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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妳回来了。」看到福尔摩斯小姐踏入屋后的小厅,华生太太猛地跳起。「妳去哪里啦?」

  她原本没打算问的──更不该用这种口气。福尔摩斯小姐是大人了,不是华生太太的孩子,也不是她的雇员。

  但她今天早上仓促离开公园,留下的纸条上只写了:「出门。午茶前回来。」这个从未错过蛋糕和三明治的女性竟然在固定的午茶时间后四十五分钟才返家。

  「只差五分钟,我就要跑去找最近的电话,让英古兰爵爷知道妳失踪了。」

  福尔摩斯小姐说不定是被车撞了、被人抢了搭马车的钱。可是最让华生太太胆寒的可能性是,她被自己的家人带走,塞进火车车厢,运回乡下,从此音讯全无。

  这类绑架事件在华生太太年轻时已经层出不穷,现在仍然时有所闻。既然担任法官、陪审团、狱卒的都是家人,还有谁能说话呢?

  福尔摩斯小姐站得直挺挺的,裙子绉了,湿气令鬈发失了卷度。她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华生太太发现她完全读不懂这名年轻女子的表情。

  不安一点点啃蚀华生太太的内心。她的态度太尖锐了吗?是不是冒犯到福尔摩斯小姐了呢?她有没有逾越友谊的界线?

  「夫人,我很抱歉。」福尔摩斯小姐柔声道:「我不是故意晚归的。」

  华生太太松了一大口气,同时也后悔自己展现出太多焦虑。「不,我才该道歉。请原谅我这个疑神疑鬼的老太婆。」

  福尔摩斯小姐摇摇头。「我曾靠自己撑了一阵子──到现在还忘不了那股滋味。现在我的生活可说是奢侈极了,夫人,是妳让我能过上这种生活。抱歉让妳担心了,但我并不遗憾有人为我担心。」

  华生太太这才发觉福尔摩斯小姐指的不只是这一刻,还包括华生太太一开始遵照英古兰爵爷的指示出手协助那次(虽然当时她并不知道内情)。

  现在她希望华生太太知道这并不会影响到两人的合作关系──以及两人的友谊。

  「喔,福尔摩斯小姐,妳回来了!」潘妮洛冲进房间。「事情还顺利吗?」

  三人纷纷坐定。福尔摩斯小姐三两句话就把主题转向潘妮洛和布卢瓦家两位女士今天的趣事。潘妮洛开心地描述她们的小小冒险,而福尔摩斯小姐听得专注。华生太太早已听过潘妮洛的故事,趁这个空档思考,如此一个陌生人竟然能在短时间内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切割的一部分,导致她记不起两人相遇前自己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女仆波莉端着托盘进房。通常是麦斯先生替她们送上午茶,但他去格洛斯特郡参加侄女的婚礼和侄孙的洗礼,要到星期二晚上才会回来。

  「这代表我们得等到星期三才能确认芬奇先生的假期是否已经结束?」潘妮洛替另两人倒茶。

  「多等两天应该没有太大变化。」福尔摩斯小姐应道。

  华生太太真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样坐观后续。自从英古兰夫人上门拜访后,每天都漫长得像是一辈子。她越来越心急,很想知道要如何尽早获得更多情报。家里还有另一名男仆,可惜车夫罗森不懂演戏。她猜或许可以问问萝丝和波莉,看她们是否认识那一带的仆役,不过从这边能得到的有效资讯看来是少之又少。

  「我有个主意。」潘妮洛宣布道。

  福尔摩斯小姐把三明治盘递向她。「说来让我们听听。」

  「谢谢。」潘妮洛拿了三片迷你三明治。「在巴黎读医学院的时候,布卢瓦小姐规画了医疗团,到某些居民无法负担医疗药物的地区看诊。但我们也去过有钱人群聚的区域,和豪宅里的女性仆役谈话。在真正的大型宅院里,我们得要先拜访管家,安排探访行程。不过若是小一点的屋子,只要屋内不太忙碌,我们随时都能找仆役到一旁喝杯咖啡、聊聊健康话题。」

  「妳提议我们以类似的理由拜访伍兹太太家的仆役?」福尔摩斯小姐问。

  「比起让麦斯先生扮成律师再次拜访,我敢说这招能带来更详尽的情报。况且我根本不用撒谎,只要扮演自己,是个想在假期做点好事的医学生。我还可以造访同一条街上的其他屋舍,这样伍兹太太就不会觉得我们是特别针对她。」

