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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南方难民和役亡师

夕阳西下,红光洒在宽阔的河面上。尽管萨姆斯和莉芮尔先前念了天气咒语,但风向还是转变了,变成了强烈的南风。虽说逆风行驶,发现者号仍然很快,在东西两岸之间以之字形行驶。
莉芮尔所料不差,萨姆斯怎么也控制不住他的好奇心,不断地问问题。虽说时常被打断,莉芮尔终于还是成功地造出了会叫的猫头鹰的咒契皮肤,把它收好,留待今后使用。
“真是太让人着迷了。”萨姆斯说,“真想学学,也造他一个。”
“我把《莱昂的皮肤》留在坷睐冰川了。”莉芮尔答道,“不过你只要去那儿就能拿到。是图书馆的藏书,但我想,她们会同意你借阅的。”
萨姆斯点点头。拜访坷睐冰川的前景似乎遥不可及,那么遥远的未来,他这会儿完全无法想象。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回到安全的、仿佛天堂般美好的阿布霍森宅邸。
“夜里能行船吗?”萨姆斯问。
“能,”莉芮尔答道,“只要坏狗愿意通宵不睡,充当哨兵,遇上什么事也可以帮发现者号一把。”
“我愿意。”坏狗吠道。她仍坚守在船头的岗位上,“越早到达越好。这风里有股邪恶的气味,河面也过于荒凉了些,有点不正常。”
萨姆斯和莉芮尔向周围看了看。他们一直专注于咒契皮肤,没有注意到河面上的其他船只已经全部消失了,只有东岸还泊着几只放下船锚的船。
“从高桥过来的一路上,和我们同方向行驶的船一只都没有,从南面过来的也只有四艘。”坏狗说,“对瑞特林河来说,太不寻常了。”
“的确。”萨姆斯同意道,“每次我到这条河上,无论什么时候,总能看到很多船。就连冬天也不例外。我们至少应该看到一些向北方去的运木材的船。”
“我一整天没有看见一只船。”坏狗说,“这意味着它们在什么地方停下了,躲起来了。我能看到的停泊的船也都在外面的码头上,或是固定在浮标上。全都尽可能远离陆地。”
“沿岸一定有更多亡者手卒,或是肆行魔法造物。”莉芮尔说。
“我就知道!妈妈和爸爸真不应该离开。”萨姆斯说,“要是他们当时知道……”
“他们还是会走。”莫格伸着懒腰,打断他的话。白猫伸展四肢,小巧的粉色鼻子嗅着周围的空气,“麻烦总是从各个方向同时杀到,一向如此。我的看法是,有些可能正冲着我们来了。恐怕我得说,这只狗是对的。风里确实有股臭味。如果真要发生什么令人不快的事,到时请一定叫醒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躺了下来,身体蜷成一团白色的球。
“真想知道,什么事能让莫格觉得‘令人不快’。”萨姆斯紧张地嘀咕道。他拾起他的剑,把剑从剑鞘里抽出一半,检查他注入剑身的咒印是不是仍旧完好。
船再一次转变方向,向左边抢风行驶。这时,坏狗又吸了吸空气。气味变得更浓了,她的鼻子颤动着,高高耸起。
“肆行魔法,”她最后说,“就在西岸。”
“西岸?具体在哪儿?”莉芮尔问,手搭凉棚望去。西斜的阳光中,很难看清西岸有什么。她能分辨出来的只有空地间的一簇簇柳树林,几个临时码头,还有一个很大的捕鱼塘的石墙,一半沉在水里。
“要说看,我看不到什么,”坏狗回答,“只能闻出来。气味来自下游的某个地方。”
“我也什么都看不到。”萨姆斯说,“如果肆行魔法造物不在河上,我们径直航行过去就行。”
“我还闻到了人的气味,”坏狗报告说,“惊恐万状的人。”
萨姆斯沉默着。莉芮尔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正咬着嘴唇。
“难道那个役亡师在这儿?”莉芮尔问道,“赫奇?”
