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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点头。“是时候召集战士了,德瓦。特别是,”他微笑道,“圣锅的战士们。”随后他坚持要听整个过程,即使他一定已经听过几十遍了,在我讲述的过程中,他优雅地为曾经质疑圣锅的存在而道歉。我敢肯定亚瑟依旧认为这一切都是胡闹,即使这是一场危险的胡闹,因为我们探寻的成功激怒了德莫尼亚的基督徒,正如加拉哈特说的,他们相信我们进行了邪恶的勾当。梅林已带着珍贵的圣锅回到怀君岛,将其安置在他的塔中。梅林说,当时机成熟,他将召唤它巨大的魔力,但就算是现在,只是将它置于德莫尼亚境内,不管基督徒有多大的敌意,圣锅已赋予这片土地一种全新的信心。“然而我承认,”亚瑟告诉我,“若能见到战士齐集,我会更有信心。昆格拉斯告诉我他下周会进军,兰斯洛特的瑟卢瑞亚人在伊斯卡集结,图锥克的人马也已就位。今年将会是干燥的一年,德瓦,作战的好年。”

  我赞同。白蜡树在橡木之前长出绿叶,这代表将会有一个干燥的夏天,干燥的夏天则意味着适合盾墙的坚实地面。“您希望我的人去哪儿?”我问。

  “当然是和我并肩。”他说,停顿片刻,朝我狡猾一笑,“你怎么不恭喜我呀,德瓦。”

  “您,殿下?”我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好让他亲口告诉我那个消息。

  他的嘴咧得更开。“格温薇儿一个月前分娩。一个男孩,一个健康的男孩!”

  “殿下!”我大声欢呼,假装他的消息令我惊讶,虽然一周前这个消息就已经传到我们这儿来了。

  “他很健康,一副好胃口!吉兆!”他流露出纯粹的喜悦,不过他总是极其容易被生活中普普通通的事物所取悦。他渴望一个坚强的家庭,住在一栋坚固的房子中,四周围绕着精心照顾的庄稼。“我们为他取名格温德瑞,”他说,满怀爱意地重复这个名字,“格温德瑞。”

  “好名字,殿下。”我随后告诉他夏汶怀孕的消息。亚瑟立即希望,她的孩子一定得是个女孩,等到时候了,当然便要嫁给他的格温德瑞。他单手搭着我的肩,陪我一起走向屋子,看见夏汶正从一盘牛奶中撇奶油。亚瑟热情地拥抱她,坚持要她将撇奶油的活儿留给她的佣人,来阳光下一同交谈。

  门口的苹果树下放着一张伊撒制作的长椅,我们坐在椅上。夏汶向他问起格温薇儿。“生产还顺利吗?”她问。

  “顺利。”他摸了摸挂在颈间的铁制护身符。“很顺利,她也很好!”他做了个鬼脸,“她有点担心,生个孩子会让她看上去变老,但那根本是无稽之谈。我母亲从不显老。生孩子对格温薇儿来说是件好事。”他微笑,想象格温薇儿将会像他一样爱着他们的儿子。格温德瑞当然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的爱尔兰情妇艾利恩已经为他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安赫和罗赫,现在已经年长至可在盾墙中拥有一席之地,但亚瑟并不期待他们相伴。“他们不喜欢我。”我问起双胞胎时,他坦言,“但他们很喜欢我们的老朋友兰斯洛特。”他提到这名字时,向我们两人看了一眼,眼光中带着苦涩的歉意。“他们会跟他的人一起战斗。”他补充道。

  “战斗?”夏汶谨慎地问。

  亚瑟冲她温柔地微笑。“我来此是要从您身边带走德瓦,公主殿下。”

  “将他带回来,回来我的身边,殿下。”这是她唯一的请求。

  “变得富可敌国地回来。”亚瑟许诺道,随后他转身看向伊萨夫山谷的矮墙和让我们保持温暖的乱蓬蓬的茅草屋顶,以及墙角边冒着热气的粪堆。伊萨夫山谷不似德莫尼亚大多数的农舍那么大,但它仍是波伊斯的那种富裕自由民会拥有的小田庄,而我们非常喜欢它。我以为亚瑟会将我现在简朴的状态和未来的财富作比较,我也已准备好要为伊萨夫山谷辩护了,但他却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我真的羡慕你现在拥有的这些,德瓦。”

