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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萨布莉尔抢在巨浪前赶到第三道门口。她一路气喘吁吁地吟出一段肆行魔法咒文。灼烧着的词句从她口中流溢而出,辛辣的烟雾充斥她的鼻腔。迷雾之墙应声而开,萨布莉尔一头扎进雾中,浪峰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将挟卷其中的亡者一股脑儿冲进瀑布中去,但没能伤到她一丝毫毛。她等了一会儿,向下的小路出现在她面前。她举步前行,进入冥界第四环。
穿越第四环的旅程相对简单一些。冥水奔流不息,力量渐强,但水流走向更加规律,周围也几乎没有亡者——很少有亡者能躲过巨浪造成的没顶之灾,成功穿越第三环。萨布莉尔以意志对抗着贪婪的冰水和纠缠不休的暗流,快步向前走去。她现在能清楚地感觉到父亲灵魂的存在——已经近在咫尺,仿佛两人身处一间大屋的不同房间中,而她正循着屋内的响动寻找他的所在。他不在第四环,就在门后的第五环中。
萨布莉尔急切地向前涉去。她要找到他、解救他。她想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她相信,只要父亲重获自由,她的一切烦恼都将迎刃而解。
但他不在第四环。萨布莉尔向第四道门走去,一路上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感有增强的迹象。这道门也是冥水中的一道水瀑,但与之前两道门略有不同。第四道门的瀑布前没有迷雾阻隔,落差只有一米左右。与其说是瀑布,它看起来更像一座小小的水坝。但萨布莉尔知道,这道小瀑布边沿处的力量足以将最强大的灵体拖入水流。
萨布莉尔停下脚步,准备吟出法术,召唤通路。但就在这时,她突然心里一动,停下动作,环顾四周。
瀑布向左右两侧无止无境地延伸开去。萨布莉尔知道,如果沿着瀑布边缘一路溯流涉水,她永远不可能走到尽头。也许瀑布弯曲回环,溯流而上的人终究会回到起点,但由于冥界没有可以借以定位的星座或地标,即使走回起点,人们也会茫然无知地一路走下去。没人知道冥界的各环各门究竟有多宽广。但这无关紧要:人们或是活在人世,或是死后进入冥界,在这里长眠。除了生与死的交界处,冥界里没有岔道。从生死交界处的不同岔道进入现世,就会出现在现实中的不同地点,但只有具有实态的灵体或殁地坎这类拥有物理形态的亡者才有可能进入现世。
然而,萨布莉尔觉得有一种冲动催促着她,让她转过身,沿瀑布边沿前进。这种冲动难以言喻,无法捉摸,她不禁心下忐忑不安起来。除了亡者,冥界中还有其他存在:凶险叵测的肆行魔法造物,不可思议的拼装物,以及强大莫名的力量体。她察觉到的召唤信息可能来自这其中任何一种存在。
萨布莉尔犹豫着,沉思片刻,转身沿着瀑布边沿涉去。的确,那种冲动可能是某种肆行魔法陷阱,但是,这也有可能与她父亲的灵魂有关。
“手卒越来越多了,”莫格说,“它们正从东西两面的楼梯上下来。”
“我们走的那道南面的楼梯呢?”塔齐斯顿说着,紧张地左右环视,聚精会神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亡者们涉水走进水窖,正以一种奇怪的队形前进。
“现在还没有,”莫格说,“那段楼梯外还有阳光。记得吗?它们要穿越花园才能到达入口。”
“外面阳光已经很弱了。”塔齐斯顿看着墙侧的光柱低声说。淡淡的阳光穿过云层缝隙,落在水面上,但对亡者们毫无威慑作用,也不能给塔齐斯顿带来丝毫宽慰。
“你觉得……你觉得他什么时候会来?”塔齐斯顿问道。莫格马上明白了“他”指的是谁。
“很快,”白猫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冷冷地说,“我早说过这是个陷阱。”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塔齐斯顿尽量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他突然萌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跳出法阵,一路冲向南面的楼梯,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横冲直撞过去。但是,萨布莉尔还浑身严霜、动弹不得地站在他身后……
“无计可施。”莫格说着,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两尊覆满寒冰的人像,“我们能否脱困,完全取决于萨布莉尔和她爸爸。”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遇到攻击,就自卫。”莫格不耐烦地说,仿佛正给一个烦人的孩子解释天下最显而易答的问题,“没事的话就向咒契祈祷吧,希望萨布莉尔能在凯瑞格出现之前回来。”
“如果她回不来,我们又该怎么办?”塔齐斯顿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黑水,“如果她回不来呢?”
