝儿从后面赶上他们。那名下士拚命哭着道歉,一面想拉上裤子,快点离开。就算霍里斯被这人的哀求打动了,也没露出半点声色。两名保全看着这个场面高声大笑,霍里斯抓着下士的腰带,把他往巷子深处推去。就在他让那人再次站好之后,彼德出声喊他。
      「霍里斯!」
      他有那么一晌迷惑,似乎不认得他们是谁,然后很意外地说:「彼德。哈啰。」
      那名下士还在他的手里蠕动挣扎。「中尉,拜托,行行好吧。这怪物要杀我!」
      彼德看看他的朋友,「是吗?」
      这个大块头故作幽默地耸耸肩。「我想,既然他是你的人,这次就放过他吧。」
      「好!你放我走,我不会再回来,我发誓!」
      彼德的注意力转到那名吓坏了的下士。他想起来了,这人名叫犹达。「下士。你在哪个营区?别唬弄我。」
      「西营舍,长官。」
      「那就快去吧,士官。」
      「谢谢你,长官!你绝对不会后悔这么作的!」
      「我已经后悔了。快点滚吧。」
      他连跑带跳地拉着裤子离开。
      「我不会真的伤他,」霍里斯说,「就只是吓吓他。」
      「他作了什么?」
      「他想吻她。这是不允许的。」
      这罪过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就彼德看来,其实连罪过都说不上。「真的?」
      「这里是有规矩的。除了这件事之外,几乎什么都可以作。主要是看女人的意思啦。」他的目光越过彼德,「迈可,很高兴见到你。好久不见了。你看起很好嘛。」
      「彼此彼此。这是萝儿。」
      霍里斯朝她微笑。「噢,我知道妳是谁。不过终于可以正式认识妳,实在很高兴。今天晚上牌玩得如何啊?」
      「不太坏。」萝儿回答说,「你们安插在那张台子的暗桩是个大笨蛋。我才正要开始呢。」
      霍里斯的表情严肃起来,让脸上的伤痕更明显可见。「别批评我,彼德。我只有这个要求。这里自有一套运作方法,就是这样。」
      「你可以相信我。我们都知道......」他搜寻适当的词汇,「嗯......你所经历的事。」
      一晌沉默。霍里斯清清嗓子,「我想呢,你们不是来和我叙旧的。」
      彼德看着他背后那两个看门的保全,他们显然在偷听,连掩饰都懒了。
      「有没有可以谈话的地方?」
      两个钟头之后,霍里斯和他们在家里碰面。他家是间防水油纸搭建的棚屋,位在H镇西端。虽然外观看来破旧不起眼,但屋里却很意外地洋溢温馨的居家气氛,窗户有窗帘掩映,一串串干燥香草垂挂在天花板的横梁上。霍里斯点燃火炉,煮一锅水泡茶,其他人则围坐在小餐桌旁。
      「我泡了柠檬香蜂草。」霍里斯把四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摆在桌上说,「是我在后面那一小块空地自己种的。」
      彼德讲了油道上发生的事,以及阿普格透露给他的讯息。霍里斯若有所思地听着,一面喝茶,一面搓着胡子。
      「你可以带我们去找他吗?」彼德问。
      「问题不在这里。提夫第不是你会想要扯上关系的人,你的指挥官说得没错。我可以替你担保,可是这些家伙惹不得。我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为止。军方是不受欢迎的。」
      「我看不出来有别的选择。如果我的直觉没错,他或许可以告诉我们艾美和格瑞尔到哪里去了。这些事情全都有关,阿普格是这样告诉我的。」
      「听起来有点牵强。」
      「或许吧。可是如果阿普格说得没错,罗斯威尔的事也是同一批人干的。」彼德不想苦苦进逼,但是下一个问题非问不可,「你记得什么?」
      霍里斯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痛苦。「彼德,没用的,好吗?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就只是抱着凯勒柏拚命跑。也许我当时该有不同的反应。相信我,我曾经想过。但是抱着那个宝宝......」
      「没有人说什么。」
      「那就别提了,拜托。我只知道当时大门一开,他们就涌了进来。」
      彼德瞥了迈可一眼。这是他们之前不知道的事实,拼图又多了一块。
      「大门为什么会打开?」
      「我想根本没有人知道。」霍里斯说,「无论是谁下的命令,一定都已经在攻击行动中丧生了。而且我也没听过什么女人的事。就算她在那里,我也没看见。你说的那些卡车我也没看见。」他重重呼了一口气。「事实是,莎拉不见了。这些事情我只要想上一秒钟,就会疯掉。我很抱歉要这样说,相信我,我不会假装自己已经平心静气了。但是我们只能接受事实。你也一样,迈可。」
      「她是我姐姐啊。」
      「她也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啊。」霍里斯看着迈可那张惊诧的脸。「你不知道,对吧?」
      「见鬼了,霍里斯。不,我不知道。」
      「我们打算等你到了柯厄维尔再告诉你。她希望等你来。我很抱歉,电路。」
      一伙人似乎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在沉默之中,彼德环顾屋内,接着明白自己眼前所见的是什么。这间小房子,有着火炉、香草与家庭温馨的屋子—霍里斯把这里经营成他和莎拉共同生活的家。
      「这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霍里斯说,「希望你满意。」
      「我不能接受。看看这个地方。你一直在等她回家。」
      霍里斯紧紧抓着他的马克杯。「放手吧,表弟。」
      「也许你是对的,也许莎拉死了。但是,如果她还活在某个地方怎么办?」
      「那么她就是被掳走了。我真心请求你。如果你还看重我们的友谊,就别再让我想这些事。」
      「我非这样不可。我们也都爱她,霍里斯。我们是一家人,是她的家人。」
      霍里斯站起来,把马克杯摆回水槽里。
      「只要带我们去找提夫第就好。我只有这个要求。」
      霍里斯背对着他们说,「他和你想的不一样。他有恩于我。」
      「什么恩?在妓院里给你一份工作?」
      他垂着头,双手抓住水槽边缘,彷佛挨了一拳似的。「天哪,彼德,你还是老样子。」
      「你没作什么不对的事。你作了你应该作的。你救了凯勒柏。」
      「凯勒柏,」霍里斯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还好吗?我一直想去看他。」
      「你应该亲眼去看看他的。他欠你一条命,而且长得很好。」
      霍里斯转身面对他们。情势改变了,彼德从他眼里可以看得出来。他眼里亮起了一朵小小的希望之火。
      「你呢,迈可?我知道彼德是怎么想的。」
      「被杀的那些人是我的朋友。如果可以报仇,我当然要作。而只要我姐姐有一丝机会活着,我绝对不会什么都不作的。」
      「这个大陆很大。」
      「一直都是啊。这也阻挡不了我。」
      霍里斯看看萝儿。「那妳的意见呢?」
      萝儿微微一惊。「你干嘛问我?我只不过搭便车过来而已。」
      大块头耸耸肩。「我不知道,妳玩牌玩得很厉害,告诉我机率有多大吧。」
      萝儿瞄了一眼迈可,然后又看着霍里斯。「这不是机率的问题。天底下这么多男人,她却选择了你。如果她还活着,一定在等着你。她会想办法活着,等你找到她,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有的人都等着听霍里斯接下来会怎么说。
      「妳实在是个厉害的角色,你知道吗?」
      萝儿咧嘴笑,「大家都知道啊。」
      又一阵沉默。然后,「等我收拾几样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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