  “这一切您都唾手可得啊,殿下。”我听出了他声音中的渴望。

  “我注定只能与大理石柱和高墙为伴。”他大笑着转移了话题。“我明天离开,”他说,“昆格拉斯会在十天后跟随。你跟他一起来吗?或者,如果可以的话,再早点。尽可能多带食物。”

  “去哪儿?”我问。

  “科里尼翁。”他回答,站立着抬头凝视山谷,随后低下头冲我微笑。“我们俩最后说几句?”他提出要求。

  “我得去看着思嘉莱,免得她把牛奶热过头了。”夏汶注意到了他明显的暗示。“祝您旗开得胜,殿下。”她对亚瑟说,给了他一个临别的拥抱。

  亚瑟和我登上山谷,他欣赏了新插的树篱、修剪过的苹果树和我们在小溪中拦起的一方小鱼塘。“别真的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德瓦,”他告诉我,“我想要你回到德莫尼亚。”

  “乐意至极,殿下。”我回答,知道阻碍我回到故土的,不是亚瑟,而是他的妻子和她的同盟兰斯洛特。

  亚瑟笑了,但没有关于这个话题再说什么。“夏汶,”他说,“看上去很幸福。”

  “是的,我们都是。”

  他犹豫片刻。“你会察觉,”他用初为人父的权威口气说,“怀孕会让她脾气暴躁。”

  “到目前还没有,殿下,”我说,“不过现在还只在怀孕早期。”

  “那你很幸运了。”他轻声说,看向我。我意识到这也许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对格温薇儿流露出一丝不满。“孕期充满压力,”他匆忙地解释说,“而那些战备诸事更是火上加油。唉,虽然我想,但却没法经常在家。”他在一棵古老的橡树旁站定,那棵树被闪电击中,烧焦的树干被一分为二,即使如此,这棵老树还是顽强地长出了绿色嫩芽。“能帮我一件事吗?”他语气温和。

  “随您差遣,殿下。”

  “别答应得这么快,德瓦,你还不知道我要你帮什么。”他停顿了一下,我察觉这个请求将会非常困难,因为他似乎不好意思开口。有那么片刻,他完全无法提出这请求,而是盯着山谷南侧的树林,喃喃着鹿啊风铃草什么的。

  “风铃草?”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鹿从不吃风铃草,”他闪烁其词,“其他一切它们都吃。”

  “我不知道,殿下。”

  他踌躇片刻,看着我的双眼。“我已要求密特拉成员于科里尼翁举行集会。”他最终坦言。

  我明白了接下去会发生何事,硬起了心肠。战争给予我许多荣誉,但最珍贵的便是密特拉的资格。他是罗马战神,在罗马人离去后留在了不列颠;只有被现有成员选中的人才能加入他的秘密教会。那些成员来自各个王国,互相之间战斗但也为彼此战斗,但当他们在密特拉的神殿中相遇时便停止战斗。他们只会选择勇者中的最勇敢者加入自己的行列。成为密特拉的成员意味被认可为不列颠最好的战士,这份荣耀我不能轻易地给予任何男人。当然,女人是不能崇拜密特拉的。事实上,如果一个女人目睹这个秘密教会,她会被杀死。

  “我已经召集了集会,”亚瑟说,“因为我想要大家同意兰斯洛特加入秘密教会。”我在此前已经意识到了他的目的。格温薇儿在去年便向我提出过同样的请求,在后面的几个月内,我曾希望她会淡忘这个想法,但此时此刻,在战争前夜,它又回来了。

  我给出了很谨慎的回答。“殿下,不如再等等?”我说,“兰斯洛特陛下如等到撒克逊人被击败之后,也许更好?那时,我们自然而然会看到他作战时的表现。”到目前为止,我们无人见过兰斯洛特出现在战场之中,老实说,如果在未来的这个夏天中,我能见到他战斗,那会令我大惊失色,但我希望这个建议能让那糟糕的选择时刻再晚上几个月。

  亚瑟比了一个暧昧的手势,似乎我的建议无关紧要。“现在就把他选上有其不得不为之的压力。”

  “什么压力?”我问。

  “他母亲的身体很糟。”

  我大笑起来。“对于挑选一个男人加入密特拉,这算什么理由,殿下。”