莫格没有回答。塔齐斯顿耳中充斥着一片脚步声和水的泼溅声。亡者们在缓缓逼近,像一群饥肠辘辘的老鼠,正朝一个沉睡醉汉的晚餐爬去。
看见父亲时,萨布莉尔不知道自己已经沿着瀑布边缘走了多久。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引导着她,促使她适时停下脚步,向瀑布中看去。他就在那里。阿布霍森——她的父亲。他被困在第四道门处的瀑布中,只有头部露在瀑布边缘的水面上。
“爸爸!”萨布莉尔喊了一声,但她及时压下冲到他身边的冲动。一开始,她以为父亲没看见自己,但他的眼睛很快眨了一下——他还有意识。只见父亲又眨了一次眼,然后将眼睛向右边转了几转。
萨布莉尔随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瀑布里,正伸长双臂,想从水流中挣扎出来。萨布莉尔踏前一步,举起剑和铃,但她突然犹豫起来。这个人形亡者无论形态还是大小都和去威沃利学院给她送铃的信使十分相似。她回头看了看父亲,只见他又眨了眨眼,嘴角挑起一个上扬的弧度,露出近乎微笑的表情。
她退后一步,仍不敢稍有松懈。困在水瀑中的也可能只是她父亲的影像。即使那人真是她父亲,也不能排除他受人操控、身不由己的可能。
那亡者终于从水里挣脱出来。它在瀑布边沿站了一会儿,笨重的头颅左右转动着,随即迈动滞拙的步伐向她走来。它避开长剑的威胁,在离萨布莉尔几步开外的地方站住,抬手指了指嘴,殷红的嘴唇上下翕动着,但没发出半点声音。
萨布莉尔考虑了一会儿,收起撒拉奈斯,单手拿出戴芮姆。她犹犹豫豫地摇了摇铃,马上停腕息声——戴芮姆的声音会引起附近亡者们的警觉。清脆甜美的铃声在空气中回荡开去,几段不同的旋律同声奏响,交相共鸣,仿佛一片混杂的絮絮低语。
回声消失前,萨布莉尔再次轻点手腕,晃动摇铃。一串音符向那亡者飞去,钻入第一波铃声的孔隙中。铃声包裹亡者全身,在它笨拙的头和沉默的嘴边萦绕盘旋。
回声刚一消失,萨布莉尔就收起戴芮姆,以防它摆脱控制,自摇自唱起来。她拿出岚纳。听见铃声,可能会有很多亡者向这边走来,而安眠者可以一举制伏大量亡者。也许它们会大意轻敌,认为自己要面对的不过是个愚蠢的半吊子役亡师,但她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岚纳在她手中满怀期待地扭动着,仿佛一个刚被她从熟睡中唤醒的孩子。
那东西的嘴又动了动。现在,它口中已经生出一条舌头,一团可怕的白色软肉,仿佛一条蠕动不休的蛞蝓。它终于靠这舌头发出声来。那东西喉咙里咕噜了几声,用阿布霍森的声音开口道:
“萨布莉尔!我既盼着你来,又怕你真的来……”
“爸爸……”萨布莉尔说着,把目光从那生物身上移开,凝视着父亲困在瀑布中的灵魂,“爸爸……”
她浑身虚脱,放声大哭。自己历尽千辛万苦,一路来到这里,却发现根本没有救助爸爸脱困的能力。她甚至不知道,居然会有人被困在冥界的门里!
