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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恶魔子嗣

  333 AR冬

  “请见谅,女士。”塔丽莎在三度系紧黎莎的礼服背后的系绳时说。“衣服似乎缩水了。或许你该挑件特别宽松的衣服穿,我拿去给裁缝师放松一点。”

  缩水。塔丽莎,祝福她,说话非常谨慎,绝对不会告诉黎莎她胖了,但是她的身材在银镜子前根本无所遁形。镜子里的那张脸鼓鼓的,胸部也出现同样的改变,仿佛在两周之内涨大了一倍。汤姆士越来越爱玩它们,不过至今还没把这些迹象和怀孕联想在一起。然而塔丽莎的眼神倒是心照不宣,嘴角也带着一丝笑意。

  “麻烦你了。”黎莎自更衣镜前退开,一边脱下礼服,一边伸手抚摸肚皮。肚皮还是平的,不过不会太久了。她妈说谣言几周前就开始流传了。没人胆敢在她面前提起,但是等她肚子逐渐变大,她就无法阻止镇上的好女人们说长论短,引发汤姆士绝对无法忽视的骚动。

  她心生恐慌,双掌握拳。她心跳加剧,感觉胸口紧绷,无法张口呼吸。她奋力吸气,泪水涌出眼中,但她忍住不哭。她不能让塔丽莎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她想找条手帕,但是到处都找不到。正要拿内衣的褶边来擦拭眼泪时,塔丽莎的手突然出现,从帘幕后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布。

  “眼泪来来去去,女士,”女人说,“总比借酒浇愁好多了。”

  她发现了。不惊讶,不过证实这一点还是让黎莎恐慌。她的时间就快用完了。就某些方面而言,现在已经太迟了。

  “泪和酒我都尝够了。”黎莎说,“请拿那件绿礼服给我。”那件礼服的系绳比较好调整。

  今天议会没开会,汤姆士已经离开办公室。塔丽莎既然起了话头,就继续和她闲聊一些琐事。她让黎莎知道如果想谈的话可以找她谈,不过她也很安守本分,不会逼她多说什么不想说的话。她和其他仆役肯定会很开心,他们全都爱戴伯爵,也公开接纳黎莎。大家都想看到伯爵家有喜。

  当他们发现这个孩子是沙漠恶魔的,而非他们敬仰的伯爵的子嗣后会怎么想?

  黎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宫殿,她必须远离那些仆役的目光。塔丽莎或许不会直接向黎莎提出她的疑问,但仆役寝室肯定已经谣言满天飞了。

  诊所也没有安全到哪里去。那些女人或许没有像塔丽莎一样见过她脱光的模样,但她们的眼光经验老到。好的药草师就会怀疑所有女人都有可能怀孕,然后直觉地寻找怀孕征兆。黎莎迅速走过诊所大厅,前往她的办公室,关上房门。她坐在办公桌后,双手抱头。

  造物主呀,我该怎么做?

  有人敲门,黎莎暗骂一声。难道安静片刻都是奢望吗?

  她挺直背脊,深呼吸,掩饰所有担忧。“进来。”

  阿曼娃走进屋里,露茜·杨包勒跟着进来,目光怨毒地跟在年轻公主的身后。

  黎莎唯一能做的就是强忍泪水——为什么开门进来的不能是头石恶魔呢?

  幸运的是,这两个女人太沉迷在她们各自的问题,根本没注意到黎莎在故作镇定。她们两个都大步走向黎莎桌前的椅子,问也不问一声就坐了下来。露茜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愤怒使得脑侧青筋抽动。光是看到她们这个模样就让黎莎的头抽痛不已。

  阿曼娃比较冷静,不过黎莎看得出来她也是装出来的。这女人一副想要扯下丝面纱吐口水的模样。“我们必须和你谈谈,女士。”

  黎莎再次深呼吸。阿曼娃很有礼貌,不过无法掩饰这句话中的蛮横语气,仿佛只是知会她一声,不是提出请求。

  “协商进行得不顺利?”她直接问,心里很清楚答案。

  阿曼娃终于沉不住气了。“她想要一座宫殿,一整座宫殿!为了娶一个出身牧羊人家庭的青恩为第三妻室!”

  “没错!”露茜叫道。

  “不要过分去评判人的地位。”黎莎说。她证实是她在研究过克拉西亚婚姻法后建议露茜提出这种要求的。“难道卡吉不是出身在低贱的采果人家庭吗?他有好几打妻子都拥有自己的宫殿。”

  “卡吉是解放者,感受过艾弗伦的圣恩。”阿曼娃说。

  “你自己也说过罗杰也感受过艾弗伦的圣恩。”黎莎说。

  阿曼娃无法辩驳。“这个……”

  “另外你还说过,坎黛尔和他拥有相同的天赋。这难道不代表她也获得了艾弗伦恩宠吗?”

  阿曼娃向后靠,防护性地双臂抱胸。“艾弗伦透过不同的形式赐福给所有人。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宫殿。我有吗?希克娃有吗?我们是解放者的血脉。难道坎黛尔的地位还能比我们高吗?”

