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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木门和石门之后的秘密

莉芮尔向木门走近两步,门框边突然闪耀起一阵炽烈的黄色光芒,面前门板上的咒契魔法也闪烁着飞速旋转起来。她停住脚步,本能地低下头,挡住前面的眩光。
再度抬起头时,只见一个咒契影像立在门前。微小的咒印拼缀成它的肌肤,魔法力量支撑着它的骨架。这是一个为特定目的召唤出的造物,显然不同于莉芮尔见过的任何一类在图书馆充当杂役的影像。它的体型魁梧巨大,身披银甲,头戴铁盔,手中利剑直抵莉芮尔咽喉,剑锋停在几寸开外,身躯像一尊雕像般定在原地。不同于咒印缀成的肌肤,影像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铠甲都由坚实的金属制成。这使它的装备更加坚固、锋利,也让莉芮尔感到更加危险。
影像一动不动地僵立在莉芮尔面前。几秒钟后,它突然以莉芮尔无法看清的速度,将剑尖掠过莉芮尔咽喉——刚好轻轻割破皮肤,让一滴鲜血滴到剑刃上。
莉芮尔强抑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叫,定定地站在原地,害怕自己一旦有什么动作,影像会再次举剑袭来。造出坏狗以后,她继续研读了一些关于魔法造物的书籍,对魔法影像也算颇为了解。但她无法得知这个影像安置在此处究竟有何目的。自从上次遇见斯狄肯之后,她第一次感到害怕。此时,她的内心深处竟然升起一股对咒契魔法不寒而栗的恐惧。
影像再次举起长剑。这一次,莉芮尔已经无法抑制由于惊恐产生的冲动,举步向后退去。但影像只是让血滴像油滴一般,紧贴着咒印流转的剑身,顺着剑身的凹槽缓缓流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血滴终于淌下剑身,像融入面包的黄油一般融入剑柄上端的十字形护手。
莉芮尔身后的坏狗发出一阵低沉悠长的吠叫。这时,和出现时同样突然,影像转瞬间四下散裂,组成身体的咒印从它身上盘旋而出,消散在空气中。眨眼间,莉芮尔面前已经空无一物。
直到这时,莉芮尔才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在胸腔中憋了多久。她长舒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看看留下的血迹。但脖子上什么血迹都没有,也没有留下剑伤,连一点点划破的痕迹也感觉不到。
坏狗用鼻子顶了顶莉芮尔的腿弯,轻快地跳到她面前,回头朝她咧嘴一笑。
“啊,你已经通过了测试。”坏狗说,“现在可以开门了。”
“我不是很想打开它。”莉芮尔摸着自己的脖子,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我们该回去了。”
“什么!”坏狗叫道,她的耳朵似乎无法相信听到的话,直直地立着,“不看了?你什么时候成了‘此处禁入小姐’?”
“它差点割断了我的喉咙。”莉芮尔的声音微微发颤,“只差一点点。”
坏狗眼睛一翻,恼火地往下一趴,“它只想测试一下你,确定你是否有坷睐的血统。你是坷睐的女儿,没有什么咒契魔法造物会伤害你。陌生世界里充满危险,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学会这一点:不要被遇到的第一个困难吓倒!”
“我真是坷睐的女儿吗?”莉芮尔哽咽着,眼泪禁不住滚下脸颊。她长年掩饰着心中的伤痛,但每当生日这天,心里总会特别难过。现在,莉芮尔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伤心,她忘了坏狗身上散发的骚臭湿气,蹲下身,把坏狗紧紧搂在怀里,“我已经十九岁了,但我还是没有预视之力。模样也和其他任何一个坷睐长得不一样。就在那个影像出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它也知道,知道我不是一个坷睐,要杀掉我。”
“但是它没有。就因为你是坷睐,傻瓜。”坏狗温和地说,“猎犬你见过吧。不是经常会有那么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出生吗?还有的猎犬的脊背也不是金色的,而是一块灰暗的棕色。但它们仍然是猎犬。你只是坷睐里的‘耷耳朵’罢了。”
“可我看不到未来!”莉芮尔哭道,“猎犬家族会承认一只没有嗅觉的猎犬吗?”
“你会有嗅觉的。”坏狗说道,不过听起来有点勉强。她舔了舔莉芮尔的脸颊,“况且,你还有其他天赋。没有哪个坷睐有你这么出色的咒契法术,不是吗?”