“萨布莉尔!女儿,别哭!我们没时间在这里掉眼泪。你现实中的身体在哪里?”
“在水窖里,”萨布莉尔抽噎道,“就在你身边,待在保护法阵里。”
“那亡者呢?我是说凯瑞格。”
“它们不在附近。凯瑞格已经进入现世。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没错,我知道他已经不在冥界。”阿布霍森通过那东西的嘴低声道,“恐怕他会埋伏在水窖附近,我们动作要快。萨布莉尔,你记得怎么同时摇两只铃吗?墨思锐尔和基佰司?”
“两只铃?”萨布莉尔迷惑不解地说。醒灵者和漫步者,同时?她以前从没听说这种操铃法。不过,等一下……
“仔细想想,”阿布霍森的代言人说,“想想《亡者之书》。”
《亡者之书》逐字逐句地从她下意识中浮现出来,仿佛纷纷飘荡的落叶,她的记忆回来了。一个役亡师可以同时摇响两只铃,如果有多名役亡师协力,也可以集合更多摇铃的力量。但是,铃越多,风险也越大。
“是的,”萨布莉尔缓缓说道,“我想起来了,墨思锐尔和基佰司……它们能让你重获自由吗?”
阿布霍森沉默良久,这才开口答道:
“是的,我可以自由一段时间。但我想这就足够了。快,动手吧。”
萨布莉尔点点头,尽量不去深究他刚才的话。她以前也曾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阿布霍森的灵魂已经离开身体太久,在冥界深处困了太长时间。他永远不可能真正复生了。但每次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她就刻意把它从脑海中赶走。
她还剑入鞘,收起岚纳,拿出墨思锐尔和基佰司,。两只都是桀骜难驯的铃,双铃共鸣,对操铃者只会更加危险。萨布莉尔整理思绪,摈除一切杂念、一切感情,全神贯注于铃上。然后,她摇响了铃。
她用墨思锐尔在头顶画出大半个圆弧,用基佰司画出个“8”字。墨思锐尔粗嘎的铃声和基佰司的快步舞曲交织为一,成为一首嘈杂刺耳、但活力充沛的旋律。萨布莉尔发现自己正在不由自主地向瀑布边缘处走去。一股疯狂倒错的力量拖曳着她,仿佛一个失去理智的巨人正推着她的腿,敲打着她的关节,逼她向前迈出步子。
但与此同时,阿布霍森渐渐从第四道门中挣脱出来。他的头部首先获得自由,转了转脖子后,他扭动双肩,将双手高擎过头,伸直双臂。萨布莉尔还在向前走。铃声充斥着她的感官,控制着她的脚步。瀑布在她身前两步开外的地方咆哮着,她已经可以看见瀑下喧腾的激流。
阿布霍森终于自由了。他一个箭步跃到女儿身边,将苍白嶙峋的手伸进铃口,抓紧铃舌。双铃齐喑,寂静重新降临。父女二人站在第四道门边沿上,父亲将女儿揽入怀中。
“干得好。”阿布霍森说。他的声音深沉而亲切,仿佛一件她童年时最为中意的玩具,将熟悉的欣慰与温暖重新带回她身边,“被困在这里以后,我只能用信使把剑和铃交给你。不过,恐怕我们现在必须快点赶回现世,阻止凯瑞格的计划。把撒拉奈斯给我用一会儿……不,你留着剑和岚纳。来吧!”
他转过身,快步向来路走去。萨布莉尔跟上他的脚步。无数问题在她心中盘旋。她凝视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看着他脑后的乱发,唇际的胡茬,微霜的鬓角。他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衣服,身上缀着银匙图案。他看起来并不像她记忆中那么高大。
“爸爸!”萨布莉尔大声喊道。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紧追几步,“到底是怎么回事?凯瑞格的计划是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让我在这里长大……不让我知道这里的事?”
