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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外头的空气是一锅有毒的黄色汤药,所以我没办法看出太阳究竟在哪个位置,只能勉强辨认出时间已经逼近傍晚,光线正在逐渐流失。我们走在沙伦几步远的身后,当他在街上遇到认识的人、而加快脚步避开对话时,我们就得挣扎着跟上他的脚步。人们似乎都认得他,他在这里的名声似乎不错,我猜他很担心我们会做出什么事情破坏他的名誉。

  我们走过快乐到很奇怪的淤泥街,行经那些长着花的花圃和彩色的房子,然后转上长春花街,踩过变成泥巴的人行道,经过破烂、塌陷的平房。一群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聚集在破烂的死巷尾端,似乎是在看守一间窗户漆成黑色的屋子。沙伦要我们等着,然后他去和那些男人交涉。

  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汽油味。远处,嘹亮的笑谈声此起彼落。那声音听起来就像男人们在运动酒吧里看比赛时发出的,但那绝不可能发生在这里。因那是个太现代的声音,再者这里也没有电视。

  一个男人走出屋子,身上的裤子溅满泥巴。当门打开时,那些谈笑声变得更响,门关上则淡去许多。他提着一个桶子过街,我们则转身看着他走向一个我始终不曾注意到的东西:两只链在断掉路灯柱上的小熊,就在街道的边缘。牠们的铁链只有几呎长,看起来相当难受地坐在泥泞街上。当男人走向牠们,牠们的眼神害怕,耳朵向后平贴。男人将一些腐臭的厨余倒在牠们面前,然后不发一语地离开。整个画面带给我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感。

  「牠们是训练用狞熊。」沙伦说。我们转身,发现他就站在身后。「血斗在这里是一个大事业,而与狞熊对战则是公认最大的挑战。年轻的斗士都需要受训,所以他们会先从和幼兽搏斗开始。」

  「真是太可怕了。」我说。

  「不过这些熊还是有休假的,谢谢关心。」沙伦指着那间小屋子。「他在屋子的最里面。但在我们进去前,我要先警告你们:这里是个专门提供仙丹的巢穴,所以里头会有很多烧坏脑子的特异者。不要跟他们说话,而且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别看他们的眼睛。我知道有人因为那样就瞎了。」

  「瞎了是什么意思?」我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现在跟我走,不要再问问题,没有奴隶对主人提问的。」

  我看见埃玛磨了磨牙。我们跟在沙伦身后,走向聚集在屋旁的男人们。沙伦和他们谈着话,我则想办法一边偷听、一边保持着奴隶的距离,并避开我的视线。其中一个人告诉沙伦,他得付「入场费」,他便从斗篷中掏出一个硬币。另一个人则问起我们。

  「我还没帮他们取名字。」沙伦说,「昨天才到手的。他们还太菜,我都不敢让他们离开我的视线。」

  「那是真的吗?」男人边说边走向我们。「没有名字?」

  我摇头表示没有,和埃玛一起装成哑巴。男人上下打量着我们,视线让我不舒服得好想脱一层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们?」他边说边靠得更近。

  我什么也没说。

  「或许是在罗琳的店里?」沙伦提议道。

  「不。」男人回答,然后挥挥手。「啊,之后我总会想起来的。」

  我只敢在他转身后看他一眼。如果他是个热沟海盗,那他也不是和我们在热沟上纠缠的其中之一。他的下巴贴着绷带,额头也有。其他的男人们也都有类似的包扎,其中一个还戴着单眼眼罩。我怀疑他们是在与狞熊对战中受伤的。

  戴着眼罩的男人为我们开门。「祝你们玩得开心。」他说,「但如果你问我,今天我可不会把他们送进笼子去,除非你已经准备好替他们收尸了。」

  「我们只是来见习的。」沙伦说。

  「聪明。」

  我们被赶了进去,立刻跟上沙伦的脚步,一心只想甩掉守门人的视线。七呎高的沙伦得弯腰才能通过门框,进门后,他从头到尾都保持着这个动作,因为天花板实在太低了。我们进入的房间一片黑暗、烟雾弥漫,在我的眼睛适应黯淡的环境前,能看见的东西也只有这里一点、那里一点的橘色火光。当景色逐渐开始回到视野里,我才发现这里的油灯光线实在太暗,甚至连火柴的火焰都敌不过。房间形状狭长,墙上钉着一排排的上下铺,像是你在渔船船舱里会看见的那种。

  我被某样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为什么这里这么黑啊?」我咕哝道,已经打破了不问问题的承诺。

  「在仙丹的影响下,你的眼睛会变得很敏感。」沙伦解释道,「就连最微弱的光线都会变得无法忍受。」

  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床上的人。有些人躺平沉睡着,有些人则坐在一坨坨的被单上。他们看着我们,毫无章法地抽着烟,低声说话。有几个人像在自言自语,不断抛出没人听得懂的单音。有的人脸上像守门人一样包着绷带或戴着面具。虽然我很想问有关于面具的问题,但此刻我更想要把噬魂怪弄到手,然后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我们推开一片串珠帘,进到一个比较明亮但更加拥挤的房间。一个魁梧的男人站在对面墙边的一张椅子上,指挥着人们进入两扇门。「斗士去左边,观众去右边!」他大叫。「在接待室里下注!」