  亚瑟沉下脸,心里明白他的理由很没有说服力。“他是一位国王,德瓦,”他说,“他将带领一支国王的军队参加我们的战争。他不喜欢瑟卢瑞亚,我能理解。他渴望着特雷贝斯岛的诗人、竖琴手和大厅,但他失去了那个王国,因为我没有履行我的誓言,带我的军队去支援他的父亲。我们欠他的,德瓦。”

  “我不欠他,殿下。”

  “我们欠他。”亚瑟强调道。

  “他应该等等再加入密特拉,”我坚定地说,“如果您现在就推荐他,殿下,我敢说一定会被拒绝的。”

  他就担心我会这么说,但依旧没有放弃他的说服。“你是我的朋友,”他说,挥手示意我别说话,“德瓦,如果我的朋友在德莫尼亚受尊重的程度与他在波伊斯时相同,我会很满意的。”他之前一直盯着下方被闪电劈开的橡木树干,此刻却抬头看向我。“我希望你能待在林第尼斯,朋友,如果你,不顾其他所有人,支持兰斯洛特加入密特拉教会,那能保证他提名成功。”

  亚瑟直截了当的话中有着更多深层的含义。他向我暗示了格温薇儿才是那个给予压力想要兰斯洛特成为候选人的人,如果我满足了她这个愿望,她眼中我曾经的冒犯行为就会被原谅。他的意思是,选兰斯洛特进入密特拉教会,我就能带夏汶回到德莫尼亚,享有成为莫德雷德王室战士的荣誉以及所有那些巨额财富、土地并身居高位。

  我看着我的一队枪兵从北面山丘行下。其中一人抱着一只羊羔,我猜那一定是头孤崽,需要夏汶亲手喂养。这是一桩苦差事,必须得用吸满奶的布时不时地喂养羊羔,不让小东西死去,但夏汶坚持要救它们的性命。她绝不允许她的任何一只羊羔被装在柳条篮子中埋葬或是将它们的皮钉在树上,羊群似乎也没有因为以上的疏于照料而承受什么后果。我叹了口气。“所以,您会在科里尼翁提名兰斯洛特?”我说。

  “不,我不会。鲍斯会推举他。鲍斯见过他战斗。”

  “那就但愿鲍斯舌灿莲花吧,殿下。”

  亚瑟微笑,“你现在不能给我答复?”

  “不是您希望听见的答复,殿下。”

  他耸耸肩,钩住我的手臂,陪我往回走。“我真讨厌这些秘密公社。”他的口气委婉,我相信他,因为我知道他许多年前就已入会,但却没有见过他出现在任一一场密特拉的集会中。“像密特拉这样的信仰,”他说,“本该将人们凝聚在一起,但它们却造成了分裂。它们激起嫉妒。不过有时候,德瓦,必须用一种邪恶来对抗另一种,我在考虑组建一种新的战士团体,那些携手对抗撒克逊人的男人将以此为归属,他们所有人——我将会让其成为整个不列颠最值得尊敬的队伍。”

  “也是最大的,但愿。”我说。

  “不是那些征来的民兵。”他补充道,将他的荣誉之队的成员限定在那些许下誓言来作战,而不是因为国家的义务而来的人。“人们会更愿意加入我的团体,而不是那些神秘宗教。”

  “您怎么称呼它?”我问。

  “我不知道。不列颠勇士?战友团?卡丹之枪?”他口气随意,但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您觉得如果兰斯洛特属于这个‘不列颠勇士’,”我随口用了他的一个候选名称,“那他还会介意不能加入密特拉吗?”

  “那也许有点用,”他坦陈,“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会对这些战士施加一项约束。要加入,他们就必须发下血誓,绝不与彼此战斗。”他突然一笑。“即使不列颠诸王起了纷争,我也要让他们手下的战士没有办法彼此作战。”

  “这不太可能。”我刻薄地说,“对王室效忠的誓言凌驾其他一切誓言,即使是您的血誓。”

  “那我就要改变现状,”他坚持道,“因为我要得到和平,德瓦,我将得到和平。而你,我的朋友,将会在德莫尼亚与我共享。”

  “但愿如此,殿下。”

  他拥抱我。“在科里尼翁见。”他说。他举手与我的枪兵们打了个招呼,随后又看向我。“想想兰斯洛特的事,德瓦。考虑一下,有时我们不得不放弃微末的骄傲来换回伟大的和平。”

