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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到了隔天早上近午时分,殖民地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前一夜的风波了,或至少听到了部分的说法。有个行者来到墙外,凯勒柏打开大门,让一只病鬼闯了进来。那名行者是个年轻女孩,被守望员的箭射中,正躺在疗养所里面,奄奄一息。上校死了,显然是自杀——他是怎么翻出墙外的,没有人知道——还有阿洛,在庇护所里,死在弟弟的箭下。
     但最惨的是教师。
     他们在大房间的窗户下面找到她。当时霍里斯的视线被那排空床给挡住了。她大概是听到病鬼从屋顶跳进来,想要奋力抵抗,手上还握着一把刀。
     当然啦,教师应该有很多位。但是更贴近事实来说的话,教师就只有一位。每个接下这个工作、一作多年的女子,最后就变成了「教师」这个人。那天夜里死掉的教师其实是达瑞尔家的人——爱波.达瑞尔。
     她是彼德记忆里,那个因为他问起海洋而大笑的女子,虽然她当时纪比较轻,不比现在的他大多少,而且那温柔苍白的容貌,宛如因为某种疾病而足不出户的大姐姐。在莎拉记忆里,就是她在离开庇护所的那个早晨,问了她一连串问题,彷佛一道楼梯,领着她踏向埋藏着可怕真相的黑暗地下室,然后把她交到妈妈手里,为这世界与世界的一切潸然泪下的关键。教师是个很艰难的工作,每个人都知道,得不到感谢的工作,整天和小孩关在一起,罕有大人可以交谈,只偶尔有几个因为怀孕或哺乳而住在庇护所的女人,但她们的心思全都在宝宝身上。而且说真的,因为教师是告诉每一个人真相的人,所以大家都因为这个创伤而怨恨她。除了首夜在太阳黑子广场短暂露面之外,教师几乎从不离开庇护所,而且每回外出,也总是带着背叛的罪恶感。彼德很替她难过,但是说真的,他也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在清晨第一道曙光中召开的族长会议,宣布进入全民紧急状态。跑腿被派去挨家挨户传达消息。在情况更明朗之前,墙外的一切活动暂时停止。牲口留在墙内,粗工队也是,大门关闭不开。凯勒柏被监禁了。大家一致同意,基于失去了这么多条人命,殖民地笼罩恐惧与迷惑的气氛,所以暂时不处刑。
     然后还有那个女孩的问题。
     清晨,尚杰带着族长会议成员到疗养所来看她。女孩肩头的伤显然很严重,而且也还没恢复意识。没有病鬼感染的迹象,可是她的出现完全无法解释。为什么病鬼没攻击她?她自己一个在黑夜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尚杰下令,每一个和她接触过的人都必须更衣清洗,衣服全部烧掉。那女孩的背包和衣服也都烧了。她必须接受严格的隔离检疫,在情况不明朗之前,只有尚杰能到疗养所去看她。
     审讯在庇护所的旧教室里举行——彼德发现,就是离开庇护所那天,教师带他去的那间教室。审讯,尚杰用的这个名词,彼德以前听都没听过。在彼德听来,这个新鲜的名词似乎就是要找个人来怪罪的意思。尚杰命令他们四个——彼德、艾莉希亚、霍里斯和苏乌——在轮流被侦讯完毕之前,不准彼此交谈。他们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候,被塞进靠墙摆放的过小课桌椅里,有个守望员——尚杰的侄子伊恩——陪他们一起等。周遭一片静寂,在大房间清理的期间,所有小孩都搬到楼上去住。谁知道他们要怎么理解那个夜里的风波,谁知道来取代教师的珊蒂.周会怎么告诉他们。她很可能会告诉他们,这一切都只是他们作的梦,对于年龄最小的孩子们来说,这说法可能会有用。至于较大的孩子,彼德就不知道了。说不定他们会提前离开庇护所。
     第一个被叫进去的是苏乌,只过了一会儿,她就从房里出来,匆匆瞥了他们一眼便阔步踏过走廊。接着被叫进去的是霍里斯。他的一双长腿在书桌底下伸得直直的,一副活力全消的样子,彷佛身体的某个基本部位被挖空了。伊恩拉开门,用不耐烦的警告眼神盯着他们看。霍里斯在门口停了一下,转身看着他们,说出一个钟头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只想确定,这样作不是没有用处的。」
     他们等待着。透过教室的门,彼德听见低沉的交谈声。彼德很想问伊恩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是那人的表情摆明了叫他别想。伊恩和西奥同龄,是他们那群年龄差不多的孩子里的一员。他和妻子汉纳有个小女儿琪拉,还在庇护所里。所以彼德想,这解释了伊恩脸上的表情。那是身为家长、身为人父的表情。
     霍里斯出来了,匆匆瞥了彼德一眼,微微点头,就转身朝走廊离开。彼德准备站起来,但是伊恩说:「不是你,乔克森。下一个是小艾。」
     乔克森?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改叫他乔克森了?何况还是守望队的人?为什么这个名字从伊恩嘴里说出来,突然听起来很不一样?