  我可以听见几个房间之外传来叫嚣声,一会儿过后,人群中分开一条路,让三个男人通过。其中两个人拉着第三个人,后者则不省人事的流着血。他们身后不断传来欢呼及口哨声。

  「那就是输家的样子!」椅子上的男人大叫。「而那个,」他指向另一个侧边的房间。「则是懦夫的样子!」

  我朝房间里瞥了一眼。那里站着两个男人,旁边有人看守着,正悲惨地被人展示。他们全身上下覆满了焦油和羽毛。

  「拿他们两个做为提醒,」男人说,「每名斗士至少都得在笼子里待上两分钟!」

  「所以你是哪一边?」沙伦问我。「斗士,还是观众?」

  我试着想象会发生什么事,然后感觉胸口一紧:我不仅要驯服这只噬魂怪,还得要在一群嗜血又有暴力倾向的观众前这么做,然后还要试着逃走。我发现自己正在祈祷他没有伤得太重,因为我猜我会需要用到他的力量来为我们开路。这些特异者是不会轻易就放弃他们得到的新玩具。

  「斗士。」我说,「我得靠近他,才能真的控制他。」

  埃玛看着我的双眼,对我露出微笑。你可以的,她的微笑彷佛在这么说。而在那个瞬间,我知道我做得到。我带着全新的自信朝斗士的门走去,沙伦和埃玛则跟在我身后。

  那股信心持续了大约四秒,直到我走进房里,然后注意到满墙满地的鲜血。一道由血汇集而成的小河延伸至一个光线明亮的走廊,流出敞开的门。我可以从中看见另一群民众,以及他们后方的一个大笼子。

  一声尖锐的喊叫从外面传来。下一名斗士被召唤了。

  一个男人从右侧的暗房里走出来。他打着赤膊,戴着一张空白的面具。他站在厅里等了一会儿,似乎正在凝聚勇气。接着他的头往后一仰,抬起一只手,手中握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别看。」沙伦说,然后把我们赶往墙边。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男人缓缓地将瓶里的黑色液体倒入面具后的眼睛里,接着他扔下空瓶,低下头,开始呻吟。有几秒钟的时间,看似被麻痹了,但旋即他的身子一震,两道白色光束从面具上的眼洞里射了出来。就连在明亮的房间里,它们仍然非常突出。

  埃玛倒抽一口气。原以为只有自己的男人惊讶地转头看过来。他的目光在我们的头顶上画过一道弧线,身后的墙发出一阵滋滋声。

  「我们只是经过而已!」沙伦说,他的口气同时传递着哈啰,伙伴!及别用那东西杀了我们!的讯息。

  「那就过去吧。」男人哼了一声说道。

  此时,他眼睛射出的光线开始淡去,当他转身离开时,它们闪烁了一下,接着就消失。他走过走廊,穿过门,身后留下两道淡淡的烟。他离开后,我朝头顶上方的壁纸看了一眼。他视线行经的路线上都留下两道焦糖色的烧焦痕迹。感谢上帝我没有与他对视。

  「在我们继续前进之前,」我对沙伦说。「你最好解释一下。」

  「仙丹。」沙伦说,「斗士们会用它让自己获得强化的能力。问题是,它的药效不会持续太久。而且当药效过后,会让你变得比之前更虚弱。如果用上瘾,会退化至近乎无能的境界,除非吃下更多仙丹。很快的,你就不再只是为了战斗服用,而是为了要保持特异者的能力,然后完全仰赖卖药的药头。」他朝右边的房间点点头,那里传来的呢喃声和外头的叫嚣形成奇异对比。「制造出这种东西,是伪人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招数。只要对仙丹上瘾,他们就不会背叛了。」

  我往里瞟了一眼,想知道特异者药头长的是什么样子。然后看见一个戴着怪胡子面具的男人,身旁还有两个手上举着枪的人。

  「那个男人的眼睛怎么了?」埃玛问。

  「发光的眼睛是个副作用。」沙伦说,「还有另一个副作用。经过几年后,仙丹会融化你的脸。你可以用这点来分辨最重度的使用者,他们会戴面具藏住损伤。」

  我和埃玛交换了一个鄙夷的眼神,这时,有声音从里面召唤我们。「哈啰,外面的朋友们。」药头说,「请进吧!」

  「抱歉。」我说,「我们该走了……」

  沙伦戳了戳我的肩膀,嘶声说道:「你是个奴隶,记得吗?」

  「呃,是的,主人。」我说,然后想办法离门愈远愈好。

  戴着面具的人坐在一张小椅子上,房里的墙上画满花草。他动也不动的坐姿让人感到不安,一只手搁在一旁的小桌上,两条腿在膝盖处优雅地交叉着。他的武装保镳们占据了房间的两个角落,另一个角落则摆了一个有轮子的橱柜。