“不,”莉芮尔低声说,“咒契法术不说明问题。造就坷睐的是预视之力,没有它,我什么都不是。”
“呃,你还可以学些其他东西嘛——”坏狗鼓励道,“也许你会发现别的乐趣……”
“什么乐趣?刺绣吗?”莉芮尔把头枕到被泪水沾湿的手臂上,沮丧地说,“或者说,你认为我应该学习皮革手艺?”
坏狗突然严肃起来,声音里没有了同情:“你这是自怨自艾!对你这种态度,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莉芮尔闷闷地问。
“这个。”坏狗突然向前一探,在她小腿上狠狠咬了一口。
“哎哟!”莉芮尔尖叫一声,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她弯腰揉着自己的小腿。羊毛绑腿上留下了坏狗深深的齿痕。
“因为你在自怨自艾。”坏狗瞪着她,说,“现在,穿过这道门。走过去就是个进步。”
莉芮尔盯着坏狗,没有说话。只要她一开口,准会大发脾气,大吵一顿。再说,她还记得十七岁生日时坏狗是怎么狠狠咬她的。她不想再添上一道十九岁的咬痕。
坏狗也瞪着她,头向一边侧着,耳朵向上竖着,像在等待莉芮尔的回答。莉芮尔了解她的狗。如果有必要,坏狗会像这样一坐几小时,瞪着她,直到她不再一副自伤自怜的模样。坏狗显然不明白预视之力对于一个坷睐而言有多么重要。
“那——我该怎么打开它呢?”莉芮尔开口了。
刚才被咬时,莉芮尔蹦了一步,不经意间已经站到门旁,手掌感到了门上温暖的咒契魔法,和着自己手腕上的脉搏,有规律地悸动着。
“推一下。”坏狗走近门边,用力嗅着门下方和地板的接缝处,道,“影像可能已经替你开了门锁。”
莉芮尔耸耸肩,把两只手掌按到门板上。
莉芮尔吃惊地发现,门上的金属饰钉似乎在她没注意时变换了形式。它们本来聚成杂乱的一团,现在则分成了三个明显的阵形。莉芮尔不清楚它们代表什么意思,也没注意自己的手掌盖住了哪一块。不过莉芮尔能感到,它们在她皮肤上留下了某些印记。
虽然感应到金属饰钉饱含咒契魔法的气息,但她不了解这些咒印。可以确定的是,这扇门主要由魔法制成,是高级咒契法术历时数月辛劳的成果,同时也堪称木艺和铁工方面的杰作。
她推了推,木板发出低沉的呻吟。再加一点力,门突然裂成七块,向后滑去。门上三种标志中的一种消失了,但莉芮尔没有发现。一股咒契魔法的激流从门后迎面冲来。她感到魔法的气息从身边卷过,向她体内注入一种让人陶醉的快乐——自从坏狗第一次来到她身边以来,她再也没能感受到类似的欢乐。气息消散之后,莉芮尔几乎站立不稳,倚在门框上。与此同时,印在她手掌上的饰钉印记也渐渐消退,莉芮尔没来得及弄清楚它们的含义。
“喔!”她长吁一口气,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身边的坏狗,“刚才是怎么回事?”
“门在和你打招呼。”坏狗回答道,挣脱莉芮尔的手掌,继续向前跑去。前方是一段盘旋着通向山下的阶梯,坏狗跑到第一级阶梯前,爪子试探着敲了敲梯级。
“你说什么?”莉芮尔问道。但坏狗已经冲下去了,只见她的尾巴在螺旋阶梯上扫来扫去,“门怎么可能和我打招呼?等一下!等等我!”
