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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二天,我用一把尖利的匕首,将两根骨头碎片的尖锐断口修剪圆滑,并小心翼翼地在海威贝恩木手柄上挖出了两条细长的槽。伊撒去司乌思城堡拿来了些胶,在火上加热,确定两条凹槽与骨头碎片的形状完全一致后,我们将胶水涂在凹槽表面,把两块碎片按进了剑柄,擦去多余的胶水,再用牛筋绳将碎片绑住,让它们牢牢固定在木头中。“看上去像象牙。”做完后,伊撒赞不绝口。

  “猪骨的碎片。”我不屑一顾地说,但事实上两块碎片看起来确实像象牙,让海威贝恩显得奢华了不少。这把剑得名于它的第一位拥有者,梅林的管家海威,正是他教我如何使用兵器。

  “但这些骨头有魔法?”伊撒紧张地问我。

  “梅林的魔法。”不过我没有做进一步的解释。

  卡文在中午前来找我。他跪在草地上,低下头鞠躬,但不发一言,即便如此我也知道他所为何来。“你自由了,卡文。”我对他说,“我解除你的誓言。”他抬头看我,不过解除誓言这件事对他来说太沉重,他还是无法开口。我微笑道:“你不是个年轻人了,卡文。你应该效忠一位能给予你黄金和舒适生活的主人,而不是幽暗道和不确定的前途。”

  “阁下,我想要,”他终于开口,“死在爱尔兰。”

  “和你的同族一起?”

  “是的,阁下。但我不能一贫如洗地回去。我需要黄金。”

  “那就烧了你的桌棋板。”我建议。

  他听了这话,咧嘴一笑,然后亲吻海威贝恩的剑柄。“您不生我气吧,阁下?”他不安地问。

  “不,”我说,“如果你任何时候需要我的帮助,尽管送信来。”

  他站起身拥抱我。他会回到亚瑟的手下,并带走我一半的士兵,因为只有二十人还愿意跟着我。其他人都害怕丢尔纳赫,或者太渴望财富,我无法怪他们。他们在我的手下赢得了荣耀、战士指环和狼尾,却没有黄金。我允许他们继续在头盔上佩戴狼尾,那是他们在贝诺克艰苦的作战中赢得的,但我让他们把新画在他们盾上的星星涂掉。

  星星是留给愿意继续跟随我的那二十名战士的,他们是我的枪兵中最年轻、最强壮、最具有冒险精神的,诸神在上,这些品质是他们必须拥有的,因为折断骨头就意味我要将他们送上幽暗道。

  我不知道梅林何时会召唤我们,所以我等候在那个月夜夏汶领我来的小屋中。这栋屋子位于多佛汶东北方的一处小山谷,山谷如此陡峭,早晨的太阳若不升上半空,谷中小溪都还是被阴影笼罩。山谷的峭壁隐藏在橡树中,屋子周围却有好几块极小的田地,种植着十来棵苹果树。屋子无名,山谷也没有,只是被称为低谷山凹,而它现在是我们的家。

  我的手下在山谷的南坡建造了小棚。我不知道我怎么才能供养二十个男人和他们的家庭,低谷山凹的小田地连田鼠都喂不饱,更不用说一支部队了,但夏汶有金子,她向我保证,她的哥哥不会让我们挨饿。她告诉我,这个农场属于她的父亲,是供养高菲迪特富裕生活的数千块分散各处的租地中的一块。上一位租户是司乌思城堡持烛人的表亲,但他在勒格溪谷前就亡故,至今也没有其他租户。屋子本身很简陋,用石头搭成的一座小长方形屋子,盖着厚厚的黑麦秸秆和凤尾草作为屋顶,急需修缮。里面有三间房。中间的房本是畜牧间,我们把它收拾干净,作为起居空间。另两间房是卧室,一间属于夏汶,另一间属于我。

  “我答应过梅林。”第一晚她向我解释分房睡的理由。

  我突然间毛骨悚然。“答应他什么?”我问。

  她一定脸红了,但月光照不进深邃的低谷山坳,所以我看不见她的脸,只感觉她与我相握的手指微微用力。“我答应他,”她慢慢地说,“直至找到圣锅,我都要保持处女之身。”

  我开始意识到梅林有多狡猾。多么的狡猾、恶劣和聪明。他需要一位战士保护他在林恩旅行,同时他需要一名处女去寻找圣锅,于是他巧妙地操纵了我们两个人。“不!”我抗议,“你不能去林恩!”