  「别害怕。」药头对我招呼道,「你的朋友们也可以进来。」

  我走了几步进入房里,埃玛和沙伦走在我身后。

  「我从没在附近看过你。」药头说。

  「我才刚买到他。」沙伦说,「他甚至都还没有……」

  「我有跟你说话吗?」药头尖锐地说。

  沙伦闭上嘴。

  「并没有。」药头说。他捋着自己的假胡须,似乎正透过面具上空洞的双眼打量着我。我想知道他在面具下是什么样子,还有得服用多少仙丹才会让脸融化。接着我一阵颤抖,后悔自己产生这个念头。

  「你是来这里战斗的。」他说。

  我告诉他,我是。

  「嗯,那你走运了。我刚拿到一批上好的仙丹,所以你存活下来的机率,戏剧性地提升了!」

  「我不需要,谢谢。」

  他看向他保镳们的反应,他们保持面无表情,然后放声大笑。「那里有一只噬魂怪,你知道吗?你有没有听过那种生物?」

  他们是现在唯一存在我脑海里的事物,尤其是外面的那只。我好想赶快上路,但这个诡异的男人显然是这里的老大,惹怒他只会为我们带来更多麻烦。

  「我听过。」我说。

  「那你觉得你会有什么下场?」

  「我想我会没事。」

  「只是没事而已吗?」男人的双臂交迭起来。「我想知道的是:我该下注在你身上吗?你会赢吗?」

  我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会。」

  「如果我要下注在你身上,你就需要一点帮助。」他站起身朝药柜走去,打开门。柜子里的玻璃药瓶闪闪发光,一排排的瓶子里盛着黑色液体,顶端用小筛子塞着。他拿出一瓶,回到我面前。「服用这个。」他把瓶子递给我。「它会把你的能力增强十倍。」

  「不了,谢谢。」我说,「我不需要。」

  「他们每个人第一次都这么说。在他们被打败之后,如果还活着的话,最后每个人都用了。」他在手中转着小瓶子,然后举到灯光下。液体里漂浮着闪烁的银色物质。尽管不想,我还是盯着它看个不停。

  「那是什么做的?」

  他笑了起来。「金属碎片、蜗牛和小狗的尾巴。」他再度把瓶子递给我。「不收费。」他说。

  「他说他不想要了。」沙伦尖锐地说。

  我以为药头会对沙伦发飙,但他只是把头歪向沙伦,说道:「我认识你吗?」

  「我可不这么认为。」沙伦说。

  「我当然认识了。」药头点着头说,「你曾经是我最棒的客户。你怎么了?」

  「我戒了。」

  药头朝他走去。「看来你戒得太晚了。」他边说边嘲弄地拉了拉沙伦的帽檐。

  沙伦抓住药头的手。保镳举起他们手上的枪。

  「小心喽。」药头说。

  沙伦抓着他的手,过了一会儿才放开。

  「好了。」药头边说边转向我。「你不会拒绝免费的试用品吧?」

  我一点也不想打开那个瓶子,但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所以我收下了。

  「好孩子。」药头说,然后把我们赶出房间。

  「你吸过毒?」埃玛对沙伦嘶声说道,「你怎么没跟我们说?」

  「说不说有差吗?」沙伦说,「是,我曾经有过很糟的几年。然后班森把我捡了回去,让我戒掉那个东西。」

  我转头看着他,试着想象。「班森?」

  「我说过,我欠那个男人一条命。」

  埃玛拿过瓶子,将它举高。在更强的光线下,黑色液体里的银色碎屑看起来就像是太阳的碎片。它实在太吸引人,尽管有可怕的副作用,我还是想知道一、两滴会对我的能力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不肯说里面是什么。」

  「是我们。」沙伦说,「是我们被偷走的灵魂碎屑,由伪人碾碎之后再喂给我们。每一个被他们绑架的特异者,最后都会变成这样的一小瓶。」

  埃玛恐惧地把瓶子推开,沙伦接了过去,放进自己的斗篷里。「你永远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他说。

  「知道它的成分了之后,」我说,「真不敢想象你居然用过这个东西。」

  「我从来没说自己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啊。」沙伦说。

  整个计划真是邪恶至极。伪人把整个恶魔之湾里的特异者都变成了食人族,渴望着他们自己族类的灵魂。让他们对仙丹上瘾,好确保会乖乖受到控制,并掌控人口。如果我们不尽快把朋友们救出来,他们的灵魂不久也将填入那些小玻璃瓶中。