坏狗耸耸肩:“从这么远的地方,我分辨不出来。不过,这股肆行魔法的气味太强了,所以很可能是役亡师,也可能是斯狄肯或黑蚀。”
莉芮尔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如果是一个斯狄肯,她勉强还能对付。她手里有尼希玛,身边还有萨姆斯、坏狗和莫格。但她实在不希望再一次与斯狄肯面对面决战。
“我就知道,真该读读那本书。”萨姆斯悄声说。他没说是哪本书。
他们默默地坐了一分钟,发现者号继续向西岸方向航行。太阳迅速下沉,大半个红色圆盘已经沉入地平线以下。随着黑暗降临,星星变得越来越明亮。
“我想,我们最好……最好还是上岸瞧瞧。”最后,萨姆斯说道,显然经过了一番努力才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扣好他的剑,却没有捡起铃带。莉芮尔看着法铃,真想拾起来,可它们不是属于她的。只有萨姆斯才能决定是否使用它们。
“如果我们在下一个码头系缆停船,离那些东西近吗?”莉芮尔问狗。坏狗点点头。无须下达任何指令,发现者号径直转动船身,向码头驶去。
“醒醒,莫格!”萨姆斯说,声音很低。夜色降临后,河上变得越来越静。他不希望他的声音在汩汩的水流声中传得太远。
莫格没醒。萨姆斯重复了一遍,还挠了挠猫头。莫格继续蒙头大睡。
“需要的时候,他会醒的。”坏狗说,她也压低了嗓门,“你自己作好准备吧。”
莉芮尔降下船帆,发现者号熟练地滑到码头旁。萨姆斯跳上岸,拔剑在手,坏狗紧跟在后。
片刻之后,莉芮尔也加入他们的行列,手里握着尼希玛,剑身的咒印在星光中闪闪发亮。
坏狗又朝空中嗅了嗅,一只耳朵侧在一旁。他们三个静静地站着,听着,等着。
最饥饿的海鸥也停止了叫唤。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码头下面的水流声。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长长的惨叫,打破了寂静。随即,仿佛惨叫是个信号一般,响起一片隐隐约约的呼喊,更多的惨叫。莉芮尔和萨姆斯同时感应到,一些人死去了。死亡一波波传来,尽管相隔甚远,他们仍然颤抖起来。除了死亡,那边还有某种东西,他们感觉到了,某种超越死亡的力量。
“役亡师!”萨姆斯脱口而出。他向后退了一步。
“法铃。”莉芮尔的目光转向发现者号。莫格醒了,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这只猫正蹲坐在铃带上。
“向这边过来了。”坏狗冷静地宣布。
呼喊和惨叫声越来越近。但远处一排柳树挡住了莉芮尔和萨姆斯的视线。紧接着,下游五十码处,一个男人忽然冲出柳林,跌进河里。他当即沉了下去,片刻后又在不远处浮出水面。他划着游着,但很快便仰卧在水面,顺水漂流。可能是过于疲劳的缘故,也可能是受了伤,无力继续游泳。
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蹒跚着来到水边,见猎物逃脱,它发出一声可怕的、呼噜噜的叫唤。湍急的河水压迫着这个亡者手卒,它摇摇晃晃地重新回到树林里。
“跟我来。”莉芮尔好不容易才吐出这几个字。她抽出她的竖笛,向前奔去。坏狗尾随而去。萨姆斯却犹豫了,两眼瞪着前面的黑暗。
树林那边,更多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辨不清字句,但萨姆斯知道,那些人正处于绝望的恐惧中,而喊叫是求援的呼声。
他回头看着法铃。莫格一眨不眨的眼睛正好和他的眼光相遇。“你还等什么?”猫问,“等我批准吗?”