  “对,没错。”露茜说,“或许她应该当第一妻室还是什么的。”

  阿曼娃眉毛抽动,黎莎知道这话说得太过火了。

  “够了,露茜。”她语气有点严厉,吓了女人一跳。“我知道你深爱女儿,希望她能得到幸福,但是你到底想要宫殿干吗?黑夜呀,你有没有见过宫殿?”

  露茜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她并不是什么尖锐的矛头。“但是你说……”

  黎莎没有时间安抚她,在她说溜嘴之前打断她的话。“我没有叫你侮辱人家。道歉,立刻。”

  露茜神色惊恐,转向阿曼娃,笨手笨脚地坐在椅子上行屈膝礼。“对不起,你,呃……”

  “公主殿下。”黎莎提醒道。

  “公主殿下。”露茜跟着念道。

  “我认为最好让大家都多些时间考虑此事,”黎莎说,“阿曼娃该提醒自己,坎黛尔不是让你讨价还价的驮驴,露茜则该想想《卡农经》里关于贪婪的经文。朗妮会安排我们重新协商的时间,或许等满月?”

  满月对《伊弗佳》教徒而言是个受到祝福的日子,适合宣誓和结盟。这个日子同时也能把问题拖延将近一个月,到时候她就会和露茜再想其他借口拖延。

  阿曼娃点头。“可以接受。”

  露茜毫不浪费时间,立刻起身离座,她屈膝行礼,然后离开。阿曼娃待在座位上,在门关上时摇了摇头。

  “艾弗伦的睾丸呀,我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大市集的还价大师还是大白痴?”

  黎莎很震惊。“天啊,阿曼娃,我从没听你说过这样的粗话。”

  “我是艾弗伦之妻,”阿曼娃说,“如果我不能提他的睾丸,谁能提?”

  黎莎忍不住大笑——长久以来第一次真心大笑。阿曼娃和她一起笑,一时之间两人和平共处。

  “你怀孕了。”阿曼娃说,“我要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就这样,和平共处的时刻过去了。黎莎的疲倦和沮丧也一并消失。肾上腺素激增,所有感官通通绷紧。如果阿曼娃胆敢威胁她的孩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阿曼娃举起她的霍拉袋。“不要企图骗我,女士,骨骰已经确认过了。”

  “但你无法确认父亲是谁?”黎莎问,“骨骰真是奇妙,似乎过于隐晦,不太靠得住啊。”

  “关于你怀孕的事情,骨骰十分肯定。”阿曼娃说,“要知道更多,我就需要你的血。”

  她若有深意地看着黎莎。“只要一两滴,我就能确认父亲的身份、小孩的性别,甚至未来。”

  “就算我真的怀孕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黎莎问。

  阿曼娃罕见地鞠了个躬。“如果这孩子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妹,解放者的血脉,我就有责任保护他。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沙达玛卡的子嗣会吸引多少杀手。”

  很诱人的提议。小孩的性别可能会影响克拉西亚人和洼地人开战的时间,而黎莎迫切想要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这个孩子。

  但她想都不想就摇头。只要交给阿曼娃一滴血,就能让她得知黎莎所有弱点。没有达玛丁胆敢向另一个霍拉法师要血占卜。如此侮辱可能引发延绵数代的世仇。

  黎莎语气严厉拒绝道。“你逾矩了,阿曼恩之女。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你当我白痴。从我面前消失,立刻,别让我对你心烦。”

  阿曼娃眨眼示好,但黎莎的目光锐利,语气坚定。这里是黎莎的地盘。阿曼娃如果胆敢对她动手,全洼地的人都会群起而攻。大部分洼地人都等着出一口恶气。

  年轻公主保持尊严,缓缓起身。她快步走向门口,不过还不算惊慌失措。

  门掩上时,黎莎又把头埋到双手里。

  阿曼娃爬进七彩马车时表情很奇特。罗杰已经渐渐习惯她的神秘,能够透过眼神辨别,像应对地心魔物般轻松应对。

  但是他没办法看透此刻阿曼娃在想些什么。她从来没有这样子过,毫无平常那般傲慢,看来似乎有点震惊。

  罗杰去握她的手。“你还好吗,我的爱?”

  阿曼娃回握他。“一切都很好,丈夫。我只是有点沮丧。”

  罗杰点头,虽然他知道阿曼娃沮丧时是什么模样,而此刻她的反应不是沮丧。

  “我妈还是坚决拒绝?”坎黛尔问。

  “黎莎女士当然已经说服她了。”希克娃说。

  “这我可不敢说。”罗杰说,“她或许不会公开反对,但是黎莎也不是非常赞成此事。”

  “那个还看不出来。”阿曼娃说,“黎莎女士看起来愿意协调这门婚事,但我不认为她会公正处置。她或许会让聘礼高出我们支付的能力。”

  “我不在乎聘礼。”坎黛尔说,“让我去和她说……”

  阿曼娃摇头。“绝对不行。你直接涉入这些事情不合规矩,妹妹。”