  我听见噬魂怪的吼声,像是胜利的吶喊,而一分钟前才服用仙丹的男人,则被人拖过门口,经过我们走下走廊,同样失去意识、流着鲜血。

  换我了,我想。一波肾上腺素流经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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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丹之屋的后面是一个有围墙的后院,正中央放着一个约莫四十呎见方的大铁笼。在我看来,它坚固的栏杆能轻易地关住一只噬魂怪。地上画了一条线,距离差不多就是噬魂怪舌头可以构到的地方,一群大概四十几个外表粗糙的特异者,聪明地站在线的后方。院子的墙边摆着其他较小的笼子,里面装着一头老虎、一匹狼,还有一头看似成兽的狞熊,牠们都是比较不有趣的动物,至少和噬魂怪相比的话,全都是要留到改天再上战场。

  我们的主要目标就在笼子里踱步、脖子上系着一条粗铁链、另一端连着一根沉重的铁柱。他的样子惨不忍睹,我都忍不住要替他感到难过了。噬魂怪的身上被喷了白漆,还东一块西一块地沾着泥巴,因为这样每个人都能看见他,但也让他变得有点滑稽可笑,像只大麦町或上妆的哑剧演员。他严重地瘸着腿,在地上留下一道道黑色血迹,而肌肉发达的舌头平时应该因噬血的期待而在空中挥舞,此时却虚弱地垂在身后。他受辱又受伤的模样,和我已经习惯了的噩梦形象差距甚远,但对从来没看过噬魂怪的观众来说,他依旧相当惊人。幸运的是,尽管在这么糟糕的状态下,噬魂怪还是连续撂倒了几名斗士。他仍然非常危险、难以预测。我猜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佩戴步枪的男人部署在后院各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我、沙伦和埃玛凑在一起讨论计划。我们都同意,困难的部分不是把我送进笼子里。问题也不是控制噬魂怪,我们讨论的前提是建立在我能控制他的状况下。真正的问题是要怎么样带噬魂怪出来,离开这些民众。

  「你觉得你有办法熔掉他脖子上的铁链吗?」我问埃玛。

  「给我两天的时间就可以。」她说,「我想我们应该不能告诉他们,我们真的非常需要这只噬魂怪,用完后就可以把他带回来?」

  「你连说完一句话的时间都不会有。」沙伦边说边打量着野蛮的群众。「这可能是这些蠢蛋近年来最有趣的一次经验了。你不可能有机会的。」

  「下一个斗士呢!」一位在二楼窗户观看战斗的女人喊道。

  离群众有段距离的地方,一小群男人正在争执谁先上场。笼子内的地面已经浸了不少血,没人真的想继续贡献自己。他们决定抽签,而一个体格健壮、打着赤膊的男人抽到了最短的那支。

  「没戴面具。」沙伦边看着男人茂盛的胡须与相较之下没什么疤痕的脸。「他一定才刚开始。」

  男人鼓起勇气,昂首阔步地走向人群。他带着西班牙口音,大声地说他从未输过任何一场战斗、说他会杀了这只噬魂怪,然后把他的头当作奖杯;还有他的特异能力,超神速自愈能力,会让噬魂怪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一点普通的伤口。

  「看到这些美丽的记号了吗?」他边说边转过身,炫耀起他背上一组像爪子抓出来的疤痕。「这是上个星期一只狞熊留下的。它们有一吋深。」他宣称道,「但是当天就痊愈了!」他指向笼子里的噬魂怪。「这个皱巴巴的老东西一点机会都不会有的!」

  「现在噬魂怪绝对会杀了他。」埃玛说。

  男人将一瓶仙丹倒入眼睛里。他的身子一僵,光束从眼中射出,在地上留下一组烧焦的痕迹。一会儿之后,光线熄灭,经过强化的男人自信地走到笼子旁,一名拿着大钥匙的人替他打开笼门。

  「盯着那个拿钥匙的男人。」我说,「我们可能要用到他的钥匙。」

  沙伦从口袋里拎起一只扭个不停的小老鼠尾巴。「听到了吗,哈维?」他对老鼠说道,「去拿钥匙。」他把老鼠放到地上,牠立刻窜得不见踪影。

  那位大吹大擂的男人走进笼子里,与噬魂怪面对面。他从皮带上拿出一把小刀,保持马步的姿势,但是除此之外,他一点也不像是要打斗的样子。事实上,他似乎只打算出一张嘴就把待在笼子里的时间跑完,不断地用职业摔角选手的力量大喊:「冲着我来啊,你这头畜生!我可不害怕!我会切下你的舌头,做成腰带来系我的裤子!我会用你的指甲来剔牙,然后把你的头挂在我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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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噬魂怪无聊地看着他。

  斗士故意在前臂上划了一刀。当血开始渗出,他便把伤口高举。但在血滴落到地上前,伤口就愈合了。「我是无敌的!」他喊道,「我不怕你!」

  突然间,噬魂怪一个假动作朝男人靠过去,大吼一声,让男人吓得把刀扔掉,并用手臂遮住脸。噬魂怪似乎已经厌倦他了。

  群众爆出一阵疯狂大笑,我们也是。男人的脸因羞耻而胀得通红,弯腰捡起刀子。现在噬魂怪开始朝他移动,铁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一根根的舌头舒张、蜷缩,宛若准备开打的拳头。

