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末日之旅 2 十二魔> 37

37

塞吉欧这档事,真是拖得太久了。
      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叛变。三十一年时就有过,不是吗?然后六十八年又有?更不要提这些年来,发生过的上百次小规模抗争。而且,这个问题不是向来都可以归结到某一个人身上吗?某个叛乱份子,某个就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只要好好处理这个人(向来都是男人),这抗争之火不就会像被剥夺必要的氧气似的,自然而然熄灭了吗?
      然而,这个塞吉欧感觉上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站在穹顶下的窗前,目光凝望这片阴郁的平地,以及更远处没有色彩的冬日田野,荷拉斯‧吉尔德首长仔细衡量。第一,这人的手法不同,不是作案的次数多寡,而是完全不同的手法。人把自己炸掉!把炸药绑在自己胸口,或在炸弹里塞满玻璃碎片、坏掉的螺丝钉,然后鼓起勇气,把自己和周围的人炸得血肉模糊!这不只是疯狂,这是百分之百的心理变态,也就是说,这个塞吉欧不管是何方神圣,对追随者的心理控制力都要比以前的任何叛变者来得更深、更强。平地人安全无虞,有食物可以暖肠胃,夜里睡在床上不必担心病鬼上门。换句话说,他们获准可以过自己的生活,而他得到的是这样的感谢?他们难道看不出来,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他们难道看不出来,他为人类构筑了一个家,让人类或许可以扭转历史趋势存活下来?
      没错,是存在某些......不公平。资源的分配不均,可以这么说,区分出管理阶级和劳工,富足的人与匮乏的人,我们与他们。不得已仰赖人类自私自利的能力,以及历经时代考验的工具—冰水冲澡、无止无尽的排队、专有名词的过度使用、扩音器大声放送一连串蠢话,和其他诸如此类的事—创造社会的普遍服从。「我们的人民!我们的家园!我们的首长!」这些口号让他一听就皱眉,不过境内是需要这样具有戏剧效果的煽动手段。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创新之举,换句话说,在当前的时代之下,这一切都具有正当性。只是偶尔,就像此刻,在爱荷华冰冷的早晨,冬季的第一道冷锋宛如脱轨的火车,带着冻彻心扉的寒气袭来时,吉尔德就很难保持乐观热情。
      他身处的这间豪华套房,既是办公室,也作为生活空间之用,而在过去的两百年历史里,也曾多次作为爱荷华州长办公室、州立历史博物馆总部与储藏室。而旧世界的最后一个主人,则是中西州立大学的教务长,一位名叫奥古斯特‧福瑞伊(从印在信纸上的抬头得知)的男人,在这间拥有诸多窗户的房间里,想必度过许多快乐时光,欣赏那许多吃玉米长大的快活大学生,像疯子一样横冲直撞踏过精心修茸的爱荷华草坪赶去上课。入住的那天,吉尔德很意外地发现奥古斯特‧佛瑞伊以航海主题布置这个地方—装在玻璃瓶里的船,绘有海蛇的古航海地图,灯塔与海景的繁复油画,以及一支锚。这实在是很不协调的选择,因为中西州(冲啊,小熊猫)搁浅在几乎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封闭的内陆。在近一百年之后,吉尔德还是没有半点风景可看。
      这就是永生不死的一个大问题,除了特别的饮食之外,一切都开始让人觉得厌烦。