  “喔,所有人都能过问我的婚事,我本人却不能表态了?”坎黛尔反问。

  罗杰忍不住大笑。“你过问的已经比我多了。根本没人问我想不想要这门婚事。”坎黛尔瞪向他时,他立刻补充。“不过我当然想要,越快越好。”

  “这就是你们两个都不能参与协商的原因。”阿曼娃说。“你们会在签约的时候看到婚约,但是在我们协商时听到双方赤裸裸地讨论你们的缺点有害无益。就像《伊弗佳》里所记载的,协商婚约的冷酷可以浇熄男女双方的热情。”

  坎黛尔叹气。“我只是不想继续睡在我妈那里了。我不在乎一张纸。”

  罗杰行走在黑夜之中,尽管气温寒冷,他还是敞开斗篷。他深吸口气,让肺部充满酷寒的咬噬。他已经在那袭斗篷里闷太久了。

  罗杰和坎黛尔用小提琴演奏轻松的曲调,赶跑附近所有地心魔物,阿曼娃和希克娃则吟唱让恶魔察觉不到他们的歌曲。

  他们一行共有五人。坎黛尔和希克娃殿后,如同爱人般参与他们的演奏。他和阿曼娃的音乐也环环相扣。他能感受到她的歌声在体内共鸣,比他们身体的融合得更加默契。四个人都演奏同一首曲子,但罗杰的小提琴引领阿曼娃的歌声,坎黛尔的小提琴引领希克娃。如此分组让他们可以在必要时分与合,琴弦和歌声交融可以互相强化。走在最前面的是克里弗,手持矛和盾,神色警觉。

  他们没有携带照明物品——而是借助魔法照亮整个世界。罗杰和坎黛尔戴着阿曼娃和希克娃做的七彩魔印面具,可以清晰地看见魔光。两个公主头戴精致的金纱,纱上垂着魔印硬币,提供相同的效果。阿曼娃在克里弗的头巾和面巾上绣了魔视魔印,让他能陪他们一起来。

  他们一路走到最喜爱的练习地点,一座四面八方视野开阔的小山丘顶。克里弗转眼抵达山丘顶部,机敏地观察附近的情况。待他比画安全的手势之后,其他人才开始登上山顶。

  就位后,罗杰放开琴弓,琴音和阿曼娃的歌声同时消失。

  坎黛尔点了点头,一改驱赶恶魔的曲调,转为吸引恶魔前来猎杀容易得手的猎物的曲调。希克娃继续唱歌,她的歌声依然隐藏他们的身影。

  首先赶到的是风恶魔,配合坎黛尔的音乐歌唱,恶魔浑浑噩噩地在空中转来转去,撞在一起,连咬带抓地一边对打一边摔落空中。它们重重落地,罗杰几乎可以听见空心骨头粉碎的声响。

  他和阿曼娃鼓掌,坎黛尔和希克娃依照他教的姿势鞠躬答谢。

  “西方有田野恶魔。”克里弗叫道。这群田野恶魔数量不多,只有五只,不过五只田野恶魔可以在几秒之间把他们撕成碎片。

  两个女人冷静地转身打量接近而来的威胁。希克娃已经开始吟唱隐身之歌,如同魔印斗篷般在恶魔的感官前遮蔽山丘上的五条人影。

  当田野恶魔在坎黛尔持续召唤下赶来时,她眉头微蹙,在曲子中增加另一重旋律,在恶魔身上添加痛苦。希克娃也增加了同样的旋律,一边维持众人隐形,一边增加坎黛尔的攻击力量。

  罗杰在恶魔接近时紧握琴头,想起她因为他的缘故惨遭恶魔抓伤的那天晚上。

  但之后坎黛尔已经在缺乏他陪伴的情况下深入黑夜多次,他已经没必要继续照顾她了。

  “太简单了。”他在坎黛尔诱使地心魔物互相残杀时叫道。“随便哪个有我乐谱的吟游诗人都能让恶魔自相残杀。”这话其实并非事实,但是坎黛尔在和希克娃联手时还是表现得太拘谨了——她必须更大胆一些才行。

  坎黛尔向他微笑。“是喔?让它们自相残杀怎么样?”

  她流畅地转变曲调,田野恶魔开始用牙齿和利爪往自己身上招呼。一开始坎黛尔让它们挖瞎自己的眼睛,让它们目不视物,在痛苦与愤怒中跌跌撞撞。没多久她让它们平躺在地,疯狂撕咬自己,直到慢慢死去。火热恶臭的浓汁绽放魔力的强光,如同糖汁般洒在地上。

  一段时间过后,就只剩下一头恶魔还在乱踢。这只恶魔外壳很厚,乃是这群田野恶魔的头头。坎黛尔停止演奏,恶魔立刻起身,伤口开始愈合。要不了几分钟,它就会痊愈,那抓伤的眼睛将会恢复视觉。

  坎黛尔不给它复原的机会。她以音乐的力量引导恶魔,恶魔奋不顾身冲向山边一块裸露的巨岩。它反弹后退,尖声惨叫,但是坎黛尔仿佛用绳索支配着恶魔,驱使它发疯似的撞击岩石。一撞再撞,直到恶魔脑袋炸开在地为止。