  留下这些话,他大步离开,而我则是去告诫我的手下,农耕的日子结束了。我们削尖长枪,磨砺利剑,重漆盾牌并绑紧。我们重回战场。

  我们早昆格拉斯两天出发,他要等西境的首领率领毛糙的战士们从波伊斯的偏远山地赶来。他叫我向亚瑟保证,波伊斯的人会在一周内赶到科里尼翁,随后拥抱我,以生命担保夏汶的安全。她将搬回司乌思城堡,昆格拉斯出外作战期间,一小队战士会在那里护卫他的家人。夏汶并不愿意离开伊萨夫山谷,重返赫拉德和她的姑母们统御下的后廷,但我记得梅林说过,格温薇儿的艾西斯神殿中有一条瘸腿母狗披着剥下的死狗皮,于是我恳求夏汶为了我去避难,最后她让步了。

  我将我的六个人添加至昆格拉斯的宫廷护卫,其他人则南下,皆为圣锅勇士。我们所有人的盾上都绘着夏汶的五角星,每人携带两柄长枪和各自的剑,背着大袋两次烘烤过的面包、腌肉、硬奶酪和鱼干。再次行军的感觉不错,即使我们的路线不得不经过勒格溪谷,那里的死尸已被野猪从土中拱出,山谷看上去如同一座墓地。我担心,看见这些骨头会让昆格拉斯的人想起他的战败,所以坚持花去半日时间重新掩埋这些尸骨。它们第一次被掩埋时都被砍去了一只脚。并不是每一位死者都能被掩埋,即使我们希望如此,所以掩埋的大多是我方的死者,不过我们仍会砍掉他们的一只脚以防止亡灵行走世间。现在我们重新埋葬着这些独脚的死者,但即使经过半日劳作,此地的杀伐之状仍是难掩。我从劳作中短暂抽身,前往了罗马神庙,正是在那处,我以剑杀死德鲁伊坦纳波斯,妮慕则扑灭了甘德利亚斯的神魂,那里的地面仍然留有他们的血迹,我平躺于布满蛛网的头骨之间,祈祷我能毫发无损地回到我的夏汶身边。

  我们在马格尼斯度过后一夜,这个镇子自成一体,远离那些迷雾笼罩的圣锅和不列颠珍宝的传说故事。这里是格温特,基督教的领地,此处诸事皆为冷酷生意。铁匠锻造枪头,制革工制作盾牌皮甲、剑鞘、皮带和靴履,镇上的女人烤制着坚硬、寡淡的面包,能适应几周的行军。图锥克国王的手下穿着他们的罗马制服:铜制胸甲、皮裙和长斗篷。其中百名已向科里尼翁进军,另二百名则会随之前往,不是奉他们国王的旨意,因图锥克现身体有恙。他的儿子莫里格,格温特的王储,成为了他们的名义上的主帅,但实际上,阿格里科拉将率领他们。阿格里科拉已年迈,脊背却依旧挺直,伤痕累累的手臂仍能够挥舞长剑。据说他比罗马人更像一名罗马人,我也始终忌惮他严厉的蹙额,然而在那个春日,他在马格尼斯镇外如同一位平等地位之人般接待了我,出乎我意料之外,更用一个拥抱欢迎我。

  他检阅了我的三十四名战士。在他手下刮净胡须的战士身侧,我的战士们看起来粗野邋遢,但他称赞了他们的武器,更称赞了我们携带的粮食数量。“我用了数年,”他低声咆哮,“教导他们,如果没有满满一袋食物,绝不要送一个战士上战场,可瑟卢瑞亚的兰斯洛特干了什么?送来了一百名枪兵,却没有足够的面包。”他邀请我进入他的帐篷,招待了我一杯酸涩清淡的酒。“我欠您一句对不起,德瓦阁下。”他说。

  “深表怀疑,阁下。”我回答。与这个年龄够当我祖父的著名战士这么亲热,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他挥挥手,对我的谦虚不以为然。“我们应该去勒格溪谷的。”

  “那眼见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斗,阁下。”我说,“我们当时已没有退路,而你们不是。”

  “但你们赢了,不是吗?”他低吼。他转过身,一阵清风试图将他桌上的一片木片吹落,桌上还有大量的木片,每一片都记录着人名和补给。他用一个墨水瓶压住木片,看向我。“我听说我们会和公牛们集合。”