      在这样的时刻,唯一能让他振奋心情的,就是细数自己的成就。这是个伟大的成就,他们是真的从无到有,建设起一座城市。在早期的那段日子,他有多兴奋啊。无休无止的榔头搥打声。卡车在无人的大地上来回穿梭,载回大批旧世界弃置的财宝。每天下达数百成千的策略决定,手下也都有无穷的活力—他们都是从幸存者中一一挑选出来的专才。简而言之,他们以浩劫过后仅余的人力,建立起名符其实的人才库。有化学家、工程师、城市规划师、免疫专家,甚至还有个太空学家(很意外的,这人还帮了很大的忙)。此外也有个历史学家,协助吉尔德(老实说,他连莫内的莲花和玩扑克的狗差别在哪里都看不出来)正确保存和展示从芝加哥艺术中心运来的大量艺术珍品。这些艺术品现在都挂在圆殿的墙上,包括吉尔德的办公室。他们当时玩得多开心啊!没错,他们的行为举止是颇有兄弟会的心态,只是少了那种纵欲的胡闹色彩(病毒对大脑的影响很大,把他们搞得像婆娘,他大部分的手下见到女人都是一脸嫌恶)。但是大体来说,那段时间还是言行端正与专业主义至上。
      多么快乐的回忆啊。如今,塞吉欧。如今,管状炸药。如今,这血淋淋的混乱。
      敲门声打断了吉尔德的思绪。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是有表格要填,有任务要履行,有高层命令要签发的一天。吉尔德坐了下来,面前这张办公桌大得像乒乓桌,是整块光滑晶亮的十八世纪桃花木做成的,恰恰符合他「敬爱的家园首长」的身分。吉尔德得准备好面对另一个早晨,面对前来请他提供意见的无尽需求—这个念头让他马上产生一种生理上的迫切需求,胃里汨汨涌起带着酸味的空虚感。这么快?这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比打嗝更惨的是继之而来的放屁,那满屋子的洋葱臭味连放屁的自己都无法忍受。
      「进来。」
      门一打开,吉尔德拉好领带,翻找桌面上的文件,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忙。他随便挑了一份—结果是污水处理厂的修理报告,一整页谈的都是如假包换的屁事—假装读了整整三十秒钟,才抬起眼,以首长特有的疲惫神态瞄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那个穿深色西装的人。那人怀里抱着一大迭文件。
      「您有空吗?」
      吉尔德的幕僚长,福瑞德‧威克斯走进房里。和所有在这山顶上的人一样,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活像吸毒成瘾的人。他也有着二十五岁年轻人风采翩翩的外表,和吉尔德初识时那个七老八十的家伙有天壤之别。威克斯是第一个加入的人。在攻击过后的几天,吉尔德找到躲在大学宿舍里的他。他抱着—其实是搂在怀里—他老婆的尸体。因为在爱荷华炎热的天气里度过三天,那具尸体烂了一半。据威克斯说,因为巴士迟迟没来,所以他们夫妻俩徒步离开难民处理中心。他们顶着暑热走了三哩,然后他的老婆摀着胸口,眼睛往上吊,跌在地上,因为心脏病而死了。虽然臭味难闻(威克斯若非没闻到,就是不在意),但这两人构成一幅令人动容的画面,如果吉尔德是某种类型的人,很可能会感动落泪。他以前或许是那样的人,但现在已不是了。
      「听我说,」吉尔德蹲在这哀痛逾恒的老人身边说,「我想给你一个提议。」
      于是就这样开始了。就在他看着威克斯喝下第一滴恶心病毒的那一天、那一刻,吉尔德听见了那个声音。就他所知,他仍然是唯一一个。其余的幕僚都还没能体验零号的心理状态。至于那个女的,谁知道她脑袋里是怎么回事?
