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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章 疯狂冲刺

  帕尔玛头灯和潜沙人同时消失,帕尔玛感觉那疯子软趴趴垂到地上,而他脖子上的灯射出最后一道红光之后也跟着咽下最后一口气,留他一人独自惊慌颤抖,手上的刀子感觉又沉又重。

  帕尔玛拿刀在腿上抹了抹,一手按住腹部的零钱。他想起掉了一枚钱币,便弯身在地上瞎摸一阵,将钱找了回来。他的潜沙衣裂了一条缝。他摸摸开口想看线路有没有被切断,虽然不敢肯定,但似乎没有。他将刀子收回靴子里,把折着的地图挪到潜沙衣裂开的地方,挡在钱币外面,遮住价值千金的伤口。

  他伸手关掉头灯,拿起来摇一摇,然后打开试试,接着取出电池用舌头舔了舔铅片,但还是没用。他伸手去拿面镜,想检查潜沙衣还剩多少电,随即想起面镜被打掉了。于是他摸黑寻找,努力回想刚才的路线。空气糟糕透了,稀薄的氧气混杂着尸臭与酒味。他膝盖发抖,接着撞到了桌子。他摸索着绕过去,结果爬得太远,一只手摸到另一名潜沙人的血。

  「干!干!」

  帕尔玛猛往后退,手在地板上抹了还不够,又在办公椅上抹了抹,结果撞到一堆东西,弄得哐啷乱响,鬼魂四散。他摆手前进,几乎趴在地上用爬的,途中发现几件小玩意儿,不小心一枚钱币从腰包里掉出来。他爬过去找,但没找到那该死的钱币,然后就摸到了面镜。

  气瓶,他想起那疯子曾经说,有气瓶但没电池。帕尔玛有电池没气瓶。他妈的哈普。他试着回想气瓶的位置,但这里暗得要命,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他的潜沙靴在另一个房间。维基老是笑他用潜沙靴,说只有菜鸟才会用,学会流动沙子就不需要潜沙靴了,用靴子就好,甚至赤脚都行。

  帕尔玛绷紧其他感官。他竖起耳朵倾听沙崩渐息,沙子流过沙子最后停止,还有针孔大小的石头低语的声音,寻找那无时无刻渗透在他生命之中、沙子落在沙上的细微窸窣。

  他听见一声叹息,跟着是轻嘘,只比窸窣声大一点,也许是他呼吸、心脏跳动或双膝颤抖导致的布料摩擦声。

  但不是──是沙在动,朝他滑来。

  帕尔玛朝沙滑去。

  他爬过桌子底下,努力回想房内摆设,回想他的气瓶在哪里,还有气瓶跟漂沙的相对位置。到处都是桌子和椅子,还有纠缠的电线和一个键盘。帕尔玛很想启动面镜,用它导引方向,寻找空气散发的紫光,但脖子上的头灯提醒他不要浪费电力。潜沙衣的电够他从地面下潜到那栋大楼然后再回到地面,而整个过程他才完成了一半而已。帕尔玛一边在黑暗中东摸西找,一边不断告诉自己:我才完成了一半而已。他已经停了几天,谁晓得多久。他已经捱饿到这么深的地方,潜得比任何人都久,而且还没结束。虽然又饿又怕又虚弱,但他还没完成呢。

  帕尔玛伸出双手,感觉掌下的沙,差点弯身献上一吻。这些冰凉的细小颗粒让他想到了家。他侧过身子,一手碰着沙堆,一手朝外挥舞,用膝盖前进,不久手指便碰到了金属。

  眼泪滴下来了。帕尔玛哭着松了一口气。但他不敢抱着希望,还不敢,除非彻底确定。他摸着气瓶寻找气阀。所有零件的位置都不同,感觉很陌生,是另一种款式。妈的,有三支气瓶要拖出来,要松动旁边的沙。他不可能背着三支气瓶。帕尔玛转开其中一支气瓶顶端的气阀,顺着管子摸到调节器。他心脏砰砰狂跳,无法呼吸、思考和吞咽。他摁下调节器中央的排沙钮。

  没有反应,气瓶是空的。他换下一支,一边在心里祷告,诚心诚意对他妈的远古诸神祷告。虽然他之前不信,但保证以后一定虔诚。一定。他会信神,只要给他一点空气。

  但调节器没有声音。他含着咬嘴试了试,没有。

  最后一支气瓶。已经没希望了。不必对神起誓,只剩疲惫和绝望,愤怒与恐惧。然后──嘶的一声,喷气了。

  去你的,喷气了。他心里这么对哈普说,那个保证会回来救他,却抛下他在这里等死的朋友。哼,帕尔玛会离开这里,他会找到哈普,像是野鬼一般找他报仇。他会宰了那个混球。他一定会这么做。这让他勇气大增,决心要走。帕尔玛匆匆调整固定气瓶用的捆带和扣环,去掉两支空瓶,劈哩磅啷将它们推到一旁,滚到看不见的家具底下,把鬼赶跑。

  他双手穿过肩带,仅剩的气瓶歪歪斜斜贴在背上。他的面镜无法跟调节器联机,得知瓶里还剩多少空气,但那又如何,不是吗?不是够,就是不够。要是不够,那个潜沙人当初就会回头不下来了,帕尔玛这样告诉自己。他这样告诉自己。他戴上面镜,激活面镜和潜沙衣,咬住别人的调节器,吸了一大口别人的空气,开始沿着沙坡往上爬。他吩咐潜沙衣向外震动推开世界,推开夯密实的沙,震动沙子直到它像水一般流动着。接着他低头下潜,被深不见底的沙丘包围,紫光变成橘色和红色,他再次看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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