  男人发现如果他要找回自己的尊严,就得和怪物交手,所以他一面挥舞着刀、一面试探性地朝噬魂怪前进了几步。噬魂怪将一根上了色的舌头朝他甩去。男人的刀子挥向它……然后砍中了。噬魂怪发出一声尖叫,收回舌头,接着像愤怒的猫发出嘶嘶声。

  「这就是你攻击唐.费南多的下场!」男人大叫。

  「这家伙永远都学不会教训。」我说,「嘲笑噬魂怪是个坏主意。」

  这一轮,男人似乎占了上风。只要他靠近,噬魂怪就向后退却。男人一边嘶声大叫、一边挥舞着刀子。当噬魂怪退无可退,背部贴上铁笼时,男人把刀高高举起。「准备受死吧,恶魔的使者!」他喊道,然后向前冲刺。

  有那么一瞬间,我思考着是不是该介入这场比赛,救救噬魂怪,但我很快就发现他其实设了一个陷阱。噬魂怪的铁链在男人下方游移,他抓住铁链,重重往旁边一扫。唐.费南多飞了出去,一头撞上一根金属杆。哐的一声,就昏了过去,软绵绵倒在地上。又一个战败者。

  他是个大言不惭的吹牛大王,民众们都忍不住为噬魂怪欢呼。一群拿着火把与电击棒的男人跑进笼子里,将噬魂怪挡在一旁,然后把失去意识的男人拖出去。

  「谁是下一个?」女性裁判员大喊。

  剩下的斗士们交换了一个忧虑的视线,然后又争执了起来。没人想要进去笼子里。

  除了我。

  男人荒谬的表演和噬魂怪的伎俩给了我一个点子。我没办法保证该计划一定管用,但至少有点可能性,总比什么计划都没有要强些。我们的意思是噬魂怪和我……就让他来一场假死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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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鼓起勇气,就像每次我试着做有点勇敢或非常愚蠢的事情时一样,大脑像和身体分了家。这时我彷佛从远处看着自己朝裁判挥手,并大叫,「下一个换我!」

  在这之前,根本没人注意到我。现在群众和斗士们都转过头来看着我。

  「你有什么计划?」埃玛对我低声说。

  我是有个计划,但是因为太专注于安排每个细节,我忘了跟埃玛和沙伦分享,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告诉他们了。这或许是好事,因为如果把这计划大声说出来,我怕它会听起来很蠢、很糟,或是根本不可为,那我就会因此失去执行的力量。

  「我想我最好直接秀给你们看。」我说,「但如果我们没拿到钥匙的话,那这个计划铁定行不通。」

  「别担心,包在哈维身上。」沙伦说。我们听见一身尖叫,然后低头看见老鼠哈维嘴里叼着一块吉士。沙伦把牠抓起来,责备道:「我说的是钥匙,不是吉士!」

  「我会拿到的。」埃玛向我保证道,「但你也要保证,你会好手好脚的回来。」

  我保证。她祝我好运,然后吻了我的嘴唇。接着我看向沙伦,后者则偏着头看我,像是在说,希望你没在期待我也给你一个吻。我笑了出来,然后朝斗士们走去。

  他们正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我很确定他们都觉得我疯了,但是却没人试着阻止我。毕竟,如果这个连一滴仙丹都不打算用的小鬼愿意自己送到怪物嘴边,那对他们来说可谓是天上掉下的礼物。再者,如果我在过程中死了,我也只是个奴隶而已。这让我讨厌起他们,而且想起那些被绑架的可怜特异者,他们的灵魂正漂浮在那些斗士手中的小药瓶里,这让我感觉更生气了。我尽可能地把这股怒气转换成无法动摇的决心与专注,但它还是让我心神不宁。

  不管了。当男人用钥匙打开笼子时,我自省了一下,然后惊讶且愉快的发现,我既不因怀疑而摇摆不定,也没有被自己可能死亡的画面纠缠,更没有被一波波的恐惧袭击。我已经遇上并控制过这只噬魂怪两次了,这次会是第三次。尽管我很生气,还是保持冷静和安静,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发现需要的那些字句已经准备就绪,正在等着我。

  男人打开门。我走进笼里。他才把门关上,噬魂怪就朝我的方向蹦跳起来,像只愤怒的鬼魂般甩着他的铁链。

  舌头,这次别扯我后腿。

  我举起一只手挡住嘴巴,用沙哑的噬魂怪语说道:

  停。

  噬魂怪停了下来。

  坐下,我说。

  他坐了下来。

  一波放松感冲刷过全身。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重建我和他之间的连结,就像牵起一匹老母马的缰绳般简单。控制这头野兽的感觉就像是在和一个比我瘦小的人摔角:他被我压倒在地,挣扎着想起身,但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不会对我造成威胁。只是这股控制他的轻松感本身就是个问题。如果不让每个人都相信他死了,就不可能把他弄出笼子。再者,如果我的胜利来得太轻松,就不会有人相信他是真的死了。我是个瘦巴巴又没用仙丹的孩子,不可能只靠甩巴掌就打趴他,为了要让这个结果有说服力,我得表演一场秀。