  “只有一名处女才能找到圣锅,”妮慕在黑暗中朝我们发出嘘声,“你难道要我们带个孩子去吗,德瓦?”

  “夏汶不能去林恩。”我坚持道。

  “安静,”夏汶让我闭嘴,“我保证过。我发过誓。”

  “你知道林恩是什么地方吗?”我问她,“你知道丢尔纳赫干过什么吗?”

  “我知道。”她说,“这场旅行便是我为了和你在一起付出的代价。我答应过梅林,”她重复道,“我发过誓。”

  那晚我独自入睡,但第二天早晨,与战士和仆人们吃过一顿少得可怜的早餐后,在我将碎骨放进海威贝恩的剑柄前,夏汶陪我一起沿低谷山凹的小溪散步。对于她不能去幽暗道的理由,我发表了一番热情的论述,而她听后,只说了一句来反驳。她说,如果梅林与我们一起去,那谁能阻止我们呢?

  “丢尔纳赫能。”我严肃地说。

  “但你要和梅林一起去?”她问我。

  “是。”

  “那就别阻止我,”她坚持,“我要和你在一起,你要和我在一起。”之后她就不肯听我再辩了。她不是任何男人的女人。她已下定决心。

  当然,我们接下去聊了过去几天中发生的事情,滔滔不绝。我们相爱着,神魂颠倒,就如亚瑟曾经为格温薇儿深深着迷,我们听不够彼此的想法和故事。我给她看了猪骨,告诉她我等到最后一刻才折断它,她听了哈哈大笑。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敢不敢抛下兰斯洛特,”夏汶坦言,“我自然不知道骨头的事情。我想是格温薇儿让我下定了决心。”

  “格温薇儿?”我惊讶地问。

  “我受不了她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这样是不是很坏?我感觉自己像是她的小猫咪,我受不了那样。”她安静地走了片刻。树上落下的叶子大多数还是绿色的。那个早晨,在低谷山坳第一次醒来,我看见一只燕子从屋顶中飞走,它没有回来,我想我们直到春天都不会再见到彼此。夏汶在小溪边赤脚走着,拉着我的手。“我对人骨床的预言很在意,”她继续说,“我想它的意思是我不该结婚。我已经订了三次婚,德瓦,三次!而三次我都失去了男人,这难道不是诸神的旨意吗?”

  “我觉得这话像是妮慕说的。”我说。

  她大笑。“我喜欢她。”

  “我不能想象你们俩喜欢彼此。”我承认。

  “为什么不呢?我喜欢她的好战。生活是一场战斗,而不是屈从。我的一生,德瓦,都在做别人要我做的事。我总是很乖。”她嘲讽地重读“乖”这个字,“我一直是那个顺从的小女孩,恭敬的女儿。自然,这样做很容易就让我的父亲爱我,他很少爱别人。人们对我总是有求必应,作为交换,他们只希望我能够漂漂亮亮、恭敬顺从。而我确实很恭顺。”

  “也很漂亮。”

  她责备地用手肘捅捅我的肋骨。一片斑驳的鹡鸰羽毛从笼罩着我们面前小溪的薄雾中飘过。“我总是很恭顺。”夏汶惆怅地说,“我知道自己必须嫁给别人要我嫁的人,那对我不是什么烦恼,因为国王的女儿都是如此,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亚瑟时我有多高兴。我被许给了这么优秀的男人,然后,突然间,他就消失了。”

  “那时你都没有注意到我。”亚瑟来到司乌思城堡与夏汶订婚时,我是他最年轻的护卫。就是那时她给了我一枚小胸针,而我如今还戴着它。她当时给了亚瑟所有随从奖赏,却全然不知那一日她在我灵魂点燃的火焰。