  华生太太凝视着她亲爱的孩子──生气蓬勃的自信、淘气又勇敢的计画──不由得为她担心。英古兰夫人的伤心故事、瞒着英古兰爵爷的两难情境,对潘妮洛而言全都是好玩的游戏。但华生太太看得出这件事有可能在一瞬间从刺激变成危机四伏。

  她不希望潘妮洛涉入她们的咨询侦探事业,可是既然这个女孩已经踏进来了,她不想箝制潘妮洛的羽翼,正如同她不想限制福尔摩斯小姐的行动自由,即便后者只是晚些回家就让她心神不宁。

  「好主意。」她说。「可是妳不该自己去,我陪妳一起行动。」

  □

  三人利用剩余的午茶时间将这个计画讨论周全,最后决定福尔摩斯小姐也一同出动,不过要做点伪装。「未来妳可能得亲自拜访芬奇先生。」华生太太提点道:「最好别让仆人看到妳一会走后门,一会走前门,他们会起疑心的。」

  邮差送来一小迭朋友和同学写给潘妮洛的信,她兴高采烈地告退回房,准备消耗大量的信纸。福尔摩斯小姐则是一脸失望。

  「妳在等信吗?」

  「有一阵子没接到家姊的消息了。」福尔摩斯小姐应道:「星期二我见过她,请她帮我收集英古兰夫人的情报,可是依照莉薇亚的性子,她不会等到达成目标后才写信给我。」

  她沉默一会,接着语焉不详地低喃:「有时候我说得太多,特别是某些最好别提起的事情。」

  华生太太还在思考是否该请福尔摩斯小姐解释清楚,后者叹了口气,说道:「总之呢,夫人,我该和妳说一件事,与苏菲亚.隆戴尔有关。」

  华生太太倒抽一口气。「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不会再提起这个名字。」

  虽然隔了一个世代,苏菲亚.隆戴尔和福尔摩斯小姐境遇类似,因为轻率的行为遭到社交界放逐。先前她从海外归国,前来找夏洛克.福尔摩斯咨商,引发了一连串无人预料得到的事件。

  世人相信苏菲亚.隆戴尔早在多年前命丧异乡,她在夏洛特面前用了假名。萨克维丑闻画下句点时,华生太太和福尔摩斯小姐判定必定是无比重要的理由,她才会筹画自己的死讯──因此她们决定别把她的真实姓名挂在嘴边,危害她的安全。

  「不知道她的身分为何没有曝光。」福尔摩斯小姐说出心中想法。「行为模式就和语气或是笔迹一样可供辨识。这个女人想隐藏在幕后,达到她的目标。要是她的丈夫看到报导,会不会想起某位涉案人士曾与她过从甚密,怀疑她涉入其中?」

  「那个以为她已经过世的丈夫?」

  「如果他已经对她的死讯起了疑心呢?」

  华生太太浑身紧绷。「福尔摩斯小姐,妳有她的消息吗?她陷入麻烦了吗?」

  「我完全没有她的消息,不过英古兰爵爷相信有人──甚至不只一个人──这个礼拜一直盯着妳的屋子。」

  让夏洛克.福尔摩斯向社会大众提供服务是华生太太的主意,她相信这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主意。然而所有的绝妙计画都有不可避免的缺点,保证赚钱、令人向往的生意有时会惹来不少麻烦。

  「我还没提过这件事。」福尔摩斯小姐继续道:「萨克维的案子结束后,我到萨莫塞特府寻找她的结婚纪录,毕竟逃离丈夫的欲望似乎是她伪造死讯的最大原因。他名叫莫里亚提,我写信问英古兰爵爷是否知道这名男子的情报。」

  「他转而询问班克罗夫特爵爷,根据他的叙述,班克罗夫特爵听到这个名字后大为动摇,明确地警告英古兰爵爷,要他绝对别插手与莫里亚提有关的任何事物。」

  「妳认为是那个莫里亚提派人监视我们?」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华生太太等待福尔摩斯小姐继续说明,过了一会,她发现福尔摩斯小姐正在等她的反应。

  「希望马伯顿太太能平安无事。」她用了苏菲亚.隆戴尔提供的假名。

  福尔摩斯小姐细细打量她。「妳不担心自己?」

  华生太太还来不及回答,她便摇摇头,径自说道:「当然了,我在想什么?妳总是先替别人担心。」

  「听好,我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滥好人,我只是担心别人能不能化解临头的厄运。至于我自己……」华生太太耸肩。外甥女长大了,另一半过世了,遗嘱里也安排好仆役的去向。就算苏菲亚.隆戴尔的丈夫想监视她一阵子,那又如何?「只要别影响到妳或潘妮洛就好。」