  我要怎么「杀」他呢?当然不可能是赤手空拳了。我在笼子里四处张望,寻找灵感,然后看见掉落在铁柱旁的那把刀,是前一名斗士留下的。噬魂怪就坐在柱子旁,所以这是个问题。我抓起一把沙土,突然朝他跑去,用力往他身上洒。

  到角落去,我遮住嘴巴说。噬魂怪转身往角落冲去,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碎石吓到了。接着我朝柱子狂奔,抓起刀子,然后向后退却。我勇敢的行为为自己赢来观众中的一声口哨。

  生气,我说。噬魂怪便怒吼一声,像是被我大胆的举动给激怒般挥起舌头。我朝后瞥了一眼,看见埃玛在人群中鬼鬼祟祟地移动,接近管理钥匙的男人。

  很好。

  我得让自己吃点苦头。朝我走过来,我命令道。然后当他往我的方向前进了几步时,我要他伸出一根舌头抓住我的腿。

  他照做了,舌头在我的小腿上绕了两圈,伴随着一阵刺痛。接着我要噬魂怪把我拉倒在地,并将我拖过地面,我则假装挣扎着要找可以抓住的东西。

  当经过那个铁柱时,我用手臂环住它。

  拉起来,我说,不要太用力。

  虽然我的用字很抽象,噬魂怪似乎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好像我只要在脑中想好一个行动,只需要一、两个字就可以将一整个段落的信息传达给他。所以当噬魂怪将我向上拉起、使我整个人上升至半空中时,那正好是我想象的样子。

  愈来愈顺手了,我满足地想。

  我挣扎着,呻吟了几秒钟,一边希望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真的很痛,接着松开柱子。那群期待着我用最短的时间就死掉的群众开始嘲笑我,朝我骂脏话。

  是时候该我出手了。

  腿,我说。噬魂怪再一次伸出一只舌头缠住我的腿。

  拉。

  他开始将我拉向他,我则又踢又踹地反抗着。

  嘴巴。

  他张开嘴,像是要将我一口吞下。我快速转身,朝我脚踝的舌头砍去。我没有真的割伤他,但我要他快点松开,然后尖叫得像是受伤了一样。噬魂怪照着做了,尖叫一声,然后将舌头缩回嘴里去。对我来说,这场表演对我而言有点像是失败的哑剧,我的命令和噬魂怪的回应间有几秒钟的延迟,但是显然观众们很买账。嘲笑声转变成加油声,因为这场对战似乎变得有趣了,这只落水狗似乎有反击的可能性。

  接下来,我和噬魂怪交手了几下,而我希望那画面看起来不会像是预算太低的动作片。我朝他冲去,他则把我打翻在地。我砍向他,他便向后退去。我们彼此绕着圈移动,他则边吼叫边在空中挥舞着舌头。我甚至让他用舌头卷着我(轻轻地)摇晃,直到我(假装)刺向他的舌头,他才(好像有点太温柔地)把我扔下。

  我又朝埃玛看了一眼。她站在斗士之间,离钥匙管理员很近。她的手在喉间画了一条线。

  别再瞎搞了。

  对。结束的时间到了。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准备进行最后的大结局。

  我朝噬魂怪冲去,举起手中的刀子。他的舌头往我的脚挥来,我跳过它,然后另一根舌头则朝我的头窜来,我弯身闪过。

  全都照计划进行。

  接下来的计划本来是我要跳过另外一根脚下的舌头,然后假装刺进噬魂怪的心脏……但是那根舌头却直直打中我的胸口。他的力道就像一名重量级的拳击手,让我仰倒在地,顿时无法呼吸。我震惊地躺在那里,群众则嘘声四起。

  退后,我试着说,但还是找不回空气。

  接着他便扑到我身上,愤怒地吼叫。就算只有短短一小段时间,噬魂怪仍然摆脱了我的掌握,而且很不开心。我必须恢复主控权,而且要快,但他的舌头已经制住我的双臂和一条腿,一口闪闪发光的牙齿正要往我的脸上咬来。我在努力吸气,满肺让人窒息的噬魂怪臭味,我说不出话,取而代之的是,我呛到了。

  如果不是因为噬魂怪诡异的生物构造,我的生命或许就结束了,但幸运的是,他没办法在舌头外伸的状况下咬住我的头。他必须先放开我的四肢,才能将我的脑袋咬下,而就在我感觉到他放开手臂的那个瞬间,那只还抓着刀的手,随即做了个脑中唯一的自保行为。我把刀子往上一刺。

  刀刃深深扎进噬魂怪的喉咙里。他尖声大叫,朝一旁滚开,舌头翻动着往刀子抓去。

  民众因兴奋而陷入疯狂。

  我终于可以吸入一口完整的、干净的空气,然后我翻身坐起,看见噬魂怪倒在几码外,黑血从受伤的脖子中冒了出来。要是换作其他场景,我或许会心满意足,但现在我完全感受不到这点,只是了解到,或许我杀了他。真的杀了他。而这彻底不是我的计划。我的眼角瞥见沙伦对我摆着手,用世界共通的手势说,你把一切都毁了。