  罗杰兴奋得手舞足蹈,一边鼓掌,一边吹口哨。就连克里弗也以矛敲盾舞蹈起来,但接着他挥矛一指,“南边有火恶魔过来了,东方有木恶魔也冲这边赶来了。”

  罗杰转头看见逼近的地心魔物,和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放下小提琴,坎黛尔。轮到阿曼娃和希克娃展示了。”

  阿曼娃走到希克娃身旁,歌声抑扬顿挫,融入希克娃的隐形之歌中,释放召唤之歌的力量。

  坎黛尔带着幸福的笑容来到罗杰身边,直接贴在他身上。他感到脸红心跳。最近他的学徒举手投足间就能让他兴奋。她俨然与从前完全不同了。

  “你很快就会和我一样强了。”罗杰真心诚意地祝贺。

  坎黛尔亲他脸颊。“我的目标是比你更强。”

  “你的话直达造物主的耳朵,”罗杰说,“你绝对能超越我。”

  火恶魔迅速爬上山来,但在它们抵达山丘顶部前,他的两位妻子引诱了它们。罗杰想用其他词语来形容这种景象,但是诱惑就是最恰当的形容。地心魔物围着阿曼娃和希克娃绕圈,发出温柔规律的声音,听起来很像猫咪慵懒的喘息。

  木恶魔群逐渐逼近,分散开来,包围山顶。克里弗矮身趴倒,罗杰和坎黛尔的乐器放到定位,随时准备出招。

  在阿曼娃的带领下,两人同时降低音调。火恶魔弓起背脊,张牙舞爪,开始在山顶以逸待劳,在木恶魔逼近并进入攻击范围后立刻开始吐火。

  接下来战况十分壮观,不过还是一面倒。木恶魔和火恶魔保持距离,不过只要看到就会格杀勿论。火恶魔有办法伤害它们,偶尔甚至能杀死一只,将隐形之歌的力量扩张到它们的新盟友身上。木恶魔疯狂攻击,但是灵巧的火恶魔避开凶猛的扑击,吐出大团大团的火焰唾液。唾液粘在木恶魔身上,化作罗杰眼前耀眼的烈焰。他抖动食指和中指都被火恶魔咬断的右手。

  “看起来与去见阳光没什么差别。”坎黛尔鼓掌说道。

  “是呀,”罗杰大声说,“不过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让恶魔自相残杀很容易。”当然,他妻子刚刚的手法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但如同坎黛尔,她们是来这里测试能力极限的。

  阿曼娃朝他微笑,罗杰知道自己可以信任她们。她轻触颈圈,音阶提高八度,片刻前让火恶魔大跳胜利舞蹈的歌曲转眼变成狠抽它们,让它们朝北狂奔的皮鞭。那个方向一里外有个冰凉的鱼塘。罗杰那借助魔印视觉强化的听觉,不断传来火恶魔投水自尽的声音。

  它们头上绽放魔光,罗杰抬头看见一头风恶魔摔在数尺外的地面上,胸口插着克里弗的长矛。长矛没有摔断,恶魔从空中摔下来时死了。

  观察兵深深鞠躬。“你们全都得到艾弗伦的恩宠,真的。但是如果警觉不够的话,光靠恩宠并不足以拯救你们。艾弗伦没时间理会不懂得尊重奈的人。”

  罗杰以为阿曼娃会教训他那种傲慢的语调。但结果她却微微鞠躬。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对待任何卑微的战士。“你的话很有智慧,观察兵,我们吸取教训。”

  克里弗再度鞠躬。“我活着就是为了供你驱驰,神圣之女。”

  黎莎闭门,阅读桌上那堆文件。汪妲在外面阻挡访客,就连吉赛儿和妲西都不接见。

  汪妲轻敲房门,黎莎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谁的事情迫切到非打扰她不可。“进来吧,亲爱的。”

  汪妲探头进来。“抱歉,女士……”

  黎莎没有抬头,继续拿笔在文件上画线、签名、备注。“除非有人快死了,汪妲,不然我没时间,叫他们先预约。”

  “是呀,关于预约,”汪妲说,“你要我黄昏时叫你。今天晚上要测试魔印之子。”

  “现在不可能已经黄昏了……”黎莎开口道,不过窗外的天色确实已经暗下来了,她发现汪妲说的没错。办公室的光线已经暗到让她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眯眼视物。

  黎莎看着身旁那叠依然很高的文件,压下一股想哭的冲动。随着凛冬逼近,黄昏总是提前到来,她能处理事情的时间也似乎越来越少。黑夜是把不断挤压她的钳子。夏季的新月差点摧毁了他们。每一分钟都有洼地人死亡,整个洼地郡在期待黎明的庇佑以及重新强化防御的时间。一旦恶魔王子在夜晚更长、白昼更短的冬夜来袭怎么办?