  「我想里梅涅小姐或是我自己不会遇上什么坏事。当然了,妳也是。」福尔摩斯小姐安静了好一会,与她平日蓄势待发的沉默不同,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希望如此,我可少不了妳这位导师。」

  华生太太对自己的人生是有些遗憾的。寡居,即将迈入人生的秋季,唯一的亲人大半年不在身边。可是,福尔摩斯小姐这句话带来一股流遍她全身的暖意,彷佛是吞下几缕阳光,从身体里绽放光彩。是的,她人生中有爱侣陪伴的阶段已然结束,但是福尔摩斯小姐到来之后,她眼前是一片崭新的愿景。若是能为自己做好打算,秋季不一定是匮乏或悔恨的时节──反而是充满丰收与庆典。

  她稍稍凑向前去。「福尔摩斯小姐,能借用一点时间吗?」

  □

  夏洛特满心好奇。华生太太不只请她拨一点时间,还问她手边有没有方便活动的衣物。她误把网球装打包进社交季的行李──网球是风靡全国的运动──收在行李箱内,和她一起离家出走。

  (反正她的衣柜里全都是成天没事做的大小姐装束,无论带上网球装,还是晚礼服都没差。她的概念是能往行李箱塞更多东西,到了紧要关头能变现的资产就更多。)

  华生太太在没放多少家具的空房间里等待,这里是里梅涅小姐以前的育幼室。她穿着合身罩衫,以及没在膝盖周围收束的裙子。「妳在乡间长大,我猜妳对枪枝的操作并不陌生。但现在我确认一下,福尔摩斯小姐,真是如此吗?」

  夏洛特点点头。福尔摩斯家没有自己的猎场,不过几乎每年秋天她双亲都会受邀参加狩猎宴会。「鸟枪没问题,来福枪打靶也行。家父曾让我拿他的左轮手枪开火。」

  「很好,不过妳可不能拿着来福枪在伦敦或任何地方走动。可是淑女手持洋伞绝对不是怪事,总是有备无患嘛。」

  华生太太递给夏洛特一根手杖。「这当然不是洋伞。我太喜欢我的洋伞了──相信妳也一样──无法在危急时刻以外的场合滥用它。换成手杖就没问题了,这东西够坚固,耐得住打击。」

  「我祖父是击剑大师。他晚年曾暂居我家,靠着指导我和舍妹法国棍术打发时间。来到伦敦时,我有自信能保护自己,没想到第一次被人从后头抓住时,我竟然浑身动弹不得。所有招式都经过美化──刺击、待机、前进。现实是没有人等妳摆出应战姿势,而且恶党也不一定只从正面来袭。」

  「因此,妳要训练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克服僵硬的一瞬间,以手肘狠狠击向袭击者腹部,他一松手妳就转身,用最大的力气攻击,不只是挥舞手腕,还要加上全身的劲力。」

  夏洛特掂了掂手杖的重心,这根手杖的材质是李木,轻巧又结实。「这和莫里亚提无关,是吧?他的手下还不至于当街掳走我。」

  「是的。」华生太太坦言:「福尔摩斯小姐,虽然妳觉得已经自由了,但依然是家族的逃犯。」

  「所以妳建议我狠狠殴打家父。」

  「或是他的手下──心里想着这是为了女王与国家就好。」

  夏洛特忍不住勾起嘴角。「夫人,我要向第二个从背后抓住妳的男人致上最深的哀悼。」

  华生太太抛了个媚眼。「喔,妳也要可怜可怜第一个家伙。我折断了他的一只手指。」

  华生太太从基本步伐教起。「妳得要学会如何稳稳站好,与地面连结,不让任何人轻易将妳推开、推倒。」

  夏洛特练得双腿酸疼,过去她顶多只要在宴会厅里兜转几圈就好。

  「接着最重要的就是抓牢妳的武器。」华生太太告诫道。

  夏洛特把手杖握得更紧一些。

  「现在挡下我的攻击。」

  夏洛特举起手杖格挡。她不知道华生太太做了什么,但两人的手杖互击的下一个瞬间,她的武器已经飞到房间另一端──幸好房里空荡荡的──铿锵撞上炉架。

  同时她的手阵阵抽痛。「哎!」

  华生太太斥道:「福尔摩斯小姐,妳没有握好武器。」

  夏洛特捡回手杖。「我敢发誓刚才已经握得很紧了。」

  「当然。一般的暴徒可能不知道太多让对手缴械的招式,可是除非妳能巧妙利用杠杆原理,男人依然能以力量上的优势敲掉妳的手杖。妳一定要更熟练地掌握妳的武器,福尔摩斯小姐。」