     「没关系,」小艾疲惫地站起来说。彼德从没看过她这么沮丧。「我希望赶快把这件事了结。」
     她走了之后,就只剩下彼德和伊恩。伊恩很尴尬地把目光凝注在彼德头顶上的墙壁。
     「这真的不是她的错,伊恩。不是任何人的错。」
     伊恩挺直身体,没说什么。
     「如果你人在那里,很可能也会作同样的事。」
     「听着,这些话留着说给尚杰听吧。我不该和你交谈的。」
     等小艾出来的时候,彼德都已经快睡着了。她走出房间的时候一语未发,但是脸上的表情彼德懂。
     我会去找你。
     一踏进房里,彼德就知道不管有什么事要发生,都已经成定局了。他的出现,无论他要怎么替自己辩解,都不会有什么区别。苏乌被要求回避,所以族长会议只有五个成员在座。尚杰坐在长桌的正中央,两边分别是老周、吉米.莫林努、华特.费雪和彼德的堂姐黛娜,她代表乔克森家族。他注意到成员是奇数,苏乌的缺席实际上避免了僵局的可能。面对长桌,有一张空书桌。房里的紧张气氛显而易见,没有人开口。似乎只有老周还愿意正眼看彼德,其他人都转开目光,就连黛娜也是。华特.费雪瘫坐在椅子里,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或者是不在意。他的衣服异常脏皱,彼德甚至闻得到他身上的酒味。
     「请坐,彼德。」尚杰说。
     「我宁可站着,如果可以的话。」
     抗命让彼德感觉到小小的喜悦,得了一分。可是尚杰并没有反应。「我想我们应该速战速决。」他清清喉咙,继续说:「虽然目前还有些疑点,但是族长会议共同的看法是:依据凯勒柏所说的,打开大门的事你并没有责任,那完全是他一个人作的。你的说法也是这样吗?」
     「我的说法?」
     「是的,彼德。」尚杰说。他叹口气,完全不想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你对于这件事的说法。你相信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相信任何事。高筒鞋是怎么说的?」
     老周举起一只手,身体前倾。「尚杰,我可以说句话吗?」
     尚杰皱起眉头,但没说什么。
     老周身体往前倾越过桌面,一副指挥大局的姿态。他有一张满是皱纹、温和的脸和一双湿润的眼睛,让他显得绝对真诚。他曾担任族长会议的议长许多年,后来让位给彼德和西奥的父亲,这段过去给了他相当大的权威,只要他想运用就可以好好发挥,但是他多半的时间都不想用。自从第一任妻子死于暗夜、他又再婚娶了年轻许多的第二任妻子之后,老周多半的时间都待在养蜂场,和他喜爱的蜜蜂为伍。
     「彼德,凯勒柏说他觉得自己作得对,我们并不怀疑。但意图不是我们讨论的问题。你有没有打开大门?」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还没决定。请回答问题。」
     彼德想和黛娜眼神交会,但是没有办法,她还是垂眼看着桌子。
     「我会开的,如果我先到门口的话。」
     尚杰怒气冲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听见没?我就说嘛。」
     可是老周不理会他的插嘴,目光还是停驻在彼德脸上。「这么说来,你的答案是没有,我的解释对不对?你会开,但是事实上你没开。」他双手交迭摆在桌上。「想一想吧,如果你需要时间的话。」
     在彼德看来,老周似乎是想保护他。可是如果说出事发经过,等于把责任全推到凯勒柏身上,而凯勒柏只不过作了彼德自己也会作的事,要是彼德先赶到控制室,一定也会这么作。
     「没有人怀疑你对朋友的忠心。」老周继续说:「我也不期待你会出卖朋友,但是更大的忠心是保护每一个人的安全。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帮凯勒柏打开大门?或者,在看见发生的事情之后,你有没有设法关上大门?」
     彼德觉得自己彷佛站在炼狱的边缘,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将成为终局。但是他能说的就只有实情。