  “我肯定注意到了你,”她说,“谁能无视这样一个强壮笨拙的金发家伙呀?”她冲我大笑,让我帮她跨过一棵倒下的橡木。她穿着昨晚同一条长裙,但漂白的裙子上现在却沾满了泥土和苔藓。“当我和雷吉德的凯尔金订婚时,”她接着说她的故事,“我不确定自己还是那么幸运了。他是头阴沉的野兽,但他向父亲保证会带来一百名枪兵和黄金聘礼,我说服自己,我仍然会幸福,即使必须住在雷吉德,但凯尔金被烧死了。后来就是甘德利亚斯。”她回忆此事时抽起眉头,“我那时意识到自己只是战争的一枚棋子。我父亲爱我,但他竟然愿意把我送给甘德利亚斯,只为能有更多的兵力对抗亚瑟。就是那时,我才明白,除非我自己创造幸福,否则我永远不会幸福,就是那时你和加拉哈特来找我们。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陪同加拉哈特执行了他那次失败的和平出使,高菲迪特为了羞辱我们,让我们在女眷的房中用餐。就是在那里,在烛光和竖琴的乐声中,我对夏汶许下保护她的誓言。

  “你在乎我是不是开心。”她说。

  “我那时已经爱上你了,”我承认,“我是一只对着星星号叫的狗。”

  她微笑说:“后来兰斯洛特来了。可爱的兰斯洛特。英俊的兰斯洛特,每个人都说我是不列颠最幸运的女人,但你知道我那时的感受吗?我将只是兰斯洛特的另一件所有物,他似乎已经有许多了。但我依旧不确定我该怎么做,然后梅林来找我,他把妮慕留下来,而她说了许多。然而那时我已知道,我不想属于任何男人。我之前的人生都从属于男人。于是妮慕和我向棠许下誓言,我对神发誓,如果他给予我获得自由的力量,我就永远不会结婚。我会爱你,”她抬头看着我的脸向我保证,“但我不会成为任何男人的所有物。”

  也许吧,我想,但她和我一样,仍都是梅林掌心的棋子。他真是干了不少事情啊,他和妮慕,不过我没说出这念头,也没有提到幽暗道。“你现在会成为格温薇儿的敌人。”我警告夏汶。

  “是的,”她说,“可我一直都是啊,从她决定把亚瑟从我这里夺走的那一刻起。但那时我只是个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反抗她。昨晚我反击了,从现在起,我会避开她。”她微笑着说,“你本来要娶格温维奇?”

  “对。”我老实承认。

  “可怜的格温维奇,”夏汶说,“她们住在这儿时,她对我一直很好,但我记得她姐姐只要一走进房间,她就会逃走。她就像一只大肥鼠,而她姐姐就是那只猫。”

  那天下午,亚瑟来了。他的战士们进入面对我们小屋的低谷山坳南坡树林时,把碎骨粘在海威贝恩剑柄上的胶水还没干。那些枪兵并不是来威胁我们的,只不过是在回到舒适的德莫尼亚的漫长途中,稍微拐了点路。没看见兰斯洛特和格温薇儿,亚瑟独自涉过小溪。他没带武器。

  我们在家门口迎接他。他向夏汶鞠躬行礼,随后笑着看向她。“亲爱的公主。”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您在生我的气吗,殿下?”她不安地问。

  他做了个鬼脸。“我妻子相信我是在生气,可并不是。我怎么能生气呢?您只是做了我曾经做过的事,而且您还体面地在给出承诺前就做了。”他又朝她笑笑。“您只不过,也许,给我造成了不便,但我活该。我能和德瓦走走吗?”

  我们沿着早晨我与夏汶走过的小道走,亚瑟一离开他手下们的视线,就用手臂钩住了我的肩膀。“干得好,德瓦。”他小声地说。

  “我很抱歉,如果我伤害到了您,殿下。”

  “别犯傻。这事我也干过,我还羡慕你这事儿的新鲜劲儿呢。这不过是改变了一些事情,不过如此。就像我说的,不方便而已。”

  “我不会做莫德雷德的国王勇士。”我说。

  “对。但别人会做的。如果这事由我决定,我的朋友,我会把你们俩都带回去,让你做国王勇士,给你应得的一切。但事情不总是如我们所愿。”

  “您的意思是,”我迟钝地说,“格温薇儿公主不会原谅我。”

  “对,”亚瑟沮丧地说,“兰斯洛特也不会。”他叹气,“我该拿兰斯洛特怎么办呢?”