萨姆斯猛地晃晃脑袋。他觉得自己已经瘫痪了,无法伸手拿到法铃,也无法跟上莉芮尔。她和坏狗已经快到码头尽头了。他能感觉到亡者手卒就在附近,离他不到一百码。那个役亡师也和它们在一起。
他必须做些什么。他必须行动。他必须证明自己不是个懦夫。
“我不需要法铃!”他喊道,沿着码头向岸上跑去。靴跟敲击木板,发出阵阵回响。他冲过莉芮尔和坏狗,从树林的一处缺口冲进那排柳林。
转眼间,他已经冲进树林,冲入一块林间空地。一个亡者手卒向他冲来。他一剑砍掉它的腿,一脚把它踢到一边。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没等它撑起身体,他一跃而过,继续向前冲去。
那个役亡师。他必须抢在对方将他拖进冥界之前杀死他。以最快的速度杀死他。
强烈的愤怒从心头升起,驱散了恐惧。萨姆斯吼叫着冲向前去。
莉芮尔和坏狗也奔进树林,正好看到萨姆斯发疯般向前猛冲。被他砍倒的那个亡者手卒撑着身体,挣扎着向她们爬来,但莉芮尔的竖笛已经放到唇边。她选择的是撒拉奈斯,吹出纯净有力的音符。命令般的笛音顿时让那个亡者手卒僵立当场。莉芮尔毫不停顿,又换上基佰司,欢快跳跃的音符让尸体向后连连翻着跟斗,与此同时,占据这具躯壳的亡灵则被强行逐回冥界。
“它完蛋了。”坏狗向前奔去,莉芮尔也跑了起来,只是不像萨姆斯那样不计后果地猛打猛冲。
星光之下,只见三四十个亡者手卒包围了一群男人、女人和孩子。这些人显然想逃进安全的河流之中,却不幸功亏一篑。现在他们围成一个圈,把小孩子围在中间。这是绝境之中的最后防御。
莉芮尔感应到了亡者手卒……以及别的什么东西,奇异、更加强大的东西。萨姆斯冲过亡者手卒,发出一声挑战的怒吼。正是这声怒吼,才让莉芮尔明白过来。役亡师,肯定是那个役亡师。
人群在尖叫,他们呼喊着,哭泣着。亡者手卒则报以咆哮和吼叫,同时扑倒它们的猎物,撕裂他们的喉管,扯下他们的肢体。人群只有临时拼凑的武器:棍棒和削尖的树枝。但它们的使用者不知怎么才能让它们发挥最好的效果,人数上也处于劣势。
莉芮尔的目光越过人群,只见役亡师转身面向萨姆斯。他举起手,肆行魔法的炽热的金属气息顿时充溢在空气中。片刻之后,一道炫目的蓝白色火花迸发出来,一跃而起,刺向那个向他冲来的小伙子。
与此同时,亡者手卒发出胜利的嚎叫。它们终于冲破拼死抵抗的成年男女的队列,冲进内圈的孩子们中间。
莉芮尔加快步伐,全力冲刺。无论她要救的是萨姆斯还是那群人,看来都迟了一步。
萨姆斯看见役亡师举起双手,也看见了对方脸上的青铜面具。他猛地一侧身,大脑同时飞速运转着。青铜色面具!对方不是赫奇,而是戴面具者克萝尔,母亲数年前与之交过手的那个克萝尔。
嘶嘶作响的闪电从他身旁掠过,只偏了几英寸。它的高热灼烧着他,将他身后的草丛化为熊熊烈焰。
萨姆斯放慢速度,意念探入咒契,撷取了四个咒印。他用没有握剑的那只手引导着它们,手指以快得让人无法看清的速度勾画着咒印。蓦地,手指间出现了一把银色的三角利刃。没等它完全成形,萨姆斯就将它掷了出去。
刀刃飞转,破空而去。克萝尔毫不费力地闪开了,但刀刃从她身边掠过几步之后,又飞旋着转了回来。
刀刃刺中克萝尔手臂时,萨姆斯已经抢到她身前。他估计刀刃应该几乎斩断了那条胳膊,但中刀的地方却只迸出一阵金色火焰,一团白色火花。火花过去之后,烧坏的只是衣袖,克萝尔似乎毫发未损。
“蠢货,”克萝尔说,举起她的剑。她的声音仿佛一千只小虫般爬过他的皮肤。她的呼吸发出冥界和肆行魔法的恶臭,“你没有法铃。”
就在那一刻,萨姆斯意识到克萝尔同样没有法铃,那副面具之后也没有人类的眼睛。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只有燃烧的火焰,应该是嘴巴的地方喷出一股股白烟。
克萝尔已经不再是一个役亡师。她是一个高等亡者。萨布莉尔确实结果了她——结果了她的生命。
“逃!”莉芮尔大喊,“快逃啊!”