坏狗从来不懂什么叫服从命令,也不会刻意满足莉芮尔的要求,甚至请求。不过她还是在大约二十级阶梯的地方停步,等着莉芮尔。梯道上有几盏星星点点的咒印提供照明,梯级满布苔藓,看来已经很长时间没人走过了。
她抬头看着莉芮尔快步赶上,又转身向下奔去,轻松地把莉芮尔抛下二十级台阶的距离,消失在黑暗中。莉芮尔听见坏狗的爪子有节奏地不断敲击石阶的声音。
莉芮尔叹口气,湿滑的青苔让她放慢脚步。楼梯深处似乎有什么令她感到不舒服的东西,让她隐隐不安。随着石梯下降,一种无法确定的沉闷的压抑感渐渐增长。
坏狗在前方走走停停——有时停留相当短暂——八次以后,她们终于到达长梯尽头。莉芮尔估计,和她们以前下到山中最深处相比,现在的位置还要低至少四百码。这里没有寒冰侵扰,让莉芮尔更觉怪异。她从没有在坷睐的活动区域里见过这种地方。
另外,随着她们逐渐深入,光线越来越昏暗。古老的照明咒印灯一盏比一盏昏黑,最后只剩下晨星般闪动的微光。莉芮尔看着年代越来越久远、甚至几个世纪未曾更新过的咒印灯光,心想,不管当初是谁修建这条楼梯,一定是从下方建起的。
一般情况下,莉芮尔不怕黑暗,但在这座大山内部的幽深处就另当别论了。莉芮尔释放出两个照明咒印,把它们固定在头发上,让它们摇曳的光芒照亮脚下的道路。
楼道尽头,坏狗正在另一道咒契封印的门前抓挠耳朵。这扇门是石制的,上面深刻着一些巨大的字母。字母用的是“中级字符”,还有些只有咒契师才能看见的咒契符文。莉芮尔倾身想看看上面写了什么。蓦地,她向后一跳,转身拔足逃向楼梯。坏狗立即追上去,在她两腿间绕行,把她绊倒在地。照明咒印失去莉芮尔的控制,缠绕扭曲着熄灭了。
恐慌占据了莉芮尔的头脑。她在黑暗中挣扎着,向她认为是上楼梯的方向爬去。手触到的却是坏狗柔软潮湿的鼻子。她抬起头,借着幽暗昏黑的灯光看见了爱犬的轮廓。
“真妙,”坏狗在黑暗中轻轻凑近莉芮尔耳边,“突然想到晚餐的馅饼了?”
“那扇门,”莉芮尔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有气无力地说,“那是墓室的门,是通向地下墓穴的墓门。”
“是吗?”
“上面刻着我的名字。”莉芮尔嗫嚅道。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坏狗说道:“这么说,你认为有人在上千年以前辛辛苦苦地在这里给你建了一个墓室,然后指望着你某一天出现在这儿,自动走进墓室,然后恰到好处地心脏病突发?”
“不……”
又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坏狗说道:“就算这是一扇通往墓室的门,我想请问一下,莉芮尔这个名字只有你取过吗?”
“嗯,我想,我的名字取自我的曾婶吧,在她之前……”
“所以,就算这是个墓室,也只是很早以前的某个莉芮尔的墓室而已。”狗温和地说,“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觉得那是一扇墓门?我好像看见上面不只有你的名字,那后面还有一个词,不像是‘墓’或‘墓室’。”
“那,后面是什么字?”莉芮尔问道,软绵绵地站起来。但她还是在脑海里画出一个照明咒印,手中在空中勾勒出咒印灯的形象。她刚才几乎没意识到还应该看看后面的文字,但她也不想承认自己刚才被墓室的猜测——或者说感觉——吓坏了。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心里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突然变成巨大的恐惧,让她一心只想逃离这里,回到安全的图书馆去。
“是别的什么字。”坏狗心平气和地说。与此同时,照明咒印从莉芮尔的指尖涌出,轻轻滑落在地板上。
这一次,莉芮尔凝视着石门上的文字,一边伸手触摸那深深的刻痕。她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读着石上的文字,一时间好像无法把那些字母串连成有意义的词句。
“我不明白,”她终于说道,“后面的词是‘路’。这上面写的是‘莉芮尔之路’!”