  “然后史黛拉和一头天杀的木恶魔近身肉搏!”汪妲在黎莎的马车行驶回家时说道。她和汪妲从前都会从家里走路前往诊所,但如今这么做的话会不安宁。会向她打招呼、找她请愿、自愿提供意见的人实在太多了。

  “造物主哇,你该亲眼看看。”汪妲继续。“地心魔物拳打脚踢到差点把自己撕成两半,史黛拉一直待在它背上,像木头一般冷静,耐心地找寻下一个攻击点。找到之后立刻把它折成了两半。”

  “呃?”黎莎摇头。“她做了什么?”

  “刚才我跟你说了十分钟你都没听到,是不是?”汪妲问。

  黎莎摇头。“对不起,亲爱的。”

  汪妲眯起双眼看她。“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女士?”

  黎莎耸肩。“昨晚睡了几个小时。”

  “三个小时。”汪妲说,“我数了。睡不够。女士。你知道。特别在你……”

  “在我怎样?”黎莎严肃地问道——没人听得到她们说话——黎莎为了隐私而在马车内绘制了隔音魔印。

  汪妲脸色发白。“在你……我是说……”

  “有话直说,汪妲,”黎莎大声道。

  “快成家的时候。”汪妲终于说道。

  黎莎叹气。“谁告诉你的?”

  汪妲看着马车地板。“吉赛儿女士。她说你需要特别照顾,但却固执地死扛着。”

  黎莎噘嘴。“她是这么说的,是吗?”

  “她都是为你着想,还有小孩。”汪妲说,“我本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打从我们离开南方后,你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是恶魔的子嗣,对不对?”

  “汪妲·卡特!”黎莎气得大叫,吓得汪妲跳起来。“我不想听到你这样说我的孩子。”

  “我不是……”

  黎莎双手抱胸。“你就是过分。”

  汪妲脸色很难看。“女士,我……”

  “这一次,”黎莎趁她迟疑时抢话。“我原谅你,就这一次,因为我爱你。但下不为例。如果我要你或其他人得知我的私事,我会告诉你。在那之前,不要听信或散布我的隐私。”

  汪妲点头,高大的女人身躯缩成符合她实际年龄的少女体态。“是,女士。”

  回到黎莎小屋时,天色已经全黑,但是庭院里还是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学徒、药草师,还有集合在那里的魔印之子。手术教室里挤到只有站位,因为薇卡正在教授隐形斗篷的做法。黎莎希望冬天结束前洼地所有药草师和学徒都有一件。

  薇卡坐在讲师台旁,在镜箱中描绘魔印。镜子和透镜把影像反射到白幕上,数百个女人将魔印抄到她们的魔印书里。

  “魔印之子还在集合,”汪妲说,“朗妮和其他女人还得花点时间测量数据。何不先小睡片刻?等好了我就来叫你。”

  黎莎看着她。“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一定要扮演老妈子的角色,是不是?”

  汪妲无力地笑了笑。“抱歉,女士。我又不能忘记已经知道的事情。”

  黎莎后悔之前用那么严厉的语气责备她。汪妲或许才十六岁,但她所承受的责任却只有少数成人可以相提并论。有汪妲在旁守护,黎莎什么都不怕。

  “很抱歉训斥了你,汪妲。”她说,“你都是为我好,我很感激你的心意。继续这样说,就算我……”

  “和石恶魔一样顽固?”汪妲说。

  黎莎忍不住大笑。“我直接上床了,妈。”

  没人打扰黎莎走向小屋,而汪妲则朝魔印之子走去。他们敬畏地看着她,拳头在心口交叉,行沙鲁沙克的学生礼。许多魔印之子年纪都比汪妲大,但还是将她视为他们的教练。

  黎莎加快脚步,每一步都让她更接近忙里偷闲的片刻宁静。她会煮一帖草茶让自己沉睡,等汪妲来叫她时再加一帖中和药性。她敢不敢奢望能睡四个小时?

  “黎莎,”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很高兴我赶上了。”

  黎莎转身,在脸上挂起和真诚的笑容一模一样的假笑。是吉赛儿,全提沙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她宁愿来的是伊罗娜。

  “你怎么不去听薇卡上课?”黎莎问。

  “本来打算去听,不过想想薇卡是我的学徒,就算了。”吉赛儿挥挥手。“让那些年轻女孩去学魔印。我太老了,没办法换回学徒围裙了。”

  “我不喜欢听你这种话。”黎莎大声说。

  吉赛儿大惊。“呃?”

  “你没听我那天讲吗?”黎莎继续。“还是说我也曾是你的学徒,所以你可以不听我的建议?”

  吉赛儿脸色一沉。“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而你竟然有胆子说这种话,女孩。我大可以在一个月前就返回安吉尔斯,但是打从我抵达洼地以来就一直不眠不休地工作。”

  “确实如此。”黎莎同意道,“我不在的时候,其他女人都以你马首是瞻。这就是为什么你必须在课堂引导大家。如果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指示,不去上魔印课,谁能阻止其他年过五十的药草师这么做?”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学魔印,黎莎。”吉赛儿大声道,“你一下子对这些女人提出太多要求。把书本和规矩扔到她们面前,却连她们识不识字都不问一声。”

  “不,”黎莎说,“是你要求太少了。我当年差点死在安吉尔斯返乡的路上,就因为我连最基本的守护魔印圈都画不出来。只要能力所及,我就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药草师身上。所有女人的性命都值得我们多花几个小时去学习。”

  “不是说,很快就有魔印之子可以保护我们了吗?”吉赛儿问。“传说那就是你的远大计划——每个药草师都能配一个魔印保镖。”

  黎莎气得想要扯她的头发。“黑夜呀,只是一堂天杀的魔印课!别再跟我找理由了,赶紧去上课!”

