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女孩无处可去
康诺两名男孩回到史普林斯顿并绕过长城边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市区里还有些地方依然阴暗，可以不理日出多睡一点，不受沙子侵扰。虽然时间还早，又是个星期日，康诺却觉得不大对劲。城市里弥漫着一股焦躁，就像炸弹爆炸之后的时刻一样，但轰炸很少那么早。说到起床，那些逞凶斗狠的青年就跟一般青年一样懒。再说，城里也没见到浓烟和痛哭的母亲，只有船帆星罗棋布，一路延伸到远方。码头空空如也，只留下几根系船柱，还有微风经过。民众站在家门前跟邻居交谈，虽然市场还没开张，人都出来了。
「这里左转。」康诺吩咐弟弟。史普林斯顿城边有一位医师，偶尔肯看棚屋镇的病人，也许帮得上忙。就算对方知道了女孩的来处，或许还是能信任他。
女孩的来处。康诺回头瞄了一眼。女孩可能在睡觉，也可能死了。她可能跟家人到无人荒原迷路两天就折返了。但女孩说了他的名字，还提到他父亲。她死了，有谁会相信他们说的?他会不会变成老约瑟夫，每天举着标语站在大沙丘交口，大声咆哮吓唬孩子，要他们别去荒原?
太阳还没出来之前，他心中早已思绪翻腾。他无法不去想象女孩要是活下来了，她到底知道什么，又会说些什么。他们的父亲可能还活着。他们在荒原边露营，听风呼呼吹过「白牛的疤痕」，生活在棚屋镇，母亲靠出卖灵肉维生，而父亲可能还活着，他们竟然这样过了十二年。
思绪翻腾让康诺脚步加快，超过了罗伯。两人弯过转角，在威尔许大夫的诊所前停了下来。
「没开。」罗伯说。
门上贴了公告。他们刚才经过的店家有一半都关着，但康诺瞄了一眼太阳，知道已经九点多了。他们走了将近五个小时。「到底怎么回事?」他问。他放下绳索走到帐篷上的女孩身旁。罗伯说对了，他发现帐篷有地方裂了。他从背包里拿出水壶，跪在女孩身旁给她水喝。
「这个星期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罗伯问。
「我没听说。」康诺在诊所的阴影下倒了一杯水。「去敲门。」他说。
弟弟照做了。一名头上顶着东西的妇人匆匆走过。「嗨。」康诺喊住她。
妇人放慢脚步转过头来，头上的东西摇摇晃晃。
「您知道大夫出去看诊了吗?」
妇人望着他们俩，好像他们是北大荒来的人一样，接着匆匆瞄了仍躺在篷布上的女孩一眼。「可能去找丹瓦了吧。」她说：「你们没听说吗?」
「丹瓦?」康诺问，心想他一定听错了。
妇人不敢点头。「有人找到了。」她说：「城里一半人都出去了，没出去的都在凑钱。我得走了。」
说完她就转头离开了。
「等一下!」康诺喊道：「这女孩需要帮助!」
「祝你们好运。」妇人说。
康诺回头看见两个男人匆匆走过，便想开口求助。但那两人背着气瓶有志一同地避开目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免得心里歉疚。罗伯看起来快哭了。他将水倒进女孩嘴里，但她没有吞咽。康诺想探她的脉搏，但不知道怎么做，他拇指摸到的说不定是自己的心跳。
「到底是怎样?」他问。他望着自己被绳子磨粗的双手，感觉两腿因为长途拖行女孩和帐篷又酸又痛。市中心还有其他医师，虽然他付不起医疗费，但可以告诉他们女孩说了什么，而她的存在又代表什么。他也可以到棚屋镇挨家挨户敲门，希望有人除了给她水喝和清理伤口淤沙之外，还能给她别的协助。
「妈妈呢?」罗伯问。
康诺挥了挥双手，将盖子旋回水壶上。他抬头瞄了弟弟一眼，发现弟弟两颊都是泪水。他们都觉得找妈妈是最坏的主意，但现在可能只有她能收留女孩，也只有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你的。」康诺对弟弟说。他骂他，因为他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