她挡在最后四位幸存者前面,抵挡那些顶住了竖笛威力的亡者手卒。刚才,莉芮尔不断吹着撒拉奈斯,吹得脸色发青。但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而竖笛的威力又太弱。剩下这批亡者手卒看上去完全不受笛音影响。
更糟糕的是,那几个小孩子跑不动——惊吓过度,动弹不得,更不用说理解莉芮尔对他们的呼喊了。
一个亡者手卒冲了过来,莉芮尔一剑向它刺去。坏狗扑向另一个,把它撞倒在地。但是,另一个长着一张大嘴的亡者手卒却绕过他们,扑向一个不断尖叫的小男孩。亡者手卒的大嘴合上了,尖叫声戛然而止。
莉芮尔悲愤交加,眼中涌出愤怒的泪花。她一个转身,尼希玛斩下亡者手卒的脑袋,洒下一片银色火花。但即使没了脑袋,亡者手卒还能行动,寄居于这个躯壳内的亡灵对外伤毫不在乎。莉芮尔一次又一次地砍击着它,亡者手卒的手指却仍旧紧紧抓着它的牺牲者,被砍下的脑袋也仍旧死死咬着已死的孩子不放。
萨姆斯躲开了那个曾是克萝尔的高级亡者的另一次攻击。她的力量大得惊人,他的剑再一次差点脱手飞出。萨姆斯的手和手腕早已震得麻木了,不久前辛辛苦苦注入剑身的咒印正缓缓毁于克萝尔的魔力。咒印一散,剑锋将立即碎裂——
他蹒跚着倒退几步,飞快地左右扫了一眼。他只来得及辨出莉芮尔和坏狗,她们正在和至少半打的亡者手卒缠斗。他刚才听到了莉芮尔的笛声,撒拉奈斯和基佰司。但笛音和同名的法铃略有不同。寄居在躯壳内的亡灵大都被笛音逐回冥界,但克萝尔却全然不受影响。
克萝尔嘶嘶低吼,再次攻来。萨姆斯侧身避开。他绝望地想着该如何应付。肯定有些咒语能对付她,至少能挡她一阵子,让他有机会逃生……
莉芮尔和坏狗并肩作战,终于将最后一个亡者手卒击倒在地。没等它爬起来,坏狗对着它的脸狂吠一声。它立刻瘫软下去,不再是刚才那个可怖、畸形的亡者手卒。亡灵已被驱散,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谢谢。”莉芮尔喘着气说。她四下望望,看着到处散布的奇形怪状的亡者手卒躯壳,还有它们不幸的牺牲品的尸体。她绝望地四处张望,只盼能发现哪怕一个活着的孩子。但是,除了她和狗,没有一个活人。到处都是尸体。四肢摊开,躺卧在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被消灭的亡灵遗下的残蜕和被屠杀的人们混杂在一起。
莉芮尔闭上眼睛。对死亡的感应几乎压垮了她的精神。这种感觉证实了她的眼睛早已告诉她的事实。
没有幸存者。
她只觉得一阵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刚弯腰呕吐,她突然听到了萨姆斯的尖叫声。她直起身,睁开眼睛。看不到萨姆斯,但远处迸出一团金色火焰,夹杂着喷泉般的白色火花。看上去仿佛是一场焰火表演,但莉芮尔明白那是什么。
即便如此,几秒钟之后,她才从萨姆斯的叫声中辨出了字句。
字句终于刺进她昏昏沉沉的大脑。顿时,呕吐之意无影无踪。她跳过亡者手卒和它们牺牲品的尸体,狂奔起来。萨姆斯叫的是:“救命!莉芮尔!坏狗!莫格!随便是谁!救命!”