  吉赛儿双手叉腰。“藐视权威?我到底怎么藐视你的权威了?”

  “你和我争辩可以救人的要求!”黎莎说,“你忽视我所设立的规矩。你表现得好像我还是你的学徒的样子。黑夜呀,你甚至在其他药草师面前叫我‘女孩’!”

  吉赛儿神色惊讶。“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黎莎说,“但是其他人不这么认为。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吉赛儿讽刺地屈膝行礼,语气明显受伤。“你还有什么指示下达吗,女士?”

  黎莎不知道是否会影响两人的关系,但她早就知道逃避问题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告诉汪妲,我怀孕了?”

  吉赛儿只想了一下就回答,“我以为她早就知道了——”

  “恶魔屎。”黎莎嘶声道,“你是药草师,不是说三道四的愚妇,不应该说漏嘴的啊。你告诉她是因为你要照顾我。”

  “唉,就算是又怎样?”吉赛儿叉腰的手掌握成拳头。黎莎或许已经长高了,但是这个女人还是比她高大。“你可以把自己的性命交给那个女孩,而你的孩子却不行?你在鞭策我们所有人,黎莎,但是逼得最紧的却是你自己。你是成年女人,没错,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但是你现在是两个人,而汪妲和我都有必要提醒这一点。继续争论的话,我就去告诉妲西。”

  黎莎面红耳赤。她把妲西当做姐姐看待,但那个女人把《卡农经》放在围裙的胸口口袋里,甚至不肯帮女人煮庞姆茶。这样……黎莎没理由认为妲西或其他多数药草师会站在她这边,如果大家知道她未婚怀孕的事情,更别说是阿曼恩·贾迪尔的子嗣。

  想到这一点,吉赛儿的声音开始飙升,黎莎的眼神显得很暗淡。她觉得身体在坠落,然后是吉赛儿扶住她时的晃动感,但那一切都离她很远。

  “黎莎女士!”汪妲大叫,不过她也离她很远。

  黎莎在自己床上醒来。她坐起身来,神色迷茫地环顾漆黑的房间。她觉得眼睑依然很重。

  “汪妲?”她叫道。

  “吉赛儿女士!”汪妲冲到她床边。“你把我们吓坏了,女士!”

  吉赛儿端着蜡烛走来,把汪妲挤到一边。她温柔又坚定地撑开黎莎沉重的眼睑,将烛光拿到近处,检查瞳孔放大的情况。

  “一切都正常,黎莎。”吉赛儿抚摸她的脸颊。“你继续睡吧。所有事情都能等到早上再说。”

  黎莎在嘴里转动干燥的舌头。“你给我喝了潭普天花茶。”

  吉赛儿点头。“睡觉,药草师的指示。”

  黎莎微笑,把头塞回枕头里,让美妙的睡眠拥抱自己。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黎莎觉得自己比过去一个月里更强壮。她的思绪依然在安眠药茶的效力下模糊不清,不过只要再来一杯浓茶就能解决。

  吉赛儿在外面等着她披上披肩,慢慢走出房间。她的老师在黎莎的厨房里忙进忙出,完全把这里当自己家。她把一个热气腾腾的茶杯塞到黎莎手里,茶色深黑,添加一团蜂蜜,就是从前无数早晨她们一起喝过的那种茶。“洗澡水是热的。去盥洗一下,然后来餐桌坐下。早餐很快就上桌了。”

  黎莎点头,不过待在原地。“很抱歉我对你说话有点凶。”

  吉赛儿挥手。“不必抱歉。你说的大部分都没错。不过一个月没好好休息的孕妇脾气本来就不好。现在去洗漱吧。”

  洗好澡、喝完茶后,黎莎的思绪比较清晰了。她换上最喜欢的衣服,坐下来吃早餐。吉赛儿说到做到,帮她准备了一盘热腾腾的蛋和青菜。

  “我趁你睡着时检查了一下。”吉赛儿说,“胎儿的心跳和伐木工的斧头一样强壮有力。”她用叉子指指黎莎。“但你已经开始显露怀孕的迹象。汤姆士老把脸埋在你的乳房里,或许还不会发现,但是所有镇民都很乐意指给他看,如果他们还没这么做的话。如果你想亲口告诉他,现在就该说了。”

  黎莎的目光逗留在她的早餐上。吉赛儿和大部分洼地人一样,假设孩子是汤姆士的。“我会和他说,反正我今天要去照料皇家花园。”

  吉赛儿大笑。“你这样叫它?也算个好名字。先确定花园都照料好了,再告诉他会有什么收成。”