      现在,经过普通人生命的一倍半时间之后,他的伟大计划开花结果,而仅余的人类都已经集中在他脚下(柯厄维尔那桩事,就像塞吉欧的事一样,问题不大,但很恼人,是大计划床垫下的那颗豌豆)。威克斯那不祥的纸夹板和表情,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想您应该知道搜集队回来了。嗯,应该说剩下的成员回来了。」
      威克斯没头没脑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把纸夹板上的第一张纸放在吉尔德桌上,然后退开,彷佛很高兴能摆脱这件事似的。
      吉尔德飞快看完。「这是搞什么啊,福瑞德。」
      「我想您可以说事情进行得不如预期。」
      「没有人?一个都没有?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威克斯指着那张纸。「最起码运油的交通会暂时受到干扰。这很有利,打开了好几扇门。」
      但是这并没有安慰到吉尔德。先是齐厄尼,现在又是这个。曾经有段时间,掳获幸存者的工作执行得相当干净利落。那女人出现、大门敞开、绞轮转动,吊桥坠落护城河。那女人作她该作的工作,宛如马戏团的驯兽师;等回过神来,卡车已经轰隆隆开回爱荷华,车上货柜装着满满的人。肯塔基的山洞、密歇根湖上的小岛、北达科达弃置的飞弹发射井、还有时间更近一点的,加州收获极为可观的突袭行动,总共五十六名幸存者,而且大部分人都是在电力切断,条件谈妥(上车,不然就等着被吃掉)之后,像羔羊一样自动踏上卡车。耗损率和平常差不多—有些人会死在路上,有些人无法适应新环境—但无论如何,都算颇有收获。
      自从那时之后,就开始一场又一场的浴血战。从罗斯威尔开始。
      「显然没进入谈判阶段。那个车队有重武装。」
      「我才不管他们是不是有核子弹咧。我们早就知道情况。他们是德州人。」
      「是这样没错。」
      「我们这里正要上线了,然后你告诉我什么?我们需要人体啊,福瑞德。活生生,会呼吸的人体。她再也不能控制情况了吗?」
      「我们可以照老法子。我打从开始就这么说的。会有一些伤亡,但是如果我们继续打击他们的油源供应,他们的防卫能力迟早会变弱的。」
      「我们搜集人类啊,福瑞德。不是要把他们搞死,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吗?你会不会基本的算数啊?人类才是重点!」
      威克斯自卫似地耸耸肩。「你要去和她谈谈?」
      吉尔德揉揉眼睛。他恐怕是非这么作不可,只是和丽拉讲话简直像自己一个人打手球—不论你怎么用力打,那球就是会飞回来。这工作最棘手的部分就是应付这女人的奇思异想,吉尔德必须用最强硬的那种坚持,才有办法打破那道幻想之墙。他这些年来到处搜罗各种专家,可怎么就没想到要找个精神科医师呢?让她和宝宝在一起,可以让她镇静下来。这女人的特殊天分是必须小心呵护的宝贵资产,但是深陷在母性之中的丽拉是没有人可以碰触的,而且吉尔德也担心会更进一步伤害她脆弱的精神状态。
      因为丽拉就有这样的能耐。在尝过那血的每一个人里,只有她拥有可以控制病鬼的能力。
      不只是控制。只要有丽拉在,他们就变成活生生的宠物,温驯,甚至能说是可爱。这感觉是双向的,这女人只要接近饲育所两百码之内,就会变成一只带着小猫,喵喵叫的猫咪。那种效果是吉尔德怎样都模仿不来的,虽然老天在上,他的确努力试过。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沉迷不已。一次又一次,他罩上防护垫,进到饲育所,以为只要能找到正确的心理技巧,某种讨好性的身体语言或安抚的语调,他们就会像对她一样,躺在他脚下,宛如等着人搔耳朵的狗儿。他们忍耐他在场,足足三秒钟,然后就会有其中一只把他抛向空中—他们不是把他当食物,而是当成人形玩具—接下来吉尔德就发现自己不停飞转,直到有人亮起灯,把他弄出去。