  “让他娶格温维奇,”我说,“然后让他们在瑟卢瑞亚终老。”

  他大笑。“要能这样就好了。我自然让他去瑟卢瑞亚了,但我估计他在那儿待不住。他的野心大过于那个小国,德瓦。我曾指望夏汶和一个家会让他留在那里,不过现在呢?”他耸耸肩,“我还不如把那个王国给你。”他把手从我的肩膀上拿下,面对着我。“我不会放弃你的效忠的,德瓦·卡丹阁下。”他郑重道,“你还是我的人,当我派人去找你时,你要来我身边。”

  “是的,殿下。”

  “就在春天。”他说,“我向撒克逊人保证了三个月的休战,我会守诺,三个月结束后,冬天就到了,不能打仗;但春天我们就要开战,我要你的兵身处我的盾墙中。”

  “他们会在那儿的,殿下。”我向他保证。

  他抬起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你还向梅林效忠是吗?”他盯着我的双眼问。

  “是的,殿下。”我承认。

  “所以你要去追寻那个不存在的圣锅?”

  “我会去寻找圣锅,是的。”

  他闭上双眼。“如此蠢事!”他放下双手,睁开眼。“我相信诸神,德瓦,但诸神是否相信不列颠呢?这不是以前的不列颠了。”他激动地说,“也许我们曾经源自同一血脉,但现在呢?罗马人将世界各个角落的人都带了过来!萨尔马提亚人、利比亚人、高卢人、努米底亚人、希腊人!他们的血与我们交融,就同他们曾经和罗马人交融一样,现在还和撒克逊血脉相连。我们是我们现在的样子,德瓦,不是曾经的模样了。我们如今有一百位神祇,不止旧神,我们不能让时光倒流,即使有圣锅和其他不列颠宝藏。”

  “梅林不这样认为。”

  “所以梅林就想让我去跟基督徒作战,只为了他的诸神可以统治?不,我不会那么做,德瓦!”他愤怒地说,“你们可以去找你们那想象出来的圣锅,但别指望我会玩梅林那套迫害基督徒的把戏。”

  “梅林,”我辩护道,“会将基督徒的命运交给诸神来决定。”

  “那我们是什么,诸神的工具?”亚瑟问,“我不会和其他不列颠人作战,就因为他们信仰另一位神。你也不会,德瓦,只要你依然宣誓效忠我。”

  “是的,殿下。”

  他叹气。“我真心讨厌这些信仰带来的仇恨。格温薇儿却总说,我不重视诸神。她说这是我的错。”他微笑道,“如果你向梅林承诺了,德瓦,那你就跟他去吧。他要带你去哪儿?”

  “去莫岛,殿下。”

  他沉默地凝视了我几秒,然后耸肩。“你们要去林恩?”他难以置信地问,“没人活着从林恩回来。”

  “我会的。”我夸下海口。

  “你一定要回来,德瓦,一定要回来。”他的声音很沮丧,“我需要你帮我击败撒克逊人。也许在那之后,你就能回德莫尼亚了。格温薇儿不是个记仇的人。”我对此表示怀疑,但没有说出来。“我会在春天召唤你。”亚瑟接着说,“祈祷你平安从林恩回来。”他勾住我的手臂,和我一同向屋子走回去。“如果有人问起,德瓦,就说我狠狠地骂了你一顿。我诅咒你,甚至打了你。”

  我大笑。“我原谅您的殴打,殿下。”

  “就当你被骂过了吧,”他说,“还有,你可是不列颠第二幸运的男人。”

  全世界最幸运的男人,我这么想着,因为我得到了内心最渴望之物。

  ——或者我将会得到,如果梅林得到他所求之后,诸神还让我们活着。

  我目送士兵们离开。亚瑟的熊旗不时在树林间显现,他挥挥手,上马,随后便离开了。

  我们就此独自留下。

  我没能在德莫尼亚见证亚瑟的归来。我还挺想看那场景的,他作为一个英雄回到祖国,而那个国家曾经觉得他不能活着回去,阴谋计划要用一些废物来取代他。

  那个秋天,食物极其缺乏,因为突然爆发的战争耗尽了今年的收成,但没有演变成饥荒,因为亚瑟的手下收取了合理的税粮。这看似是一个小改善,后来几年间,它却在这块土地上引发了一阵风波。只有富人向国库缴税。有些用黄金付,但大多数人都用粮食、皮革、布匹、盐、木头和腌鱼来缴纳,这些都是他们从他们的佃户那里强征而来。过去几年中,富人们几乎不需要付什么给国王,穷人们却要付出很多,于是亚瑟派战士去一一询问穷人们缴税的数额,再凭答案向富人们亲自征税。在此过程中,他将三分之一的获利还给了教堂和地方官,好让他们能在冬天布粮。单单这举动已经向德莫尼亚宣告,一股新势力已掌握了这片土地,虽然富人们多有抱怨,但没有人举起盾牌反抗亚瑟。他是莫德雷德王国的战士首领,勒格溪谷的胜利者,弑君者,那些反对他的人现在惧怕他。