     他摇摇头。「没有。」
     「没有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我没有打开大门。」
     老周整个人放松下来。「谢谢你,彼德。」他环顾其他人。「要是没有人有其他——」
     「慢着。」尚杰打断他。
     彼德感觉到屋里的气氛紧绷,就连华特好像也突然惊醒。该来的终究会来,彼德想。
     「大家都知道你和艾莉希亚是朋友。」尚杰说。「她什么事都会告诉你,我这么说没错吧?」
     彼德谨慎地点点头。「我想是吧。」
     「她有没有对你提过,她认识这个女孩?或是以前见过她?」
     他的胃揪成一团。「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尚杰的眼神扫过其他人,然后才又回到正前方。「巧合是个问题,你知道。你们三个是最后从发电站回来的人。而且你们说的那些与健德以及西奥有关的事......嗯,你们也知道,实在太诡异了。」
     彼德一直强忍着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你以为是我们一手策划的?我在那里失去了哥哥,我们是运气够好才能活着回来!」
     房里再次陷入沉寂。就连黛娜都掩不住狐疑地盯着彼德看。
     「那么,我郑重再问一遍,」尚杰说:「你是说你不认识这个行者,你从来没见过她?」
     突然之间,他明白这不是冲着艾莉希亚来的,这个问题是针对着他来的。
     「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尚杰盯着彼德的脸看了好久,久得超乎寻常。然后点点头。
     「谢谢你,彼德。我们欣赏你的直言不讳。你可以走了。」
     于是就这样结束了。「就这样?」
     尚杰已经埋首在面前的文件里了。他抬起头,蹙着眉,彷佛很意外看见彼德还在房里。「是的,暂时是这样。」
     「你们没要......没要处置我?」
     尚杰耸耸肩,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个问题上了。「你希望我们怎么作?」
     彼德感到出乎意料的失望。和艾莉希亚与霍里斯坐在外头的时候,他感觉到三人一体,对于结果将负起共同的责任。无论即将发生什么,都会同时降临在他们三个人身上。现在,他们却各自分离了
     「如果事情像你所说的那样,自然不能怪你。责任在于凯勒柏,苏乌这么说,而且吉米也赞同,我们应该考虑你为哥哥值夜的压力。先休息几天再回墙道。之后,我们再看着办吧。」
     「其他人呢?」
     尚杰略有迟疑。「我想我们没有理由不告诉你,反正大家很快会知道。苏乌.拉米瑞兹已经辞掉守望队长的职务,族长会议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勉予接受。攻击行动进行的时候,她人不在岗位,所以要负部分责任。吉米将接任队长。至于霍里斯,他暂时不上墙道值勤。等他准备好之后,随时可以归队。」
     「小艾呢?」
     「艾莉希亚受命离开守望队,改调粗工队。」
     在发生的所有事情之中,这无疑是他最难接受的一件事。艾莉希亚要去当粗工,这是彼德完全无法想象的事。「你在开玩笑。」
     尚杰那对粗浓的眉毛谴责似地一挑。「不,彼德,我向你保证,我不是开玩笑。」
     彼德和黛娜迅速地交换了眼神。妳知道这件事吗?她的眼睛说她知道。
     「如果没有......」尚杰说。
     彼德走向门口,但在门坎前面突然想到一件事,心生疑惑。他转身面对族长会议的成员。
     「发电站怎么办?」
     尚杰疲惫地叹口气。「又怎么了,彼德?」
     「如果阿洛死了,我们不是应该再派个人过去吗?」
     看见在座每一个人心惊的表情,彼德最初以为自己又在最后一刻卷进了麻烦。但是他随即明白,他们根本还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你们没在天一亮就派人过去?」