      他早就停止尝试了,当然。家园首长荷拉斯‧吉尔德像个海滩球一样被丢来丢去的画面,可不是他想传播的那种激励人心的形象。而他的医疗团队人员,也没有人能提出让他满意的解释,说明丽拉为什么和其他人不同。她胸腺的循环比较快,每隔七天就需要血,而且她的眼睛看起来也不一样,没有其他资深幕僚的那种视网膜色斑,但是她对光还是非常敏感。而且就苏雷许所知,她血液里的病毒和他们其他人完全一样。最后,那家伙两手一摊,用个笼统的原因来解释她的能力—因为她是女的。丽拉是圈子里唯一的女人,这是吉尔德所希望的。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苏雷许说,说不定他们以为她是他们的妈妈。
      吉尔德发现威克斯盯着他看。他们刚才在谈什么?丽拉?不,是德州。可是威克斯说还有另一件事。
      「我要说的,嗯,第二件事。」威克斯告诉吉尔德,市场爆炸案的事。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我知道,我知道。」威克斯用他独特的方式摇着头。「这事态的发展不是太好。」
      「他只是一个人,一个人啊!」
      他的脸,他的全身,涌起一股义愤。又是连串的屁。他要报仇,要这该死的事情搞定,要这个塞吉欧,不管这家伙到底是谁,他要这人的头挂在该死的刀尖上。
      「我们已经派人去处理这个案子了。人力资源部已经展开讯问,而且我们也提供加倍的配给,奖赏密报具体线索的人。山下可不是每个人都崇拜他的。」
      「那么可不可以找个人来告诉我,他是怎么在平地到处跑来跑去,好像穿梭在快速道路上似的?我们难道没有巡逻队?难道没有检查哨?能不能叫谁来把这些问题搞清楚啊?」
      「我们有个理论。从证据看起来,这应该是个典型的细胞式组织。一群个人在松散的组织架构里,各自运作。」
      「什么是恐怖组织细胞,我了解得很,福瑞德。」
      他的这位幕僚长双手慌乱地挥了一下。「我只是说,光是找出那个人,或许无法解决这件事。我们要反击的,是塞吉欧这个概念,而不是塞吉欧这个人。如果您了解我的意思的话。」
      吉尔德了解,但这并不是听来会让人高兴的想法。他以前也碰过这样的事,先是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然后是在政变后的沙特阿拉伯。把头给砍了,但是那身体并没死,反而又长出另一个头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唯一有效的手段是心理策略。杀掉那个身体并不够。得杀掉他的精神。
      「我们拘留了多少人?」
      又放下更多文件。吉尔德读完整份报告。根据目击者的说法,市场炸弹客是个三十几岁的女农工。她没有任何不良纪录,每个人都说她温驯得像只绵羊,这个令人极度不解的特质,恰恰和其他自杀炸弹客的特性相吻合。除了一个姐姐之外,她没有任何亲人在世,丈夫和儿子都在六年前伤寒疫情爆发时病死了。她显然是穿上制服,伪装成爪牙(那套制服原本的主人已死,尸体被弃置在垃圾堆,喉咙割断,一手的手腕不知为何被切掉),混过检查哨,但炸药如何取得则不得而知。弹药库与建筑工所都没有遗失炸药的通报,但彻底的检查尚待完成。她的九个寝屋室友和姐姐一家人,包括两个小孩,都被拘留讯问。
      「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威克斯摊手说。吉尔德看报告的时候,他在桌子的另一头坐下来。「除了她姐姐之外,其他人好像都不太认识她。我们可以再多加点压力,但是我不认为可以得到多少有用的情报。这些人早就屈服了。」
      吉尔德把档案摆到一旁,和其他文件放在一起。打个不停的嗝,让他的口腔上裹了一层动物腐烂的臭味,和威克斯太太腐尸的臭味不能说不像。而且从他这位幕僚长光滑年轻的脸孔上那毫不掩饰闻到臭味的表情看来,这人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
      「不需要。」吉尔德说。
      威克斯疑惑地皱起眉头。「您要我放了他们?我不认为这样作是明智的。至少让他们再多磨几天吧。再多施加点压力,看能不能挤出点什么来。」
      「你自己说他们如果真的知道什么,早就招了。」