  莫德雷德被送去给库尔威奇照料,库尔威奇是亚瑟的表亲,一位粗鲁、诚实的战士,他大概对照顾一个麻烦的小孩不怎么感兴趣。库尔威奇忙于镇压德莫尼亚西境伊斯卡的凯杜伊挑起的叛乱,我听说他率领军队穿越大沼泽,南下前往沿海的荒地。他洗劫了凯杜伊的腹地,随后又在伊斯卡的罗马旧要塞攻击了反叛的亲王。城墙已然腐朽,勒格溪谷的老兵们涌入堡垒,沿街追捕反叛者。凯杜伊亲王在一座罗马神庙中被抓获,也于那里身首异处。亚瑟将他的残尸在德莫尼亚的各个镇子中示众,而他脸颊上刺有蓝色文身、极易辨识的头颅,则被送往康沃尔,给那位鼓动这次叛乱的马克国王。马克国王送回了贡品,锡锭、一桶熏鱼、被冲上他广袤国土海岸的三块打磨过的海龟壳,并宣称他从没有参与过凯杜伊的这次叛乱。

  库尔威奇占领凯杜伊的要塞后,找到些信件并寄送给亚瑟。这些信件是德莫尼亚的基督徒团体写的,写在结束于勒格溪谷的战役前,它们揭露了从德莫尼亚除掉亚瑟的整个计划。亚瑟违反了至尊王乌瑟免去教堂缴税和借款的规定,基督徒们因此讨厌亚瑟,他们相信他们的神将让亚瑟在高菲迪特的手下遭受惨痛的失败。这似乎注定的结局让他们在那时写下了内心的计划,而现在那些文字已到了亚瑟手中。

  这些信件显示,一群困扰的基督徒想要亚瑟死,但也害怕高菲迪特的异教徒军队入侵。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财产,他们准备牺牲莫德雷德,这些信件鼓动凯杜伊趁亚瑟不在时入侵杜诺维瑞阿,杀死莫德雷德,并率整个王国向高菲迪特投降。基督徒们许诺会帮他,希望凯杜伊的军队能在高菲迪特的统治下保护他们。

  与他们预计的不同,惩罚降临至他们的身上。比利其的迈尔沃斯王,一位与基督徒站队反对亚瑟的藩王,被派去掌管凯杜伊的领土。这算不上是奖励,这让迈尔沃斯远离了自己的属地,置于亚瑟的严密监控下。纳布,曾是莫德雷德监护人的基督教地方法官,曾利用这监护权组织了反对亚瑟的势力,也正是他写信提议谋杀莫德雷德,被钉在杜诺维瑞阿一个圆形露天竞技场的十字架上。到如今,他自然被奉为圣徒和殉道者,但我只记得纳布是一个油滑堕落的骗子。两位神父、另一位地方官和两名地主也被处死。最后一名同犯是桑森主教,不过他很狡猾没有留下书面的证据,再加上他与亚瑟那残疾异教徒姐姐莫甘之间的奇怪友谊,救了他的小命。他发誓永远向亚瑟效忠,手放在十字架上起誓他从没有参与过谋杀国王的阴谋,于是保住他作为怀君岛荆棘圣堂的守护者地位。就算你把桑森绑在铁柱上,用剑指着他的喉咙,他依旧能滑不溜秋地脱身。