     尚杰转头看吉米,吉米紧张地耸耸肩,显然措手不及。「现在也太晚了。」他静静地说:「现在出发在天黑之前赶不到的。我们必须等到明天。」
     「见鬼,吉米。」
     「听着,我没想到,可以吗?有好多事要处理。而且芬恩和雷依可能没事。」
     尚杰似乎花了一晌的工夫深呼吸,让自己镇静下来,但是彼德看得出来他火冒三丈。
     「谢谢你,彼德。我们会列入考虑。」
     没什么可说的了,彼德走出大房间,踏进走廊。伊恩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双手抱胸,靠在墙边。
     「我猜你已经听说小艾的事了,嗯?」
     「我听说了。」
     伊恩耸耸肩,态度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僵硬。「听着,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可是你不能说她不是自作自受,毕竟她作了那样的事。」
     「那个女孩怎么办?」
     伊恩心一惊,眼中闪现怒火。「见鬼了,她怎样?我有小孩耶,彼德。我管那个行者干嘛?」
     彼德没答话。就他所知,伊恩的确有理由生气。
     「你说得没错。」最后他说:「那么作是很蠢。」
     伊恩的表情软化。「听我说,」他说:「大家只是觉得很沮丧。对不起,我气疯了。没有人认为这是你的错。」
     但这是我的错,彼德想。是我的错。
     天刚亮,迈可就想到答案了,一千四百三十二兆赫——其理自明!
     这个带宽并没有被正式分配,因为实际上已经被分配给了军方。短距的数字讯号,每九十分钟一循环,寻找主机。
     经过一整个晚上,讯号变得越来越强,简直已经近在门口了。
     译码可能是最简单的一部分,重要的是找到交换讯号播送回答,让发送讯号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传输器能和主机取得链接。一旦他作到了,剩下的就只是上传数据数据的问题了。
     那么,这个讯号到底在找什么呢?它每隔九十分钟问一次的问题,是想得到什么样的数据答案呢?
     艾尔顿在上床睡觉之前嘀嘀咕咕说了一句,有人在呼唤我们。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想通的。
     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灯屋里塞满了个式各样的杂物,堆放在架上的箱子里。就他所知,那里至少有一支军方的手机。手机里有旧的锂电池,还有电——顶多只有几分钟的电力,但对他来说够用了。他加快动作,随时注意着时钟,等待九十分钟的间歇时间过去,准备接收下一次的讯号。他隐隐约约察觉到外面出现了喧闹声,可是天晓得是怎么回事。他可以把手机插进计算机里,拦截传送进来的讯号,取得内建的标识符,用面板将手机重新编码。
     艾尔顿还在睡觉,在灯屋后面那张坑坑洞洞的小床上呼声大作。见鬼了,这老家伙连澡都没洗。迈可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整个地方臭得像脏袜子似的。
     等他弄完之后,已经差不多中午了。他坐在椅子里连起身的时间都没有,这样埋头工作了多久了?他记得在碰见默萨蜜之后,心烦得没办法睡觉,于是回到灯屋里;那应该是好几个钟头之前的事了。起码他觉得自己已经坐在这里好几个钟头了。他真的得去尿尿了。
     他走出小屋,猝不及防地迎向映满眼帘的亮灿昼光。
     「迈可!」
     是贾可伯.寇帝斯,盖博的儿子。迈可看见他笨重地沿着步道跑来,挥着手臂。迈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作好准备。这不是贾可伯的错,但和他讲话真的是一大考验。盖博生病之前,偶尔会带贾可伯到灯屋来,问迈可能不能找点简单的工作,让贾可伯可以发挥一点作用。迈可尽力而为,但是贾可伯能了解的事情很有限,光是向他解释最简单的工作,都可能耗掉一整天的工夫。