  马车直接把黎莎和汪妲送到皇家花园入口。伯爵的几个仆役走过来,但是汪妲在黎莎消失在花园中时上前阻拦他们。当汪妲看守门口时,除了黎莎没人可以进入花园。

  穿越花园时,她感到心跳加速。溜进汤姆士的堡垒向来都很刺激。担心被人发现还有期待亲密的欲望就像库西酒一样烈。但今天例外。她可以像吉赛儿建议的那样再和他做一次,这样做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

  黎莎曾经把汤姆士当做娇生惯养的花花公子,只会动粗打架,可以轻易操控。但是汤姆士一而再、再而三地证明她错了。他没有什么创造力,只会按照规矩办事,但处事公正严明,镇民都很清楚他的立场。在可以利用皇家优势时他绝对不会迟疑,不过在地心魔物面前他也会力争保护任何一个平民。

  这次来找他很有可能以两人订婚收尾,而黎莎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想要得到圆满的答案。小孩还要半年才会出生。谁知道造物主会在这段期间内为他们安排什么样的命运?

  黎莎转眼间穿过树篱迷宫,走暗门进入公爵的宅邸。塔丽莎等在里面,小心谨慎地护送她来到另一间设置有扇暗门的等候厅,直接通往汤姆士的寝宫。

  伯爵煎熬已久,一看到她立刻拥她入怀,热情亲吻。“你还好吗,我的爱?我听说你昏倒了……”

  黎莎又亲了他一下。“没事。”她手掌下移,拉扯他的皮带。“我们至少可以偷欢一个小时,然后亚瑟才有胆量敲门。如果你够猛的话,可以来两次。”

  黎莎知道伯爵有能力连做两次。汤姆士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和恶魔作战,而她在他护甲和长矛里都镶了霍拉。伯爵现在比他们初次见面时还高,而他那原本就已经强到不行的情欲如今更是增强了一倍。打从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开始,从来没有任何因为担心表现不如意的情况。她已经感觉到他的身体开始硬了。

  意外的是,汤姆士推开她,握着她双手手肘,同时将阳具移到她摸不到的地方。“没事?你在洼地半数药草师面前昏倒,居然还说没事?”

  汤姆士等着她回应,沉默在两人间形成强大的压力。他轻捏她的肩膀,一指轻挑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直视她的双眼。“如果你有事情要告诉我,黎莎·佩伯,现在正是时候。”

  他知道了。黎莎心想是不是塔丽莎告诉他的,但事实上,谁说的都无关紧要。“我怀孕了。”

  “我就知道!”汤姆士大叫一声,紧抱住她。一时之间,她还以为他要打她,但他只是紧抱了她一会儿,随即把她抬离地面,兴高采烈地抱着她转圈。

  “汤姆士!”黎莎叫道。伯爵瞪大双眼。

  他立刻放下她,神色担忧地看着她的肚子。“当然,孩子。我希望没有……”

  “没问题。”黎莎说着松了一大口气。“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

  汤姆士大笑。“我当然在意!这下你非成为我的伯爵夫人不可。全民公决要我们结婚,我也不会考虑其他退路了。”

  “你确定吗?”黎莎问。

  汤姆士激动地点头。“少了你,我无法统治洼地,黎莎,你也一样。魔印人或许走了,但只要我们联手,就能打败地心恶魔,把洼地重建成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黎莎无法否认他的话令人兴奋。当汤姆士半跪而下,牵起她的手时,她的心脏都跳到喉咙里。“黎莎·佩伯,我把自己……”

  造物主呀,他真的在求婚。他根本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她僵住了。这是她渴望的美满结局。就算是最糟糕的情况,她也能争取六个月的时间计划下一步。洼地里到处都是孤儿,或许能找到一个看起来像汤姆士的孤儿掉包,把阿曼恩的孩子送到其他地方。

  又或许她根本不需要担心。她还记得上次会议后史黛夫妮说的话。

  小孩有个特点,就是人们会在他们身上看见想看的特质。

  汤姆士比黎莎黑,而且常晒黑。她苍白的皮肤会晒伤,不过绝对不会晒黑。小孩的肤色有可能像到足以让人忽视的地步,特别是当黎莎尽快再生其他小孩的时候,汤姆士的真正继承人。

  我会是个好妻子,她暗自承诺。好伯爵夫人。你不会后悔娶我为妻,就算有朝一日得知真相。

  斗大的眼泪滚落她的鼻头。她甚至没发现自己在哭。

  造物主呀,我想我恋爱了。

  她张开嘴巴,一心只想把自己托付给这个男人,让他梦想成真。

  但是那些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他看她眼神真挚诚恳、充满爱意,让她无法忍受自己背叛他的想法。

  她缩回手掌,退后一步。“汤姆士,我……”

  “怎么了,我的爱?你为什么不……”接着,突然之间,他想通了。即使没有魔印视觉辅助,她还是在他起身时看出他眼神的变化。

  “黑夜呀,谣言是真的。”汤姆士说,“我上周为了此事鞭打了三个手下,但结果他们说的却是实话。沙漠恶魔、征服来森堡、杀害数千人、让全提沙境内充满几个世代都不会消失的游民,而你竟然以身相许。”

  “根据谣言,你睡过安吉尔斯所有的女仆。”黎莎大声道,“我和他上床的时候并没有与你订婚,汤姆士。我们根本素不相识,我连你会来洼地都不知道。”

  “我那些女仆不是杀人凶手。”汤姆士说,完全没有矢口否认。

  “如果她们有杀,”黎莎问,“而你可以透过和她们上床拖慢她们的行动、探知她们的计划,你会有任何迟疑吗?”