“这里?”阿布霍森脚下毫不松懈地答道,“在冥界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萨布莉尔不悦道,“我是说古国!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唯一一任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阿布霍森!为什么?为什么……”
“一言难尽。”阿布霍森回头答道,“我送你去安塞斯蒂尔,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自然是为了你的安全。我已经失去了你妈妈,不想再失去你。而一旦你留在古国,只有两种方法能保护你——不是将你带在我身边,就是让你足不出户,像坐牢一样待在家里。你出生时,摄政王已经死了两年,古国局势每况愈下,我自然不便带你一起行动。另一个原因是当年坷睐们建议我把你送到安塞斯蒂尔去。他们说,我们有朝一日会需要一个了解安塞斯蒂尔的人。只说有朝一日——他们一向不善于精确判断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当时我不理解他们的意思,但我想,现在我明白了。”
“为什么?”萨布莉尔问道。
“凯瑞格,”阿布霍森回答道,“也就是罗吉尔,他的身体一直处于肆行魔法保护之下,保存在现世中,犹如一枚固定在现实中的灵魂之锚,我们一直无法彻底消灭他。咒契石崩坏后,历任阿布霍森都曾四处寻找凯瑞格的身体,但始终一无所获,我在这件事上也毫无进展。因为我们从没想到他会将身体藏在安塞斯蒂尔。显然,他的身体一定在界墙附近。坷睐现在一定已经找到了存放地点,因为凯瑞格回到现世时必定会经由自己的身体。好,现在,我们谁来施法?”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第三道门前。阿布霍森不等女儿答话,开口吟出了咒文。萨布莉尔觉得,这段咒文听在耳中时,比由自己口中说出时显得更加异样。那声音虽近在耳侧,却又显得如此辽远,仿佛一位身在天边、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的远望者。
向上的梯级穿越瀑布和迷雾,从他们面前伸展开去。阿布霍森一步两级地向上攀去,精力异常充沛。萨布莉尔有些勉强地跟在他身后。她浑身无力,疲惫不堪,骨髓深处泛起的疲乏感啮咬着她全身。
“准备好,要开始跑了。”阿布霍森说道。
迷雾向两边分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肘,两人一起离开梯级,冲进雾后。这个动作让她的思绪飘回从前。有一次,父亲亲自去学校探望她,带她出去野餐。拿着野餐篮的她要求父亲像对待成年女士那样“护持”自己,当时,父亲就曾这样托着她的手……
两人手抓铃舌,与巨浪赛跑。他们越跑越疾,越跑越快。萨布莉尔的双腿仿佛随时都有罢工的危险,她觉得自己就要拖着两条僵硬的腿一头栽进水里,一路向前滚去,直到剑和铃绞在身上,乱成一团,才能慢慢停下来。
但她总算坚持下来了。阿布霍森在第二道门前吟出咒文,打开通路,两人一起向头顶的旋涡攀去。
“我说过,只有阿布霍森找到凯瑞格的身体,才有可能彻底消灭他。”阿布霍森接过刚才的话头。
他一边一步两级地向上疾走,一边对萨布莉尔说道:“阿布霍森们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打回冥界,最远时已经将他逐回第七道门后。但这不是长远之计。随着低等咒契石一块块崩坏,古国一天天衰败,他的力量与日俱增,我们的力量却日渐衰弱。”
“我们到底是什么人?”萨布莉尔问道。信息源源不断地向她涌来,一边赶路,一边消化这些信息,真是难上加难。
“我们传承着高等咒契的血脉,”阿布霍森答道,“事实上,皇家血脉几乎毁灭殆尽后,阿布霍森和坷睐两家就是仅剩的继承人了。当然,筑墙者们将所有力量注入界墙和高等咒契石后也留下了一些残余体。”
他走出旋涡边沿,自信地踏进第二环。萨布莉尔紧紧跟在他身后。与她那小心翼翼、走走停停的探路方法不同,阿布霍森显然对安全路线了如指掌,一路小跑向第一道门冲去。附近没有地标,也没有明显的景物,萨布莉尔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分辨路径的。也许她自己和冥界打上三十余年的交道后也能轻松做到这点。
“现在,”阿布霍森开口道,“我们终于有了机会,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凯瑞格。坷睐会帮你找到他的身体,而你,可以毁掉他与现世的联系,放逐他的灵魂。一旦身体被毁,他灵魂的力量就会削弱。然后,你可以把那位幸免于难的王室继承人从禁锢中解救出来,并在筑墙者残余体的帮助下修复高等咒契石。”
“幸免于难的王室继承人……”萨布莉尔吃惊地说,“该不会是……被囚禁在圣谷,变成一尊船头雕像的那个人吧?他的灵魂是不是被关在冥界里?”