     他跑到迈可面前停下来,双手抓着膝盖拚命喘气。虽然体型庞大,但是他的动作有种孩子气的不协调,身体各部分似乎从没真正协调一致。「迈可,」他大口喘气说:「迈可——」
     「放轻松,贾可伯,慢慢来。」
     那孩子一手在面前搧着,彷佛想给肺部搧进更多氧气似的。「我想找......莎拉。」他喘着气说。
     迈可告诉他莎拉不在这里。「你找过家里了吗?」
     「她也不在那里!」贾可伯抬起脸,眼睛睁得好大。「我看见她了,迈可。」
     「我还以为你说你找不到她。」
     「不是她。是另一个。我在睡觉的时候看见她了!」
     贾可伯说话有时会颠三倒四,可是迈可没看过他像这个样子。他脸上的表情惊惶至极。
     「你爸爸出事了吗,贾可伯?他还好吗?」
     那孩子汗湿的脸上眉头蹙起。「噢,他死了。」
     「盖博死了?」
     贾可伯的语气很实事求是,就像在告诉迈可今天天气如何一样。「他死了,再也不会醒来了。」
     「见鬼了,贾可伯。我很遗憾。」
     这时迈可看见玛尔快速从步道走过来。他顿时如释重负。
     「贾可伯,你跑到哪里去了!」玛尔站在他俩之间。「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你不能就这样跑掉,你不可以!」
     男孩往后一缩,长长的手臂垂了下来。「我要找到莎拉才行!」
     「贾可伯!」
     她的声音宛如一枝箭击中他;他站着一动也不动,虽然脸上还挂着一抹古怪莫名的恐惧。他张着嘴,呼吸急促。玛尔小心翼翼地走近他,彷佛接近某种难以捉摸的大型动物。
     「贾可伯,看着我。」
     「妈妈——」
     「嘘,别再说了。看着我。」她伸手摸着他的脸,双手贴着他的双颊,把目光集中在他脸上。
     「我看见她了,妈妈。」
     「我知道你看见了。可是那只是梦,贾可伯,只是梦。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回到家里,我送你上床,然后你睡着了?」
     「是吗?」
     「是啊,亲爱的,你睡着了。没关系的,只是梦。」贾可伯比较喘得过气了,他的身躯在母亲的触摸下一动也不动。「我要你回家去,在家里等我。别再找莎拉了。你可以听我的话吗?」
     「可是,妈妈——」
     「别再可是了,贾可伯。你可以听我的话作吗?」
     贾可伯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这才是我的乖孩子。」玛尔放开他,退后一步。「回家去,快点。」
     那孩子又看了迈可一眼,飞快地偷瞥一眼,然后就跑开了。
     玛尔转头对迈可说:「他变得这个样子的时候,这么作就会有用。」她疲累地耸肩。「也只能这样了。」
     「我听说盖博的事了。」他勉强挤出话来:「我很遗憾。」
     玛尔的眼睛看起来已经哭得太久,连一滴眼泪都不剩了。「谢谢你,迈可。我想贾可伯想找莎拉,是因为最后的那一刻莎拉在场,她是个好朋友。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玛尔顿了一下,脸上浮现痛苦的神情。可是她摇摇头,好像要把这个念头甩掉。「如果你能带话给她,就说我们会感念她。我想我大概没有机会好好谢谢她。你可以帮我吗?」
     「我想她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妳找过疗养所了吗?」
     「她当然在疗养所。贾可伯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那里。」
     「我不懂。如果莎拉在疗养所,他怎么会没找到呢?」
     玛尔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当然是因为隔离啊。」
     「隔离?」
     玛尔的脸一垮。「迈可,你刚才都在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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