“那么我想,你应该走进去。”坏狗不理会莉芮尔要她保持安静的手势,继续说道,“即使你不是这里所说的那个莉芮尔,你总归是个莉芮尔。那么,以我的观点看,这是个极好的理由——”
“闭嘴,坏狗!”莉芮尔说着,陷入了沉思。这扇门后是一条道路,这条路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还有,它少说也有上千年的历史。这倒并非完全不可能,因为坷睐有时确实能够看到遥远未来的情景。或者,用她们的话说,叫“可能的未来”。因为未来就像一条拥有无数分支的河流,河水时散时聚。就莉芮尔所知,坷睐的大部分训练,都集中在如何从各种可能的未来中找出最具可能性的未来——或者,人们最期望出现的未来。
转念一想,莉芮尔又觉得这不太可能。因为即使是现在的坷睐们,都没有看到也从未看到过自己的未来。萨娜和瑞丽告诉过她,她们试图在九日轮值时看到她的未来,却一无所获。莉芮尔的未来无从得知。没有哪个坷睐曾“看到”过她,不管是她在图书馆工作的场景,还是在床上睡觉的画面,都从未出现在坷睐们的预见中。又是个与众不同之处——无法预见未来,也无法被别人预见。
莉芮尔想,如果说九日预视轮值守都无法预见到她,千年前的坷睐们又怎么能知道她将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要在完成这扇门之后建造这些阶梯?这条路肯定是以她的先人、无数年前的另一个莉芮尔的名字来命名的。这种可能性大得多。
有了这种想法,莉芮尔开门时心里轻松了不少。她把双手压在冰冷的石板上,身子前倾,用力向前推去。这扇门上同样也有流转不已的咒契魔法,但魔法并没有向她的身体涌来。相反,它们轻轻抵压着她的手掌,如同一只依偎在火炉边的老狗,惬意地享受着主人的抚摩,无须再用其他动作表达心中的欢喜。
门在莉芮尔推动下,伴随着一阵石头摩擦的刺响,慢慢向内移动。一阵冷风从门内袭来,吹乱了莉芮尔的头发,咒契灯随之上下翻飞。面对这股潮湿的冷气,莉芮尔觉得在楼梯上体会到的那种奇怪的压抑感又回来了,而且更加强烈。
一个空旷的大房间出现在她面前。在身边灯光的照耀下,目力所及,无法看见房间的边际。这是一间身处黑暗中的、巨大的或许根本没有尽头的房间。莉芮尔走进室内,仰头看着上面无尽的黑暗,直到脖子发痛,眼睛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幽暗之后,她才看见一些不同于咒契的冷光在一点一点闪烁。光源距她如此之远,看上去就像夜幕上点缀的繁星。继续看了好久,莉芮尔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条几乎直达星辰山顶峰的大裂谷底端。举目四望,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块空阔突出的岩石上,而裂谷还在向下延伸,一直伸展到无尽的黑暗之中,也许直至世界的根基也未可知。她明白,只有一条裂谷能如此深邃而狭长。在她上方极遥远处,有一座横跨峡谷两岸的桥。莉芮尔曾无数次走过那座桥,却从未意识到桥下的这条裂谷有如此骇人的深度。
“我知道这是哪里,”声音虽小,但仍在裂谷间四处回响,“我们在大裂谷底端,是吗?”
犹豫了一下,她又补充道:“也就是坷睐的墓地。”坏狗点点头,没有回答。
“你早就知道,对吗?”莉芮尔仍旧抬头看着上方,接着说。她看不到,但她知道,上方的大裂谷岩壁上,满布着一个个小洞穴。那里保存着去世的坷睐们的肉身遗蜕。死去的先人,被小心地安置在这个垂直的墓地中。不知道为什么,莉芮尔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些墓穴,或者说,能感觉到这些墓穴里的亡灵……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莉芮尔的母亲不在这里,她孤独地死在远离坷睐的异乡,遗体无法运回。但菲丽丝长眠于此,莉芮尔知道的其他坷睐也一样。
“这里确实是墓穴,”她狠狠地瞪盯着坏狗说,“我知道这里。”
“准确地说,应该称为藏骨堂。”坏狗说道,“我听说,当一名坷睐预见到自己的死亡时,她会让人用绳索把她降到一块合适的突出岩石上,在那里挖出她自己的……”
“不是这样的!”莉芮尔愤怒地打断坏狗的话,“她们只能大约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去世。通常是帕丽莫和其他园丁为她们准备好墓穴。吉瑞丝姨妈说过,只有那些血统不纯正的野种才会自己去挖墓穴……”
她突然停下来,换了一种口气,压低声音悄声道:“坏狗,她们是不是预见到我会死在这儿?我的血统不纯正,所以只好自己挖墓穴?”
“如果你还要胡思乱想,我就再狠狠咬你一口。”坏狗生气地吠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老是觉得自己快死了呢?”
“因为我能感觉到它,我感到死亡就在我身边。”莉芮尔喃喃地说,“特别是在这里。”
“在有很多人死去或者埋葬了很多死人的地方,通往冥界的大门常会微微开启。”坏狗漫不经心地说,“因为血统混杂的缘故,常有坷睐对于冥界的气息特别敏感。你感觉到的就是这个,不用害怕。”
“不是这个,真的。”莉芮尔困惑地说,“这是一种痛或者痒的感觉。让我总想挠挠它,把它赶走。”
“你对于役亡术一点也不了解,对吧?”