      吉尔德顿了一下,知道自己差点就要越界了。这十三个关在监禁中心的平地人,毕竟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很可能什么罪都没犯的人。更重要的是,在这个物资缺乏的经济体里,他们是具体的资产。但是因为对塞吉欧这麻烦状况的束手无策,在德州的惨败,以及吉尔德那些最终将实现的伟大计划的时间敏感性;再加上隔着这张光滑晶亮的大办公桌打量威克斯时,迅即涌起的生理需求,一股无法遏止的强大生理冲动,宛如缩时影片里的花朵在心中瞬间盛开,所以他并未考虑太久。他只站在那条界线边缘看了一眼,就走开了。
      「依我看呢,」荷拉斯‧吉尔德首长说,「我们是该搞定这件事了。」
      威克斯离开之后,吉尔德又等了几分钟来为自己的启程作好准备。他提醒过自己许多次,他的权威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他透过公开行动所营造出来的尊贵感。所以,最好别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这么忿怒的样子。他从办公桌里拿起一串钥匙,走出房间。真是奇怪,这饥渴竟来得如此之快。这感觉通常要经过几天的时间—而不是几分钟的时间—才会慢慢盘据他的心思。在拱顶下方,有一道回旋楼梯通向地面楼层,旁边的墙上挂着一整排油画,都是这个领地以前的公爵、将军、伯爵或王子,排成一列,各个身穿古装,肥头大耳,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至少他没要人为自己画张肖像—不过仔细想想,有何不可呢?)。他越过栏杆往下看,下方五十呎有小小的人影,是一队穿制服的保安队;领导阶层的成员一身黑西装,黑领带,带着颇有权威感的公文包和纸夹板快步走来走去;甚至还有几个侍女,身穿修女似的服装,宛如纸船般若隐若现地穿过打磨得光亮的石地板。他想找的是威克斯。就在那里,在那扇雕着各式俗丽草原风光(握着一把小麦的手,一支犁愉快地耙下爱荷华肥沃的表土)的宏伟大门旁,他这位忠心耿耿的幕僚长停下来和两名领导阶级成员交谈,侯普部长和齐伊部长。吉尔德心想,威克斯应该已经下达今天的指令,要他们加速进行了,但是这个假设马上被推翻,因为他看见侯普头往后一仰,双手一拍,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宛如潜水艇里的子弹,在镶满大理石的空间回荡。吉尔德很纳闷,有什么鬼事这么好笑。
      他转身离开栏杆,走向二楼,这道楼梯比较旧,也比较避人耳目,专供他一个人使用。这时,他内心已开始沸腾。他勉强克制自己,不在楼梯上三步并两步走,因为以他现在的状况,很可能会摔个骨折,虽然过几个钟头就可以愈合,但仍旧会痛得要命。吉尔德宛如捧着水晶酒杯,生怕杯里的东西随时会溅到地板似的,一次只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唾液已经开始分泌了,如瀑布般涌出,他只得咬紧牙关拚命吸咽。吸血鬼围兜,他想,如果有这种东西肯定会大卖。
      终于来到地下室了,有道厚重拱门的地下室。吉尔德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掏出钥匙,他用那双因期待而颤抖的手打开门锁,转动沉重的转轮,用肩膀顶开门。
      走廊才走了一半,他已经剥掉上身的衣服,踢掉鞋子了。这感觉已经完全驾驭他,他就像乘着浪涛的冲浪手。经过一扇又一扇的门。吉尔德听见里面传来闷闷的哭喊声。就算他内心曾经对这些哭喊声产生怜悯之情,时至今日,也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了。他经过警告标示—「乙醚施放,勿引火」—死命冲过冷冻室,转过最后一个墙角,差点和一个穿实验袍的技术人员撞个正着。「吉尔德首长!」他倒抽一口气说,「我们不知道......」但是他话没说完,因为吉尔德以超乎他原本意图的力气,使劲挥动左臂往那人的脑侧一打,打得那人撞上墙壁。
      他需要的是血,但不是任何人的血都可以。血,他要的是那种血。
      他来到最后一道门,倏地停下脚步。他忙乱地脱下裤子,丢开,然后用钥匙打开锁,推开门。
      「哈啰,劳伦斯。」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