  他的异教徒朋友莫甘一直是梅林最信任的女祭司,直到年轻的妮慕爬上了那个位置,但梅林和妮慕都远在异乡,所以莫甘成为了梅林阿瓦隆领地的实际统治者。黄金面具半遮着她被火毁容的脸,黑色长袍裹住她扭曲的身体,莫甘仗着梅林的力量,重建了托尔山的梅林大厅,也帮亚瑟组织了北面的收税人。她成为亚瑟最信任的顾问之一,在白德文主教死于秋日的一场高烧之后,亚瑟甚至不顾所有更有地位的人选,提议让莫甘成为一名王室顾问。不列颠从未有过女性的王室顾问,要不是格温薇儿极力阻止,莫甘差点就成为第一位。如果格温薇儿自己不能成为顾问,她不会让任何女人爬上那个位置,并且她还痛恨一切丑陋的事物,而天知道,莫甘就算带着黄金面具,依旧怪诞。因此,莫甘留在怀君岛,格温薇儿在林第尼斯监督新宫殿的建造。

  那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甘德利亚斯烧毁的旧罗马别墅被重造并扩建,它隐蔽的配楼围住了两块巨大的庭院,清水流过那里的大理石沟渠。卡丹城堡王家山丘附近的林第尼斯,是德莫尼亚的新首都,但格温薇儿确保脚有残疾的莫德雷德不被允许接近那里。只有美丽的事物可以存在于林第尼斯,在它那拱廊环绕的庭院中,格温薇儿收集了来自德莫尼亚各个别墅神庙的雕塑。那里没有基督教堂,但格温薇儿为女神艾西斯建造了一座巨大的暗厅,并为兰斯洛特留了一套有好几间房间的奢华套房,如果他离开他的新王国瑟卢瑞亚前来拜访,便可以居住于此。兰斯洛特的母亲伊莲住在那些房间中,曾让特雷贝斯岛变得那般美丽的她,现在也帮助格温薇儿将林第尼斯的宫殿打造成美丽的圣殿。

  据我所知,亚瑟很少待在林第尼斯。他忙于准备对撒克逊人的大战,为此,他重新增强了德莫尼亚南部要塞古老的土制防御工事,即使身处我们腹地的卡丹城堡,都加固了城墙,并在壁垒上新造了木制的作战平台。但他最伟大的工程在安布拉城堡,它位于巨石阵向西大约半小时路程处,正是亚瑟对抗赛思人的新基地。旧民们曾在那里建造了一座堡垒,这一整个秋季和冬季,奴隶们辛苦劳作,将古老的土墙变得陡峭,并在它们的顶端建造新的栅栏和作战平台。安布拉城堡南部的更多要塞被加固,以保卫德莫尼亚南部地区不受策尔迪克率领的撒克逊人侵袭。等亚瑟在北方与阿尔开战后,策尔迪克一定会攻击我们。我敢说,从罗马人之后,不列颠就没有挖出过这么多的泥土,砍倒过如此多树木。亚瑟合理的税收连这些工程的一半费用都承担不起。他从不列颠南部强大富有的基督教堂征收了一笔钱财,正是这些教堂曾支持纳布和桑森阴谋推翻亚瑟的统治。这笔借款最后还是归还了,而且它在撒克逊野蛮人的恐怖攻击下保护了这些基督徒,但这群人从未原谅亚瑟,也没意识到亚瑟同样从仍旧富裕的一些异教徒神庙手中征收了钱财。

  不是所有基督徒都是亚瑟的敌人。他手下至少三分之一的枪兵是基督徒,那些人同异教徒一样忠实。其他许多基督徒也赞同亚瑟的统治,但大多数教堂的领袖都让贪婪冲昏了头脑,他们是反对亚瑟的势力。他们相信他们的神有一日将回到这片土地,像常人一般在我们中行走,但除非所有异教徒都改信基督,神才会归来。传道者知道亚瑟是名异教徒,偷偷诅咒他,亚瑟无视了这些,只是无休无止地奔走于不列颠南部。某一日他还和塞格拉莫一起待在阿尔领土的边界,第二天他就在南部与深入河谷的策尔迪克的军队作战了,随后他又会北上穿过德莫尼亚,穿越格温特,前往伊斯卡和当地的族长争论西边的格温特与东边的瑟卢瑞亚可以征集起多少兵力。多亏了勒格溪谷战役,亚瑟已不仅仅是德莫尼亚的一位领主和莫德雷德的保护者,他是不列颠的军阀,所有军队毋庸置疑的领袖,没有国王胆敢拒绝他,那段日子里,他们也不愿拒绝他。

  然而我错过了这些所有的事情,因为我身处司乌思城堡,和夏汶在一起,深陷爱河。

  并等候着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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