最后一次格挡毁了萨姆斯的剑。剑身齐根折断,只剩下一个没有法力、毫无用处的剑柄。
克萝尔放声大笑。发自面具之后的笑声怪异而遥远,好像某个很大的空房间里传来的回音。
她变得更加高大,居高临下朝萨姆斯逼来。透过她身上那套腐烂的毛皮衣服的裂口,能看到衣服下面是一片漆黑。她屹立在那儿,萨姆斯甚至够不到她的肩膀。白色浓烟从她嘴里飘出,她又一次举起剑。红色的火焰在剑刃上流动,滴滴流火坠落在草地上。
萨姆斯把刀柄向着她的脸扔去,向后一跳,大叫起来:“救命!莉芮尔!坏狗!”
对方的剑落了下来。克萝尔也向前跳跃,又快又远,超过了萨姆斯的想象。剑刃扫过他的鼻子。他吓得尖叫起来:“莫格!随便是谁!救命呀!”
莉芮尔只见役亡师挟着红色火焰的利剑一闪,嗖地挥下。萨姆斯倒下了。现在,她看到的只有一片红色火焰。
“萨姆斯!”
莉芮尔尖叫的同时,坏狗向前一跃。这一跃远得惊人,直扑萨姆斯和役亡师。
在那惊恐万状的瞬间,莉芮尔以为萨姆斯被杀死了。但紧接着,只见他一个翻滚,滚到一旁,并没有受伤。役亡师再一次举剑。莉芮尔发足狂奔,直奔得肺部几乎爆裂。她只想及时赶到,做点什么。可她做不到。萨姆斯在她四十或五十码之外,她脑子里本来也许有些咒语,可以越过这段距离,至少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可紧张之下,这些咒语全不知上哪儿去了。
“死吧!”声音低得仿佛耳语,克萝尔双手举剑过顶,锋刃直落下来。萨姆斯抬头看着,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闪避不开。她太快了,太强了。他勉强抬起手,努力想说出一个咒印,但进入大脑的唯一咒印偏偏是个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制造玩具的咒印。
剑锋落下。
萨姆斯尖叫。
坏狗狂吠。
吠叫声中包含着咒契魔法,不偏不倚,击中了正在砍杀萨姆斯的克萝尔。她的手臂闪出金光,咝咝作响,从上千个细孔里面冒出缕缕白烟。本来会把萨姆斯一挥两段的一击偏离了目标,剑深深插入泥土,距离之近,剑上的火焰甚至烧到了萨姆斯的屁股。
克萝尔的全部力量都集中在这一剑里。一击不中,她拼命拔剑,就在这时,坏狗咆哮着奔到她面前。这只狗已经变成了庞然大物,如同一只沙漠雄狮,长着足以和雄狮媲美的牙齿和利爪。她的项圈闪耀着金色的火焰,上面的咒印飞快地游动着,仿佛跳着疯狂的舞步。
高等亡者松开剑,步步后退。萨姆斯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准备发出一句咒语。
莉芮尔赶到了,剧烈地喘息着。她放慢脚步,走到坏狗身后。
克萝尔举起一只拳头。这只拳头黑沉沉的,指甲伸长,成了尖尖的黑色刀锋。白烟仍然在她周身流转,但她手臂上的无数细孔已经封闭了。
她向前迈进一步,狗再次发出一声狂吠。
这声吠叫里蕴涵着被咒印大大强化的肆行魔法。狗项圈比平时更亮,耀人眼目,萨姆斯和莉芮尔不得不眯起眼睛。
克萝尔一颤,举起双手护住脸部。只见面具后喷出浓浓的白烟,罩着毛皮的身体也开始变形。她开始渐渐收缩,仿佛向内部坍塌。黑影般的身体像泄漏一般渐渐流失,外面的毛皮衣服随之皱缩起来。
“诅咒你!”她尖声叫道。
毛皮衣服落在地上,衣服上面是那副青铜面具。刷地一声,一道墨汁一般浓稠漆黑的影子掠过坏狗和莉芮尔,像液体流动,但速度却比任何液体溅出快得多。
莉芮尔正要追击那道影子,坏狗拦住了她。
“不用。”坏狗说,“放它去吧。我只是迫使它放弃了形体。它太强大了,凭我一己之力摧毁不了它,也无法把它逐回冥界。”
“它以前是克萝尔,”萨姆斯说,脸色发白,不停颤抖,“戴面具者克萝尔。几年前和我母亲交过手的役亡师。”
“现在,它是一个高等亡者,”莫格说,“来自第七或第八重门后面。”
这个声音吓得萨姆斯一蹦老高。向下一看,莫格镇定自若地蹲在克萝尔的剑旁,仿佛一直都在那儿似的。
“你刚才去哪儿了?”萨姆斯问道。
“你们料理这里的时候,我去周围转了转。”莫格解释说,“克萝尔逃走了,但还会返回的。西面还有更多的亡者手卒,离这儿不到两里格,至少有一百个。指挥它们的是影手卒。”
“一百个!?”萨姆斯惊呼,莉芮尔说的则是:“影手卒!?”