  “在科里尼翁。”我肯定道。不像他的主人图锥克,阿格里科拉是一名异教徒,不过他也没什么时间来崇拜不列颠诸神,除了密特拉。

  “为了提名兰斯洛特。”阿格里科拉语气不善。他的营帐外有人高喊命令,他听出那并不需要他出帐之后,又看向我。“你了解兰斯洛特吗?”他问。

  “够多了,”我说,“足以反对他的加入。”

  “你宁愿冒犯亚瑟?”他的声音听来惊讶。

  “我要么冒犯亚瑟,”我苦涩地说,“要么冒犯密特拉。”我比了个驱邪的手势。“而密特拉是一位神。”

  “亚瑟在回波伊斯的路上跟我谈了谈,”阿格里科拉说,“告诉我,让兰斯洛特入会能增强不列颠的团结。”他停顿片刻,看上去闷闷不乐。“他暗示我欠他一票,因为我们缺席了勒格溪谷之战。”

  看起来,亚瑟正在竭尽全力地争取投票。“那就投票支持他吧,阁下。”我说,“因为拒绝他只需要一票,我的就够了。”

  “我从不在密特拉面前撒谎,”阿格里科拉打断我,“我也不喜欢兰斯洛特国王。他两个月在这儿,购买镜子。”

  “镜子!”我不禁大笑。兰斯洛特一直收集镜子,在特雷贝斯岛,他父亲高耸明亮的海边宫殿里,他有一整间房间的墙上挂满了罗马镜子,它们在法兰克人洗劫宫殿时,一定均已焚烧殆尽,而现在,似乎兰斯洛特正在重建他的收藏。

  “图锥克卖给他一面金银合金制成的精美镜子。”阿格里科拉告诉我,“像一面盾那么大,很独特。它清晰得有如晴日里黑色的湖泊那般。他为此付了好大一笔钱。”那必然,我想,混合黄金和白银打造的镜子,的确珍稀。“镜子,”阿格里科拉语气严厉,“他应该在瑟卢瑞亚尽他的责任,而不是买镜子。”一声号角从镇上传来,他一把拿起剑和头盔。号角响了两次,阿格里科拉认出了这讯号。“王储。”他低吼一声,引我走到室外,正看见莫里格从马格尼斯的罗马壁垒处骑马而出。“我在此处扎营,”阿格里科拉看着他的荣誉卫士分列两排时对我说,“好离他们的神父远点。”

  莫里格王子身边跟着四位基督教的神父,他们正一路奔跑以赶上王储的马。王子是个年轻人,事实上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名孩童,那也不过是不久前的事,但他用以掩饰自己年轻的却是一种易怒毛躁的行为。他矮个、苍白、瘦弱,留着稀疏的棕色胡须。他喜欢诡辩,热衷于法庭的吹毛求疵与教会的争吵不休,他也因此而臭名远扬。他的学识很有名,我们猜想,他是个驳斥伯拉纠 [1] 异端的专家,而这异端给不列颠的基督教教会造成了不少困扰。他对不列颠部落的十八章律法烂熟于心,也能说出十个不列颠王国上溯二十代的谱系以及它们所有的家族和部落,而这些,据他的仰慕者们称,只是莫里格浩瀚学识的沧海一粟。对他的仰慕者们而言,他似乎是年轻的完美学者,不列颠最好的雄辩家,但在我看来,王子继承了他父亲的智力,却没有继承其智慧。不是别人,正是莫里格说服格温特在勒格溪谷战前抛弃亚瑟,仅此一个原因,就让我对莫里格没有好感,然而当王子下马时,我仍是顺从地跪下了单膝。

  “德瓦,”他用他那古怪的尖厉声音说,“我记得你。”他没有叫我起身,只是经过我进入帐篷。

  阿格里科拉示意我入内,让我从那四个气喘吁吁的神父的陪伴中解脱出来,他们来此无事,只为了能待在他们的王子近前。王子本人穿着托加长袍,颈间戴着一条银链,其上挂有一枚沉重的木十字架,看起来对我的在场很有些厌烦。他冲我皱眉,继续向阿格里科拉不满地抱怨,但他们说的是拉丁语,我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莫里格在阿格里科拉脸前挥动一张羊皮纸,似乎以此来支撑自己的论点,而后者只是耐心地忍受这样的长篇大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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