  熟练地掌握武器的过程一点都不愉快。

  「天啊。」经过十五分钟,夏洛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我想我撑不下去了。」

  「来吧,福尔摩斯小姐。把这当成磨掉呼之欲出双下巴的方法。活动后,妳可以更加享用美食。」

  夏洛特边喘边回应:「既然妳这么说了,我看能不能挤出更多意志力。」

  经过五十分钟,华生太太终于大发慈悲,宣布今天的课程结束。夏洛特靠着墙壁,胳臂酸痛(包括没有拿着手杖的那只手),双腿酸痛,全身酸痛。

  「明天早上妳会痛得更厉害。」华生太太咧嘴一笑。

  夏洛特喃喃呻吟。

  「对了,福尔摩斯小姐。」华生太太的呼吸丝毫不乱。「妳说这屋子遭到监视时,提到了英古兰爵爷。我错过了他的来访吗?」

  「不,他这两天没有上门拜访过,只是我今天早上出门时在外头遇见他。」

  「可是他原本打算来找我们?」

  夏洛特稍一迟疑。「这是合理的推测。」

  华生太太的嗓音变得紧绷。「妳不认为这是因为他发现妻子曾来拜访夏洛克.福尔摩斯?」

  夏洛特拿手帕按了按后颈,摇摇头。「我还有件事要说──班克罗夫特爵爷向我求婚了。」

  华生太太先是瞠目结舌,接着发出欢快的笑声。「我还真没想到。喔,那位男士怪得可以,但我不知道他会如此离经叛道。他的择偶品味如此优秀,这倒是提高了他在我心目中的评价。要是我没记错,这不是他第一次向妳求婚?」

  「对。」

  「我更中意这位男士了。」说完,她脸一塌。「老天爷啊,妳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我不得不如此。」贝娜蒂陷入最茫然、最没有反应的状态;就连敏感又脆弱的莉薇亚都比以前更需要面对人生变数的筹码。「我的丑闻拖累了家族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我姊姊。婚姻能给予我『补偿』,让我有能力照顾她们。要是班克罗夫特爵爷保证留给我足够的自由与脑力刺激──看来他有意如此──那我得要好好考虑一番。」

  「这──英古兰爵爷有什么看法?」

  「我没问他。」夏洛特低喃。「不过如果让班克罗夫特爵爷心生此意的人就是他,我也绝对不会意外。」

  □

  崔德斯探长几乎与妻子同时返家。

  「喔,哈啰,探长大人。」爱丽丝在门口台阶上向他打招呼。「欢迎回家。今天很累吗?」

  他长叹一声。「可不是嘛,又来了个怪案子。有个家伙死了,可是我们压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杀他。我派麦唐诺去查有没有特征相符的失踪人士,可是要花点时间。」

  「你总能查出来的。」

  没错,但还是需要一些帮助。当他站在死者身旁,摸不着脑袋时,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希望自己拥有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观察力。他真想一眼就看出死者的一切情报。

  他亲吻爱丽丝的脸颊,不怎么有信心地应道:「谢谢妳,亲爱的。」

  两人先后进屋,这地方是岳父的结婚礼物。他得要升到局长的位置,领到每年三百镑的租屋津贴,才有希望单靠自己的收入住进这么好的房子。

  「妳去了哪里?」晚餐时间快到了,爱丽丝很少在外头待到这么晚。

  「到我哥哥家一趟。」她叹息。「我只看了巴纳比一眼,他靠着吗啡睡着了。艾琳诺慌了手脚,巴纳比完全没提过他出了什么毛病,也不准莫特雷医师透露半点病情。」

  「难不成……」

  「我不这么想。可是艾琳诺深信他得了那种病──在外头染上,还传染给她。我试着向她说明巴纳比对梅毒的恐惧更胜于她,但她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到最后我得要让她喝一点鸦片酊冷静下来,才有办法脱身。」

  她摇摇头。「我得要再去拜访一趟,至少要看看艾琳诺是否安好。」

  崔德斯突然想到一件事。「我相信巴纳比很快就能好起来,可是如果有个万一,考辛营造公司怎么办?」

  「喔,他迟早会康复的。」爱丽丝皱起眉头。「上回看到父亲的遗嘱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要是我没记错,如果巴纳比过世时没有任何男性继承人,公司就会落到我头上。」

  巴纳比和艾琳诺夫妇就和崔德斯夫妇一样没有子女。

  无论是否有机会降生于世,他们的孩子总是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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