“我们最好回船上去。”萨姆斯说。克萝尔的剑在地上颤动着。剑身已经没有火焰环绕了,但铸剑用的钢铁就像黑檀,上面蚀刻着奇怪的符号,扭动着、震颤着,让他直想吐。
“我们得毁掉这东西。”他说。他的脑袋轻飘飘、晕乎乎的,很难清醒地思考问题,“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最快。”
“这些人怎么处理?”莉芮尔问道。她不能称他们为尸体,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敢相信他们已经死了。来得实在太快了。乱成一团的几分钟,一切便都结束了。
萨姆斯向远方望去。星星更多了,还有一弯纤细的新月。清冷的月光下,他发现许多被害者戴着蓝色的帽子和头巾。一个被莉芮尔用竖笛驱除的亡者手卒的爪子里还抓着一小片蓝色布料。
“他们是南方难民。”他惊异地说。
萨姆斯走过去,看了看离得最近的尸体。那是个男孩子,不到十五岁,长着金黄色的头发。萨姆斯目光闪动,其中迷惑多于恐惧,似乎他无法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南方难民。我猜他们死前正在逃亡。”
“逃亡?逃避什么?”莉芮尔问道。
没等有谁回答,远处响起一个亡者手卒的长嚎。片刻之后,无数干裂、腐烂的喉咙应和着同声嚎叫起来。
“克萝尔和亡者手卒汇合了。”莫格焦急地说,“咱们得走了!”
莫格急匆匆跑了。萨姆斯正想跟上,莉芮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我们不能就这么走!”莉芮尔道,“如果扔下他们,他们的身体会被用来……”
“我们不能留下!”萨姆斯反驳道,“莫格的话你也听到了。亡者手卒太多,我们应付不了。克萝尔也会回来的!”
“咱们必须做点什么!”莉芮尔说。她看着坏狗。坏狗一定会帮她!他们必须为这些尸体举行洁净仪式,至少用咒印束缚,让来自冥界的亡灵无法利用尸体,寄居其中。
但坏狗摇了摇头。“没时间了。”她悲哀地说。
“可以让萨姆斯用法铃抵挡它们!”莉芮尔反对道,“我们必须——”
坏狗轻轻推着莉芮尔的膝盖后面,催促她上路。女孩跌跌撞撞向前走去,泪水涌出眼眶。萨姆斯和莫格已经远远地走在前面,正匆匆向着那排柳树走去。
“快!”坏狗回头瞟了一眼,焦急地说。她听到了骨头碰撞发出的咔嗒声,嗅到了腐肉的气味。亡者手卒在迅速逼近。
莉芮尔拖着步子小跑起来。她哭出了声。要是她当时能跑得再快一点,或是更善于使用竖笛,她也许就能救出哪怕一位难民。
一位难民。难民中确实有一个幸存者,从亡者手卒手里逃脱的幸存者。
“那个男人!”她喊道,猛地加快脚步,“那个落水的人!我们必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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