“事实上,他是女王的私生子。而且很可能精神有些不正常。”阿布霍森自顾自地说下去,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但他有皇室的血……等等,什么?啊,没错,他的确是……你刚才说……你是说——”
“是的,”萨布莉尔不甚愉快地说,“他自称塔齐斯顿,现在就在水窖里的咒契石旁,和莫格一起等我回去。”
阿布霍森显然吃了一惊,他第一次停下脚步。
“看起来我们有麻烦了,”他叹了口气,神情阴郁地说,“凯瑞格把我引进水窖,本想用我的血破坏高等咒契石,但我用法阵把自己保护起来,于是他索性把我关进冥界,准备等你来找我的身体时取你的血。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我虽然被困在门中,却还没到一筹莫展的地步。我决定将计就计,伺机反击。可是,如果王子也在,他就又多了一个可以用来祭石的牺牲品——”
“他也在保护法阵里。”萨布莉尔说着,突然担心起塔齐斯顿来。
“恐怕那还不够,”阿布霍森忧心忡忡地说,“凯瑞格的力量与日俱增。他在现世中不断攫取他人的生命,从崩坏的咒契石中汲取力量。用不了多久,就连最强的防御法术也不能阻止他了。也许他现在已经具备了突破防御法阵的力量。不过,你刚才提到有人和王子在一起,那是谁?谁是莫格?”
“莫格?”萨布莉尔大吃一惊,“我明明是在家里碰到他的!他是……是种肆行魔法生物。不过现在,他的外形是只白猫,戴着一只缀有小型撒拉奈斯的红项圈。”
“莫格,”阿布霍森费力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咀嚼着什么不甚可口的食物,“那就是筑墙者的残余体了。也许是筑墙者们最后的作品,也可能是他们的子嗣——谁知道。也许连他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变成猫。在我面前,他一直是个苍白矮小的小男孩,一天到晚足不出户。我想他能暂时保护王子。快,我们必须再快些。”
“我觉得我们已经很快了!”萨布莉尔见他重又向前走去,突然脱口说道。她不想对他发火,但她觉得他们不该用这种方式庆祝父女二人难得的重聚。他根本不了解她的感受。对他来说,她只不过是信息的接收方,是对付凯瑞格的帮手。
阿布霍森突然停了下来,单臂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拥抱坚实有力。但萨布莉尔意识到,父亲的怀抱就像阳光下那蜉蝣般的影子,注定要随夜色的降临而消散。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父亲,”阿布霍森平静地说,“所有阿布霍森都是不称职的家长。当我们成为阿布霍森时,很多东西一去不返。我们为大我牺牲了小我,在艰难险厄中失却了温存。我们必须心无旁骛。你是我的女儿,我一直爱着你。但现在,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心跳一万次之后,我的生命就会永远终止,而我必须战胜一个凶恶的敌人。现在,我们的关系不再是父女,也不能是父女。我们是前任阿布霍森和他的继承人——不过,即使如此,我仍旧爱着你。”
“一万次心跳……”萨布莉尔泪流满面,喃喃地低声道。她缓缓离开他的怀抱。两人并肩穿过第一道门,走过第一环,进入现世,然后——回到水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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