“当然!那是肆行魔法,是被禁止的东西!”
“倒也没必要这样说。其实坷睐曾经尝试过肆行魔法,现在仍然保留了一些。”狗有些心不在焉。她在地面用力嗅着,绕着莉芮尔脚边转来转去,似乎闻到一丝特殊的气味。
“谁尝试过肆行魔法?”莉芮尔问道。狗没有回答,继续嗅着地面,“你闻到了什么?”
“魔法的气息。”坏狗抬头看了莉芮尔一眼,又低下头去,绕着莉芮尔脚边越转越远,“古老,很古老的魔法,潜伏在这里,藏在深处,非常、非常——哟!”
最后一句话突然变成一声狼狈的惊吠。只见一片火焰跃出峡谷,火花四溅。莉芮尔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失去平衡,一头倒在洞开的门道内。紧接着,坏狗也带着皮毛烧焦的臭味一头撞在她身上。
火焰形成一道火墙,上面渐渐显出一些蜷曲着四肢的人形影像。咒印在黄、蓝、红交相辉映的火墙上咆哮腾跃。速度之快,令莉芮尔无法看清。
影像们踏上一步,陆续走出火墙。这些战士完全由火焰构成,连他们的剑也闪耀着炽烈的白色光芒。
“别傻站着,做点什么!”坏狗狂吼道。
但莉芮尔只顾凝神看着战士们一步步逼近,被它们浑身闪耀的火焰所吸引。她看出它们都是高级咒契魔法的杰作,是一种由多个部分构成的、力量异常强大的影像,与那扇红色木门上附着的守卫影像很相似。
莉芮尔站起来,拍了一下狗头,走出门道,径直走向那片灼热的火墙和手持火剑的守卫。
“我是莉芮尔,”她说,同时在语音里附上表达真实和明晰的咒印,“坷睐之女。”
声音在空中回荡,透过炽烈的影像身上发出的嗡嗡声和不时炸裂的轻响。守卫们如同致敬般举起手中的火剑——一阵更加强烈的热浪翻滚而来,直冲莉芮尔肺腔。她一下子被堵得喘不过气来,剧烈地咳嗽着,向后倒退几步,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坏狗正在舔她的脸。从脸上残留的厚厚一层唾液来看,已经舔了不下十数次了。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道,紧张地环顾四周。
火墙已经消失,燃烧的守卫也不见踪影。这些细小的照明咒印环绕在她身边,像星辰般闪闪发光。
“它们向你致敬时,使你周围的空气烧了起来。我想,制作出这些影像的人是想让人在离这扇门稍远的地方表明自己的身份,别凑到跟前去。”狗一边说,一边还想舔舔莉芮尔的脸,但被莉芮尔推开了,“要不然就是这些影像实在傻得过分。不过,至少有一个还算懂些礼貌,洒下一把这种小灯。顺便说一句,你的头发被烧掉了一些。”
“该死!”莉芮尔赶紧查看一下露在头巾外面被烧焦的发梢,“吉瑞丝姨妈肯定会看到的!我想,我得跟她解释解释,说我不小心碰上了蜡烛之类。说到吉瑞丝姨妈,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回去吧。”
“还不到时候!”坏狗抗议道,“我们已经闯过那么多关卡。再说,这些灯光指示出一条道路。看,一定就是它,莉芮尔之路!”
坏狗又摆出了她的经典姿势——一只前爪高举,鼻子热切地朝向前方。
莉芮尔站起身,顺着坏狗所指的方向看去。她清楚地看见一条由细碎闪烁的照明咒印组成的小路就在眼前,顺着她所站的悬崖突出部向前延伸,直到裂谷收缩变窄的地方,才隐没在一片吉凶难测的黑暗中。
“我们真的该回去了。”她犹豫地说。可灯光照出的小路在向她眨眼,影像已经让她通过了关卡,道路尽头一定有值得一探的神奇世界。甚至也许,她心里猜测,那里有能帮助她获得预视之力的东西。这种希望当然十分渺茫,但仅存的一线曙光还是让她的心跃动不已。多少年来,她一直没能在图书馆中找到能够帮助她的东西,但是,在这个坷睐王国古老的心脏之地,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呢?