  我站起身,决定要尽其所能的抢救现况。我再度取得噬魂怪的掌控权,然后要他放轻松。我告诉他其实一点都不痛。渐渐地,他停止挣扎,舌头落到地上。我朝他走去,把血淋淋的刀子拔出来,展示给群众看。他们尖叫着、欢呼着,而我竭尽所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胜利者、而非实际感觉到的大失败。我真的很怕自己毁了朋友们的救援计划。

  钥匙管理员打开铁笼的门,两个男人跑进来检查地上的噬魂怪。

  别动,我在他们检视他时喃喃说道。其中一个人用手枪指着他的头,另一个人则用棍子戳他,然后把手凑到他的鼻孔前。

  也不要呼吸。

  他没有。事实上,噬魂怪装死装得实在太好,要不是我和他之间的连结还持续着,我也会相信他真的死了。

  男人们很买账。负责检查的人将他的棍子扔在一旁,举起我的手臂,好似我赢得了一场拳击赛。群众们再度欢呼,我则看见赌我会输的人们一边碎念、一边掏钱的样子。

  很快地,观众们便挤进笼子,想要好好看一眼应该已经死了的噬魂怪。埃玛和沙伦也是其中两人。

  埃玛抱住我。「没关系。」她说,「你刚才别无选择。」

  「他没死。」我对她低语道。「但是他受伤了,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我们现在就得把他弄出去。」

  「那幸好我想办法弄到了这些。」她边说边将一串钥匙滑进我的口袋里。

  「哈!」我说,「妳是天才!」

  但当我转身想要去解开噬魂怪的锁链时,我发现自己被一群钻动的人们给挡住了。他们全都争着想靠近他、都想看得更清楚,或者都想碰他、拔他的一撮头发,或者拿一把染血的土壤当作纪念品。我开始往他们中间挤,一边想办法推开他们,但人们不断把我挡下,跟我握手,拍我的背。

  「刚才真是太不可置信了!」

  「你很幸运,小子!」

  「你确定没有用仙丹吗?」

  这整段时间,我不断低声地命令噬魂怪躺好、继续装死,因为我可以感觉到他开始蠕动了,像是一个坐太久的小孩。他很烦躁、又受了伤,于是我得用尽每一分专注的力量才能阻止他跳起来,把他四周的每一个特异者全吞下肚。

  我终于构到了噬魂怪的铁链,正在寻找锁头,但仙丹药头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转过身,看见那张诡异的胡子面具距离我的脸只有几吋远。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嘛吗?」他说。那两名武装警卫站在他两侧。「你以为我瞎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有那短短一小秒的时间,我以为他知道我的计谋,也知道噬魂怪其实并没有真的死掉。但他的手下连看都没看噬魂怪一眼。

  他抓住我的外套领子。「没人可以耍我!」他说,「这是我的地盘!」

  人们开始向后退开。这家伙的名声显然不太好。

  「没人在耍人。」我听见沙伦在我身后说道,「冷静点。」

  「你要玩把戏是玩不过我的。」药头说,「你把他带来这里,说他是个菜鸟,连狞熊都还没打过,然后就搞这招?」他把手臂挥向躺在地上的噬魂怪。「门都没有!」

  「他已经死了。」我说,「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自己去检查。」

  药头放开我的外套,转而掐住我的脖子。

  「嘿!」我听见埃玛的声音。

  警卫拿枪指向她。

  「我只有一个问题。」药头说,「你在卖什么?」

  他开始施力。

  「卖什么?」我沙哑地说。

  他叹了一口气,显然很不爽自己还得解释。「你跑来我的地盘,杀了我的噬魂怪,还说服我的顾客们不需要买我的产品?」

  他以为我是来抢生意的另一个药头。这个疯子。

  他掐得更用力了。

  「放开那个男孩。」沙伦请求道。

  「如果你用的不是仙丹,那是什么?你在卖什么?」

  我试着回答,但是却没办法。我看着他的手。他懂了我的暗示,便微微松开手。

  「说话。」他宽容地说道。

  我接下来说的话,对他来说,大概像是咳嗽声。

  左边那个,我用噬魂怪语说道。噬魂怪像科学怪人般僵直地坐起身,吓得还在附近的几个特异者尖叫着跑开。药头转头一看,我便重重地打中他的面具;警卫则不知道要先开枪打我,还是噬魂怪。

  那短短一瞬间的犹豫就是他们的不幸。在他们转头的那段时间里,噬魂怪已经把他的三根舌头全甩向离他最近的警卫,其中一根夺走了他的武器,另外两根则缠住他的腰,将他举起,然后用他当作球棒打倒另一个。