  “你是在卖春。”汤姆士说。

  黎莎甩他一巴掌。汤姆士震惊地瞪大双眼,接着闭上眼睛。他神色狰狞,握紧斗大的拳头。

  黎莎准备伸手到盲目药粉的药袋里,却听他大吼一声,离开她面前,像是受伤的夜狼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又吼了一声,捶打他那张大床的金木床柱。

  “啊!”他叫,捂住拳头。

  黎莎跑到他身边,拉过他双手。“让我看看。”

  “你做得还不够多吗?”汤姆士叫道,神色痛苦,面红耳赤,泪水直流。

  黎莎冷静地看着他。“拜托。你可能会打碎骨头。坐着别动,让我看看。”

  汤姆士无力地让她拉着自己来到床前,他们一起坐下,黎莎拉开他捂住伤口的手掌,检视他受伤的拳头。拳头红通通的,指节上皮开肉绽,不过不算太糟。

  “骨头没碎,”她说。她从围裙口袋拿出止血药和布,清理包扎伤口。“放在冰碗里冰敷……”

  “有没有一点点可能孩子是我的?”汤姆士神色哀求地问。

  黎莎深吸口气,摇了摇头。她几乎感觉得到自己心脏在心口扭曲撕裂。汤姆士依然怀抱希望,但是被她摧毁了。

  “我爱你,”她低声道,“我发誓。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改变一切,我会去做。我知道是我引诱你,一开始是为了保护孩子才这么做,但那只是开始。”

  “后来呢?”汤姆士问。

  “后来是因为我想当你的伯爵夫人。”黎莎说,“超过一切,我想当伯爵夫人。”

  汤姆士抽开手,站起身来,再度开始踱步。“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就证明给我看。煮杂草师的打胎药,打掉那个孩子。重新开始,怀我的孩子。”

  黎莎眨眼。当初她妈如此建议时,她并不感到惊讶,英内薇拉和阿瑞安肯定也会想要这种结果。必要的时候,女人可以冷酷无情地处理这种事情。但她从未想过汤姆士能够提出这种谋杀无辜孩童的要求。

  “不。”她说,“我已经喝过一次了,当时我根本不确定体内有没有胎儿——而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比和阿曼恩上床更后悔。我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

  “啊!”汤姆士大叫,拿起一个花瓶,砸向房间另一边。黎莎僵在原地。汤姆士晚上需要热身很久才能作战,在这里有理由不一样吗?她也站起身来,朝通往花园的密门走去。

  朝汪妲走去。

  但是汤姆士再度令她惊讶,他垂头丧气,满腔怒火都在叹气声中消失。他转向她,一脸挫败。“你知道全洼地郡的人、还有我母亲,都认为孩子是我的?”

  黎莎点头啜泣。她双脚发软,瘫回床上,捂住脸庞,徒劳无功地掩饰哽咽的声响。她在床上坐了很长一段时间,楚楚可怜、浑身颤抖,接着床上出现其他人的体重,汤姆士伸手搂她。

  黎莎靠在他怀里,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她紧抓着他的上衣,深深呼吸,留住他的体味。

  “我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她说,“我没想到你会真心追求我,或者我会爱上你。我只想要保护我的孩子。”

  “谁会伤害他?”汤姆士问,“洼地里没有人会伤害小孩。”

  “如果被克拉西亚人发现的话,他们会直接冲到洼地来,从我肚子里挖走他。”黎莎说,“或是更有甚者,等到他出生后再夺走他,让他相信自己日后将会继承绿地。”

  她看向汤姆士。“你母亲也可能把他当成人质?”

  汤姆士低垂双目,点头道:“她很可能认为这是个好法子。”

  “你呢,汤姆士?”黎莎问。她逼得太急了,但她必须知道。“片刻之前,你没有我还不能活。你要眼睁睁看我成为你母亲的阶下囚吗?”

  汤姆士一脸沮丧。“我该怎么做?林白克至今无子。我母亲以为你体内怀着藤蔓王座的下一任继承人。我要怎么告诉她?那是沙漠恶魔的孩子?”

  “我不知道。”黎莎说,“没必要现在决定。我们还没有正式公布我怀孕的消息,可以表现得像往常一样,慢慢再想办法。”在肯定他没有把手抽走后,她轻捏他的手臂,然后凑上去想再亲他一次。

  汤姆士仿佛被蜜蜂叮了般跳起身来。“不要。现在不要。或许永远不要。”

  黎莎捂住啜泣声从暗门快步走出,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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