“好,来吧。”她长叹一声,站起身。烧焦的头发和墓穴——到目前为止,这就是她们的发现,“你还在等什么?”
“你先走。”坏狗回应道,“我害怕你那些蠢到家的老祖宗造的这种守门人!我的鼻子到现在还疼着呢。”
灯光照亮的道路沿着峭壁向前延伸,裂谷渐渐变窄,石壁一点点向她们挤靠过来。最后,莉芮尔伸开双手就能触摸到两侧温润的岩石。不过她马上缩回手,因为岩石上有一种发着微光的潮湿菌类,让她的指尖也闪闪发亮,还沾上一股烂卷心菜的腐臭。
小路渐行渐窄,她们往更深的山底进发。传来一阵阵隆隆作响的声音,震动着她们的脚底,越往前走,声音越明显。起初,莉芮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就像坏狗说的某种对冥界的感觉。后来才明白,那是奔流的河水发出的轰鸣。
“我们一定在地下河附近。”她紧张地提高音量,盖过河水的轰响。像绝大多数坷睐一样,莉芮尔几乎不会游泳。对她来说,河流仅限于每年春天席卷冰川的融雪造成的令人生畏的洪流。
“我们差不多就在河水上面。”坏狗回答。她能借助小路上星星点点的光亮看得更远,“就像一首诗里说的:
‘湍急的河流,发源于最深邃的夜晚,
寻找光明,奔涌向前。
卷过三角洲,
冲破冰封和黑暗。
强大的瑞特林河啊,
王国的敌人将体会到它的力量和威严。’
“嗯……也许漏了一句,让我想想。‘湍急的河流……’”
“瑞特林河的源头在这里?”莉芮尔打断她,指着前方问道,“我以为它只是冰雪融水,没想过还有源头。”
“有个泉眼,”坏狗顿了一下说,“非常古老的泉眼,深入大山心脏,深入最深邃的黑暗……停!”
莉芮尔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抓住坏狗后颈松软褶皱的皮肤。
一开始,莉芮尔不知道坏狗为什么要止住她。坏狗领着她小心迈出几步。这时,河水的声音变成了雷鸣般的巨响,一阵阵冰冷的浪花迎面扑来。
她们站在瑞特林河边。前方是一座湿滑的石桥,大约二十步长,通向另一扇门。桥上没有栏杆,宽度不过两英尺。从狭窄的桥身和桥下奔流的河水可以看出,这是为了防御亡者而建的。那种东西不可能通过这样的桥梁。莉芮尔看看桥身,又看看对面的门,再低头看了看黑暗中流淌的河水。恐惧与诱惑同时向她涌来。流淌的河水和它无尽的吼声仿佛在施展催眠术,蛊惑着她继续前行。但她最后收回视线,看着她的狗,在河水的轰鸣声中向她喊道:“我不想过那座桥!”
坏狗装作没听见。莉芮尔正准备重复一遍,突然发现坏狗的爪子已经伸展到平时的两倍长,脚掌也变得平坦宽大,于是把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敢打赌,你甚至已经长出了吸盘。”看着坏狗洋洋自得的样子,莉芮尔叫道,同时禁不住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寒颤,“像章鱼一样。”
“当然,那还用说。”坏狗向她叫道,一边抬起一只脚掌,发出吸盘离地的啪地一声。就算在河水的轰鸣声中,莉芮尔都听得到这声音,“这座桥看上去不太牢靠。”
“没错,确实不牢靠。”莉芮尔又看了桥身一眼,转身对她吼道。很明显,坏狗已经准备过桥了。莉芮尔估计,有了长出吸盘的脚掌,过桥便从“不可能”变成了“不危险”。她叹了口气,弯腰脱下脚上的软皮鞋,又眨了眨溅上水花的眼睛。她用鞋带把皮鞋牢牢绑在腰带上,光着脚踏上桥上的石面。脚底感到了增加摩擦力的格子,莉芮尔刚才没发现。她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真想知道建这座桥到底是为了防备什么。”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把手伸到狗的颈圈下,感受着颈圈咒印带来的舒服的鸣响,还有更令人安心的稳稳当当的狗的身体。
迈出一步之后,莉芮尔又发表了她的第二个感想,但声音淹没在她们身下河水的咆哮中——
“或者为了隐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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