  最后只剩药头和我了。他好像才终于意识到是我在控制这只噬魂怪,所以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这里或许是你的地盘。」我对他说,「但这只是我的噬魂怪。」

  我要噬魂怪用一根舌头缠住他的脖子。我对他说我们要带走这只噬魂怪,而他若愿意让我们平安离开,我会留他一条命。

  「好,好。」他声音颤抖地同意道,「好,当然好……」

  我解开锁,让噬魂怪恢复自由。众目睽睽下,埃玛、沙伦和我领着一瘸一拐的噬魂怪走向敞开的笼子大门,药头则在我们前方,在噬魂怪仍然卷着他脖子的情况下,用最大的音量说:「不要开枪!不准任何人开枪!」

  我们将大部分的观众留在笼里,然后把门锁上,接着我们沿原路穿过仙丹屋,回到街上。我本想将药头的所有仙丹给毁了,但是旋即又决定不要冒这个风险。让他们继续嗑药好了。再者,或许别把这些东西浪费掉比较好,因为没人知道是否有一天这些被偷走的灵魂能与自己的主人团聚,就算只有一丝丝机会都好。

  我们把药头扔进水沟里,让他挣扎着呼吸,面具挂在其中一只耳朵上摇晃。就在我们准备把整个丑恶场景抛在脑后时,我听见一声小小的吼声,然后想起那两只小狞熊。

  我心碎地回头看向牠们。牠们正扯着铁链往前倾,想要跟我们走。

  「不行。」沙伦说,催促着我往前走。

  若不是因为接触到埃玛的眼神,我或许就把牠们留下了。去吧。她用嘴形无声地说道。

  「只要一秒钟就好。」我说。

  最后,噬魂怪花了十五秒把拴着牠们的木柱拔起,而一群愤怒的仙丹成瘾者已经聚集在屋外。不过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我们原本让两只小熊跟在后面跑,身后仍挂着铁链和木头,动作缓慢受阻,但是我的噬魂怪突然自主地把牠们捞进怀里,抱着开始往前跑。

分隔圖

很快地,我们就发现有麻烦了。我们才走过几个街区,路上的人就已经开始注意到噬魂怪了。除了我之外,噬魂怪对其余的所有人来说,都只是一坨半透明的颜色,但他仍然吸引了不少注意。而且因为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必须想个更不显眼的方式回到班森家。

  我们钻进一条后巷。一旦我停止逼迫他继续往前走,噬魂怪便疲惫地蹲坐下去。在地上的他看起来好脆弱,流着血,身体缩成一团,舌头也收在嘴里。他所拯救的那两只小熊感受到他的虚弱,便用牠们湿漉漉的鼻子去拱他,噬魂怪则轻哼了声,几乎可以用温柔来形容。我心中忍不住对他们三个涌起一股溺爱的感觉,就某方面来说,他们三个此刻看起来就像手足。

  「我实在很不想这么说,但是这画面几乎可以说是可爱了。」

  沙伦哼了一声。「就算你帮他穿上粉红色的小芭蕾舞裙,他还是个杀人机器。」

  我们脑力激荡着回去的方法,又得避免噬魂怪一不小心就死在路上。「我可以把他的伤口合起来。」埃玛边说边伸出一只手,手指的尖端开始发光。

  「风险太大了。」我说,「痛感会让他脱离我的掌握的。」

  「班森的治疗师或许可以帮忙。」沙伦说,「我们只是要尽快找到她。」

  我的第一个想法是跳屋顶。如果噬魂怪有足够的力气,他就可以把我们带上屋顶,然后在不被人看见的情况下,一路回到班森家。但现在我连他走不走得动都不知道。于是,我提议把他身上的颜料洗掉,这样就只有我可以看到他了。

  「绝对不行,门都没有,想都别想。」沙伦用力地摇着头。「我不相信那个东西。我要盯着他看。」

  「我已经在控制他了啊。」我有点被冒犯地说道。

  「只有目前为止而已。」沙伦回击。

  「我赞同沙伦的意见。」埃玛说,「你现在做得很好,但如果你不在房间的时候,或是睡着了呢?」

  「为什么我会离开房间?」

  「去上厕所?」沙伦说,「难道你计划把你的噬魂怪宠物一起带进『听雨轩』吗?」

  「呃。」我说,「或许等到那时候,我再来想办法?」

  「不准把颜料洗掉。」沙伦说。

  「好啦。」我有点恼怒地说。「所以我们要怎样?」

  小巷的另一端,一扇门突然被打开,冒出一阵蒸气。一个男人推出一辆推车放在路边,然后又回到屋内。

  我跑过去看。那扇门是属于一间洗衣房的,推车里装满了脏兮兮的布料。它的尺寸只够一个娇小的人待在里面,或是一只蜷曲起来的噬魂怪。

  我得承认:我偷了那辆推车。我把它推到其他人身边,将它清空,让噬魂怪自己爬进去。接着我们把脏布盖在上面,再把小熊抱进去,然后推着整辆车走上街。

  没人多看我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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